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聰長者」被「烈陽道長」再三請求,惡狠狠的就問路春生,臨死之前,有何言語。
可惜路春生穴道被制,縱然張嘴,卻苦於發不出聲音!
那「烈陽道長」功力深厚,一見此情,又向長老提醒道:「道友,他的穴道未解,怎麼能夠答話呢!」
「太聰長老」一百二十個不願意,但在各派掌門前面,又不便過於專橫,無奈地手指一翻,但老道長已然搶先道:「還是貧道來罷!」
話聲中,真元疾運,指掌齊搶,連解了路春生胸喉三穴。
於是,路春生深吸了一口長氣,內勁一提,森然暴喝道:「太聰和尚!本人沒有別的話,只要你把整治『杜秋鈴』的詭計招出來就行了!」
「太聰」一聽,面色頓改,但稍微一怔,立發數聲冷哂:「嘿嘿嘿嘿!各位掌門人聽聽,這小娃一開口,就是胡說……。」
「住嘴!」路春生虎目炯炯,厲聲喝道:「你如非做賊心虛,為什麼不敢講!」
「太聰長老」如同沒聽見一樣,依然面對各大掌門,自說自話,道:「杜姑娘的情形,大家都看見的,老衲也不願再談論,至於路春生的死刑,還是照樣執行罷。」幾位掌門人,聞言之餘。眼光連連閃動。
他們看看「太聰長老」,再看看「烈陽道長」,似在兩個意見之間,難於抉擇……。
約經片刻工夫。
峨嵋派「法潮長老」面色一動,終於發話道:「各位,你我非佛即道,念在上天好生之德,倒不如……。」
「不如怎樣?」太聰長老陰惻反問。
「不如饒他一命,廢去武功也就是了!」
「不能!」終南派「莊虛真人」單手一搖道;「捉虎容易放虎難,決不能輕易放過!」
「烈陽道長」乘此機會,急忙勸道;「廢了武功,他就算不了一隻虎,何必……。」
話聲未完,「太聰長老」也在搶著說道;「俗話說:『打蛇不死反成仇』,萬一再練成武藝,後果就嚴重了。」
這句話,引起大家的疑慮;路春生一介書生,幾個月工夫,竟學成了驚人絕藝,如果廢去武功放他一命,以後難免東山起,那種後果,未免不堪設想,……
這一來,「法潮長老」沉默了,「慶虛」,「太聰」卻堅持死刑,使得慈善的「烈陽」頓成孤掌難鳴之勢。
廣場中,充滿了死寂和殺機。
眼看路春生受制於人,將被「太聰」所害。
但是——驀地裡一陣輕風,捲過地面。
九大掌門人突然一皺眉,鼻翼齊掀,連連吸嗅!
路春生當然也有異感,因為風聲中夾有一種氣味,不但特殊,而且似曾遇過。
往事,像閃電般掠過心頭。
他激動地一個寒噤,記起這是「風流教」中,稀世毒蠱的氣息!
心念中,又見一條人影,如電穿空,少林「太慧大師」從山門外慌亂射來,也顧不得行禮如儀,逕朝「太聰長老」喘咻咻的叫道:「稟掌門,大……大事……不……不好……!」
「嗯,」長者面露駭容,訝然應道:「何事驚慌,是否老魅現身了!」
「不……不是……。」
一聽不是,長老頓放寬心,乾咳半聲,嚴厲說道,「你別緊張,有什麼話好好的講。」
「太慧大師」喘了幾口氣,凜然說道:「風流教主圍困本寺,請掌門人示下。」
「風流教?」
「區區邪教,有什麼了不起的,也值得這樣大驚小怪!」
「稟掌門,她們放出無數毒蠱,伏樁弟於,倒了好幾百人,因此才敢驚動!」
「哦!」長老發覺事態嚴重,駭噫中,皺眉沉聲道:「她們膽敢圍我少林寺,倒要給他們厲害!」
話聲中。
長老身形一旋,右掌「金劇獻杵」,暗向路春生「天池」就劈。
在他這招,原想起著紛亂,除掉禍根,「烈陽道長」要想阻攔時,也已經慢了一步,救之無及!
但出入意表的——
「太慧大師」竟然不顧輩份,就近裡飄前兩大步,雙臂一封,硬將「太聰」那掌橫推出去!
「砰——!」
一記震人耳鼓的暴響聲。
「太聰長老」震得蹬退一步,「太慧大師」更是蹌蹌踉踉,歪出了一丈以外!
那「太聰」既驚且怒,不由厲聲吼道:「大慧!你以下犯上,簡直反了!」
「不!小弟……不……不敢!」
「太聰」那裡聽他,馬上一回頭。遙向二代人喝道:「來人!先把這叛徒綁子!」
「喳——!」
十數名二代門人,應聲奔上前來,暴雷似的一應聲,就要遵命動手。
可憐「太慧」,擅過七旬,只急得滿頭大汗,手足無措!
這時候,「烈陽遭長」巳趁機趕近前來,身形一遮,先行護住路春生和「太慧大師」,然後面色一整,沉聲喝道:「道友,我看你太過衝動了!外面的敵人不理會,先在家裡發威,這算什麼?」
「這……這……,」太聰滿面漲紅,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老道長見狀,上前一步,繼續說道:「我想『太慧大師』出手,必有重大理由,你既是掌門人,就該先問明白!」
「嗯!」太聰被他一言點破,狂怒稍平,瞪著雙睛氣咻咻的喝道:「太慧!你有什麼理由,還不什講!」
「太慧大師」這才嚥了一口唾液,惶恐稟道;「那風流教提出了一個條件,若不依從,要將本寺化為膿血!」
「哦!有條件?什麼條件?」
「要交出路春生和李明珠。」
「嘿嘿!簡直做夢,憑她們也配!」
「太聰長老」仍舊是傲氣凌人,「太慧大師」只得低聲下氣道:「察掌門,那『風流教』毒蠱難擋,否則也不致片刻之下,傷損數百門人……。」
「鬼話連篇……。」
「掌門如果不信的話,何不先去看看,再作計較!」
「哼,我們明白了」太聰長老冷哼半聲道:「你剛才出手,原來是想留下路春生,好作交換!」
「正是。」「師弟那裡知道,我少林不畏毒蛇猛獸,怕他怎的——,」長老有恃無恐,大言不慚,但講到半路,卻又面色一變,閉口不語!
但是——「太慧大師」卻如撥霧見天,聞言之後,恍然喜道:「是呀!掌門不提,小弟倒忘了,想我少林寺,祖傳『奇楠寶香』,可以降辟怪,寧神克毒,何不取來使用!」
「這……這……」
「太慧」一說明,「太聰長老」反倒更加支唔!
