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悔都沒有用!雙目怒視中,路春生一面提氣,一面用本門步法緩緩移動,他只有找尋機會,作最後的拚鬥!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戰場中主客易位,老魔星又佔上風,連連狂笑不已,他也是運用凝力,要把寶經秘訣,和剷除禍根這兩件心願,在一掌之下了斷!
笑!
笑!
笑!
笑聲如梟夜啼,令人毛髮悚然,路春生孤掌難鳴,身陷絕地,似乎是無計可施了……!
卻說「碧靈魅影」嘎嘎嘎嘎狂笑,得意忘形,不防那笑聲中一股旋風,帶來了一條裊娜身影。
來人如鬼魅飄行,一閃而近,默然不發一言,長袖展處,大篷無色無臭的細粉,噴了老魔星滿身滿臉!
「你……你是哪個?」
「碧靈魅影」一個怔然冷噤,惡眼閃處,發現是個不相識的絕美少女。
那少女立刻森然立掌,披唇反叱道:「你不認識我,我卻認得你……」
這口音正是「毒情仙子」李明珠,老魔星馬上恍然道:「我道是誰,原來你是五魔地府中的那一個。」
「正是本姑娘!」
「想是來救你的情人?」
「李明珠」嬌靨一紅道:「是又怎樣?」
「嘎嘎嘎嘎!你來也無救!」
「為什麼?」
「他中了老夫『噬心奇毒』!」
「哈哈哈哈!」李明珠不由哈哈冷笑:「碧靈魅影」見狀,不由大起疑雲道:「此毒曠古無儔,你笑什麼?」
「我笑你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噬心草』毒得了別人,對付我生哥決無用處!」
「哦——?」
老蛙駭然中,目光一掃路春生,心想此番用毒很多,中人必倒,但對方卻面不改色,毫無反應。
他怔了一下,但旋即陰笑道:「就算他發毒很慢,也難逃老夫掌下!」
「哼,本姑娘在此,你別妄想!」
「小丫頭少來賣狂,老夫連你一起處置!」
「李明珠」不受恫嚇,反唇相譏道:「老魔頭!虧你自負功力不凡,連自己中毒也不知道嗎!」
「哦!」對方一凝神,果覺毛髮聳然,有點不妙,忍不住駭然問道:「毒,你這是什麼毒?」
「別管什麼毒,反正無藥可解!」
「胡說!」老魅反叱一聲,身形側轉,暫時不對路春生,逕向「李明珠」故作陰笑道:「別人沒解藥,你本人總不能沒有吧?」
「李明珠」報以冷哂,淡然答道:「這毒是專門為你準備的,連我身上也無解藥!你不必妄動心機!」
「碧靈魅影」眉峰一皺,大感意外道:「豈有此理,你自己就不怕毒嗎?」
「哈哈哈哈!本姑娘自小練制此毒,天性上就不怕!」
這句話不異一記悶雷,使得老魅一陣發怔,然後側側的問道:「如此說來,你是從小就準備對付我?」
「對!」
「你與我有何冤仇?」
「本姑娘與你無冤無仇!」
「那為什麼?」
「就算是武林人防你為害,早有打算!」
「那麼,你叫什麼名字?」
「『毒情仙子』李明珠!」
「是真名?」
「無名後輩,老夫不知,可是你的師長是誰?」
「你管不著?」
「當然管不著!」
李明珠硬是不說師門。
但,老魔頭到底精明,略一凝想後,立刻冷哂半聲道:「你不說我也猜著了,想必是『風流教主』門下,對不對?」
「對又怎樣?」
「想那『風流教主』不為正門所容,才列入十大魔星,接受老夫庇護,想不到她心懷異志,豈能逃過惡報!」
「哼!你才遭惡報!」李明珠面色一沉,柳眉豎立道:「何況我們教主早有防備,你想找她也找不到。」
「為什麼?」
「教主散了總壇,閉關去了。」
這閉關二字,「碧靈魁影」倒不放在心上,而路春生卻心神一動,疑雲大起。
但還來不及發問。
老魅突又一陣寒顫,暗中忖道:「毒!我真的中了怪毒?」
他不知道「情絲蠱」的來歷和厲害,可是數十年練制奇毒的經驗,使他暗地驚心,駭然發怵。
「小丫頭,五大魔星想必是你毒死的吧?」
「正是!」答聲中,老魅臉都嚇白了!
