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門,眼睛不禁一亮——一位漂亮的年輕姑娘正和黃文玉聊天兒。黃文玉笑吟吟地為我介紹:“這是辛佩瑤小姐,從奧地利來的,也在這裡租了一個房間。”又對辛佩瑤說:“這是田力,我的好朋友。”
聽了這話,漂亮的辛佩瑤趕緊伸出手來與黃文玉的好朋友也就是我輕輕一握。
就此相識。
當時,黃文玉正在為出去練攤兒穿什麼樣的衣服征求辛佩瑤的意見,我來了,她便向我咨詢。我見她床上放著一套挺漂亮的運動服,便隨口說這件蠻好的,練攤兒嘛,爬高登低也方便。
哪兒想到她說:“穿這件可不行,穿這件就別賣貨了,整個市場還不就看我一個人了?”
我已經聽慣了這類話,一笑而已。辛佩瑤初來乍到,一臉的錯愕。
很快,我們就成為好朋友。辛佩瑤性格爽朗,略有些內向。沒人的時候她能和你滔滔不絕地說話,大家在一起聚會,她卻一聲不吭,只是靜靜地聽,人們甚至都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有時你會突然發現,在朋友們談笑風生之際,她美麗的大眼睛裡竟織滿了憂傷。
有一天,在布拉格市中心的荷蘭吧裡,我們相對而坐,喝啤酒聊天兒。她雅好詩詞曲賦,我也喜歡得要死,話題自然很多。她說:“古人的詩詞中吟詠離愁別恨的名句很多,我考考你?”
“好啊!”我說。
“女病妻憂歸意急,秋花錦石誰能數?”
“元稹。”
“白發三千丈,緣愁似個個長。”
“李白。”
“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縱芭蕉不雨也嗖嗖。都道晚涼天氣好,有明月,怕登樓。”
“吳文英。”
“一川煙雨,滿城飛絮,梅子黃時雨。”
“賀鑄。”
她笑了,“不行,還真考不住你。”
“那我考你吧?”我說,“只考你一首,也是關於愁的,你說說作者是誰。”
她頭一歪,說:“你背吧。”
我略一思索,吟道:
“愁來道是天般大,試看長天,一碧無邊,哪見愁雲一縷煙?欺人妄語愁如海,萬頃波翻,萬馬蹄歡,大好風光總萬般!”
她愣了,說:“真不錯。我怎麼沒讀過?李賀?”
我笑著搖頭。
“姜夔?”
我仍然搖頭。
“快告訴我是誰寫的!”
“胡喬木。”我笑著說。
她也笑了,“這我怎麼會知道,不過寫得不錯,對吧?”
“詞好不好姑且不論,關鍵是有一種積極向上的樂觀情緒,一種不怕困難的英雄氣魄。什麼‘一川煙草,滿城飛絮,梅子黃時雨’,太頹唐了。尤其咱們生活在海外,壓力那麼大,多不容易呀!天天吟詠那些破句子,還能活嗎?”
她沉默了片刻,終於給我講起了她那‘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絲愁緒,她那酒澆不去的胸中塊壘。
她母親是哈爾濱人,父親是天津人。母親在哈爾濱教小學,父親在天津教大學。“我長得像我媽媽,性格也像。東北人嘛,肚裡存不住事兒。”她說。
因為工作的關系,母親和父親一直分居兩地。直到退休以後,母親才到天津和父親團聚。在這之前的十幾年裡,她和妹妹只有在寒假暑假才能到天津去看望爸爸。對了,她有一個妹妹,叫佩玉,聰明漂亮,現在在美國。後來我認識了佩瑤的母親,老太太是專門為了拆散她的非法婚姻而來到歐洲的。她對我說,她一點也不擔心遠在美國的小女兒。“那丫頭,靈著呢。十八歲,別人剛考上大學,她已經大學畢業了。你猜怎麼著?那會兒我在哈爾濱教小學,上下午都有課。佩玉剛四歲,擱家裡不放心,就帶著上學校。我帶五年級,上課沒地兒放她,就把她擱一年級教室裡,心想就讓她瞎聽聽唄,反正也沒地方擱。嘿,誰也沒想到她就這樣一路念下來了!你說靈不靈?我不擔心她,別看她小,拿得起,放得下。不像我這老大,傻乎乎的,太重感情了。”她歎口氣說。
