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的小床上輾轉失眠一晚,許長生已經在心裡對那個愛了太久的人說完再見。這一次應該就算分手了,這樣很好。他還能不遠不近的看見對方,但不用再擔心會傷害對方。
曼山不會再理他了吧,跟自己看不起的人談戀愛基本不可能。可是,當他再一次看到站在教室外的曼山,明明沒有課卻對他投來意味深長的眼神,那一刻的他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在興奮還是煩惱。
眾目睽睽之下,他又一次跟在曼山身後走了出去,只走到樓梯的轉角,曼山就做出令他極其意外的舉動。
曼山一把拽住他,直往樓梯背後的陰暗處拖過去,同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親他。
他不知是嚇傻了,還是樂到傻了,總之整個口腔都被曼山侵襲完畢後,他仍然睜大著眼睛發呆。
近在咫尺的樓梯那裡有無數只腳上上下下,嘈雜的聲音總算把許長生拉回現實。
「你、你……你在想什麼?在這裡,做這種事?太囂張了吧……我昨天還跟你說,要小心一點!人言可畏啊!」
顧曼山完全無視許長生滿頭的汗,語調輕鬆的低笑出聲「這樣不是更刺激嗎?我有學過上網,也去過**網站了,我可是為了你才認真去學那種知識的。」
許長生哭笑不得的去掩他的嘴「小聲點!你還真說得出來,這裡人很多!那種網站不行啦,都是誇張得要死,你信那些幹嘛?一點都不實用!」
顧曼山眨眨眼睛,溫柔地推開他的手「看來你去得比較多.更新最快.這麼瞭解。許長生再次流汗,臉也紅了「呃……我是一個健康正常的成年人,有分辨現實和幻想地能力。偶爾批判性的逛一下那種網站,有助於拓寬眼界、增長社會經驗。」
顧曼山終於被他逗得大笑「你是比從前窩囊。也比從前有趣得多。」
對於這句評價,許長生半喜半憂,但當務之急是再次撲上去掩住對方的嘴「顧爺爺、顧叔叔,別笑這麼大聲呀!下次也別這麼偷襲我,我心臟太弱……」
顧曼山眼神流轉。露出赤裸裸地喜悅,用力扳開他的手,把嘴唇湊近他耳邊輕聲說「嗯,那我下次光明正大地親你。」
許長生這才意識到自己講錯了話,什麼「下次」,他之前不是想得很清楚很明白很深刻了嗎!他趕緊企圖補救,想要解釋剛才的口誤「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從此以後都別再偷襲我,也別正大光明的親我!」
顧曼山驚喜的眼神立刻變得銳利而冰冷。語聲也像被寒風吹過「你確然是變了心,連這件事也不喜歡跟我做了。你既然已經不愛我了,我怎麼做都無須聽你的。只要我自己開心便好!」
許長生不敢再說話,心裡同樣是一陣難受。一次次把自己愛地人推開。這樣真的可以讓彼此平安嗎?他被詛咒的宿命難道真的可以改寫?如果自己承受了痛苦,得到的還是痛苦。自己推開了所愛的人,彼此也還是不能幸福快樂,那為什麼不只享受眼前就好呢?
他手指動了一動,想要撫摸曼山的臉,但他再次想起了對方曾經為自己承受過的一切。他忍不住猶豫,同時痛恨自己的這種猶豫,他就快窩囊得連自己都受不了,這就是「愛」最可怕地殺傷力。
人們承受痛苦,為的是獲取幸福?還是僅僅為了得到那個渺茫的、關於幸福地希望?當痛苦來到的時候,幸福已經遙不可及,因此只能給自己一個美麗地希望,那樣才可以繼續承受下去。即使現在地自己明明知道,離開了自己的曼山也未必能得到幸福,也不能自私地抓住眼前地一丁點快樂,這樣跟上一世的自己有什麼不同?與自己在一起,曼山只能承受遠比快樂更多的痛苦,而離開自己的曼山,卻可以得到快樂和幸福的希望。
所以,不要再猶豫,不要再捨不得,乾脆一點斷掉與對方最深的那個聯繫。許長生深吸了一口氣,承認曼山對他最嚴厲的指控「對,我不愛你了,我只有恨你、怕你,我怕你殺了我,才不得不敷衍你、騙你。曼山,你對我死心吧,我們以後都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顧曼山往後退了一步,聲音變得黯淡而遙遠「原來如此……我所料不差。你回復了前世記憶,又怎麼可能不恨我,你待我雖不算太好,我卻殺過你兩次。想來還是你恨我多些。」
許長生忍住滿心酸楚,順著顧曼山的話尾接下去「曼山,愛和恨都總有過去的一天,我也不想再恨下去,我們就在這一世化解它,好不好?我們試試,這輩子不要再見面,跟別的人去相愛相知,當我們都愛上了別人,對彼此自然就淡了。只要我們給自己機會,沒有理由不會愛上另一個人。」
顧曼山直直望著他的眼睛,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面上卻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是,我也看了許多這個時代的故事,誰離開誰都無所謂,總會喜歡上另一個人。與從前也沒什麼不同,過去是男子三妻四妾,如今是娶一個,情人數個;舊時女子紅杏出牆或是亡夫再嫁都算尋常,如今是嫁不嫁人都可改弦易轍。不管官府是什麼規矩,總管不住人心。嘿嘿,我就算有三頭六臂,也管不住你要變心。罷了,你說如何便如何吧,只需答應我最後一件事。」
許長生總算心頭一鬆,卻只有酸苦之味而全無喜悅之情。
「你只管說,我一定答應你。」
「明天週末,陪我過一整天。我想過一天前世你騙我哄我的那種日子,那時你雖滿口假話,我卻真的高興過。」
許長生眼眶一陣發熱,極力強忍淚意露出笑容「好。你把現在的住址給我,我一大早就去找你。」
這是個會讓彼此都心碎的約會,然而他只能點頭答應。與曼山相識直到現在,對方從來沒有主動要求過他做什麼,這竟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