他親眼見過五魔死狀至慘,至今觸目驚心,不由得滴下數顆冷汗,暗中一提氣,更發覺奇經百穴均有異感——
「看掌!」
這一聲暴喝幾在同一時間,出自三人口中!
「砰!砰!砰!砰!」
連串爆聲,塵埃四濺,那煙霧般的渦旋,令人神搖目眩,一時睜不開眼睛。
等到煙塵落地。
場中僅餘路李二人,「碧靈魅影」已用全付功力,脫圍遁去!
「生哥,你怎麼樣啦!」
「李明珠」美目流盼,見個郎怒容滿臉,怔然喘息,忙不迭蓮步輕移伸手一扯衣襟,柔聲予以慰問。
可是——路春生卻倒退兩大步,臂腕一彈,抖落她的纖手道:「我有毒,你別靠近我……」
「啊!」李明珠纖手急縮,抱歉言道:「對不起,我一時沒有注意,幾乎又出毛病……」
病字還沒講完,她已不自主的一個寒噤,很顯然已從個郎那衣襟,沾上「噬心草」的奇毒了!
「糟——!」路春生駭然出聲,駭得手足無措!
因為「噬心」奇毒,惟有「天山玉液」可醫,此液已被自己服完,也成無藥可救的局面了。
再說「毒情仙子」李明珠,她本是用毒行家,一噤之後,也發覺情形不妙,但嬌靨上愁容一現即收,反倒泰然笑道:「生哥,小妹自知中毒,可是我不在乎,你不要難過……」
「不在乎?這算什麼話?」
「李明珠」明眸一眨,滾下兩行珍珠似的熱淚道:「我有對不起你的地方,恐怕不能見諒,不如……不如……」
路春生駭然上前一步,可又顧忌身上毒粉,不敢碰她,只得急咻咻問道:「珠妹,你對我太好了,任何事情都能夠諒解,不必如此。」
「真的?」
「當然真的,你只管說吧!」
「李明珠」拭去淚痕,低頭答道:「第一件,我把『大神寶經』背給了『風流教主』,如今她為避免與正門衝突,已經散了總壇,閉關修練去了。」
「哦!」路春生心頭一驚,果然他剛才的懷疑是對的,但事已至此,責怪無用,於是出言勸慰道:「教主也是好人,告訴她也就罷了,只是閉關自練,恐怕會走火入魔,一定要去制止,那麼,第二件呢?」
「教主要將我……我……」說到這裡,「李明珠」嬌靨飛紅,難於出口。
路春生見狀連忙催促道:「她要將你怎麼樣呢?」
「要將我許配給你……」
「哦,」路春生星目一閃,回想到那一夜風流,問道:「原來那……那一次……你是經過教主同意的?」
「是……」
「她的目的是……」
「將我的終身,你的自由,交換『大神寶經』。」
「你何不當時告訴我?」
「你的個性和她的脾氣,我都瞭解,因此只好瞞著雙方,由我一人承擔後果。」
這後果二字,代表她犧牲貞操,捨身相救。
因此,路春生感動不已,面色歉然道:「珠妹,你太癡心了,使我非常抱歉。」
「李明珠」目含珠淚,仰面問道:「那你真的原諒了我?」
「完全原諒。」
「這樣說,小妹雖死無恨了。」
說到死字,路春生馬上悚然一驚!
他自己中過此毒,又親眼看見母親遺體,和「雷霆劍客杜天威」當日慘死的情形,這一提,豈能不心驚肉跳!
