血色骨牌 正文 第十三節 自殺還是他殺
    姚經義交代了新藥的使用方法,看到司寇菊完全明白了以後,姚經義才想起自己的妻子還一個人在外面呢,他讓司寇菊先陪著商維賢一會兒,自己出去叫卓璇璣過來看看商老。大廳裡空無一人,姚經義奇怪之餘心中升起了恐懼感。他一面叫著妻子的名字,一面跑到了院子裡。

    今天陽光很好,照得四週一片堂皇,可是卻沒有人來為它增添光彩。寂靜的空氣顯得死氣沉沉,像粘稠的過期果醬。姚經義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他有些慌亂地四處轉著,終於來到了廚房前。

    「璇璣!」姚經義看見倒在廚房門口的妻子,不由得大叫起來。他衝過去抱起妻子,探了一下,發覺她有鼻息,看來只是暈過去了,這才放下心。一面呼喚著她的名字,一面掐著她的人中,不一會兒,她終於呻吟一聲醒來了。

    卓璇璣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的丈夫正關切地望著自己,臉上露出虛弱的笑容。旋即,她臉色一變,她想起來了那個掛在房樑上的墩子。她渾身顫抖著,直往姚經義的懷裡鑽。

    「怎麼了?璇璣,你怎麼在這裡?」一心放在妻子身上的姚經義,根本沒有注意到廚房裡的情景。卓璇璣頭也不敢回,只是用手往廚房裡一指,又趕忙把手縮回來,彷彿怕被人抓住似的,渾身抖得更厲害了。姚經義心疼地抱緊了妻子,這才往裡看去。

    雖然在醫院已經見慣了生老病死,可是墩子的模樣還是讓姚經義倒抽了一口冷氣。

    陽光透過房間的縫隙,斜斜地照在墩子泛出死灰的臉上,打出一個深深的側影。他的舌頭像是他喜歡吃的醃豬舌,不過看來他好像太心急,整條的往裡吞,噎得他翻白眼似的。那根繩子把他像木偶一般地吊著,微風吹來,他輕輕地搖晃著。恍惚的光影下,他上翻的雙眼看來有種嘲弄的神情。是在嘲笑誰呢?姚經義壓抑不住內心的恐懼,終於發出了一聲吼叫。

    司寇菊正在房裡陪著商維賢聊天,冷不丁傳來的吼叫聲,讓他們兩愣住了。

    「剛才是姚大夫的叫聲嗎?」商維賢疑惑地看著司寇菊。

    「啊……可能是您聽錯了吧。沒什麼呀,您別多心啦,這光天化日的,能有什麼事情啊。呵呵……您剛吃了藥,還是先歇會兒吧,我出去打些水來。」司寇菊心如電轉,她一面安頓著商維賢,一面找了個借口到外面一探究竟。商維賢不置可否地閉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的身體,也知道司寇菊的用意。如果真的又發生了什麼事情的話,自己要是再倒下,反而給別人增添煩惱。

    司寇菊三步並作兩步往外趕,迎頭就撞上了步履蹣跚的姚經義夫婦。

    「哎呀!姚大夫,你們怎麼了?沒事吧?」司寇菊趕忙攙扶著卓璇璣,不斷上下打量著他們。

    「沒、沒什麼事……不過,墩子……廚房裡……」姚經義艱難地組織著自己的語言,可是仍舊很混亂。

    「你是說墩子在廚房裡?在廚房裡怎麼了?」司寇菊猜測著,但是答案她已經猜到了。

    「上吊了……」說出這句話,姚經義三人都是一怔。

    溫姨也出現了,不解地看著他們,用眼神詢問著司寇菊。

    「出事了!溫姨,快去廚房看看,墩子在那兒上吊了!」司寇菊把姚經義夫婦攙到沙發上坐定,急忙往廚房跑去。

    廚房裡,墩子還懸在空中,嘲弄地翻著白眼。司寇菊捂著嘴,差點沒有吐出來。身後,溫姨彷彿也搖晃了一下。

    「我去找王一,溫姨你看著點這裡,不要讓別的人進來。」司寇菊一面說著,一面衝了出去,溫姨怔怔地衝著她的背影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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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一趕到現場的時候,一切彷彿都還沒有被移動過。他讓同來的警察將四周封鎖,自己和鑒證科的同事一起走進了廚房。墩子的腳下並沒有什麼墊腳用的東西,廚房裡也冷冷清清的模樣,看來並沒有生火做飯的打算。灶台裡全是新的柴火,這讓王一感到很不自然。他伸手抓起一根柴火,隨意地挑撥著。突然,他的眼睛一亮,扔開手裡的柴火,急不可待地用手扒拉起來。大家都停下自己的工作,不解地看著頭兒,心想這傢伙還真像個獅子狗呀。

