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聽喧哥哥提起,才又想起榮皇后原也是病著的,這幾天原也想去看她,之碧兒出了事情才耽擱了下來,囑咐了茗曦備了些小點心,便朝著凌煙閣的方向去了。凌煙閣內的婢女原本就少,又因為被指派了來照顧這些瘋女人,婢女們一個個對此也頗有些微言,庭院深深一地落葉卻無人打掃,晴兒想是要照顧榮皇后,又豈有心力再留心這些粗活,若非親眼所見你又怎會相信,如此金碧輝煌的宮殿中,竟還有如此蕭瑟寒涼的地方。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落葉上,落葉被踩的卡嚓作響,我們去時恰逢晴兒端著剛煎好的藥往西廂房去,我於是便喚住了她想要一同去探視榮皇后。
顯然,晴兒在見到我時顯得異常高興,雖然當初她對於身在凌煙閣的我未曾多家照拂,但對西廂房中的前皇后卻是十分的敬重,興許是因為對上回我傳了御醫來替榮皇后診治吧,感覺她看我的眼神始終帶著一份感激。我走在前頭,卻聽見晴兒在後頭與茗曦低語道「茗姐姐身邊可有銀子,我有些周轉不開,待發了月俸我一併還了給你。」
「怎麼,你成日呆在凌煙閣內還會周轉不開?」我只是覺得奇怪,凌煙閣內的人是不得走出冷宮半步的,而每日的三餐而是有專人送來的,又怎會要用到銀子。
起先晴兒扭捏著不肯說,而後在我的再三追問下終於道出實情來,原來雖然有喧哥哥常來替榮皇后看診開藥,但開了方子之後總得要煎藥,凌煙閣內的炭、木都是有限量的,天又一天比一天寒涼了,內務府那邊自然不會親自給你加送來,而門外的侍衛更是不會為你去跑這一趟的,然而凌煙閣內無論主子婢女都是不得私自踏出的,不過只要你有銀子,自然滿皇宮任你跑。晴兒一個冷宮侍奉丫頭的月俸又豈夠那些貪得無厭的侍衛來敲詐,想到這我不禁為之氣急,囑了碧兒一會拿些銀子給晴兒,但又一轉念這樣長久下去也不是辦法,於是掉轉頭朝著凌煙閣外走去。
「給菀婕妤請安,婕妤娘娘萬福!」侍衛見我向他們走去紛紛給我下跪行禮。
「怎麼你們眼中還看得到我這個婕妤嗎?日後你們若再敢為難晴兒,小心你們的腦袋!」
「回婕妤娘娘的話,我們這也是按規矩辦事,但規矩也不外乎人情,既然我們上頭也得頂著壓力,那麼收她點辛苦費好像也不過分吧!」那幾個侍衛還敢跟我討價還價,他們不過就是看不起我區區一個婕妤嗎,想當日宸妃賜死宣嬪,還不知給了他們多少封口費呢!但我赫連菀郁說過的話,也是不會收回的,在走過晴兒身邊的時我囑了她若他們再為難她,便來告訴了我。
還未進得西廂房,便聽聞內屋裡傳來一陣急咳,晴兒慌忙推門進屋,我與茗曦也隨了去。榮皇后的面色灰白如紙,唇上也不帶一絲血色,比之前看到時顯得更憔悴了,晴兒忙著替她添加衣裳,我便斟了茶先遞給她去「怎麼項大人看了那麼久都沒有起色嗎,反倒比之前更壞了些。」
「回菀婕妤的話,原本在服了項大人開的方子之後,娘娘的病已經好了許多,但近幾日時常起風,咱們凌煙閣原本就沒什麼陽光,而炭火也不夠燒,奴婢想是娘娘又著了涼,病才會又重了起來吧。」的確,自踏入凌煙閣後,便感覺到這地方著實要陰冷許多,這實在不是個可以養病的地方「姐姐,還是不願走出這所冷宮嗎?」
「妹妹休要聽晴兒胡謅,我這是老毛病了,一變天就開始咳多服幾帖藥便是了,外頭人心險惡爾虞我詐,我這把老骨頭又怎再經得起折騰,更何況我又該以什麼身份走了出去呢?」她一副認命的樣子,若這裡的條件不那麼艱苦,而自己又耐得住寂寞,凌煙閣倒的確是個遠離紛爭的好去處。
「本以為姐姐早已看透宮中一切,沒奈何當日在面對宣嬪之死竟也會如此動容,原來姐姐也是性情中人啊。」
「妹妹莫不是將我當作了那不食人間煙火之人?若論及性情中人,又哪堪比得上妹妹呢,近來你宮中的事我也從晴兒那聽了些來,若要說妹妹與這皇宮裡的人有什麼不同,那便是你比任何人都要活得真。試問有哪個主子還會為了自家奴才而傷神至此,即便是隨家帶了來的丫鬟,在她們眼中也不過是個下人,是個為了上位可以隨時犧牲掉的物件,只是妹妹這樣的人也最容易受傷,不是你對旁人付出多大的熱情,她們也會同樣回報你多少的,不要相信宮裡的任何一個人,包括我~」她笑著說道,而最後那句話總覺得似曾相識,只是聽得她提起碧兒,我不免有些心傷,「是姐姐的不是了,又提到妹妹的傷心處,只你這樣倒也傷身子,與其傷害自己,不如將這份血淚還給那個始作俑者。」興許是見得我傷心的表情,榮皇后安慰道。
「姐姐說的是,另有一事妹妹想向姐姐請教,在碧兒未去之前我便屬意要將碧兒下嫁與項大人,而今卻未及籌備便發生了這樣的事,事後項大人卻跟我提及他要與碧兒完成冥婚,如今項大人也算得上是姐姐的熟識了,姐姐以為郁兒該不該答應呢?」
榮皇后沉吟半響,卻只低聲道出一句話來「這樣對他太不公平了,他還有漫長的一生要走!」不知是否是我眼花,恍惚間彷彿見到榮皇后的面上飄過一絲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