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長生與寧淺舟兩人正聊得起興,囚室外的黑暗之中卻響起一個冷冰冰的聲音,「你們這苦肉計使得不錯!許長生,你便是這般對待朋友的?」
許長生登時變了臉色,轉身看向那快步走近的青衣男子,寧淺舟也雙眼發直的盯著那人,極力按捺心底的狂喜。
「呃,千羽,我這不是擔心你的安危去向麼?你一聲不出的離了京,我自然想盡快找到你。」許長生眼珠直轉,表情卻似十分誠懇。
寧淺舟只管貪婪的看著千羽,對方只是這幾日不見,身子就清減了好些,不知是否為了他而煩惱憔悴?
寧千羽看也不看他,只對著許長生露出個溫和之極的笑容,「長生,你想要的已經得到了,我也該功成身退了,我的私事不用你插手來管。這個人我帶走了,你不許派兵來追,否則我與你割袍斷義、從此陌路!」
許長生嚇得白著一張臉叫道「千羽,你別生氣!那個……人你帶走就是,我也絕不來追,可你一定要記得回來看望我和曼山!那個,他肯定會想念你的!」
寧千羽只輕輕點了點頭,「嗯……我會回來看看你有沒有虧待他,我幫了你,卻錯待了他,若有朝一日他過得不開心了,我便如帶走這人般把他帶走,你從此以後休想再找到他。」
許長生面如土色的用力點頭,「他是我最愛之人,我怎麼捨得對他不好……只是,唉,總之你記得有空回京。若發現我對他不好,便乾脆為他回復記憶,讓他親手殺了我吧!」
寧淺舟雖不知他們說的「曼山」到底是誰.wap,更新最快.但聽口氣也能猜出那是許長生的情人,至此他才徹底放下一百二十個心。千羽跟自己之間根本從未有過第三個人。
寧千羽不答許長生的話,行至寧淺舟面前單手拉起他身上地鎖鏈,只稍一用力,手捏之處便化為粉末。許長生看著千羽手上動作,苦下臉對寧淺舟連使手勢。寧淺舟大致看得出對方之意。是說千羽此時正在氣頭上,要小心順著毛摸下去……還要抱一抱、親一親……
寧淺舟正是面紅耳赤之際,寧千羽已猛然回頭瞪向許長生,「你幹什麼?休得把對付曼山的那一套教給這人!我早對情愛一事心灰意冷,你若還當我是朋友就莫要再插手了!」
許長生被抓個正著,只得面色尷尬地垂下頭「嗯」了一聲,想想又接著問道「那你也不多留幾日?你上次出門雖與我和曼山提過,卻一去多日沒有消息,曼山對你記掛得緊呢。」
寧千羽微微偏頭。語聲低得接近歎息,「我卻不太敢見他……算了,還是你替我轉告罷。」
說完口中之言。寧千羽一把拉住衣衫襤褸的寧淺舟,提步便向囚室外疾行而去。許長生追之不及。只得眼睜睜目送他們兩人離開。過了良久面上才微笑起來,嘴裡自言自語地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呵呵,千羽,你心中其實一直沒能放下,否則又怎會如此動怒?」
寧淺舟被千羽拉著手一路前行,身邊一片黑暗陰冷,雙眼哪裡看得清道路方向?千羽卻似可以黑暗中視物,只一語不發地帶著他疾奔,兩人雙腳亦是足不沾地,更像在地面上滑行一般。
待到行至天牢中一個轉角處,眼前出現一片火把映照之下的光亮,寧淺舟只被眼前光景嚇了一跳——好幾個看守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他心知這定然是千羽所為,苦笑著看向身側的人,「千羽,你不是殺了他們罷?你身為本朝國師,根本用不著……」
千羽冷著臉反問道「我為何要殺他們?他們攔在路上不讓我過去,一嘴的忠臣之道,我心裡煩起來,便讓他們閉嘴睡上一會!」
寧淺舟心中稍安,連忙順著千羽道「我就知道千羽不是殘忍好殺之人!」
千羽斜睨他一眼,手掌不動聲色的加力一捏,直令他痛得連聲慘叫,「啊——千羽饒命,輕些輕些……」
天牢內的道路又窄又彎,寧淺舟被千羽帶至門口時已是頭暈腦脹。他多日來吃得不飽,睡得也不暖,再這麼暈乎乎地一轉更是極為難受,胸口一股酸意上湧,在路上就是強忍著嘔吐之感。
天牢門口也倒著一大堆侍衛,四周竟是靜悄悄地,並無一人站出來阻攔他們。寧淺舟想著許長生說得果然不錯,千羽這一次是動了真火,竟拋下國師身份大喇喇地直闖天牢。
此刻兩人同在陽光之下,他終可清楚看到千羽的面容,只見對方臉上也是顏色青白,顯然十分難受,這才想到了那同生契的效力。
他不由感到一陣心疼,手掌用力反握千羽冰冷的指節,「是我不好,累得你與我一同受苦。」
千羽忍不住怒視他一眼,轉瞬又強自按捺怨憤之意,面無表情地沉聲回道「你無須自責,我這次出門已得瞭解契之法,你我之間很快都可相互解脫了。」
寧淺舟身子一晃,握著對方的手登時鬆開,眼前也一陣天旋地轉,趕緊跑遠兩步彎身狂吐起來。
他在這廂嘔吐不止,站在他近前的寧千羽也是面色大變,不得不以手按胸,強行忍著那陣噁心欲嘔的感覺。寧淺舟吐過好半天才搖搖晃晃的站直了身子,看到千羽同樣難看的面色竟是啞然苦笑。
此時此刻,他心中但覺這同生之契真乃諷刺至極,當初被千羽所愛時,對方受盡苦楚也要結成契約,只為與自己分享和分擔一切,自己偏偏身在福中而不自知;到了今時今日,千羽已極為厭棄那個曾經不惜一切也要結下地盟約,只是身不由己才勉強三番五次地救助自己罷。
千羽如今一心所想的,便如剛才對自己親口所說——解除那個把兩人牢牢連接在一起的契約,從此再無干係,天各一方。
其實解了也好,他原本不想欠著千羽什麼,同生之契當初就不是他對千羽索要而得,結和解於他都不過如此。他現時一心所想地,不過是「重新再來」這四個字。
這四個字說起來簡簡單單,對他和千羽卻是無比的難。他們兩人都已不是那一夜單純又青春地少年,千羽地心更是早已冷透,他卻無論如何也不甘心。生而為人,他已被命運玩耍戲弄多年,不想到最後也都輸給那所謂荒謬的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