但「奇楠寶香」四字,已被八大掌門聽清,尤以「莊虛真人」最為熱心,他馬上予以催促道:「掌門既有此寶,乾脆取來,也省得受人挾制!」
「不!不!」太聰長老面色不定,終於掙出兩個「不」字,雙手齊搖道;「奇楠寶香份量極少,一用就完,還是暫時保留……」
話聲中,路春生冷眼傍觀,心神一震——
他想起了「羅漢堂」中,薰倒他和李明珠的奇香!
它的氣味醇厚,幾與「天山玉液」近似!
而且它能治傷痛,能助真元,正符合「寧神克毒」這句話!
同時,他稍一聯想,更想起了「白衣龍女杜秋鈴」的情況。
她的精神極佳,心情也很好,可是記憶上卻有毛病,硬將沒有的事,說成了他的罪證!
「為什麼她會如此?!」
這個大疑問,在路春生腦際,如電繞旋——
「可能『太聰和尚』為了報仇,為了恨我,竟對『秋抹』用了過量的寶香,使他產生錯誤的記憶。……並且『太聰』又說寶香奇少,一用就完,想必都已用在我們身上,所以沒有!」
心念中,他立朝「太聰長老」,正色喝道:「和尚!你如有此香,最好拿出來用,因為『風流教』蠱毒驚人,你可以犧牲少林寺,但該替別派想想……。」
「太聰長老」眼一蹬,咬牙進聲道:「你死到臨頭,還敢插嘴!」
「哼,你如不用寶香,就只有用本人去交換!」
「嘿嘿嘿嘿!」對方故發一陣乾笑,陰側惻的答道:「小子等著吧,退敵回來,我再跟你算賬!」
「賬」字出唇,長老立刻轉身,大袖直向各位掌門人一揮,高喝一聲「走!」匆匆拔步而去。
但是——路春生得理不讓,立刻應聲唱道:「太聰!你把『奇楠寶香』薰我事小,迷住杜秋鈴卻是一宗大罪,這筆賬,咱們也回頭再算!」
對方聞言,居然頭也不回。
但縱身形微噤,巳足見心虛膽戰!
至於其他各掌門,聽到這一番話時,一大半都扭頭回望,可是大敵當前,誰也無心多問。
眨眼下,九大掌門早離當地,僅餘十幾名二代高手,留在附近看守。
於是——路春生乘此機會,冷下心情,對當前情勢予以估量:「風流教主居然現身,對我和『珠妹』而言,實在是個救星,但她一出頭,可就惹翻九派,後果嚴重,而且若被『碧靈魅影』發現,逼要毒蠱解藥,那就更糟了。」
思忖中,時間過得特別快。
只聽山門外面,人聲嘈雜,遙至耳邊,而且山風吹處,毒蠱特有的氣味,也來得格外濃厚!
「不曉得他們動手沒有?傷了風流教的人固然不好,若波及『烈陽道長』,也是不好,還有那些各派門人,他們無辜受毒,我心何忍……。」
就在他左思右想時,四條奇快人影,快如勁箭,巳向身前射來!
這四人——一個是「烈陽道長」,一個是「太意大師」再就是崑崙「紫衣仙翁」,和衡山「鐵憐長老」。
那「鐵憐」、「紫衣」,直飄到他的面前,一言不發就解繩索。
「太慧大師」卻率「烈陽道長」射向殿後,片刻後,已將酣睡不醒的李明殊兵挾當地!
「道長,外面怎麼樣了?」路春生關切的發問。
對方卻不開言,皺眉搖首,神色極為莊重。
「那麼,你把李明珠點醒過來,可以嗎?」
道長又是一搖頭,表示不行。
這時,「紫衣仙翁」和「鐵憐長老」,巳然各伸一手,挾住他的兩膀。因為他僅解三穴,只能說話,全身仍不活動!
四高手收拾妥當後,彼此一使眼色,身形齊動,路李二人被他們挾著,腳不點地,瞬至山門外面!
「哦——!」
路春生來到當地,虎目瞥處。頓發噫聲!
因為古剎之外,平添了一條艷麗斑斕,奇幻至極的綵帶,寬約丈許,閃閃生光,儘是細若蜉蝣的益蟲!
綵帶之後。
「風流教主」面似秋霜,森然而立,兩旁捧劍護衛的正是「黃錦」、「紅綃」,至於「八大蠱姑」,卻未現身,想是圍住四周,驅使毒蠱。
「教主——!」路春生感激之下,高呼對方。而她看到路李兩人安然出現,也面露安慰。
但還來不及交談。
怒氣沖沖的「太聰長老」已然右手一指教主,暴喝聲道:「他倆人都在這裡,如想要活的,趕快將蠱收去!」
「哈哈哈哈!」教主報以一陣笑聲,冷冷答道:「大掌門,你這話說得太輕鬆了,在他倆人不曾過來之前,本教主的毒蠱,絕不退後半寸!」
「太聰長老」氣得手足發顫,叱道:「你剛才說,只要看他倆人平安,就可商議,如今怎酌變了!」
「風流教主」上前半步道:「對呀!現在我看見了,才提出這個條件跟你商議,其實雙方比較,還是你們佔便宜。」
「我們佔便宜?」
「當然!」
「理由是——?」
「以他兩人,交換你們數千人的生命,還不便宜嗎?」
「少林門下,死傷數百之多,又該怎麼說!」
「傷的我負責醫治。」
「死的呢?」
「他們不知死活,自作自受,本教主不管!」
「你……你不管!」
「我此番來寺,先禮後兵,少林門下看人不起,本教主也不計較,可是,我放毒蠱圍山,只是圍,並不曾對人施放,誰叫他們自踏死地……」
「哼!你來圍寺,他們當然要動手,難道你還有理!」
「哈!哈!哈!哈!」風流教主放聲大笑道;「大掌門,你身居一派之尊,怎能講出這種無見識的話來!俗語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們人不知滅盅之法,情有可原,但應該曉得這不是兵刃掌力所能對付的,如今連這點都不懂,足見得……」
「足見怎的?」
「足見缺少教導!」
「嘿——」
「因此他們之死,死於尊駕的無知,不是我的責任!」
「哇——,氣死老衲也!」太聰長老狂怒攻心,羞惱中。那裡還管別的,立將大袖一揚,一股暴烈真氣,掃向毒蠱環帶!
「呼——!」無形真力,嘯聲震耳,聲勢駭人!
可是——「風流教主」一點也不慌,櫻唇作勢,吹出一絲清嘯,那異光燦爛的綵帶隨嘯飛揚,瞬已變為高可數丈的蠱幕。
掌風,如怒誨狂濤,穿入蠱幕中間!
但奇細毒蠱,多得不可勝數,中央的披風吹散,旁邊的立又飛到。
等到掌風平靜。
那奇形綵帶,比剛才更高尺許!
「如何!」風流教主輕哂一聲道:「大掌門也犯了同一毛病,若非念你年老,早被益蟲吞沒了……。」
了字剛出,「長老」另掌又來!
