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亭與寧千羽兩人定下計謀,再無耽擱,直向著高季晨遠走的方向一路追去。
為免打草驚蛇,兩人連法術也都棄用,只沿著發生慘案之地探查追蹤。高季晨仗著如今靈力已高,完全不避行跡,所經之處、所遇之人悉數滅口,只留下許多殘殺過後的恐怖痕跡。
民間傳言也越來越遠離真相,一會說是什麼有敵國奸細令得瘟疫流行;一會說是朝廷官府不仁導致老天懲罰。
人們必須相信大批死去的同類是隕於可以努力逃過的意外,只要小心翼翼或是沒做壞事就能避免,而不願再相信這是隨時能降臨在自己頭上的劫難。
高季晨胃口越來越大,沿路的大小村莊和城鎮一個接一個被他肆虐,凡人性命在他手下猶如螞蟻一般,他卻像闖進了羊圈的猛獸。
如此窮凶極惡的獸行已然引起幾界公憤,非但天界又多派了幾路神仙下來降妖,佛門也派遣了好幾位羅漢相助,就連陰司之主亦被牽連其中,趕赴天庭待罪。只因聚魂珠出自陰司,失竊後一直未曾上報。
程亦亭和千羽自然看見了天際驚雷滾滾的異像,不得不閃身躲藏避過仙人眼下。他們兩人的去處和目的雖與那些仙人相同,奈何身份懸殊,若是見了面定然免不了一場惡鬥。
天界之事都是千羽告知程亦亭,只因他族中多有早已修成仙道的前輩,仙人生活甚是寂寞,閒來無事也時常悄訪人間,遇到千羽這等同族出身的小輩.**更新最快.總要相互寒暄閒聊一番。
人間如今一片大亂,那些悄悄下凡遊玩的仙人也不得不趕緊回去,若是被天庭知曉他們這些閒散仙人違逆天條。他們一樣要被拘起來待罪。
程亦亭心情固然沉重,聽到千羽說到此處也不由插嘴。「世人都道神仙好,如此看來,做神仙也未必很好。連下凡遊玩也算冒犯天條,跟人間坐監有什麼分別?」
千羽趕緊伸手捂他的嘴,眼神望向上方輕聲道「小心上面有人聽見……你這番話很是大逆不道。以後莫要說出口來,心裡想想也就是了。」
程亦亭哭笑不得,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心中泛起一陣半是輕鬆半是悲哀地感覺——他與季晨弄至這般田地,卻也未必比那些神仙更不快活。起碼他和季晨曾經真真切切相愛過一場,也相伴過那麼些時日。就算他已立下決心,要親手殺了季晨,但做完這件事之後,他也絕不會拋下對方獨活。這一次恐怕會死得乾淨通透。連魂魄也留不下來,這樣正好,可以免去彼此為下一世的擔憂。
他想了好久才定下了這個頂好的法子。他對不住季晨,對不住無辜慘死地千萬人。無論再做什麼都補救不了。他這個萬死莫贖的始作俑者。唯一能做地便是極力終止這場慘劇。
他與千羽雙雙躲在安全之地,只想避過那些降魔的仙人。也好先行觀望高季晨到底修煉到了哪一層魔力。
兩人凝神細聽遠處不住傳來的風雷之聲,只聽得高季晨自雲層中傳下的獰笑聲,還有幾個神仙此起彼伏的痛叫聲和斥罵聲。
不時掠過驚雷與閃電地天空隱隱閃現仙人的形貌,卻俱被濃黑的烏雲包圍纏繞,地面上的人類早已嚇得四處奔逃,關起門來不住跪地磕頭祈禱。
這一場惡鬥延續了半天之久,到得當日午後,雲層中的諸位仙人都被高季晨一一打落地面,他們死的死、逃的逃,生還者都趕緊奔赴天庭覆命去了。
看著頭頂被烏雲整個蓋住的天空,程亦亭與千羽在陰暗之極的光線中相視而歎,程亦亭不想再多連累無辜,輕聲對千羽開口道「他經過半日惡鬥,靈力定有損耗,不如你我即刻出手。」
千羽也點點頭,「我亦是這般想。程兄,我們便依計行事,只是你要千萬小心……臨到陣前切莫心軟,也莫要輕生了事!否則非但人間塗炭,三界都要死傷無數。」程亦亭面上露出一絲苦笑,「寧兄但請放心。我已然想得清清楚楚,絕不會臨陣收手。」
兩人又再小聲商議幾句,千羽便提掌對著程亦亭前胸,「程兄,得罪了!」
程亦亭微微頷首,眼神中全無後悔懼怕,只見淡然地解脫,「寧兄,請!」
千羽再無遲疑,提起靈力狠狠一掌打在程亦亭胸口。程亦亭靈力本就低微,這一掌打得他險些魂魄不齊,口鼻耳中都立時滲出血來。
千羽面上浮起不忍之色,扶著他輕聲問道「程兄,你可還撐得住?」
程亦亭張口卻說不出話來,只得盡力點了點頭,隨即慢慢推開千羽的雙臂,向著遠處高季晨所在之地行去。
他身負瀕死的重傷,自然走得極其艱難,只走了一里不到便重重倒在地上,喘息了老半天才又緩慢地爬起身來。
他地身子還未能站得起來,耳邊便已響起一個冷冰冰的聲音,語氣中帶著幾絲憤怒、幾絲不屑,「你怎麼搞成這般模樣?真是沒用。我饒過你性命還不到十天,你又招惹了什麼厲害角色?」
眼前天色暗得看不清對方面容,但對方身上那股濃烈地殺戮之氣已然令人心悸。程亦亭強忍著疼痛立起上半身來,看向對方俊美依舊地容顏。
「季晨……你……你怎麼來了……我……我還以為……臨死也……見不著你……」
高季晨緊抿嘴角撇了他一眼,面上滿是不耐之色,但仍是蹲下身來將他扶靠在自己懷中。
程亦亭知曉對方已然心軟,從前自己得罪了季晨之時,兩人間也是這般。季晨臉上嘴裡都惡狠狠地,可越是嘴惡便越是心軟,此刻抱著他的動作也是輕柔之極。
就算季晨忘卻了前生舊事,再也無法回想起一星半點,可眼下這等親密情態他絕不會認錯。他地季晨始終還在……只是有些地方變了太多,變得天地之間都容不下,唯有他還敢與之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