    「哈哈哈蛤……」王一怔了一下,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哈哈大笑起來。眾人不解,不過誰也沒問怎麼會事兒。這個傢伙經常發神經,而且也不怎麼藏得住話,到時候,他一定會跟大家講的。

    王一在地上坐著笑夠了,這才讓人把墩子的屍體給放下來,自己把一個大大的包袱從灶台裡拿了出來。他在笑的時候沒有注意到,另外也有一個人在笑,笑得很殘忍。王一在溫姨的帶領下,又到墩子的房間裡搜尋了一遍,除了幾件還泡在水裡的髒衣服以外,就是一堆莫名其妙的雕刻。看來這個墩子非常喜歡雕刻,卻不喜歡看書,房間裡連張紙都沒有。

    客廳裡聞訊趕來的蔚朗和簡世平夫婦正在聽姚經義講述自己今天所見的一切,從他慌亂的雙眼看來,他的恐懼到現在都還沒有消散。更令人驚訝的是,連極少在商家露面的商逸都出現在了客廳。

    「喲!商少爺啊,真是難得在你家有事的時候看到你呀!」王一撓著亂糟糟的卷髮,口無遮攔地跟大家打招呼。商逸睨了他一眼,倒也沒和他爭論。

    「噢,呵呵……大家都知道了吧。墩子死了,是姚醫生的妻子發現的,是這樣吧?」王一還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

    「我是想要去找水喝,卻……」卓璇璣慌張地點點頭,腦子裡又想起了墩子在空中飄忽的模樣,臉色頓時蒼白,姚經義憐惜地把她摟得更緊了。

    「你們警察是不是太沒用了!這個商家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了這麼些事情,你們怎麼一件事都沒有解決呀?」商逸嘲笑著王一。

    王一笑嘻嘻地沒有理會他的挑釁,他慢條斯理地拿出一個包裹。

    「這個東西,是在廚房的灶台裡發現的,各位有沒有興趣一起來看看呀?」王一笑容可掬地看著在場的人。

    眾人的眼睛都盯著王一,看著王一將包裹放在桌上,慢條斯理地將它打開。

    一個漆盒,一個精緻的雕花漆盒,從包裹裡顯露出來。漆盒是暗紅色的,暗紅的漆盒上,雕刻著盤根錯節的花草,像是凝固已久的血液裡冤屈的怒放。

    在場的幾個人瞪大了眼睛,被那妖異的暗紅給窒息了。紅色蔓延著,應和著陽光的火熱,彷彿燃燒起來。映得每個人的面目,都顯出高深莫測的表情。王一饒有興致地觀看著大家的表情,而另外一個人,溫姨也和他一樣,不過她觀察的不是那些被暗紅迷惑的人,而是帶來這片暗紅的王一。

    「這個盒子裡面裝的是什麼?各位都知道,是嗎?」王一似笑非笑地問著大家。

    「當然,我們都知道,這個就是前段時間商老丟失的骨牌。您,您是從哪裡找到的?」蔚朗回過神來,有些納悶。

    「呵呵……這個東西呀,這個東西是我從廚房的灶台裡面找出來的。」

    「啊!果然是那個傢伙偷的嗎?可惡!!!」簡世平也清醒過來了,一反平日裡的悠然模樣,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商墨絲在一旁,幾乎要暈過去了。怎麼可能?先是福伯,跟著是小翠,現在連墩子也……難道……難道真的是他們偷的嗎?連他們也都背叛我們了嗎?商墨絲的精神快要崩潰了,她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姚經義摟著妻子也不斷地搖頭歎息,沒想到商老竟然養了一屋賊,哎,看來大富之家倒不如他這個小康人家來的快樂呀。商老平日裡那麼照顧他們,連打罵都很少有過,怎麼好人就沒有好報呢?

    蔚朗鐵青著臉,一言不發,抿著嘴若有所思。

    「那個裡面是什麼呢?」司寇菊倒是滿心好奇。

    王一笑了笑沒有回答,伸開了蓋子。盒子裡面整齊地碼著那些恐怖的骨牌,最面上有一張仔細折疊的信箋。眾人再次將目光聚集在了這張紙上,簡世平幾乎要衝過去搶這張紙了。王一仍舊不慌不忙地把紙拿出來,打開看了看,又環顧了一下在場的人。清了清嗓子,完全不理會大家急得冒火的眼神。