這一掌,乃「太聰」畢生功力所積。
「砰!砰!」連響,勢可撼山粟岳!
但這雄猛掌勁,又引起「風流教主」嫣然笑聲!
不過笑意之中,又夾以鶴唳九天似的清嘯!
立見掌風所至,毒蠱亂飛,似是力有不敵,要被對方震散。
可是——更驚人的情景出現了!
嘯聲起處,蠱圈外升起七道彩環!
一道比一道高!
一道比一道美!
也證明它們一道比一道更毒!
「哦——!」九大掌門皺眉咋舌,同時發出驚噫!
就連一意孤行,狂怒不已的「太聰長老」,也忙不迭悚然收掌。
而且,他這裡真勁一撤,毒蠱順著氣渦,更又飛回,其中幾小群,幾乎就沾上了「太聰」的衣袖!
「哈!哈!哈!哈!」
「風流教主」笑得花枝招展。
這時,前面毒蠱,高及人胸,後面層層加高,等八環飛舞沖空,高若七丈有奇,幾巳超過樹頂!
而她就在蠱牆之後,斂笑說道:「大掌門,你該知道厲害了,快放他倆出來,以免一場奇禍!」
「哼!」太聰長老一吭聲,目射怒火道:「你以為這種手段,就能令我屈服嗎?」
「為了少林僧徒,為了其他八派性命,我量你不能不服!」
「桀桀桀桀!」長老雙手一抱,目芒暴閃道:「本掌門也心有成竹,量你不敢……。」
「為什麼?」
「路春生,李明珠在我手中,你敢亂來嗎?」
「你若不交出來,本教主立將盅環縮小!」
「縮小?」
「對!」
「你若縮小,我將路李兩人立斃掌下!」
「這一點我早講過,你如傷他們半根毫毛,整個嵩山,化為膿血,而且——!」
「而且什麼?」
「毒蠱所經之處,若不經過本教主解除餘毒,管教百年之內,人獸難活!」
「哦——!」各大掌門,又同時發出駭噫聲,一個個面面相覷,然後集中到「大聰」身上。
就在「大聰長老」未及答話前。
「風流敦主」玉容一整,一字一頓的說道:「大掌門!剛才的辦法,勢必毀了少林祖傳基業,我以武林人身份,真不想如此絕情,可是!今日之事,由你一念,你還是再思再想!。」
「這個……!」
「太聰」為了祖傳基業,縱然痛恨,也不由大是沉念。
正為難中,「烈陽道長」已然朝著「教主」一拱手,正色說道:「貴教為討路李兩位,出此下策,情有可原,但不知你跟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
「風流教主」見道長正氣盎然,凝重有禮,也就一禮相還道:「實不相瞞,李明珠是我義女,路春生卻是……是……,」
「是什麼?」
「是敝義女的朋友。」
「嗯!」烈陽道長聞言點頭道:「既有如此關係,那更難怪,可是教主可知路春生的為人品行?」
「當然!」
「你認為他怎麼樣」
「別的不必多說,就以道長挑他為『武林宗主』來看,應該就錯不了!」
「這……這……。」
教主音詞鋒利,使得「烈陽道長」一時答不出話來,「這,這,」聲中,終南派「莊虛真人」已然朗聲接住道:「不錯,烈陽道友曾經代替九門,立他宗主。但因為勾結『碧靈魅影』,
暗害『太智大師』,所以剛把他正式廢了!」
「哦!正式廢了!」
「對!」
「而罪名是勾結老魅,殺死『太智大師』?」
「正是!」這時候,「風流教主」突然面露悲容,自含康淚道:「不!不對!諸位掌門弄錯了……。
因為『風流教主』末習武功之前,曾為少林外家弟子唆侵,因此才偷習武功,殺之雪恥,但亦為少林門下尋仇,幸虧『太智大師』,放她一條生路……」
這恩惠雖是早年舊事,可是提起「太智」之死,教主感恩思德,悲傷不已。
再說「太聰長老」。他許多年前,也聽「太智」計過這件事,然以時間太久,早巳置之腦後,但「風流教主」的眼淚,立刻勾起他的記憶!
於是,「太聰長老」表情一陣變動,他明知蠱環厲害,足以毀滅少林全寺,雖則痛恨路春生,也不敢堅持過度。
但在另方面。
他不知「風流教主」究與春生交情如何,因此語氣略軟,出言試探道:「教主,本門『太智』與你尚有淵源,此事想必記得?」
「時刻在心,當然記得!」
「老衲此番擒住姓路的,就為替巳死『太智』報仇,如果他是兇犯,你應該不會反對吧?」
「但我知道他不是!」
「可是——有個『白衣龍女杜秋鈴』,她親眼看見當時狀況!」
「杜秋鈴……?」
「不錯,她乃『雷霆劍客杜天威』之女。」
「哦,此女我倒見過,但杜姑娘既在當場,對目擊情形,可有證詞?」
「有證詞。」
「哪些人聽見?」
「我九大掌門通通聽見。」
「哦——!」教主柳眉一皺,頗感意外,她認為「太聰長老」可能衝動,但其他八大掌門,卻不一定都衝動。
要救路李二人,是她的感情使然。
但她深明大義,至少不能漠視九大掌門的一致意見。
因此——果斷的「風流教主」也不禁有些猶豫。
沉吟中,
終南「莊虛真人」首先開口,其他衡山「鐵磷長老」,五台「玉柱長老」,青城「宏景真人」,崆峒「文華真人」,崑崙「紫衣仙翁」,峨嵋「法潮長老」,也都緊隨其後,異口同聲道:「杜姑娘的話。我們都親耳聽見過,確實不錯……。」
「她真的證明路春生勾結老魅,殺死了『太智大師』嗎?」
「一點不假!」
「這……這就奇了!」
「風流教主」大感意外,口稱出奇——
她極端相信路春生和「李明珠」但當日「太智」之死,「李明珠」並未在場,而是「白衣龍女」?
如今「白衣龍女」作證,各大掌門親聞,那麼,路春生是否說謊呢!?
心念中。
教主目光一移,以半信半疑的眼光,盯在路春生的身上!
路春生身不能動,但問心無愧,不怕考驗,故以極冷靜的態度,一任「太聰」與其他掌門曉曉發言,自己不予分辯。
但——「教主」那內心動搖的眼光,使他不能不說話,因此坦然朗聲道;「教主!杜姑娘是講過這種話,可是另有道理……。」
「什麼道理?」
「她被『太聰和尚』用『奇楠寶香』迷住,以致記憶錯亂,無中生有……。」
有字剛完。
「太聰」巳然狂吼一聲:「放屁!」
竟將他的下文,從中打斷!