辛佩瑤告訴我,她從小就有個念頭兒:出國。她爸爸有一個要好的同事,姓吳。吳叔叔是教古代漢語的,很有學問,談吐詼諧幽默。佩瑤也喜歡古漢語,常去他家求教。吳叔叔家和佩瑤家住同一個樓道,她家二樓,吳叔叔家三樓,方便得很。吳叔叔也十分喜歡這個漂亮小丫頭,他有兩個禿小子,老鬧著說要拿一個換佩瑤。吳叔叔的太太姓方,在音樂學院教鋼琴,也十分喜歡佩瑤,但她說這孩子心思太亂,將來怕會在感情上遇到坎坷。她說佩玉沒問題,小丫頭兒主意正著呢。
吳叔叔在奧地利有個八桿子打不著的親戚,有一年回國到天津來玩兒,大概吳叔叔給招待好了,一回去就寄來了邀請書和經濟擔保,非要吳叔叔過去。說實話,吳叔叔並不想去——一個教古代漢語的大學老師,滿嘴平平仄仄,去奧地利干什麼?倒是方老師想去看看,畢竟是音樂之都嘛。她就攛掇吳叔叔去,去了以後站住腳,她也好過去看看養育莫札特的薩爾茨堡。
吳叔叔就去了。
半年以後,他因事回了一趟國,給佩瑤姐妹帶了不少小禮物,巧克力啦,水晶球啦什麼的。還有一本厚厚的影集,都是他在奧地利拍的。佩瑤一張張翻開看,吳叔叔在旁邊講解。
“這就是薩爾茨堡,莫札特的出生地。”
“這是林茨,希特勒在這裡中學畢業,──他是奧地利人。”
“這是舒伯特的故居。”
“這是聖斯蒂芬大教堂。”
“這是皇宮,這面兩條紅一條白的旗子是奧地利國旗。據說奧匈帝國的一位公爵在與敵人血戰時,白色的長袍被鮮血染紅,只有他腰部佩劍的地方留下一道白痕。奧地利人便以此做為國旗,意即寧可戰死,也不投降。”
佩瑤醉了,她放下影集,對吳叔叔說:“你把我也帶出去吧吳叔叔,我也要出國。”
吳叔叔笑了,“真的?”
“騙你是小狗!”
“老辛……”吳叔叔剛想問佩瑤的爸爸,媽媽先搶過了話頭兒:“別聽這孩子瞎掰,她是想起一出是一出。”
“誰瞎掰了?誰想起一出是一出了?我就要出國。一輩子悶在天津,哼,那才叫崴稀泥!”她把剛學會的天津方言也說了出來。
大家都樂了。
吳叔叔問她:“你為什麼想出國呢?”
佩瑤說:“生活在別處你懂不懂啊?陌生的地方才有生活。”
媽媽歎口氣說:“沒她不看的書,生給看傻了。”
禁不住她的死纏,爸爸媽媽都同意了。反正天津也沒有多大呆頭兒,佩瑤已經22歲了,願意去就去吧,畢竟有老吳照看著,還有啥不放心的?好就呆著,不好就回來,多大點事兒呢。
誰也沒有想到這是一條不歸路。
邀請書很快寄到了,她順利地獲得了簽證,飛到了音樂之都維也納。
吳叔叔開著自己的福特臥車把佩瑤從機場接到自己那兩室一廳的公寓裡,大房子給佩瑤住,小房子自己住。放下行李洗把臉,吳叔叔端上早已准備好的茶點,說先墊墊,然後你休息,倒倒時差。佩瑤把一塊蛋糕塞進嘴裡,說:“休息多沒勁呀,我一點都不累,也沒有時差的感覺。咱們上街去吧?”
吳叔叔笑了,說:“隨你。”
連著三天,吳叔叔請假——他在親戚開的中餐館裡幫廚——陪佩瑤逛遍了美麗的維也納。
景兒看過了,該工作了。吳叔叔打工的餐館裡正好缺一個跑堂,佩瑤便正式上了班。
上午點來,晚上點走。餐館生意火,他們賺得自然也不少。特別是佩瑤,每天都有五六百先令的小費——她長得漂亮端莊,穿身紫紅色旗袍往那兒一站,風情萬種。英語也不錯,服務又周到,客人們都願意多給她小費。
幾個月下來,不僅英語更加嫻熟,而且也能用德語——奧地利是德語國家——進行簡單的會話了。
日子長了,難免生發濃濃的鄉愁,尤其是遇到中國的傳統節日;也難免有些淡淡的惆悵——這塊美麗到極致的土地畢竟不是自己的祖國。但她從來沒有回去的念頭,她不能捨棄在異國這種雖然寂寞但質量極高的生活。
好在她還有吳叔叔。
吳叔叔最能為她排解寂寞了,她後來才知道,她也是吳叔叔排解寂寞的靈丹妙藥。每逢假日他們都駕車出游,美麗的奧地利風光盡收眼底。雄偉的阿爾卑斯山,清澈的多瑙河,到處都留下他們的足跡。奧地利是一個名符其實的山國,他們沿著高速公路翻山越嶺,上下旋轉,火紅的夕陽映在臉上,心情真是好極了!每逢這時,他們往往會高吟一闕壯麗或婉約的詩篇: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且試超然台上望,半壕春水一城花,煙雨暗千家。休對故人思故國,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