但是——他以目內寒芒,一掃「李明珠」
只見對方面色依然,並未變綠,立刻喘了口氣,產生一線希望,道:「珠妹別急,你剛才僅用幾個指尖,扯了我衣襟一下,因此中毒不多,還有時間醫。」
「李明珠」正當活力充沛的年齡,聞言不由一震道:「我還有救——?」
「有救。」
「如何救法?」
「我帶你同去天山,找尋玉液!」
「能找得到嗎?」
「我負責一定找到!」
「可是你有要事在身,豈不耽誤……」
「什麼話,任何事情也不比救你重要。」
「生哥,你……你……太好了。」李明珠聽到這句話,芳心中甜密無比,因此一股求生之念,使她精神大震,重又容光煥發。
路春生見狀,也朗笑盈盈道:「事不宜遲,我們馬上就走,但沒有動身之前,我先得冼乾淨一下,否則路上太不方便。」
話聲中,他倆身形一飄,來到巖前瀑布旁邊。
路春生和著衣袍,任那清冷山泉,由頭至腳的沖洗。
「李明珠」看到他衣上血痕,不由淒然問道:「生哥,你怎麼一人前來,居然被老魅震傷了……?」
「我不是一個人,還有『碧靈丑憎』前輩!……」
「他老人家呢?」
「被老魅差人騙走了……」
「那就難怪!那麼你遇上靈光沒有。」
「遇見了……」
「哦!這可好啦,想必是寶經秘訣,挽救了你?」
「說來可惜,靈光雖然出現,我卻問了另一個問題,不過『碧靈魅影』,也以為我悟了秘訣,要不然他早下了毒手。」
「嗯——」李明珠茫然應聲,滿頭玄霧的問道:「你這麼講,我反而糊塗了,到底怎麼回事呢?」
路春生一面撥水振衣,一面從頭細說,把別後一切情形全盤相告。
「李明珠」聽得明眸大睜,咋舌不已,但聽完後,仍然眨眼不解道:「我懂的差不多啦,可是還有一點不太明白。」
「那一點?」
「既然『達摩祖師』神功相救,你就不該受傷,又保護你,又讓你受傷,豈不有點矛盾?」
路春生聞言,面露愧色道:「這是我犯了祖師訓誡,所以受了點懲罰。」
「此話怎講?」
「凡是祈求靈光的人,不許心有雜念,而我卻想到了你……」
「哦……!」
「就因這一念不誠,所以這樣。」
「李明珠」不待詳言,也猜到個郎所想到的是什麼,因此她漲紅著嬌靨,朝著達摩石座,默致了懊悔和謝意。
足沖了個多時辰。
路春生自知欽毒已盡,於是跳出瀑布,擰乾水漬,用手一招「李明珠」,雙雙聯袂飄行,疾向天山射去。
XXX
卻說路李二人一路飄縱,專揀偏僻之地,數日行來,沒有遇上一個武林人。
而且,「李明珠」毒性未發!竟像好人一般,路春生知道她是慢性中毒,因此也心境一寬,大釋焦慮。
至於「李明珠」本人,更是無憂無慮,比往日更加愉快,第一,「風流教主」已經暫時退隱,她不必擔心教主的安危,何況自己的惟一工作,是對付老魅,如今「碧靈魁影」中毒而逃,以「情絲蠱」的厲害,對方縱不身死,也一時無法為害。
第二,她對「杜秋鈴」的一切都清楚,自己卻暗戀個郎,難免觸景生情,芳心惆悵,如今她卻明白了個郎的愛意,對於教主許婚,無形中也等於默認。
有了這兩點理由,她竟將自身中毒,置之度外,並且她還考慮到,愛情糾葛不應試用爭奪的方式解決,最好是公平競賽……。
「杜秋鈴是很美,也很純真,可惜她不夠體貼,在江湖上也缺乏經驗,如果我和她公平爭奪競賽,一定能贏得生哥的愛……」
「李明珠」自思自忖中,不禁臉泛紅潮,浮出甜蜜的笑意。
路春生不知道她笑什麼,飄行中,好奇的問道:「李珠妹,你為什麼好笑,是否毒有變化……。」
「不……不是。」李明珠抿唇回答道:「毒性發作怎麼會笑得出哩!」
「那麼,你另有原因?」
「是的,我想到了杜秋鈴。」
「她被囚少林,你難道因此高興?」
「不,我認為應該救她出來。」
「那是將來的事。」
「不必等到將來,現在最好!」
「呵,你以為毒性不要緊?」
「本來嘛,這幾天毫無異感。」
「你想得太天真了。」路春生雙眉一軒,道:「噬心草奇毒絕倫,除了『碧靈魅影』,誰也不知道何時發作,不要粗心大意。」
「這我曉得……。」
「曉得就好!」
「可是……」
「可是什麼?」
「不救出『杜秋鈴』來,我似乎問心有愧!」
這問心有愧四字,引得路春生心念一震道:「她雖然被囚少林,那少林也是名門正派,對於一介女子,諒來不致刁難,因此我不太擔心她,卻擔心『風流教主』。」
「擔心什麼?」
「擔心老魅加害。」
「他中了『情絲蠱』,生命只在旦夕,說不定,現在已經死了!」
「不見得」
「理由——?」
「老魅一生用毒,必有奇力,最低限度,也能夠保命一時。」
「那就沒什麼可怕!」
「可是他猜出了你的師門,必然會千方百計找教主,一方面追究背叛之仇,另一方面強討解藥!」
「對——!」李明珠驚噫聲中,也不禁嬌軀一震!