「風流教主」真給他們弄糊塗了,下意識玉靨生寒,既想發作,又有幾分猶豫……。
於是「烈陽道長」趁機上前半步,目掃雙方,道:「教主,路春生咬定這句話,如要解決,貧道倒有個拙見!」
「哦!老道長有何高見?」
「把『杜姑娘』請了出來,由你當面一聽!」
「有理!有理!」風流教主滿意的點頭。
就連路春生,也以感激眼光,朝道長深注一眼,他認為對方倒底公平,不像其他人全憑意氣。
可是——這方面滿意,那邊大傷感情,其他人還沒講話,「太聰長老」面皮**,強壓一腔焦怒道:「道友,你……你這是……多此一舉——!」
老道長雖然客氣,也以堅決的語調答道:「貧道豈願多事,但求雙方心服。以免天下武林哂笑!」
「好吧,」長老萬端無奈,勉強依從,手一揮,立朝「太慧大師」道:「師弟聽令,快將『杜姑娘』請來,不得有誤!」
「遵法旨!」
「太慧」不敢怠慢,高應一聲,身形電掣,疾向寺中射去。
但——「太聰長老」突又袍袖一劃,一股無形真勁,冷射向路春生咽喉「啞穴」!
「吭!」路春生身形尚不能動,真勁到時,無法閃避。立刻倒抽了一口氣,頓時噪聲失靈,立成暗啞!
「烈陽道長」見狀,不由大感意外。
「風流教主」更是激動,早已隔著蠱幕怒聲叱道:「大掌門,你這是何意……!」
「太聰長老」扭轉身形,高聲答道:「我怕他見了杜女,又來多嘴……。」
「不可以!」教主柳眉生威,堅持已見道;「請那『杜姑娘』見面,就為三方對質哪有不讓他說話的道理!」
「教主,你也該冷靜一點!」太聰長老強詞奪理的辯道:「尊駕剛才承認,想要查明『太智』之死是否關係路春生,按理說,有我們幾派掌門證明,盡可相信,但為了大家心服,才請杜秋鈴出面,如今,你們的條件,本掌門件件答應,我要防止他插嘴,你們就不答應。這樣公幹嗎?」
「風流教主」外剛內柔,不禁一頓,道:「但他也是當事人,總得表示意見……。」
「更簡單!他雖不能言,卻可以用點頭搖頭表示意見!」
「這個……,」教主還在沉吟,寺內人身形似電,快似星丸跳擲!
「太慧大師」巳和「白衣龍女」雙至當地,她的肩頭,還佩著那柄「五龍金劍」。
再說杜秋鈴聞言趕來,原本興沖沖喜不自勝,但看到這種毒蠱如潮,雙方對峙的場面,忍不住滿腹驚疑,煞住去勢!
但驚疑中,她美目流盼,已經看到了路春生。
連忙隔著九大掌門,柔聲叫了一聲:「生哥。你好……。」
可是,好字剛出,她又發現了昏迷未醒的李明珠!因為以前兩次相逢,都是看到對方的化裝相貌,因此面對這冷艷出塵的美女不由下意識的芳心一顫,頓將下文嚥住。
尤其——路春生不能說話,其沉默不言,更教她感到難受!於是,杜秋鈴改變話題,另行間道:「生哥,她又是誰?」
「……。」
「你為什麼不講話?」杜秋鈴微帶嬌嗔,芳心一忖,女性特有的直覺,使她恍然地「哦」了一聲道:「她……她……一定是『風流教主』的小教主李明珠,對不?」
「對!」
「風流教主」遙隔應聲,杜秋鈴那付妒嫉的表情,也已引起她的驚異,但仍客氣的問候道:「前次慢待杜姑娘,量必別來無恙!」
杜秋鈴一想到受困對方總壇,心中頗不舒服,勉強點頭道:「謝謝教主,我還好,但不知你蠱困少林,為了何事?」
「來救路春生和我義女。」
「救?為了什麼要救?難道……」
剛講到這兩個字。
「太聰長老」忙不迭乾咳一聲,連忙插嘴道:「杜姑娘,是老衲請你出來,有句話講。」
「講什麼?」
「非常簡單,請你告訴大家,路春生是否和『碧靈魅影』串通,殺了敝寺的『太智』沒有?」
「役有!」
這沒有兩字,出自杜秋鈴的本心,因此不加考慮,脫口而出。
但是——這話的後果,卻不異睛天巨雷!
七大掌門面露駭然,「烈陽道長」更是臉色大變。
至於「風流教主」,卻浮出冷峻嚴肅的笑容,立刻聲似冰霜的叱道:「如何!大掌門血口噴人,這下可不打自招了!」
不過,「太聰長老」也非等閒,滿有把握正色答道:「大家別激動,『杜姑娘』與路春生關係特殊,這樣問法,她當然說沒有!」
「風流教主」緊緊逼問道:「那該什麼個問法?」
「讓老袖請她拋開感情,用理智答覆。」
話聲中,「太聰」扭過頭來,目眶寒電,盯定杜秋鈴道:「杜姑娘,你是最誠實的人,現在,老衲請你冷靜回憶,然後再講有沒有!」
「嗯——!」杜秋鈴被他目光所迫,明瞭一眨,低下頭去。
及過了片刻時間,她似是回憶之中,記起了一件不願講的事。情兀自垂頭默無聲。
「太聰長老」卻以洪鐘似的嗓音,朗朗問道:「杜姑娘,倒底有沒有?」
「有!」
「我再問一遍,倒底有沒有?」
「有!」
這個字,像一股冷風,掠遍當地。
所有在場諸人,都深吸一口氣,鴉雀無聲,緘默得像一群石像,就連「烈陽道長」也無話可說!
至於路春生,他內心著急,口不能盲,百忙下,雙目寒芒閃閃,連盯向蠱圈外的「風流教主」。
教主此時,心中半信半疑,信的是杜秋鈴純潔天真,不像在說假話,疑的是路春生剛才說過,對方是受了「奇楠寶香」擺佈。
於是——她目光一閃,逕朝太聰問道:「大掌門,『杜姑娘』雖然承認,可是!她是否中了『奇楠寶香』之毒?」
「毒?哈哈哈哈!」太聰長老故發一陣大笑道:「本門『奇楠寶香』,功能降魔辟怪,克毒寧神,沒聽說過有毒!」
「真的——?」
「當然是真,你如不信,可問在場諸位!」
「風流教主」,聞言,鳳目一睜,掠過各派元老。
只見人人點頭,都證明「太聰長老」所言不虛!
但,當地觸及路春生的目光,對方那股否認的眼神,卻表示其中有詐!
「怪哉!」教主暗自懷疑,心念疾忖道:「武林之中,從來沒說過『少林寺』會用毒,至於『奇楠寶香』,應是希世奇珍,更不致於害人呀……」
狐疑中,她二次注目凝眸,打量路春生眼中神色。
路春生有口難言,手腳又不能動,只能將眼珠轉動,斜向杜秋鈴一比。
本來——他的意思是要求「教主」,把杜秋鈴一道帶去,然後設法解救,再行追問。
但這目光示意,那能說出這多曲折情形,因此「風流教主」暗自猜想,完全誤解原意!
