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不懂,若說余常在是從我這回去後便一直感到不適,是不是都是那碗酸梅湯的關係,這話說出去也莫怪旁人不信,我也是同樣喝了的,但之後也並無感到任何不適。我於是便將這個疑問丟給了茗曦,茗曦卻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據說太醫診斷,當日餘常在乃是服食了花紅才導致了小產,在民間花紅乃是青樓女子用以絕育的一味藥,宮中本就少見,奴婢也是在未入宮前聽人說起過的。雖然主子此時並未有任何不適,但此藥藥性極凶,怕還是找太醫開幾服藥調理調理。」
聞言我點點頭,示意照著她的意思去做,同時我也不得不重新審視當日那些婢女的神情舉止來。夢東園的平日裡便鮮少有人走動,而能在食物上動手腳的除了內賊還會有誰?
我雖有意追查真相,但卻從未想過要由誰來償命,燕兒的死是我始料未及的,堂上她閃爍的眼神,以及而後在她包袱中搜出的花紅和一支玉簪,將這些聯繫起來也便想明白了個大概,這事大抵便是她做的了吧,只是我卻是知道的,她一個小小的宮婢何需如此。在茗曦將那根簪子遞過來時,我眼前為之一亮,這根簪子好生眼熟啊。
「為什麼要害我,為什麼要害我!」一個披頭散髮衣衫襤褸的女人,一襲白衣伸出了白骨錚錚的手指,正向我一步步靠來,突然她掐住了我的脖子,鼻尖的氣味被一股濃濃的腐臭味沾滿,我幾乎快不能呼吸,陰風陣陣我終於看清了亂髮下的那張臉,是燕兒!
我猛的坐了起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瞪大了眼環視四周,這才長舒一口氣,原來是噩夢啊!我依在床頭卻再也合不上眼,我赫連菀郁自認未曾做過任何虧心事,又何需懼怕這些鬼神,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興許這些時日來太過為此事操心了。
月光如銀,懶懶的掛在天邊,只是這樣的月光下,那個背後的人是否也會做著如我一般的噩夢?那麼……突然覺得好笑,從什麼時候開始我也學會了算計呢!
於是第二天那個還未正式冊封的郁貴人便成了整個後宮的話題,說是郁貴人因為害了余常在肚裡的孩子,又殺了燕兒滅口,所以夜裡這些冤鬼都找上門來了,繪聲繪色的連我聽了都不覺毛骨悚然,一時間宮中人心惶惶,誰也不願靠近我這園子。聽到這些後,連一向不苟言笑的茗曦都是忍俊不禁,那個人也該聽到了吧!園子裡的這些女婢除了茗曦與碧兒,我是再也不敢相信了,誰知會不會再出來第二個、第三個燕兒,更何況我也的確不需要那麼多人照料,便令茗曦找了個機會給每人放了些銀子遣散了,日裡她們也大都因為那些傳言而人人自危,不能信任的奴才多一個也是無用的,只是這樣便辛苦了碧兒與茗曦。
為了配合那些稀奇古怪的傳聞,我便整日整日的呆在園子裡,她們都說我因做了太多缺德事而被冤鬼上了身,因為沒有人敢踏足這個園子,我倒也樂得清淨。
「菀妹妹是要玩到什麼時候呢,你這樣成日寫寫畫畫的哪有一點瘋妃的樣子?」陸昭儀是抿著嘴進來的,看得出她竭力想要忍住嘴角的笑意,「自從有了菀妹妹,後宮裡的故事倒是越來越精彩了。」
「呵呵,昭儀娘娘過獎了,我也無需瞞你,菀郁不求別的只求一個公道。」
「不用說,那些個稀奇古怪的傳言也是你自己散了出去的?」
我不語只是對她微微笑著「娘娘可不要眨眼哦,好戲還在後頭。」
而後的一段時日裡,更有宮女在凌霄殿後的荷塘邊,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在晃來晃去,有人說那是燕兒也有人說是故去的舒太妃。扯到舒太妃身上也實非我願,這個宮中最神秘的女人,我卻是不敢不敬的。我讓碧兒偷偷藏在荷塘邊的亂石中,一連幾天都未有發現,我幾乎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太低估了那人了,終於那一夜碧兒興匆匆的跑來告訴我,那人出現了。
碧兒壓低了聲音道「你們猜我在荷塘邊看到了誰,是宣嬪娘娘,她帶了一竹籃的紙錢,一邊燒紙一邊口中還唸唸有詞,隔著太遠碧兒也聽得不太真切,只是隱隱聽到幾句,什麼『冤有頭債有主』,『已經替你燒了那許多紙錢去,莫要再做糾纏,速速投胎去吧』。」我與茗曦聽後,相識一笑,早在看到燕兒包袱中那支簪子時我就覺得眼熟,只是當時倒並未想起,於是才叫了碧兒在那裝神弄鬼的,不想宣嬪卻真是做賊心虛的信以為真了。然而即便是這樣我也依然沒有證據,僅憑碧兒隱約聽到的幾句話是不足以令眾人信服的,要在眾人的面前叫她露出尾巴來,不過她那句「冤有頭債有主」倒是值得推敲一番。
雖然還沒有正式冊封,但下人對我的禮數以及那些妃嬪的態度,儼然已默認了我貴人的身份,只是這樣一來我便也要日日同陸昭儀一道去來鳳殿給皇后請安了。今日陸昭儀卻未同我一道,早早的出了門直奔宣嬪的宮寢,我朝碧兒點了點頭,她會意的退了下去,一出精采絕倫的好戲正悄然拉開帷幕,我便也朝著皇后殿去了。
因為來得較早,是以來鳳殿內只我與皇后二人對座,一直不溫不火的聊著些無關痛癢的事,直到殿外傳來一個女人聲嘶力竭的尖叫,我知道我的計策成功了,皇后急急衝著殿外走去,身後跟著一群宮婢,不知是不是幻覺,在她與我擦身而過的時候,我卻看到她嘴角輕揚,一抹似有似無的笑。
我也跟了出去,自嘲的搖了搖頭,我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