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近晌午,雲鑰回到侯府。對小杳的嘮叨,外出的借口只找了句「屋裡悶的慌」。直接進書房,鋪開宣紙,蘸了墨奮筆疾書,「能在天黑前配齊這些藥材?」
季沅也不知從哪裡冒出,細細瞧了墨跡未乾的字「屬下這就去。」
「嗯,明日我上朝。」
「屬下明白。」
在藥室窩了一天一夜,等小杳找來時,雲鑰才發現燈油燒盡,只剩下黑乎乎的燈芯。
「殿下,」小杳看了齊整的床褥,頓時眼圈一澀,「您又一夜沒睡?天亮了,喝完參茶您歇息吧。」先擱著,準備朝服!」
「殿下,」小杳吃驚,「您——
雲鑰含笑點頭,「不錯,昨晚也不知怎的,忽然都記起來了。快去準備吧,再晚可就遲到了。」
「殿下,您,您沒事吧?」小杳奇怪地看著含笑的人,在小杳心中,剛恢復記憶的雲鑰不該是這種表情。
「小杳希望我有事?」雲鑰依舊抿著那抹笑。
「不,不是。小杳先下去準備了。」興奮至極的小杳也沒細想,愉悅地恨不得馬上把這好消息告訴侯府裡所有人。
危危乾華殿,姬暝越整個身子都靠在皇座上。沒人出班陳奏,沉悶的緊。
「定安侯到!——」宣禮官的聲音恍如驚醒一個世界!
幾乎滿殿官員都朝門處看去,有人喜有人憂,更多的是疑惑定安侯因失憶不上朝,如今來這朝殿,可是恢復記憶?
身著華美朝服的白髮少年帶著他那張盡現親和力的笑臉。從從容容地走過大殿。人過處,人們似乎看到了桃花盛開地春天。雲鑰躬身向姬暝越行禮問安,他果真遲到了。
姬暝越氣色比那天好了點。雲鑰餘光注意後得出的結論。那天他可是把隨身攜帶的九生丹藥全給了姬暝越,縱是解不了七離毒.ap,更新最快.至少能壓制一段時間,即使姬暝越每天還喝那被李公公稱為藥地毒。
「鑰兒的病可是好了?」姬暝越直起身子。
「多謝父皇關心,兒臣現在一切都好。」此話一出,多少人鬆了一口氣,多少人皺緊了眉。又多少人盤算著今後朝廷地風向。
「鑰兒康復了就好,朕正好有旨宣佈。」
底下一干官員心下又起疑惑,尤其宰相一等人,心下更是惴惴。雲鑰的出現已亂了他們的計劃,前幾日一臉病態的姬暝越今個氣色也比以前好多。今天皇帝要下旨,茹妃怎麼沒跟他說?
階下少年,神態自若。姬暝越微微一笑,放眼群臣道「太子之位空懸一年多,對朝政影響甚大。今日朕,封——」目光掃過滿殿,越過無數神情的目光。「封——七皇子為太子,掌東宮印。為朕分憂!」
滿殿寂然!
階下少年直直看向皇座上地人。黑眸裡是冷寂的秋意。姬暝越為什麼要這樣做?那晚他們不是都說好了!
彷彿沒看見雲鑰眸中感情,姬暝越繼續道「眾卿以後的事可先跟太子商討。再由太子呈報給朕,非重大事都由太子做主!」這慶國現在的王還是他,他怎能被自己的兒子要挾,稍稍給他出個難題也好!
「皇上,七皇子病剛痊癒,不宜太操勞,老臣定太子過些日子也不遲。」在如此詭異氣氛下冒死諫言的的確有勇氣。雲鑰微微測頭,唇角浮起不可察覺的笑,像在看一隻落水狗拚命抓稻草,進言的自然是宰相地人。不經意間撞上了姬雲岫沉默的目光,是古井,不興波瀾。、
「什麼時候朕的話沒份量了!」姬暝越說地很溫和,忽轉厲聲,「來人,陳戶部侍郎陳兆新逆君罔上,念今日剛定太子,從輕發落,削去侍郎一職,發配邊疆,永不得返京華!」
立馬有侍衛拖了直喊「皇上開恩」的人下去。大殿又恢復寂靜!