第一,教主本身善用毒盅,乃武林中不傳之秘,但也因這個原幫,她一時之下,想不到救人解毒的「奇楠香」,也能害人!
第二,路春生目光示意,要她帶走杜秋鈴,她卻以為定要她再追問。
心急下,還未決定如何措詞。
「太聰長老」眼中閃出一道異光,故意搶先道:「教主,你不相信各派掌門,也是意料中事,但老衲可以告訴你。以『杜姑娘』的身份,她對路春生的事決不會瞎講!」
「她不會瞎講!為什麼?」
「因為杜姑娘是他未婚妻子!」
「哦——!」風流教土駭噫出聲,艷光照人的玉容,頓時一片煞白!
因為——教主早年,因貌惹禍,波及父母,對於世界上玩弄女性的薄倖男人,恨不得挫骨揚灰斬盡殺絕!
如今,她一聽路春生早有婚配,而且對象竟然是杜秋鈴,這一氣,頓時如蛇噬心,深悔當初放了兩人,且以義女相配!
汪怒中,杜秋鈴冷眼傍觀,更感可疑,她那女性的直覺,告訴她事出非常,關係著她的情感!
於是她柳眉一簇,粉臉含嗔,上前兩步,森然問道:「教主!我確實是他的未婚妻,你為什麼如此奇怪!」
「……」
教主那有心思理她,目中怨毒如潮,遙注路春生,冷聲叱問道:「路春生,你既有妻室,何不早講!?」
路春生心知誤會大深,急得額角見汗,嘴唇連掀,但卻無從反辯!
「風流教主」這才想到他穴道未解,不能講話,不由牙縫中進出恨聲道:「搖頭不是點頭是,你這總辦得到吧!」
路春生素不說謊,當然只有點頭!
誰知不點頭還罷,這一點——
教主一聲冷笑,覺若巫峽猿鳴,杜鵑啼血。
其淒涼悲怒,使得在場高手,悚然無聲,就連杜秋鈴,也是明眸發呆,一陣寒顫!
「大掌門!」教主喉頭一哽,硬生生一字一頓道:「路春生的事,我不管了……」
「頌!」太聰長老假裝驚奇,內心極為得意的問道:「那位李姑娘,教主又打算如何呢?」
「把她交出,雙方和解!」
「嗯——,」長者故意沉吟片時,道:「念在武林—脈,老衲可以答應,但本寺受劫門人,要你醫治。」
「當然。」
「蠱陣餘毒也要負責清理!」
「當然。」
教主連聲答應中,隨向女侍「黃棉」,「紅綃」將手一比,兩女侍立刻各自探囊,取出兩大包解藥。
然後,她玉腕一揚,將解藥凌空擲來,拋與「太聰長老」道:「這兩包解藥,都用清水化開,一包與你門徒服下,另一包灑遍全山,毒性自解,至於那死了的人嘛……,」
「武林爭鬥,生死無常,教主既出誤會,老衲也沒有話說。」
太聰長老居然一改常態,大為讓步,答話中,身形奇奧一飄,接過尚在昏睡的李明珠,雙臂一拋,將她拋向教主。
教主接過義女後,一探穴道,心脈無傷,馬上一聲清嘯,率領兩女侍,八蠱姑,風流雲湧一般,齊向山脈撤去!
她們來時似怒潮拍定,去時快如閃電。
九大掌門眼見一場驚險,瞬化平安,都不由心情一寬,那「太慧大師」更自掌門手中接過解藥,率領本山門人,按方除毒去了。
但——
「白衣龍女」杜秋鈴,她將這突然轉變的場面,芳心中怔然不安,想來想去,十分驚奇:「她把李明珠看做情敵,今被『風流教主』帶走,倒了卻一樁心事,尤其教主的表情決裂,今後諒不會讓路李二人相見……」
可是——「教主」為什麼如此憤怒!?
難道個郎移情?竟和李明珠有了恩情!?
同時,在另一方面來想,「太聰長老」情形可疑,對於個郎,顯有加害企圖,這一點,她是絕對的無法忍受!
就當「太聰長老」身形斜飄,要將個郎挾走時,杜秋鈴嬌軀電閃,忙不迭向前就搶。
不過,她雖快,長老更快三分,早將路春生單臂一挾,挾於脅下。
「長老!你打算怎麼樣?」杜秋鈴柳眉一豎,森然喝問。
「太聰長老」見狀,目芒一閃,去勢一停,先讓八大掌門飄出數丈,然後壓低嗓音,故作嚴重之色道:「杜姑娘別鬧,路施主出了毛病……。」
「毛病?」杜秋鈴明眸大睜,不信地搖頭道:「決不可能出毛病!」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怎麼不可能?」
「那麼——,他出了什麼毛病呢?」對方說得神秘而嚴重,她有點動搖了。
「太聰長老」側首皺眉,故作沉思道:「嗯——,這一點……老衲還不太確定哩……。」
「哦!」杜秋鈴驚噫失聲道:「長老……連你也不確定?」
「不錯!」
「但是你對生哥的神色凶狠,好像有……」
「有什麼?」
「有害他之意!」
「哈哈哈哈!」太聰長老一陣大笑,雙目連眨道:「杜姑娘,你看老衲像害人的人嗎?」
「嗯,不……不大像!」
「那就不必多疑了。」
「可是你制了他的穴道,而且,對他不客氣!」
「此乃老衲醫治毛病的方法。」
「我不懂——?」
「路春生似乎生了心病,入山以來,神色有異,因此老衲設法將他制住,伺時假作凶狠,好嚇唬他一下。」
「長老就用驚嚇治他心病?」
「正是,凡是有心病的人,遇上大驚大喜等刺激,都可能回復正常,如今我就是這個打算。」
「原來如此!」杜秋鈴被他騙住了,恍然應聲中,美目含愁,直朝個郎盯去。
再說路春生,他被「太聰長老」挾在脅下,耳聽這番話,氣得七竅冒火。
可是——氣雖氣,自己卻無法反駁。
如今杜秋鈴側身扭頭,朝他一看,倒是個喑使眼色,教她留神的好機會,於是,路春生虎目一眨,就想提出謦告。
但,「太聰長老」年老精靈!
他這裡眼珠一瞪,他那裡五指發力。
輕輕一扣,竟是不差毫分,扣住了他腰間「章門穴」!
瞬間下,他身如觸電一般!
立感一股真勁,貫穴走經,使他雙眼暴出,無法眨動,同時面皮一陣陣的連作痙攣扭曲得獰若鬼怪!
