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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正文—————————————————
清水薰破天荒不等我問話，就主動開口道「對不起，阿炫，我選擇了竹劍應戰，確實是沒打算贏。因為我的母親和弟弟還在扶桑國，雖然已經離開德川家有了自己的房子居住，卻也不敢得罪德川家的勢力。」
朱澤戩質疑道「據我所知扶桑國的貢人親屬，是受到國法保護的，德川家勢力再大還能光天化日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不成？」
清水薰淡淡笑道「光天化日自然不會，但是您也清楚的，在扶桑國就連國主都受德川家操控，他們若想為難我的家人輕而易舉的。」
我擔心道「那麼當初你拒絕幫他們，他們會不會已經報復到你的家人頭上了呢？」
清水薰臉上的表情變化不大，眼神中卻流露出一種莫名的哀傷「德川家的人上次想從我這裡打聽的消息，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就算打死我，我也說不出的。我想他們也明白，而且他們現在應該認為我一點也不得寵，早已放棄從我這裡探聽皇室隱秘的念頭。可這一次不同。在德川家，我和二少爺是同一名劍術師傅教導，師傅總是毫不避諱地誇讚我天賦高進境迅速。二少爺明著不說什麼，暗地裡卻經常整治我，發洩不滿。若非因為我作為貢人培養的特長是劍舞，我的身體恐怕早就被打廢了。今日比武，二少爺料想我不敢薄他面子，又因為一交上手，他仍然感覺與我實力相差懸殊，心頭憤恨，才會欲意行兇。」
我安慰道「阿薰，別難過了，還好我沒有讓他傷到你。」
朱澤戩卻不冷不熱道「如果我沒有記錯，你以前說過你和德川家家主的關係，德川靖寺怎麼敢傷你性命呢？」
清水薰從容解釋道「平白無故二少爺若殺了我，自然沒有道理。不過公開比武誤傷人命，在我們扶桑國是可以被接受的。」
我顫聲道「那麼你明明知道他有可能趁機傷害你，你還是打算讓著他？你為什麼不提出來拒絕與他比武呢？」
清水薰畢恭畢敬地回答道「阿炫說要看我的身手，讓我去比武的，我怎敢拒絕？」
清水薰這句話說得清清淡淡理所當然，我聽後卻彷彿被一把鈍挫刺入心房，反覆摩擦，攪得鮮血淋漓，痛到窒息。是我思慮不週一時興起，害他遇險，如果我當時咒語失靈沒能攔住德川靖寺的劍，清水薰會不會因此丟了性命呢？都是我的錯啊！
我自責道「對不起，下次如果我讓你做的事情你不喜歡，你可以提出來啊。」
清水薰輕輕笑了，帶著自嘲和漠然「阿炫，說實話我幾乎沒有喜歡的事情。我唯一掛念的親人，也許我永遠都不會再見到。你如果真的憐憫我，請允許我今晚與他們通個電話，報聲平安叮囑幾句。」
我扭頭看了看朱澤戩的臉色，他神情冷峻但是沒有阻止我的意思。
我趕緊說道「阿薰，打個電話這樣的小事算什麼，以後不用問我，隨便打。」
朱澤戩解釋道「阿炫，按照規矩貢人想與身在國外的家屬聯繫，都需要主人特批的。而且必須當著主人的面，或者受到主人指定的專人監視，以免洩露主人家的隱私機密。貢人也只能接收直系親屬報喜報喪的信函，基本斷絕其他聯繫。」
「啊？這也太苛刻太不近人情了吧？貢人也是人，就沒有隱私了麼？」
朱澤戩糾正道「通常意義上講，貢人沒有獨立的人權，當然也就沒有隱私可言。舉個簡單的例子，你作為主人，可以隨時檢查你的貢人的任何物品，要求他做任何不違背國法的事情。比如你把阿薰當成男寵，命令他脫衣服侍，只要不在公眾場合妨礙到他人心理健康都是可以的。」
