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後,莫斌的傷勢已有好轉了,這幾天他沒敢下床,一直躺在床上,卻是心緒如麻,不知為何腦內總是轉著曹心弦的身影。她那月貌花容,她那柔情綽態,還有她的少女羞澀,她的端莊嫻雅,她的一顰一笑,皆深深地烙印於心,銘記於腦;最令他感到一籌莫展的是一旦合上眼睛,便滿腦子皆是她的美顏麗影,似乎她的影子已寄生於他腦內,無論怎麼趕也趕不走,令他夜不成寐,煩惱不安。他打出生以來,從未發生過如此怪事,卻不知這樣的反應對於一個少年來說最是正常不過,純係少年人情竇初開,對心儀的女子一見鍾情。
而蔣天壽那份至死不渝的執著和那段柔情萬種的告白,無形中激盪起了他平靜如鏡的內心的層層漣漪,一旦他意中人出現了,他內心那份與生俱來的情思恰似山洪雪崩,一觸即發。他平素心同止水,初涉情場,便視之如洪水猛獸,總覺這樣的想法乃壞心邪念,有違道德,情理難容,是以內疚於心,深感自責。久呆床上,實在悶得慌了,卻見此日陽光明媚,窗外鳥語花香,這才禁不住走出房外,舒經活絡,稍稍散心。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鬼使神差地又走到先前來過的那個小花園,坐在花園中一張小圓凳上漫天遐思。此時此刻,他的心情七上八下,如癡如醉。其實在他心中異常矛盾,一方面深切盼望能再次見曹姑娘一面,另一方面卻想逃避遠離她,離得越遠越好,最好忘記,這樣自己也不會再對她想入非非,情難自已。
正自尋思,忽聞背後風起,一陣幽香飄然而至,莫斌心頭一突,似乎已猜到是誰來了,他不敢回頭,心中砰砰亂跳,有如鹿撞,面紅耳赤,手足無措。只聽一把乳聲乳氣的聲音響起:「公子?原來你在此處,剛才到房間不見你,我還以為你不辭而別了呢。」莫斌聽出聲音有異,回首一望,原來來者卻是曹心弦的丫鬟,名叫小雁,比她小姐還小三歲,年齡尚只十五歲,今年三月三日已行過笄禮,算是成人了。
莫斌心內一定,不由笑道:「我在房內悶了,便出來走動一下,要你擔心了。」小雁笑道:「我可沒擔什麼心,倒是小姐,她知你身體還沒復原,此時還在到處找你呢。我去跟她說聲,好讓她放心。」莫斌聽到「好讓她放心」幾個字時,全身好似突然觸電,腦內嗡嗡直響,心頭不斷重複:「她擔心我,她擔心我」只覺心身舒適無比,受用無窮,竟然連小雁何時離去也沒發覺。
不多時,小雁偕同她小姐前來,莫斌一見心弦,心頭又復狂跳,腦瓜充血,唇乾舌燥,腦內一片空白,他暗暗怪責自己膽小懦弱,卻對眼前這種狀況又感到無可奈何。曹心弦走上前來,對他關切地問道:「恩公你傷勢可好?」
莫斌一聽,慌忙說道:「已沒大礙,多謝曹姑娘關心。我看曹姑娘太客氣了,以後姑娘也不必叫在下為恩公,『恩公』二字實在愧不敢當。」那丫鬟小雁這時插口道:「『稱呼』不過是種形式,何必這般執著?公子你稱我家小姐為姑娘也顯得客氣,但不這樣叫又叫什麼呢?」
莫斌見曹心弦低頭不語,紅唇一動,不由心慌意亂,接口道:「我稱你家小姐為心弦,你們可叫我斌哥,怎樣?」小雁嘻嘻一笑,戲謔之言脫口而出:「喲喲!『斌哥』,你何時跟我家小姐變得這般親密了?」
莫斌話一出口便已懊悔,心中直罵自己大笨蛋:「哪有我這樣說的,這是古代,豈能像現代那般隨和,直呼人名字?別人不知道的還以我這是拈花弄柳,調戲良家女子的行徑哩!」他見曹心弦羞得面紅頸赤,「低頭自弄發,千喚不一應」,自己也感羞愧萬分,由頭紅到腳,手腳更不知所措。
小雁見二人如此表情,便笑道:「斌哥,斌哥這樣叫,實在大大的不妥,不是『斌哥』二字改得難聽,皆因『斌哥』這叫法太肉麻了,我萬萬喊不出來了。」莫斌和曹心弦聽她口說叫不出,卻不知不覺的把「斌哥」叫了幾遍,不由相視一笑,就這樣,兩人適才的尷尬場面就被小雁的無知與天真一衝而散了。
小雁知道二人乃取笑自己,也不著怒,仍笑道;「莫公子,我家小姐雖是『才高七斗』,比才高八斗的你終究少了一鬥,她大讚你超群出眾哩,又說你將梁祝的愛情悲劇比喻成蝴蝶殉情的故事實在動人至極,別出心裁,你可否跟我們說一說那梁祝怎生幻化成蝴蝶的故事?」
莫斌望了曹心弦一眼,見她臉色紅暈地白了小雁一眼,似乎怪她不應那般直言無忌。這時突然知道心弦在背後那樣稱讚自己,他心中既是驚喜又是慚愧,慚愧的是自己盜用後人詩句才得以博得美人歡心,若是身處現代,早給人控告自己侵犯知識產權了。
莫斌紅著臉說道:「慚愧慚愧!那『梁祝化蝶』並非在下首創,在下也是聽說而來的。」小雁沒有理會他面上的神情,只催促道:「那麼故事究竟如何發展,公子不要賣關子了,請快說吧。」曹心弦這時笑道:「小雁,你怎可對莫公子如此無禮?」小雁做了個鬼臉,笑道:「公子請慢慢地說,不用急,要茶喝不?」曹心弦沒好氣地道:「你看你這小妮子,也不怕莫公子笑話。」
小雁見莫斌靜靜地坐在一旁微笑不語,便笑嘻嘻地道:「快說不行,慢說也不行,小姐你究竟是要莫公子說還是不說呢?」曹心弦沒有搭她話,心知她口齒伶俐,口沒遮攔,如跟她辯駁,只會是說多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