    「老爺,對不起,我不該偷您的東西。我怕小翠把事情說出去,就找人把她騙出去殺了。可是沒想到她的媽媽來了,而且屍體也那麼快就被發現了。我想這就是老天爺要懲罰我吧。我不過是一時財迷心竅,竟然連小翠也殺了。現在我也了無生趣了,我決定下去陪小翠,希望她能原諒我。姥爺對不起,小的以後不能再服侍您了,您是個好人,一定會長命百歲的。墩子」王一不緊不慢地念完了信,嘴角上掛著一絲冷冷的嘲笑。

    「啊!!竟然是他!是他把小翠給殺了!」商墨絲激動地叫了起來,而簡世平陰冷的面容更讓人發怵。

    「真的是這樣的嗎?」蔚朗看著王一,他不相信墩子會殺死小翠。

    「呵呵……我早就說過,要是蔚先生來當警察我可就沒有飯吃了呀……哈哈……」王一笑了起來,司寇菊蹩著眉看著他,不明白這種時候他怎麼還笑得出來?難道是平時看死人看得太多,還是這個傢伙根本就沒有神經啊?王一似乎注意到司寇菊的不解,他連忙乾咳了兩聲收斂起來,拿出了一副和他的身份相符的表情。

    「我們警察辦案一向是講求證據的……」王一擺出一本正經的模樣,看起來反倒有些滑稽。

    「還需要什麼證據呀!你腦子有問題是吧?怪不得你們破不了案呢!這白紙黑字的,不都寫得明明白白的嗎?真不知道你們是幹什麼吃的!」簡世平一肚子火氣沒處發。

    「唉……這個白紙黑字是沒有錯,不過你確信這個是墩子寫的嗎?」王一大大咧咧地走到簡世平跟前,把紙塞進他的手裡。簡世平不解,拿著紙看了好一陣子。其他幾個人也圍了過去,想看個清楚。這時候,好奇心已經戰勝了恐懼。

    「首先,我們假定墩子會寫字,當是你們認為墩子會用『了無生趣』這麼難的詞嗎?他通常不是應該說:活著已經沒有什麼意思了……之類的嗎?再有,我剛才去過墩子的房間,他的房間裡連一張紙、一支筆都沒有……試問,一個識字並且會寫字的人,房間裡可能沒有一本消遣的書,沒有一張寫信的紙嗎?就剛才這幾點,我完全可以斷定,這封遺書根本就不是墩子自己寫的!」王一斬釘截鐵地說出了自己的結論,令在場的一怔,大家都沒有想到這些呢。

    「可是,這也不代表他就不能找別人幫他寫吧?」商逸陰陽怪氣地問道,眼睛卻不時地在司寇菊的身上打轉。

    「呵呵……這個答案應該和墩子究竟是自殺還是他殺有著密切的關係。從表面現象來看,墩子是被吊在房樑上的,而且也的確是窒息死亡的。但是,你們認為一個人,沒有踏腳的地方,又怎麼能把自己吊在那麼高的地方呢?其次,墩子的房間裡還泡著髒衣服……請問,如果你已經打算去死了,你還會想著要把衣服洗乾淨嗎?再說如果要洗乾淨,又為什麼只是泡在那裡就匆匆忙忙地跑去上吊了呢?」

    「也許是他突然覺得洗衣服很沒趣,想著想著就去自殺了?這個也不大可能呀?」姚經義自言自語,其他的人也點頭稱是。

    「所以,我得出一個結論:墩子根本就是和小翠一樣,都是因為知道了……或者他們並沒有意識到的原因而被人殺害了。」王一說到這裡停住了,他看了看在場的人,用少有的謹慎的口吻說道:「這個兇手,就是你們所熟悉的人,而你們現在每個人都有危險。請你們最好小心自己的安全,就連最親近的人也不要大意。事務的表面往往和本質有著截然不同的區別。」

    王一的話深深地震撼了所有的人,就連溫姨也面色肅然。她若有所思的模樣,在司寇菊看來有些古怪。

    「那麼,警官先生,」溫姨很嚴肅地問道:「我有件事情必需請教你……我現在是否能夠為這個家裡再招幾個傭人呢?」

    「啊?」王一很是不解,溫姨在這個時候問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

    「因為家裡的傭人死的死,走的走,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所以,我不得不再招幾個人。你看可以嗎?」溫姨一本正經地說著,倒讓司寇菊覺得她很有幽默感呢,居然在這個時候提出這個問題。可是轉念一想,她問這個問題是對的,目前情況不明,招聘傭人更應該格外謹慎才是呢。可是問題的關鍵不是應該是抓出真兇嗎?想到這裡,司寇菊惡狠狠地盯著王一,看他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彷彿已經知道了真相。可是真相到底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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