駭然中,路春生一閃,更進一步說道:「何況教主關閉練經,稍一不慎,便會入魔走火,我們要想制止的話,也必須趕快……。」
這番語,使得「李明珠」芳容大變,立刻悚然停步道:「生哥,我們這就去罷!」
「現在?」
「當然是現在!」
「去不得!」路春生略一思忖,隨即搖頭道:「如果去找教主,可能你的毒性發作,她卻不會找到……」
「不去不行!」李明珠是「風流教主」一手養大,十幾載養育之恩,使她頓忘自身,執意不依道:「如果你不去幫她,我也不跟你去天山了!」
路春生無可奈何,只得勸說道:「我們快去快回,也來得及……」
「天山玉液並不是現成的,哪能夠快去快回?」
「這我負責……。」
「不管怎樣,反正我要先見教主!」
「李明珠」堅決不依,路春生大為焦急,再問一遍道:「你真要先見教主嗎?」
「對——。」
對字未完,路春生二指如風,無聲劃出,立點中「李明珠」的「昏穴」。
對方毫無防備,半聲未哼,已然失去知覺。
於是——他再不遲疑,將對方背了起來,展起奇奧輕功,再度前進。
這時,天已經昏黑了。
路春生卻不顧夜暗,直朝昏黑中闖入!
再說這深山寂夜,星斗不明的濃黑中,不要說是人跡,就連飛禽走獸,也已潛伏,惟見點點險磷,流竄於草叢石畔。
路春生心粗氣壯,自不懼這些陰磷,但身形電射中,身後氣流嘶嘶,引得磷光飄蕩,隨而前進!
可是——當他經過一所破廟時。
牆角處一團綠火,陰慘慘的竟亦隨風而至。
路春生起先沒留心。
但射出再三里路,那鬼磷依然不減!
「奇怪……?!」
他心念一動,稍微放慢腳步,並施展過人聽力,傾耳聆聽。
果然,這團鬼火井非磷質,在穿過草藥時,竟發出窸簌輕響!
「哼!原來是個武林人,跟蹤來了!」
冷哂中,他故作不知道一般,仍是泰然自若,朝前疾射。
但不出兩三里路,那鬼火穿林一轉,又引出另團磷焰,各隔二十多丈,緊隨身後而至!
「好得很!倒看你們有多少……」
路春生心念剛動,死寂無聲,森黑可怖的山谷中,陡然一聲鬼嘯。
「磁……!」
嘯得人毛髮悚然,週身直冷!
而且這嘯聲如同一個信號,一聲未落,四周齊應,一時「啾!唧!」怪聲,佈滿了整個山谷!
路春生入耳驚心,震怒中,立將步法一停。
立見那身後鬼磷,隨而凝立,從那方圓尺許的光影內,射出一顆慘藍色的小星,當小星射入空中——
四面百餘圍斗大鬼火,一眨眼同時出現!
路春生明白了!他知道這批磷影,都是武林人所裝,但在身份不明之前,仍不敢濫開殺孽。
那時快,說時慢!
薯地間九團光影沿地飄蕩,齊以看不清的身法,朝他射近,直到身前數三丈地,方將身形一伸,森然站停。
就在這一伸——
饒是豪氣干雲,也駭得週身一噤!
因為圍立地的,並不是九個活人,而是九具骷髏白骨,骨縫間,藍磷閃閃,令人見而生怖。
「你們是誰?」
路春生真力一提,冷聲叱問。
但那九具白骨俱不答語,「嗽嗽!唧唧!」又是一陣鬼嘯聲,而且身軀震動,骨節齊鳴,迸出令人齒酸的脆響!