漸漸的,佩瑤竟然發現有一種異樣的感情君臨了她的心。
她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不安,是焦躁,是意亂神迷,是莫名的渴望和躍躍欲試的沖動。中秋節到了,二人下班回來,吳叔叔拿出朋友送的蓮蓉月餅,又洗了些水果,在陽台上坐定。佩瑤打開一瓶法國紅葡萄酒,打開滿上,“同在異鄉為異客,來,干杯。”輕輕一碰。
一瓶紅酒就要見底兒了。奧地利的秋夜頗有些涼意,吳叔叔進屋為佩瑤拿一件風衣。剛披上她的雙肩,佩瑤便突然握住了吳叔叔尚在肩頭的手。
吳叔叔沒有抽回。
過了片刻,佩瑤回過頭來,雙眼迷離地望著吳叔叔,兩片鮮艷的紅唇微微地張著。
吳叔叔略一遲疑,還是把自己的嘴唇貼了上去。
一發而不可收拾。吳叔叔把佩瑤抱到了床上,輕輕地除掉她的衣服,一個雪白的迷人身體展現在他的眼前——高聳的乳峰,豐滿的屁股,纖細的腰肢,渾身晶瑩剔透,連一個斑點都沒有。
他們犯戒了。
早晨,吳叔叔坐在床沿兒,雙手抱頭,一聲不吭。
佩瑤白嫩光滑的胳膊像籐一樣纏繞過來。
“老吳。”她就此改變了稱謂。
她真的愛上了老吳,問題的嚴重性就在這裡。她沒有考慮老吳和她的年齡差異,沒有考慮老吳的家庭狀況,更沒有考慮此事一旦傳到國內會給她的父母造成怎樣的傷害……
也許她都考慮過,但她無力解決其中的任何一個問題。而且,和愛相比,這些鳥事兒是多麼的微不足道!
她義無反顧。
她心安,老吳卻不能心安。一個50歲的男人,他的道德觀和倫理觀都不允許他像佩瑤那樣想問題。他所顧及的和考慮的問題多如牛毛,他背負著沉重的道德壓力。
他覺得自己是在犯罪,對家庭是犯罪,對朋友是犯罪,甚至對如花似玉的佩瑤也是在犯罪。
千夫所指,幾近崩潰。
他想中止犯罪,但他辦不到——這是多麼迷人的犯罪呀!他無法抵抗一個嬌嫩異性的進攻,說得惡俗一點,他雖然50歲了,性欲望和性能力都還正常。長期的獨身生活使欲望更加強烈,而且,僅就床上表現而言,方老師根本無法和正值青春的佩瑤相提並論。
更何況他也深深地愛上了她。
他下決心不回國了,憑割斷愁思恨縷。一心在遙遠的維也納與佩瑤共築愛巢,雙棲雙飛。至於其他的一切,都顧不上去想了。
辛佩瑤感到很幸福。在她此刻的眼中,老吳絕對是一個出類拔萃的男人。過去覺得他瘦的像個大蝦米,現在怎麼看都像米開朗基羅那些稜角分明的作品,瘦才顯得精神,像一株冒雪開放的老梅;過去覺得他瑣碎,現在明白正是這種瑣碎顯示了一個成熟男人的細心;過去覺得他老,然而只有這個年紀的男人才有一種飽經滄桑的帥氣。老吳是佩瑤第一個男人,因此她無法比較床上的優劣。但她感到很滿足,也許,與不懂事的毛頭小伙子在床上的瘋狂舞蹈相比,一個中年男人食髓知味的細心耕耘,更能使女孩子迷亂陶醉。
她懷孕了。
她問老吳怎麼辦?老吳說你看呢?她笑了,說:“當然要生下來,這是我和你的孩子,我們愛情的結晶呀!”
老吳幸福地歎氣。
孩子出世了,是個美麗的小千金。老吳為她起名叫納納,紀念這個孕育她的美麗城市維也納。老吳有奧地利永久居留身份,享受奧地利國民所能享受的一切福利。因此,小納納的所有費用,都由奧地利政府無償提供。佩瑤高興地問老吳:
“這不是社會主義嗎?不,簡直是共產主義了!”
中國有句老話: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那是農耕時代。如今是信息社會,壞事該傳怎樣的一個長度呢?一萬公裡總是有的——老吳的家裡和佩瑤的家裡都知道了老吳跟佩瑤同居生女的壞事。也不知是哪家先得到的消息,但不管哪家先得到,肯定在第一時間就通報了另一家——樓上樓下,方便著呢!
