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盈盈拂宮,月牙高掛長空。當晚,文蘭一家很早就用過晚飯,文蘭和媽收拾了殘席,在天井邊洗碗邊聊天;父親與斌兒正在飯廳中玩耍。
只聽文蘭說道:「媽,我明天便要到鎮中學去了,斌兒這重擔子又要交給你和爸了。爸媽也不可太操勞,好好保重身體。斌兒學校離家裡不遠,不必像從前那樣送他上學,那孩子是時候學會自立了,你們不能太寵他,讓他自己去吧。」
文蘭媽說:「斌兒還小,我還是不放心他一人去。反正我這裡年紀的人早醒,也當作晨運。媽跟了你爸後,每天與他一起到田里幹活,久而久之這骨頭一天不動反見辛苦。呵呵!這叫『勞碌命』,一旦閒起來倒會病魔纏身。但不像你那病,媽這『病』是心甘情願的,在田間出身汗比呆在娘家悶得滿頭大汗快活多了。」
文蘭知道媽說起她和爸從前的事:媽待字閨中之時與爸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史,那時爸媽一見鍾情,媽不顧家人反對,義無反顧下嫁當時家境貧窮的爸。那時節正值建國初期,農民地位翻身,當家作主,鄉村一時流行:「當家嫁個好農民,富人不嫁專嫁貧。」又說老實農民是「崑崙山上的靈芝草——無價之寶」,嫁給他們便是福,所以縱然娘家不承認這婚事,也是反對無效的。而媽來到爸家受到了當地村民的熱烈歡迎與敬愛。媽永不言悔,至關重要的是老實的爸對她矢志不渝的愛。
文蘭由衷敬佩地望著媽,微笑道:「媽醒了就多躺會兒,讓斌兒跟本村幾個同伴一起去吧。早在幼兒園時我就自己一個人去上學了,像斌兒這般年紀也已經會自己洗衣服了,什麼時候要爸媽你們操心過?」
文蘭媽笑道:「這是因為那時缺少媽的疼嘛!所以現在只有補償在你的後代了。」文蘭笑道:「其他同齡孩子也不用大人相送,媽這樣做只會讓別人笑話他的。」
文蘭媽又說:「好吧!你到了學校就不用經常回家看媽了,這發病的非常時期,你騎自行車遠路回來,小心又著涼了。武清還有經常寫信到學校嗎?」文蘭點著頭。文蘭媽接著說:「那碧玉還是留在家中放著,取下又戴上總是冰涼涼的,對你保養身子不好。」
文蘭說:「我把它用布包著帶了去,不礙事。」文蘭媽笑道:「你就不怕它掉了或給頑皮學生拿去了?丟了可別回來向媽哭鼻子,媽要找一模一樣的定情信物給你可無能為力了。」文蘭依著媽笑道:「媽,我不跟你說了!你老是取笑人家!」
文蘭媽湊嘴到她耳邊,輕輕笑道:「你常在沒人時就把它拿出來賞玩著,竟比看信的次數要來得多了。」文蘭因為心事被媽發現了,臉霎時紅了,笑道:「媽怎麼喜歡在背後偷看人?」
這時斌兒走進身邊,聽了這話後便說道:「媽!誰喜歡在背後偷看人呢?」
文蘭笑道:「就是你啊!」摸著他輕柔的頭髮又說,「媽明天就走了,你乖乖的要聽外公外婆的話,好好讀書。媽可能要暑假才能回來,回來媽又要考查你的功課,可別讓媽失望哦!」斌兒點頭說:「外公教我造小木梯和小木偶玩;外婆給我講故事和笑話,我會好好聽他們的話的,媽你放心好了!」
次日,用了早飯後,文蘭騎著自行車,到離村子五十多公里的一間中學教書去了。斌兒和文蘭爸媽看著她的身影漸漸消失於綠樹青影中,才轉身回家。文蘭爸媽隨後便到田地幹農活。斌兒因媽媽不在身邊,也沒心情和小夥伴玩耍去,跟著外公外婆一同去了。
至下午兩老一小方從田里笑著走回來,卻見家門像知道他們回來似的「蓬門今始為君開」。文蘭爸以為自己老懵懂才忘了把門上,聽老伴和斌兒兩人說明明親眼見自己關好才走的,這才起了疑心,馬上跑進屋子裡看看;只見文蘭和自己的房間亂七八糟的,有如經鬼子進村掃蕩後一般,心知是遭人盜竊無疑了;立刻查找一下失了何物,幸好家裡無甚財物,即使小偷光顧也只好失望而歸了;連兩老藏於床底下,一暗角處的磚縫裡面的存放已久的私房錢也仍在。不知小偷翻箱倒櫃後偷了什麼?
文蘭媽留意了家門,發現兩木板之間有一條明顯的縫隙,如果用長針之類的小東西插進去,便可挑起縫隙裡面的門閥,堂而皇之地走進來了。她於是囑咐老伴用木板把那門縫封起來,以絕後患。
文蘭爸邊釘著門板,口中邊說道:「想不到現在的小偷竟那麼鬼精靈,這麼個小漏洞也讓他有機可乘,想我造這門時,就沒這般細心考慮到這一層,壓根兒也沒那設防。」
文蘭媽因道:「這也難怪,那時節正值『大躍進』,咱農民也當家做主了,誰想去做盜賊?也沒人敢做!正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你當時造這門根本沒想過要防盜賊,不過為了擋擋西北風罷了。」兩老不由笑起來。
這時斌兒捧著一隻小花貓跑進來,說道:「隔壁黃嬸嬸家裡的老貓生了三隻小貓,黃嬸嬸送了一給我,我們家也養一隻貓,好讓它看門口。」文蘭媽笑道:「那就養吧!但是貓只會抓老鼠,不會看門口。它見了人老遠就藏起來了,就算走過來,那賊兜屁股一踢,也不當它一回事。」斌兒一面正經地說道:「會的!會的!它既然會抓老鼠,就一定也會抓賊,那些賊不正是偷偷摸摸的『老鼠』嗎?這樣,貓兒一見那樣鬼鬼祟祟的『老鼠』,便會『喵喵喵』地發出叫聲來警示我們了。」兩老被逗得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