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榻邊的桌案上的奏折雜亂的攤放著,有些還展開著,顯然景桓因為精神不好一直都未看完,他喚了我起身後我坐在他身邊卻是恰好見到其中一本奏折,這些東西身為後宮的女人是不該去看的,然而卻是這樣不經意的一瞥,心中頓時生出一計來,然而畢竟不是小事也是猶豫良久終是又一次朝著景桓跪了下去「臣妾知道有些事並非臣妾可以過問的,然而倘若皇上心中還是不忍,臣妾倒有一計,只是不知當說不當說。」
他看著我的眼神開始有些微的轉變「畢竟做了這麼久的夫妻,槿蘭她的心意朕又豈會不知,倒並非是朕心胸寬廣,之所以會弄成今天這樣,若說有人應當負責,那朕也是難辭其咎,原本旁人不知便罷了,而今卻勢必要給眾人一個交待,繞是朕心中有所不捨又有何用,若朕當真要她死,那她早就死過七八回了。郁兒你又能有什麼辦法呢?說吧,這裡沒有君臣,我們就像尋常夫妻那樣聊聊。」
景桓勉力起身將我扶起攬在懷裡,只是這樣的一個動作我靠在他胸膛,卻是感覺到那胸膛的起伏,他又咳了起來我忙遞過茶水給他「葉太醫究竟盡力沒有,景郎想來也是為國事操勞太多,帝子們又還小不能替你分憂,郁兒又是一介女流,只好在旁的事上多為景郎擔待些了。想要給皇甫昭媛尋一條生路又有何難,聽聞近來突厥的使者就要到達京都了,想來也不單單是為了朝貢吧,歷來想要穩固兩國的邦交關係有一種法子是屢試不爽的。」
「郁兒是說和親?」
「嗯,難道皇上以為出了這樣的事後。皇甫昭媛還能好好地在皇宮裡好好活下去嗎?那皇上又要如何向宗親交待,這件事也算得是皇室的醜聞,照臣妾看知道詳情的也不過是那幾個。到時候封了皇甫昭媛為親善大使前往突厥,既可穩固兩國邦交又可保了她一條性命。臣妾地法子不知皇上以為如何?」
「親善大使?其實朕自從知道他們的事後也曾痛心過,終究還是不忍再殺她,只是一隻也沒尋了法子能令她活下去,也使得朕不那麼難受,郁兒所說地法子倒是當真值得考慮.wap,更新最快.這事朕會再行斟酌的,郁兒啊,沒想到,到頭來只有你還能陪在朕的身邊,為朕分憂。」聽得他這樣說,我一臉憂傷的寬慰著他,說著些不離不棄的言不由衷地話語。
乾興六年,突厥使者給大胤皇帝送來了當初約定的朝貢,然而他們也帶走了皇上身邊最美麗的女子。從此大胤皇帝的後宮中再也沒有皇甫昭媛,有的只是帶著大胤人民對突厥人民的友誼遠赴大漠的親善大使。那一天景桓不顧左右勸阻堅持立在城樓上,久久不肯離去。我陪立在他身後,卻是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時。雖然皇后念在皇甫昭媛伺候皇上有功。而決定把那個日子定在隔日,然而身陷來鳳殿的皇甫昭媛已然是萬念俱灰。當小林子前去來鳳殿宣旨時,她已然端起了酒盞,我身後地未夏一個箭步衝了上去,打掉了她手中的杯盞,未夏是一直陪伴在皇甫昭媛身邊的宮女,而當皇甫昭媛自凌煙閣又搬回承禧殿時,卻被打發去了浣衣局,能把她再帶到皇甫昭媛身邊,也是我最後能為她做地事了吧,至少像這樣兩人在那異域他鄉還能互相關照。
皇甫昭媛接過聖旨時並沒有多大反應,她的心已經死了,要將她如何安置又有何區別呢。倒是皇后面上帶著幾分驚訝之色,只是在面對這個在她面前猶如鬥敗地雞一樣地女人,她始終吝嗇一絲絲的憐惜,冷嘲熱諷地說了幾句便匆匆離去了。
我們將皇甫昭媛又接回了承禧殿,然而幾乎是一踏入宮門,她的淚就猶如斷線的珠,或者是觸景傷情,也許這裡的一草一木也曾留下了他們的點點滴滴。這一夜我仍是擔心得不忍離去,皇甫昭媛召來了未夏替她梳妝,她一身紅妝端坐在銅鏡前,就這樣直到天亮都不曾閉眼。
而直到轎子停在門外她也不同我說一句話,跨出承禧殿的宮門時,她終是一把握住我的手「知道我有多恨你嗎?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殘忍,你有什麼資格為我決定這樣一條苟且的路,你又何嘗知道死是一種解脫。我求你的事,你應當還記得吧,你答應過的一定要做到。」