方老師病倒了。
佩瑤的父母也病倒了。
他們不能承受這個打擊,也無法面對這個事實。
方老師打來電話,把老吳罵了個狗血噴頭!
佩瑤的爸爸也打來電話,把佩瑤罵了個狗血噴頭!
以至在夜裡,一聽電話鈴響他們便在床上簌簌發抖,誰也不敢去接。
老吳的心情從此惡劣起來。鴕鳥政策破產了,他必須面對道德和家庭。一個50歲的男人,一個50歲的中國男人,精神上的負重是難以想象的。
他迷上了威士忌,經常大醉如泥地回來。
他迷上了卡西諾,經常一文不名地回來。
喝醉了酒回來,佩瑤為他端來熱茶,他卻粗暴地打翻在地,瞪著被酒精燒得紅紅的眼珠子問:“你是誰?滾開!別煩我!”
輸光了錢回來,佩瑤不免埋怨幾句。他竟暴跳如雷,“錢是老子掙的,老子想干啥就干啥,不用你管!”
辛佩瑤吃驚了,那個溫文儒雅、體貼入微的吳叔叔哪兒去了?
這樣的事情發生得愈來愈頻繁。
佩瑤傷心了。她理解老吳有許多排解不開的煩惱,但這種排解方式嚴重損害了一個成熟男人的形象。當初佩瑤之所以愛上老吳,除了孤獨、寂寞以外,最重要的就是被老吳的成熟男子氣概吸引。而現在,這種使她迷戀的氣概不復存在。至於說到煩惱,佩瑤自認並不比他少。至少她永遠不能回國了,她注定要在異國漂泊——她無法抱著和老吳生的女兒回家,她的行差踏錯給父母帶來了巨大的羞辱,她也不能面對善良的、優雅的方老師,在她面前她感到自己是一個賊。
每逢老吳喝醉酒或輸光錢回來找茬兒時,她就把自己關在衛生間裡哭泣。哭累了,她抬起頭,不經意地看了一眼,竟發現鏡子裡面的女人是那樣嫵媚動人。由於心情不好,她已經很久沒有注意過自己了。她仔細看著,眉毛彎向鬢角,光滑的額頭沒有一絲皺紋,眼睛又大又黑,鼻梁高高的,只是嘴巴有些大,可如今也是時尚。
再往下看,胸脯鼓鼓的。
她解開睡衣,也許是沒有哺乳的原因,兩只雪白的**驕傲的挺著,小小的粉嫩的乳頭,周圍是一片圓圓的粉紅粉嫩的乳暈。
難道就陪這不知珍惜的老醉鬼和老賭棍一生?
她的心突然被刺痛了。
媽媽的信接二連三地來了,勸她冷靜下來,及早和老吳分手。
當老吳又從卡西諾一文不名地回來時,佩瑤把媽媽的來信全部拿給他看,然後輕聲說:“咱們分手吧。”
老吳慌了,撲通一聲跪在佩瑤面前,說我再也不賭了,再也不喝酒了,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四歲的納納驚恐地看著爸爸媽媽。
佩瑤心軟了,她扶起老吳,在他懷裡失聲痛哭。她想:大家都不容易,只要老吳還能像以前那樣,就一塊兒走到底吧。
好日子沒幾天。
老吳又輸光了錢,垂頭喪氣地回來了。
老吳又喝醉了酒,搖搖晃晃地回來了。
吵鬧、哭泣都無濟於事。
佩瑤一橫心,不辭而別,只身來到布拉格。
在奧地利干了幾年,手裡也有了些積蓄。她希望與過去告別,開始一種新的生活。她在布拉格注冊了自己的公司,並在離地鐵站很近的地方租下了一個商店,專門經營中國紡織品。她給媽媽打了電話,告訴她自己現在的情況。媽媽哭了,說孩子你做得對。快點給我寄邀請書來,媽媽要過去幫你。
媽媽來了。
她知道老吳也來了布拉格,是來找她的。她給奧地利的朋友打電話,詢問納納的情況。朋友告訴她,老吳一見她走了,像沒頭蒼蠅似的到處找。後來不知從哪兒打聽到她去布拉格了,立馬辭工,帶著納納就奔布拉格去了。最可憐的是納納,佩瑤走了以後她就沒笑過,憂郁極了。寸步不離老吳,生怕爸爸也沒了。
佩瑤拿著電話淚珠不斷。
媽媽鼓勵她:“孩子,堅強些,每個人心裡都有傷痛。別看現在烏雲密布,走過去就是一個晴朗的天!”
當佩瑤在荷蘭吧裡對我講述這一切的時候,她萬萬沒有想到,老吳帶著納納就住在離她們的家不到200米的地方。他每天早出晚歸,到處尋找佩瑤,身心俱已疲憊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