「哎呀——!」
杜秋鈴被個郎的表情嚇得失色驚叫。
「太聰長老」卻裝成毫不知情,假意問道:「杜姑娘,你怎麼啦?」
「長老,你……你……你看看他的臉……。」
「他的臉?」長老應聲中,低頭一望。故意皺眉駭道:「糟糕!韓施主的毛病更加嚴重了!」
「那……那怎麼辦?」
「等老衲我來想想……。」
長老目芒暴射,暗掃四方。
只見——門下弟子,在樹林中沷水除毒,沒人注意他們。
但八大掌門卻遙立有百丈以外的山坡,正等候他倆回去。
這一來,「太聰」有點遲疑不決,暗自忖道:「趁此殺死路春生很容易,這機會簡直太好了!
可是!他們八位掌門,還能遙遙看見,別人不愁,如果『烈陽道長』起疑的話,倒是一層麻煩……」
無法決定中,又聽「白衣龍女」杜秋鈴語聲焦急地問道:「長老,你打算怎麼辦?把他送到寺中靜養片時如何?」
「嗯……。」
「那麼請八大掌門一同想辦法,也許比較好……。」
這句話,等於提醒了對方!
「太聰長老」立刻軒眉一笑,不住點頭道:「對!對!對!
老衲還是去跟八大掌門合作,再試剛才的辦法,但有一點,要跟姑娘說清楚。」
「那一點?」
「我們所用的辦法很……很特別,你可不要害怕。」
「害怕不至於,不過你們的辦法,特別到什麼程度?」
「剛才我們九人集會,當面廢了路春生『武林宗主』的封號,並且出言恫嚇,要將他治以死罪……。」
「哦!你們做到了這步田地!?」
「不錯,但是這都是故意嚇他,好找出心病癥結。」
秋鈴略一沉吟,暗自思忖,但因中了過度的「奇楠寶香」,長老的話都像有一股魔力,使她不由自主的予以接受。
片刻後,杜秋鈴想不出個所以然,終於點頭道:「好吧,一切都依長老去辦,只要找得出生哥的心病就行了。」
「當然,當然……」
「那麼,我可以在場傍觀嗎?」
「可以,可以……」
「太聰長老」心花怒放,連連點頭,得意地袍袖一揮,柔聲說道:「姑娘你先請,老衲隨後!」
杜秋鈴蓮步一移,朝前就邁。
這一來,「太聰長老」可高興極了。
他此番出面。不僅使「風流教主」收兵自去,而且折服了「烈陽道長」使他啞口無言。
如今——連這「白衣龍女」,也哄得服服貼貼的。
他僅可放心大膽,再在八大掌門面前,將深恨入骨的路春生,名正言順,置之死地!
但——杜秋鈴蓮步飄縱,僅只走出兩步。
又聽「哎——!」的一聲,起自身後。
同時,她目稜閃處,似見日光照地,人影一旋,不由下意識的一個冷噤,心知變生肘腋,來了絕頂高手!
那時快,說時慢。
杜秋鈴瞬地轉身,一眼看去,旋即發出半聲驚噫!
因為「太聰長老」脅下空空,他所挾持的路春生,剎那之間,已經換到另一人的肩頭!
而那長老卻一尊木偶般,雙目圓睜,兩手垂下,怔呵呵的站在那兒無法轉動!
杜秋鈴見狀,週身一凜,彷如令水澆身,也不知怎樣是好。
不過,她那雙明亮眼睛,卻是一瞬不瞬,緊盯來人。
只見對方鬼氣啾啾,陰風逼人,面目猙獰,尤勝厲鬼,尤其眼眶中罕芒如電,盯著那「太聰長老」似有殺人之意!
這付險惡狀像,把個英風颯颯,不亞鬚眉的杜秋鈴,直嚇得陣陣寒粟,心如鹿跳!
可是——愛情的力量是無比的。
她一見來人擄去個郎,芳心中急急交攻,竟然猛地一掙,顫聲喝道:「你好大膽子!?還不把我生哥放下!」
「老夫不能放……。」對方冷聲相答,話聲猶似一股陰風。
杜秋鈴一陣噁心,不等對方講完,緊緊問道:「你為……為什麼……不能放!?」
「他落在『太聰』手中,必被害死!」
「胡說——!」
「信不信由你,老夫可要走了……!」
了字剛完,對方身形一幌,就像幽靈飄蕩,勢將隨風而去。
杜秋鈴一急,連恐怖的感覺都忘了,也不知從那兒來的一股神力,蓮足一彈,上前半步道:「慢著!你且報上名姓!」
「名姓……?」
「難道你沒名沒姓!」
「嘿嘿!」對方陰笑兩聲,聲如梟鳥,接道:「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武林中人稱『鬼門關主』是也!」
「哦!原來是『十大魔星』之一,『碧靈老魅』的走狗!」
對方聽到這句話,臉皮一陣痙攣,嘴唇連掀,欲言又止,結果卻把要說的話,咽將回去!
再說「白衣龍女」杜秋鈴。
她先被對方的武功所驚,後被那奇形惡相所嚇,因死心神不屬,應付無方,如今對方投上姓名,自稱「十魔」之一。她的膽子就大了。
於是一聲勁笑,真勁陡增,手一翻,拔出了寒光照人的「五龍金劍」。
但對方的表情,亦是變化多端。
他起先狠盯「太聰長老」,目露殺機,可是轉瞬之間,似乎想起另一件事,改變了主意,尤其在看到八大掌門作勢欲動時,更有及早抽身之念。
結果,杜秋鈴卻飄身前進,喝問姓名。
於是杜秋鈴的辱罵,他要想反駁,卻又忍住,反而出手如風——
「砰——!」的一聲。
將「太聰長老」點翻在地,全失知覺。
這一手對於杜秋鈴,真不亞火上澆袖,更增痛恨,立見皓腕翻吐,劍化長虹,直朝對方咽喉部位,凌厲刺去。
誰知道對方速度,更快過她,兩指奇幻一劃,身形翩然一閃,竟將她持劍手腕,牢牢扣住。
杜秋鈴禍生肘腋,悚然大驚,忙連左手的劍訣一換,掌緣橫削,反切對方胸口!
但這「鬼門關主」,功力卻高得出奇,一見險招,竟然不救,僅只二指加勁一收,杜秋鈴腕穴全麻,頓時渾身無力。
那時快,說時慢!
對方這一瞬之間,不但制服了杜秋鈴且將「五龍金劍」順手奪下。
她又怒又駭中,氣得美目圓睜,只希望八大掌門,快些趕來,也好解救三人的危難。
但——事實卻出意外!
對方翻手如電,將寶劍掖在腰帶下,然後手一抄,又朝她纖腰捲至。
杜秋鈴眼看無法閃避,少女特有矜持,使她雙頰赤紅,恨不得一死相拚,免受邪魔之辱。
可是——對方見狀,卻浮出一沫笑容,襯著那鬼怪般的臉孔,更令人噁心不巳。
就在將要挾住她的腰部時,又用細如蚊蚋之聲,對她耳邊說道:「杜姑娘別緊張!好好跟我走罷。」
這一聲「杜姑娘」,真不亞平地焦霄!