「看掌——!」
路春生心知來者不善,再不多問,掌一翻,「陽飆勾魂」,立朝四面劈去!
「砰!砰!砰!」
這一掌撼山僳獄,勢力如焚!
只見一連紅光,割破黑暗,那九具高大枯骨,一如雪見太陽,頓化成數道灰粉,隨風而散。
「哼!」路春生吁了一口大氣,回手一扶背上的「李明珠」,她因為「昏穴」受制,仍在酣然暈睡。
但是,前九具枯骨剛被震散,後面陰嘯連連,另九具也是身形齊飄,還來不及眨動眼睛,他又要運力出掌。
「砰!砰!砰!」
平地焦雷,罡風連起,震得場中塵土迷濛。
那磷光白骨,卻前仆後繼,無休無止的湧到。
足經過頓飯工夫。
路春生猛運真元,已連破一百多掌。
終於,他血氣翻騰,自感有些疲累,面對另九名陰森森的骷髏,連忙喘息一下,又欲翻掌猛。
「尊駕住手!」
出人意表,骷髏竟然說話。
於是他掌勢一緩,喘吁吁的問道:「你們是何來意……?」
「並無惡意。」
「目的是——?」
「要跟閣下談談。」
「那何必裝神弄鬼?」
「怕閣下出手無情,所以先用骷髏機械,讓你消耗一點力氣,這樣你才會心平氣和,跟我們好好商議……」
「哼,這可不是好意!」
路春生反叱聲中,暗自氣推穴,凝集功力。
「閣下不可運功。」對方陰聲喝制,上前丈餘道:「你如果想恢復力氣的話,咱們可要動手了。」
「你們敢?」
「我們知道你的功力,也知道你現在的狀況,老實說,你如果不累,我們是有點顧慮,現在可就敢了!」
對方這番話,一針見血,老辣無比,使他一聽之下,頗感來者刁鑽非凡,不好應付。
於是,他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好吧!你們既要說話,叫那為首之人,出來見我!」
對方立刻扭轉身軀,高聲叫道:「武林宗主有命,請教主出面相見。」
山谷內閃光突迸,四面藍磷齊現,貌似夏夜繁星,照得樹木草葉,盡成一片濛濛異色。
而其中一團高逾尋丈的身形,被大群磷焰簇擁著,如同星海浮雲,幌悠悠瞬即劃到當地。
路春生一聽對方「宗主」相稱,立刻心神一動,尤其聽到對方提到「教主」,心中更有了七成戒意!
更何況對方主腦到臨,當然要細看一下,目芒暴射中,只見來人身高尋丈,骨瘦如柴,雖不是骷髏模樣,卻更比骷髏難看!
「呵,」路春生冷冷開言,搶先對這當日戲他的魔星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骷髏教主』」!
對方馬上一點頭,口唇啟處,白齒嶙峋,噴出一股冷若冰風,奇臭刺鼻的氣味,道:「宗主別來無恙,在下久違了!」
「不必虛情假意了,你還有什麼話講?」
「我有一件大事,想與『宗主』商量……」
「住口!」路春生不等對方講完,立刻叱住,道:「你的鬼主意我全知道,毫無商量餘地!」
「骷髏教主」不禁一揚弔客眉,囁嚅問道:「在下話還不曾說出,為……為什麼無可商量?……」
「你想講的無非是分享『大神寶經』,共殘『碧靈魅影』,對不對?」
「對!」
「既對就不必談!」
「宗主此言差矣!」
「何差?」
「第一,在下並不想過問寶經內容……」
「嗯,這一點算你明白,第二呢?」
「在下自列十大魔星之一,共宗『碧靈魅影』為『魔王』,可恨此人心腸叵測,在下是真心反對,決非假意!」
「老魅是對你們不放心,本人早已知道,那麼第三?」
「目前武林傳言,八大門派對『宗主』大為不滿,準備不擇手段對付,何不……」
「這個本人也清楚,但我寧與正派為敵,不與邪派合作!」