我不知道這樣的決定會不會太過殘忍,也許她說得對,離鄉背井或者比色來得更殘酷,我帶著對她的承諾與景桓一同立在城樓上,就那樣望著送親的隊伍漸行漸遠最終消失不見。景桓轉身時,只聽得他低聲呢喃著這樣也好,這樣也好啊,從此她的生生死死再與朕無關。
送走皇甫昭媛後景桓也命了小林子送我回宮,這一路上小林子仍舊如往常這般討好的跟在我身後,然而在知道他與容貴嬪之間的交易後,我卻沒辦法再給他好臉色看了「我說小林子啊,往日裡我給你的好處也不少吧,是誰在你捅了簍子後替你善後,又是誰總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這人啊,眼光要放得長遠些,她又能許給你怎樣的未來?皇上的身子你是知道的,你覺得她還有可能懷上嗎?」這話已經說得無比露骨了,像小林子那樣的人精又怎會聽不出我話裡有話呢。小林子乍聽此言稍一猶豫立馬朝我跪了下來「奴才該死,奴才該死,日後奴才只聽命於菀妃娘娘,若有二心必遭天打五雷轟。」在這樣發完毒誓後他又無奈的說道,「其實菀妃娘娘也該知道,奴才不過是個奴才,哪敢在哪個主子面前說個不字呢?」
「這又何難,往後她吩咐了你些什麼,你也照著去做就是,回頭再來向我道明便是,小林子起身吧,你的心意本宮已經知道了。」誓言不過是為了更好的掩飾謊言,他可以在我面前這樣發誓,誰知在容貴嬪面前又會是怎樣一副嘴臉呢,這奴才的話雖不可全信,然而我想憑他的腦子應該是知道哪邊才是能夠依靠的。
而當我回到暮菀宮時,卻見到了一個久未謀面的人,茗曦急忙上前來替我除去斗篷「主子,郡王妃等你很久了,這茶奴婢都換過好幾回了。」茗曦難道會說些俏皮話,而寧若看起來也是一臉笑嘻嘻的,自永郡王被派遣至北疆後已經很久沒在她面上看過這樣的笑了。
「妹妹倒是難得進宮來看我,我還以為你的心早已被你家王爺佔滿而再容不下我了。」
「姐姐,他要回來了。」她幾乎難以抑制心中的喜悅激動的對我說著,對寧若來說也算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景桓終於還是把他那個最能幹的弟弟召回了嗎,依他自己的身體狀況,再加上未涼年幼,景臻又不夠資歷威望,將國家交給永郡王是最好的選擇,只是這樣一來我們這些人又要如何自處,那我近來的努力又是為了什麼,如果,真的有如果,我會甘心將未涼的皇位讓給永郡王嗎?
「很好啊,這樣妹妹的等待也算是有個盡頭了,姐姐倒是要恭喜你了。」我有些恍惚,幸而寧若倒是沒有注意到我的失態,依舊自顧的說著些景祥如何如何的話。
「對了姐姐,王爺在書信上有提到姐姐的大哥,據說如今赫連公子是身在南疆,不過王爺他一直是派了人跟著赫連公子一道去的,王爺原本是想在回京時一道將他帶上,只是雖然赫連家的事已被翻案,但赫連公子的罪似乎令有牽連,王爺的意思是看看姐姐你能不能在宮裡頭想想辦法。」
的確,當初皇上之所以這樣武斷的判定了赫連家的罪,醉夢樓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這件事究竟如何還要等爹爹隨大軍回京後才能知曉,莫名的想起昔日在皇覺寺外段天樞說過的話此事盤根錯節,但貴國皇帝卻未必是不知情的。那時候他並沒有把話說下去,景桓未必是不知情的,並且很有可能也是他一手策劃的,就如同那次策動皇甫家造反一般嗎?沒來由的覺得一陣心寒。
想到這裡我心中又冒出個可怕的念頭,那如今他身子不爽又會不會是在做戲呢?景桓啊景桓,一直說我們之間要坦誠相待,那你又為何要讓我這樣費盡心思的去猜呢。望著襁褓中的未涼,第一次覺得這樣疲累,未涼啊到底我要怎樣做才是對你最好的,正如皇甫昭媛所說的,我有什麼權力去為別人決定一條殘忍的道路呢,難道我真要把你推上那個冷冰冰的皇位嗎,像你父皇一樣君臨天下,卻那樣那樣的寂寞。
到底將你推上這樣一條路,是為了你的前程還是為我心中那不息的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