杜秋鈴芳心「砰!」地一聲,大感怪異之至——
「我從來沒見過『鬼門關主』,也沒有報出姓名,憑什麼,他會曉得我姓杜?」
心念中,她不禁脫口問道:「你到底是誰?怎麼認得我?」
此時,自稱「鬼門關主」的神秘客,巳將她牢挾脅下,聽她反問,僅只輕答道:「反正不是生人,你放心好了……」
了字未完,聞聲驚覺的八大掌門,已然聯袂趕來,距離不過三十來丈。
首聞「烈田道長」勁喝如雷,雄沉喚道:「來人休逃,看掌——!」
掌字聲中,老道長雙掌齊搶,想用道家真力,隔空游擊。
好個神秘客,他眼看八大高手,快似風雲,如被他們圍住,勢難走脫,百忙下眼神一眨計上心梢,馬上腳尖一挑。
「呼——!」
「呼——!」竟將昏迷的「太聰長老」,輕輕佻起,直向八大掌門射去!
這一下,嚇得「烈陽道長」招勢疾換,忙不迭雙臂齊掄,將「太聰長老」,凌空接任,至於其他七人,也是凜然一怔,身形齊慢。
就在這一瞬間,神秘客腰掖寶劍,脅挾兩人,奇奧絕倫的身法一旋,仿如一道輕煙,消失於叢林之內!
再說這八大掌門,他們兜在百餘丈外等候,都以為勁敵既去,高枕無憂,誰也沒料到會有意外。
再加上客乘虛而來,竟在少林山門,眾人眼下,做出大膽之至,驚世駭俗的舉動。
尤其臨去那一招,功力之高,使得八派元老自歎不如,因此他走了以後,眾人都顧不得窮追,一齊圍定長老,先看他的傷勢。
「嗯……,還好……」
「烈陽道長」首先吁子口大氣道:「太聰兄只是昏穴被制,並無大礙。」
崑崙「紫衣仙翁」聞言問道:「對方手法是那一派,道兄能看得出嗎?」
「烈陽道長」搖了搖頭道:「很慚愧!貧道見識不廣看不出來,但對方手法十分準確,而且極為輕靈,可以說妙到顛毫,武林罕見……。」
「哦——!」幾位掌門人同聲驚噫,其中衡山「鐵憐長老」瞠目問道:「既然功力驚人,會不會是……『碧靈魅影』!?」
一提「魅影」,眾掌門同又一噤,——
如果,那麼擄走杜秋鈴,卻僅點昏「太聰長老」,其用意又是什麼!?
驚疑下,「烈陽道長」丹田運功,已用一雙手掌,替「太聰」推宮過穴,經過這段時間,長老已經朦朧地張目甦醒。
「紫衣仙翁」見狀,立刻慰問道:「太聰兄,你可好了沒有?」
「我……?」太聰雙目連眨,似乎夢中醒來,一時還不清醒!
「是呀,你剛被敵人點倒,有否其他傷處?」
聰側首凝神,沉思片刻道:「我剛才是被敵人偷襲了,其他的傷倒沒有……。」
長老一副心神不定,半癡半呆的模樣,使得八大掌門著急無比!
他們不知道究竟是受傷初癒的象徵,還是敵人用了特別手法!尤其剛才是由「烈陽道長」解開穴道,因此他比別人更為焦急。不由緊緊迫問道:「長老,剛才那人究竟是誰?你是否清楚?」
「那人麼……?」太聰想了一想道:「就是『十大魔星』之一,外號『鬼門關主』!」
「哦!哦!」
眾人發出一片嘈雜聲,但臉上表情,卻不相同。
其中「莊虛真人」寬心一笑道:「鬼門關主算什麼!憑他那兩手,決無妙著!」
但是——「鐵憐長老」的看法正好相反,他皺眉說道:「如果真的是他,能夠暗算得了『太聰兄』嗎?」
「莊虛真人」辯道:「這倒不一定,暗下冷招,誰也防備不住!」
爭論中,「烈陽道長」從中解圍道:「別的先不淡,主要的是『太聰道友』是否看的不錯……。」
「大聰長老」聞言,立刻接道:「這一點決不會錯,他的相貌,確與傳言相符,面且我聽到杜秋鈴問他姓名,他自己親口報出。」
「這可奇怪了,」烈陽道長撫鬚沉吟道:「如是『鬼門關主』,功力決不如此之高,如果不是,那又是一件疑問!」
「對!」
「對!」
幾位掌門同聲附和,都同意道長的見地。
其中「莊虛真人」更向「太聰」提議道:「道兄,不論來人是假是真,他膽敢偷入少林,當著九派掌門,暗算閣下,這筆賬非算不可,而且他擄去路春生杜秋鈴,這兩人一人是敵,一人是友,也非追回來不行,依我看,還請道兄主持,馬上追趕!」
這篇話極有理由,各掌門同意之餘,以為「太聰長老」必然依允。
但是——「太聰」的反應,卻大出意外,他俯身低頭,慢應了一聲:「這個……。」再沒有其他的話。
眾掌門更驚奇了。
「莊虛真人」上前一大步,急忙催促說道:「太聰兄,你還有什麼考慮的,對方功力再高,夾著兩個人總得耽誤腳程,以我們九人功力,絕對追得上!」
「……。」
「大聰」仍不答話,引得對方氣急敗壞道:「怎麼樣,追不追一句話,別這麼悶聲不言……!」
「算了!」大聰居然毫無所謂,全沒火氣。
眾掌門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莊虛真人」更加逼問道:「什麼?閣下就這樣『算了』!?」
「太聰」雙目微睜,平靜地答道:「佛家弟子,清靜為懷,這點子小事,何必那麼計較!」
「嘿嘿嘿嘿!」莊虛真人氣得冷哂連連道:「好吧,你們少林寺能丟這個臉,我也丟得,大家都不管罷!」
眾掌門吃驚之餘,一時議論紛壇。
有的堅持要追。
有的賭氣不去。
「太聰」見大家人聲嘈雜,莫衰一是,居然雙手合什,點頭說道:「對不起,老衲還要參禪拜佛,可要先走一步。」
話聲中,竟如沒事一般,大袖飄飄,就要邁步。
但剛只步兩三步。
「烈陽道長」臉色一陣變化,沉聲喝道:「且慢——!」
「太聰長老」茫然止步,問道:「道兄還有何事,需要老衲效勞嗎?」
「請你相等一下,讓貧道替你再查經穴。」
「用不著,」太聰帶笑搖首道:「老衲心平氣和,週身舒服,不必麻煩了。」
「不!貧道看看無妨,請你過來吧!」
「多謝道兄,我確實用不著。」長老性情大變,微笑中一轉身,又要挪步。
「別走!」烈陽忽地目芒暴射,大吼如雷,吼聲中,臂出如風,二指一駢,正對著「太聰長老」指去!
