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齊的腳步聲令地板微微震動,正向樓上跑來的人數不少。顧曼山從床上一躍而起,靠在窗口向外審視——十幾輛警車停在樓下,領頭的警官手裡拿著一個大喇叭,顯然準備說服嫌犯出來投降。他只看了一眼就迅速拉上窗簾,以免自己被隱藏的狙擊中。
許長生也下床跑到他身邊,捏緊的手心全是汗水,聲音也變得乾澀發顫「曼山,再用我做人質吧!他們應該會有所忌憚。」
顧曼山回頭面無表情的凝視他,幾秒後突然笑了笑,眼神中充滿蕭索的寒意「再劫持你還有什麼意思?你剛剛答應了我,從此再不會騙我,心裡卻盼著他們快點來抓我。罷了,我也倦了。」
許長生被他的目光看得害怕起來,眼前的曼山太過陌生。曼山恨過他、惱過他、怨過他、傷過他,唯獨沒有這樣對他說過話。那種語氣就像是對任何事任何人都失去了興趣,天塌下來也無所謂。
「曼山,你別這樣!這次真的不是我!」
「裡面的嫌犯聽著,趕快出來投降!」轟然的腳步聲移到他們門口便靜止下來,換成公式化的勸說。
樓下的喇叭也傳達著同樣的內容,同時指揮旅店裡其他的住客趕快疏散。四周立刻變得吵鬧嘈雜起來,驚叫聲和腳步聲此起彼伏。
許長生看了眼沉默的顧曼山,對方似乎不想反抗也不願投降。他只好提高聲音,對著門口大喝「我需要一點時間考慮釋放人質!如果你們直衝進來,我不能保證人質的安全!」
門外立刻有聲音回答「不要衝動!我們馬上請示上級!」
許長生稍稍鬆了口氣,又快步跑到後面的陽台.,電腦站更新最快.把所有窗簾拉上,然後才回到房間。顧曼山卻坐在了沙發上,以嘲諷的眼光看著他地一切動作。
「曼山。你怎麼才肯相信我?你自己想,我根本沒時間跟警方聯絡!」
顧曼山冷笑了一聲。不再直直盯著他了,虛無的視線轉向茶几上的果盤,將果盤旁地那把水果刀隨手拿起玩耍,「只要你想,總能騙過我。我已無法信你。許長生,你該高興,我也會心灰意冷。」
許長生汗如雨下,想起那個「狼來了」的故事。可是他這次真地沒做,那麼是誰幹的呢?那個司機……還是自己的父母?甚至是這個旅店的老闆或是前台?除了自己之外的人都有可能。
「曼山,現在不是討論這些地時候,我們先想辦法脫身!就算你要離開我,也等你安全再說,之後你要怎樣我都聽你的!」
顧曼山根本沒聽到他的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緒裡,臉上是茫然又空寂的表情「你可以傷我、騙我,卻不該隨口對我許諾。說什麼從此以後都陪著我、再也不離開我……我本來不稀罕你陪我。我本來便要被抓進監牢,是你救了我。令我永生不死;卻還是你。鎖住我一生一世……」
許長生越來越害怕,忍不住伸出手想去觸摸對方。可顧曼山立刻閃避,手指只與他輕輕碰到,那冰冷的溫度彷彿不似活人,讓許長生發出驚呼「曼山,你是不是病了?別急著說話,我們先想辦法一起走!」
顧曼山清淺的笑容似有若無,配襯一臉白到發青的肌膚,更加顯得飄渺詭異「是了……是了!我這許多年的性命都是由你所贈,冥冥之中欠了你地,心裡才會這般放不下你。若把這條命還了給你,我們自可不拖不欠,我也再不會為你心傷牽掛。長生,我真的想通了,我把這條本不屬於我的性命還給你,你也從此放過我罷。」
許長生又怕又驚,心中猛然想起那次夢中見到馬臉兄地情景。對方托夢告之,顧曼山的性命早已不屬陰司管轄,只屬於他自身。除非顧曼山鐵心自戮,方可結束性命。
「曼山,快醒醒!不許再胡思亂想!」許長生情急之下,用力打了顧曼山一個巴掌,不顧對方會不會衝動傷一,只想把對方從極其危險地狀態中拉出。
顧曼山被他這一巴掌打得頭顱一歪,卻不伸手撫住痛處,只露出充滿嘲諷地微笑,嘴裡低聲念起一句十分常見的情話「海枯石爛,地老天荒,無論何時何地,我會永遠陪著你……」
這句話乍一入耳很有些熟悉之感,許長生卻想不起是何時聽過。
顧曼山斜睨著他地臉,笑容中嘲諷漸去,哀傷漸起,嘴裡響起嘿嘿地冷笑聲「這是你自己說過的話,果然忘得一乾二淨了。你我初次相遇,沒過幾日你便說了這些甜言蜜語來哄我。我那時又喜又怕,只想你對我是朋友之誼、兄弟之情,但心中始終隱隱覺得不是那般。後來你原形畢露,急著與我交歡,我才恨你、躲你……」
說至此處,他眉目間又浮現些許羞澀忸怩之色「可是……我總想著你說過的那些話,若你所說的話都是真心真意的許諾,我豈不是大錯特錯?我根本不知你轉世受苦,還悄悄找了你幾回,可人間如此之大,哪裡有你的蹤影?再後來……我竟親手殺了你,那次之後我許多年未曾出山,心中總是難受得緊……嘿嘿,你卻早已忘得一乾二淨!」
此時雖然危險急迫,許長生卻不得不拖延時間極力解釋。屋外等候的警察們又已出聲催促,他只得高聲大吼「再給我兩分鐘!馬上出來!」
沒有時間再考慮,許長生一把拉起顧曼山,將對方手裡的刀強行奪了過來「不管你心裡怎麼想我,我對你都是真心真意!我確實做錯了許多事,但我對你的心從來沒有變過。過去說的話我確實忘了一些,但我已是多世為人!我知道你不信我,我只能用行動來說服你!現在我們一齊出去,我寧死也會保護你!你既然一心把命還給我,那就用這條命賭一把!」
幾十秒之後,大門「嘎」一聲被拉開了。
許長生手裡的刀橫在顧曼山的脖子上,他表情冷酷地對著門口的警察們開口「全部讓開!否則我殺了他!警察們面面相覷,集體瞭解過基本情況的他們完全沒有料到眼前的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