我無言以對。我明明早該知道，再繁榮昌盛的強大帝國也不可能面面錦繡人人富裕，總有陰暗的地方受壓迫的階層。貢人就屬於這部分吧？被完全剝奪了人格，抹殺了尊嚴。為什麼會有這麼殘酷的制度呢？為什麼只過了五百年大家就已經默認它的正常，再不曾試圖改變，一輩一輩嚴格執行。人的適應能力真的那麼強麼？或者這就是社會群體麻木麼？就彷彿我穿越前身處的那個社會，鮮少有人質疑權威一樣。
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清水薰已經撥通了家中的號碼。
還好這個世界作為大明帝國的直屬國，漢語已經成為通用語，扶桑國雖然有自己的語言文字，國民卻都以能說漢語為榮。清水薰與家人是用漢語對話，而且他按照規定使用免提，讓我和朱澤戩都能聽到對話的內容。
「哥哥，是你麼？」電話那邊傳來一個稚嫩的童音。
是清水薰的弟弟麼？聽這清脆的聲音，他的弟弟應該是還未到變聲期的少年吧。
「次郎，母親在麼？」清水薰溫和地問。
電話那邊次郎高興地喊道「媽媽，是哥哥的電話。」
接著一名女子溫婉的聲音傳過來「阿薰，真的是你麼？你還好吧？」
清水薰語氣輕鬆地說道「母親，我很好，您不用擔心。我現在跟隨新主人，到了岳麓書院。」
次郎羨慕道「啊，哥哥在岳麓書院呢？我們學校的老師說，大明帝國的岳麓書院是全世界最好的學校。將來我好好讀書，爭取能去那裡留學。」
清水薰鼓勵道「次郎你要努力啊，讓母親以你為榮。」
「哥哥，我會努力的。」次郎興致勃勃道，「母親說我像哥哥一樣聰明，我很有信心的。」
清水和子的聲音則有些憂傷，她說道「阿薰，前幾天夕子曾經打電話，說她見到你了。還說……說你又被二少爺打傷了。」
清水薰安慰道「母親，您不用擔心，那些小傷早就好了，而且我身體一向很強壯的，你也知道我學過武藝。」
「可是阿薰，我聽說貢人有很多規矩要遵守的。如果你的主人並不喜歡你，你的日子怎麼可能好過？夕子說，你的主人很嚴厲……」
「不是這樣的，我的主人對我很好，他說他很喜歡我的。」
清水和子試探道「你的主人是男子吧？」
「嗯，是很英俊的男子，與我差不多高，武藝非凡，平時也很溫柔。」
清水和子顯然不會被這樣幾句對我的稱讚敷衍，反而更加憂傷道「阿薰，媽媽對不起你。如果當初我能再堅強一些，帶著你離開德川家，你就不用去做貢人，受這些委屈。也許咱們會很窮，你卻有機會能夠找一個喜歡的女子結婚，過正常的日子。你恨不恨媽媽？」
清水薰幽幽道「母親，事情沒你想像的那麼壞。而且這麼多年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這是我的命，怨不得別人的。對了，最近德川家的人沒有再找你們麻煩吧？」
「自從你把一次性補貼都寄給我們，我們就有錢在外邊租了房子搬出了德川家。我現在為一家私人幼兒園幫工，園長人很好，允許我輔導小孩子們跳舞，額外給我加了薪水。這樣除了供次郎讀書，還能攢下一些積蓄。你寄回來的錢我們存起了一大半，次郎說將來到大明帝國去留學，那時候再用。如果次郎畢業後能在大明帝國找到好工作，說不定能把我也接去呢。到時候咱們一家人就能時常見面，也不用再懼怕德川家的人了。」
「哥哥，要等我們來啊，最多十年，等我二十歲的時候，咱們就能重聚了。」
「母親，你們不要太辛苦。次郎，你已經十歲了，要代替我好好照顧母親啊。」
清水薰叮囑完這句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小心翼翼地詢問我道「主人，如果我家裡有什麼緊急的情況，可不可以允許他們撥打這個號碼，及時通知我呢？我的母親身體一直不是很好，弟弟年紀又太小。」
我點頭同意。
清水薰這才對電話那邊說道「母親，請記下這個號碼，主人已經允許，如果有緊急情況，你們可以打電話通知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