這一著,嚇住了各大掌門人。
因為道長此扣,乃平生純陽精血,輕易不用,如今卻來對付「太聰長老」,是見事態嚴重!
並且——這一手的用意如何?
以老道長的立場,當然無意傷人,但舉動卻又出意表。
那時快,說時慢!
「太聰長老」全未防備,百忙中要待閃避,已是不及!
只見白芒到處,立聞吭聲!
長老「蹬!蹬!蹬!」蹌退三個大步,面泛火紅,臉以抽搐,現出驚駭至極,痛苦莫名的模樣!
而「烈陽道長」,卻是面色凝重,肅立不動,雙目冷電如潮,一個勁盯視對方的變化!
凝視下,「太聰長老」胸頭起伏,喉頭跳動,二目如燈,雙手顫戰,似乎體內有一團塊磊,一時吐不出來!
場中,冷得鴉雀無聲。
約經片刻工夫,「太聰」長老鼻發嘶聲,流出了兩行血柱,而身體的顫戰,也越來越厲害。
終於,他痛苦之狀,達到峰顛,「登!」的一屁股坐跌地上,那一震之力,使得鮮血之中,噴出一塊淡灰濃液。
「唉——!」
「太聰長老」如去大石,頓時輕鬆地吁出聲,就地雙膝一盤,竟自凝神運功,調養血氣。
「烈陽道長」見狀,更不去打擾對方,手一招。使各位掌門站成一個法圓形,居中說道:「各位道友,『太聰長老』這回中了對方奇奧陰招,以致腦戶積寒,心性大改,因此我們不管對方真假,務要迫出根源,否則後果複雜,更加多事了!」
各掌門一想之後,一齊拋去成見,贊同道長的看法。
那崑崙「紫衣仙翁」首先點頭應道:「我們都不是怕事人,只是敵方可疑,須有萬全之策,這發號施令的責任,還要請道長擔任!」
「好吧!」道長古道熱腸,慨然答道:「既然諸位客氣,貧道只好勉為其難,現在我就冒昧分派了,我準備大家分為兩批,『宏景』,『文華』,『莊虛』,和貧道一批,『鐵磷』,『王柱』,『法潮』和『紫衣』為一批,加緊腳步,應能追上……。」
道長分派之間,各掌門凝神傾聽,點頭應是。
但當說到結尾的地方,身後怒吼連聲。「太聰長老」突又氣沖沖闖入人群,激動無比的吼道:「鬼門關主救走路春生,更是他勾結老魅的鐵證!追!追!我要生擒兩賊,把他們碎屍萬段!」
長老內傷一去,個性復原,其惱怒之情,簡直如同癲癇。
「烈陽道長」見狀,不由得暗皺雙眉,但對方以地主之尊,不能不讓他一步,於是婉言說道:「掌門人參加當然更好,就請和貧道一路,凡事好有商議。」
「不!」太聰餘怒不息,立於反對道:「我跟『鐵磷長老』一路,搜查東南兩方,道兄們搜查西北,發現敵蹤,馬上警告。」
「好吧!」老道長拗他不過,只得依從,本來他想監視對方,免其怒中行事有所差池,但勸也不允,只好作罷。
於是,兩批人約好連絡暗號,且由少林寺派出數百門人,廣佈眼線。
同時「太聰」怒沖沖的,一連聲高呼發令,命掌門人取出兵刃。九大武林元老各帶隨身利器分奔兩方射去!
※※※
按下「太聰長老」等人不提,先說神秘客的下落。
當此人接著路杜兩人,一飄身,射出少林寺外,快似風起雲回,眨眼間,巳及三十餘里。
在這一路飄縱中。
路春生已失知覺,不省人事,杜秋鈴雖則無法動彈,但不住的破口大罵,憤慨至極。
偏是那自稱「鬼門關主」的怪人,耐性奇佳,居然任他喝罵,毫不回嘴,直等到進入一座密林,才將兩人放在當地!
「老魔頭!你敢把姑娘怎麼辦?有種的坦白講!」
「……」
神秘客不聞言,出手如風,先將路春生拍醒,對於杜秋鈴卻不解救,由她心中納悶。
當路春生張目醒來,第一眼就認出了對方身份,冷哂聲中,上前兩步道:「好個『鬼門關主』,你在『達摩巖』前,替『碧靈魅影』幫兇,如今又來裝神弄鬼!」
叱聲下怒火直升,下意識運氣提功,就要出手!
誰知不提氣還罷,一提氣才知體內發虛,真元不繼!
「哈哈哈哈!」對方見狀大聲笑道:「你被困多時,體內還未復原,不如休息一陣罷。」
這句話,聽來刺耳錐心。
路春生自恃曾服奇珍,即要強行發力!
對方看他這樣,駭然一皺眉,隨即心下恍然的笑道:「你別誤會,我並不是什麼『鬼門關主』……。」
「那你是准?」
對方不用言語答覆,僅將雙臂一劃,作了一個奇奧的手勢!
「呵!」路春生明白了,慚愧不已,上前行禮道:「原來是『丑僧』前輩,在下失敬了。」
「別客氣,」對方點頭答禮,並將「五龍金劍」遞過。然後手指杜秋鈴道:「那位杜姑娘,還要請你替她解穴。」
「是!」路春生連忙答應,手法如飛,幾掌之下,已將穴道全解。
想那杜秋鈴,雖中了過度的「奇楠寶香」,記憶上有毛病,體力卻極充沛,立刻一躍身,目注神秘客道:「原來尊駕不是『鬼門關主』!為什麼你偏要扮他模樣,冒他名姓呢?」
對方聞言答道:「第一,我不能以真面目見人,第二,我當著『太聰』說謊,好給他一個錯誤印象,以免違背誓約!」
「誓約?」
「我向路春生保證過,決不到少林生事,如今逼不得已出面,只好冒大名姓,省得另生枝節。」
話到此間,路春生不禁插言道:「這樣講來,『風流教主』蠱困少林之事,前輩也看見了?」
「不錯!老衲袖手傍規,從頭看到尾,如果她救得你出來,我就不插手了。」
路春生聽他如此苦心相救,不由感動無比的說道:「前輩,我太感謝了,但不願你露面的原因,是怕洩露你的身份,以致捲入武林恩怨。」
「那不會的,老衲不但報了假名,而且為了罰治『太聰』的私心,雖不曾置之死地,但已另用手法!」
「手法?什麼手法?」
「老衲以陰柔內力,透入他的腦穴戶!消滅了他的恨心怒火,另化成一片清靜和平之氣。」
「那他豈不心志迷失,大改本性?」
「總比懷恨害人來得好,並且他一月之內,不會有追尋閣下的念頭。」
「這樣也好,我們可以有時間辦點正事了。」路春生放心的吁了一口大氣,但他那裡知道,「烈陽道長」偶然一念靈機,已為「太聰」解穴,對方此次追上,又有一番慘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