「誰再逆君罔上,朕決不姑息!」姬暝越眸子直視宰相那一處。
此時宰相表面誠惶誠恐,心裡波濤洶湧。今天地事,他事先根本沒得到茹妃信息。今日雲鑰出現朝堂,記憶恢復,姬暝越又定太子之位,他當然清楚,這絕不會是巧合!心,不由不安。群臣賀喜完,雲鑰被召進御書房。從御書房出來已是午後,顧不得飢餓,匆匆趕往侯府。
侯府涼亭,一頎長身影迎風,衣袂輕起。
「三哥。」雲鑰走進了亭內,「等急了吧?」下朝後,他叫手下約了姬雲楓在侯府見面。
青年轉身,暖如春風地笑「鑰兒,哦不,應該稱太子殿下了。」
「三哥,你相信鑰兒嗎?」一雙黑眸跳動著複雜神色,認真看著姬雲楓。腦海中翻騰著先前御書房的情景。麼意思?」他問。
神情略透疲憊地姬暝越閉著眼,緩緩道「只是看看楓兒是不是值得鑰兒這般對他。」說完睜開眼,紫眸裡是玩味的目光,「同時也給鑰兒一個選擇機會,這對鑰兒來說,不是更好?」似等著一場戲上演。慶國危在旦夕,姬暝越竟在此時想看手足相殘的好戲。雲鑰當時真想把手裡的解藥給砸了,深吸了口氣才忍住。剛剛姬雲楓的一聲「鑰兒」讓他心喜,接下來的「太子殿下」一下子讓心泛冷。
「三哥不信鑰兒,又能信誰?」姬雲楓過來,看著眼前比自己矮了半個頭的少年,「鑰兒是太子,也是三哥的鑰兒。」瞧出了雲鑰的擔慮,撫了撫雲鑰頭,「又亂想什麼。」微微一笑,「其實這樣也很好。」
姬雲楓的話沒讓他失望,可是他還是不瞭解他。「那以後鑰兒做什麼,三哥都不能反對?」
「三哥什麼時候反對過鑰兒?」姬雲楓奇道。
鑰扳著手指,一臉可憐,「不想喝藥的時候三哥一定要我喝,不想抄《慶國史》時硬要我抄……」東宮又開始熱鬧。
東宮的夜,月華遍地。暖閣裡的耀夜,是一片搖曳著金色的黑。春天,只有葉!
一條人影靈巧落於雲鑰前,人影的到來並沒有使雲鑰欣喜,反倒是不悅「季沅,怎麼回來了,不是叫你去保護父皇?」
「屬下已經派暗界裡最好的人手去了,少爺這邊的危險更大。屬下擅自更改少爺決定,還請少爺責罰。」
「季沅,你真認定本少爺不會罰你?」看著季沅一臉認罰表情,雲鑰微微心中一笑,表面還是嚴肅,「暗界最好的人手難道不是你?不聽命令的屬下不罰怎麼行,等靈抒來了,讓他來罰你。」
季沅臉一僵,今晚月色好,雲鑰沒漏過季沅臉上的紅,於是嘿嘿笑開。取笑了幾下,季沅臉薄,尷尬的緊。雲鑰放過了季沅,轉了話題,「季沅可曾聽過耀夜一夕之間生根之事?」
「少爺說的是一年前?」
雲鑰點頭,蹲下身,「季沅,我們來看個究竟。」一用力,拔起腳邊一顆耀夜,月色下,帶泥鬚根密密!「果真是這樣……」雲鑰怔怔。
一年前飄雪的郊野,那人把匕首插進了心口,任由血浸染了衣衫。那人笑著對他說,以後他不用再痛苦。的確,他的身子沒再痛苦,可他的心呢?那人傻,他也傻,他們都傻。
沒根的耀夜竟抽了根,神廟的話還真是那麼一回事。那個詛咒應該破了吧,耀夜從此也終於可以跟其他的花一樣,開滿天下!
「再過幾日就春歲了,改日安排個時間去京華兵營看看時元帥。」春歲是慶國新年,竟又是一年過了。
季沅應了,也不催雲鑰回屋,靜靜陪雲鑰看夜空。
明日太陽會不會爬的很艱辛?」
「太陽永遠是太陽,再怎麼艱辛,它還是會升到空中的。」季沅早收了尷尬,恢復冰山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