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了。
雲鑰侍弄著書房裡插瓶的梅枝。歇了吧。」小杳端著寧神湯進來鑰抬頭,「小杳,你跟了我幾年了?」問起這個。」放下湯水,小杳扳著手指,「小杳八歲那年到風凌殿的,現在有九年了。」九年啊,小杳十七歲了呢。也是成親年紀。過幾天選個吉日,跟府裡的昆侍衛成親了吧。」下……」羞,和昆明不是聊的挺好的嘛,還是說不喜歡他?」雲鑰放下手中梅枝杳紅著臉低下了頭。好,日子就定在這幾日吧。我叫人選個黃道吉日。」雲鑰似乎很高興,「我會把小鑰風風光光嫁出去。」小杳了嗎?還是小杳哪裡做的不好惹殿下生氣了,要趕小杳走?」小杳眼眶紅了,「再說還在太子服喪期。」什麼,人去了就去了,還要活人陪個一年半載青春不成?」雲鑰聲音有點生硬,「小杳,我不能保護你一輩子,你遲早要嫁人。昆明是個老實人,會給你幸福。成親後,繼續住在府邸也好,搬出去也罷,都隨你們。」今天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小杳認真地看著雲鑰。啊,」雲鑰笑笑,「牽掛的只有小杳了,趁我還有這點權勢。讓小杳過上好日子,我可不想虧待跟了我九年的人。」他還能有什麼事,最重要的東西都沒了。他還會有什麼事。
寂靜的王府街突然熱鬧起來,上門送禮地人絡繹不絕。定安侯府的管家林杳出嫁。雖沒有皇帝的旨意,但這禮制可都是按著郡主之禮來地,成親場面日常隆重。
雖是在太子喪期,朝廷這回竟沒人異議.,wap,更新最快.連皇帝都送了一套百子被過來,這無疑是默許了。
只隔一道牆的兩座府邸。一座前些日子白色一片,一座今日喜意無限。牆這邊人聲喧囂,牆那邊冬雀聒噪。
小杳成親已兩天了。
夜深人靜,眉月細細。
有人靜立中宵,癡癡看著天上月,這重雲中竟出現了月,重雲地重雲深處還會可還會再現那人的臉?
身後花枝簌簌聲,驚了看月人。
雲鑰訝異,楞楞看著來人。「父皇?」為何還在外面?」為何還出宮?」
姬暝越看了看天,又看向眼前少年「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個人怎麼可能沒有過去?」雲鑰笑的有點冷。
重雲厚了,細月消失。後天是你生辰了,可想……」祭。有什麼區別!」雲鑰截斷話。身亡。一個操勞過度猝死,都昭告天下了。我還能怎麼去追究?」雲鑰看著遠處的黑夜,突然笑了。
看著黑夜裡少年顯眼地白髮,姬暝越默不做聲鑰輕輕道。
風吹了一層梅花,飄零。看我。」對著離去的背影,雲鑰聲音不輕不重。
緩行的背影頓了頓,沒入黑夜。愈發沉的慌。
與東宮相對的麒麟閣裡,一人靜靜佇立著。
華發少顏,默默看著一副少年畫像,一副前陣子剛掛上去的畫像!
忍不住伸出手,快碰到畫像時,手指竟微微顫抖。
淚,滑落。一滴,一滴……
突然收回手,雲鑰無力地彎下身子,抱膝哽咽。」門口傳來擔憂聲。
雲鑰微微一怔,拭了淚,「炔兒,你怎麼來了?」見七皇兄,就跟著來了。」姬雲炔跑來扶起雲鑰,「七皇兄很喜歡時將軍吧?」
雲鑰搖了搖頭。喜歡,這心怎會再有單純的喜歡!流淚了。」也可以流淚。能和時將軍一起,不惜流血三斗,這叫恨嗎?」姬雲炔的紫眸充滿疑惑。一起時是喜歡,一個人了只能恨,」一幅一幅畫像看過去,在其中一幅簇新的畫像上駐足,眸色一深,又移開,「恨比喜歡來地長久呢。」目光停留在溫潤微笑的少年畫像上雲炔不解。會明白的。嗯,炔兒還是不要明白地好,永遠都不要明白。」目光死死盯著畫像。
雲鑰生辰那天,雲層沉重的喘不過氣。天,終於飄起了雪勢剛痊癒一點地姬雲楓來了王府街侯府。下他,」小杳含淚,哽咽住。了?」看見小杳這樣,姬雲楓心提了起來。出去後在沒回來過。」小杳泣不成聲。嗎?」姬雲楓愣住。昨晚到府邸,已派人出去找了,還是沒有消息。」小杳低聲抽噎著。
姬雲楓突然想起什麼,「隔壁有沒去找過?」
小杳一愣「自從時公子出事後,殿下沒再去過將軍府,平時連看都不看。」
一怔,「你帶我去。」姬雲楓沉聲。
將軍府府邸事物一成未變,只是不見人。
書房地書桌已積了一層薄薄塵埃。
邊緣一片竟乾淨異常,想是不久有人剛用過。案上書冊露出半張素箋,墨色很新,熟悉的字跡。
姬雲楓忙抽了出來,這字跡,是雲鑰地。他來過了,他來過了……
怕黃昏不覺又黃昏,不銷魂怎地不銷魂。新啼痕壓舊啼痕,斷腸人憶斷腸人。
輕聲念著,這字,這詞灼燒了姬雲楓的眸,水汽迷濛。慶歷一十二年,冬,慶國太子姬雲煬暴病身亡,以皇室直裔身份,畫像入麒麟閣。同日,將軍時清珂猝死,以功臣身份,畫像入麒麟閣。
同年冬,定安侯,帝第七子失蹤。帝遣人尋月餘,未果。
這真是一個不平靜的冬天。慶國正史上這樣記載,民間卻流傳著各種各樣故事。
據說太子與將軍為爭奪定安侯,相互爭鬥,雙亡。
據說太子身死那天,東宮天下無雙的耀夜瞬間長出了根,金光大盛。
據說定安侯一夜白頭,傷心之餘,避世不見人。
據說已經瘋了的太子妃彈了三天三夜琵琶,氣絕身亡,據說死時檢查出已有八個月的身孕。
據說……三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