「就算他們正派,如若不擇手段的話,與邪派一樣……。」
這句話,未嘗沒有理由,路春生入耳心驚,不由一頓。
那「骷髏教主」以為他意志動搖,連忙勸說,道:「宗主你考慮考慮看,在下一不要『寶經』,二是真心除魅,再加上實力不弱,又精於武林門道,對尊駕定有幫助。」
春生略一沉吟,冷聲答道:「好是好,可惜你忘了一點!」
「那一點?」
「你『骷髏教』罪惡滔天,罪無可逭!」
「哦……」骷髏教主面色一變,滿臉陰森沉鬱,訝然說道:「宗主這意思是堅決拒絕了,對不?」
「當然拒絕!」
「閣下年輕氣盛,難免考慮不周,如若堅拒在下好心,其後果——。」
「怎麼樣?」
「別的不談,你與貴同伴難過此谷!」
「此谷又有什麼稀奇?」
「稀奇不稀奇,等會便能分曉!」
「哼!」路春生冷冷哂半聲道:「你們難道不知本人的功力……」
「骷髏教主」陰惻一笑道:「閣下功力早有耳聞,剛才這一百多無形掌勁,更算是領教過了。」
「你認為毫不足道!」
「正相反!本教主如若硬拚,決非對手,否則也不找你合作。」
「那麼,你難道想死不成?」
「本教主名為『骷髏』,其實也是血肉之軀,非常想活,因此才廣為佈置,以必以勝!」
「哦!原來此谷大有機關。」
「骷髏教主」再度一笑,道:「武林人都曉得此谷厲害,無人敢入,偏偏閣下年輕氣盛,見識不廣,竟挑了這個時候,進入這個地方,我看……還是跟敝教聯手了罷!」
路春生聽到這裡,不由劍眉一軒,暗中忖道:「這倒是一時疏忽了,如果『珠妹』清醒的話,決不致誤入此谷……」
思忖中,
忽然心念一轉道:「我只要暗中一拍,『珠妹』立刻醒來,還等什麼!」
決心既定,他暗將手一翻,饒是『骷髏教主』機驚萬分,也沒有注意他的行動。
這一掌,正拍在「李明珠」纖是的「湧泉穴」上,對方微微一噤,立刻醒轉。
可是——她精靈至極深曉江湖門道。
因此醒來後,嬌軀仍不妄動,暗將星目一睜,掃遍全場,然後才閃電似的一轉身形,凝立個郎身後。
這一無聲無息,出人意表的行動,立使「骷髏教主」駭然一怔,馬上聲如鳥般叫道:「她……她原來醒著……」
「不錯!」路春生尚未回答,「李明珠」已然搶先回答。
「那麼你……你是誰?……」
「『毒情仙子』李明珠!」
「李明珠——?本教主不曾聽說過。」
「早沒聽過,現在可聽過了。」
「你是那派出身?……」
「大教主不必窮問,反正我認識你就行了!」
「骷髏教主」越發駭異道:「你居然認識我?」
「一絲不假!」
「那你對此谷?……」
「對你這『骷髏谷』早有所聞!」
「哦……?!」
「至於大教主的拿手好戲,例如『藍磷鬼火』,『骷髏幻影』,『白骨陰針』等等,我也一概全曉!」
「奇怪——。」
「奇怪什麼?」
「剛才本教主說話,你怎不開口?」
「何必開口!」李明珠巧笑倩兮,格格有聲道:「我一出聲,就沒機會聽你吹牛了!」
「嘰嘰嘰嘰!」骷髏教主仰面朝天,一陣厲笑道:「小妞兒這幾句話有意思,可是——!我這幾手絕活,武林人聞者驚心,倒看你如何破法……」
「李明珠」內心緊張,表面卻淡淡一笑道:「好啦,好啦,大教主別打哈哈,說句正經話,我們要事在身不想耽誤,何不雙方兩便,其他的將來再說!」
這番話,軟硬兼施,雖然李明珠昏睡甚久,不知雙方講些什麼,但言語之中,絲毫未露破綻。
於是——「骷髏教主」連起念頭,無言忖道:「小妞兒講得不差,他們既知老夫手段,恐怕制伏不下反成仇敵,如果好好放過,將來也許……」
想到這裡,「骷髏教主」勉強點頭道:「好吧,在下暫且同意,可是『宗主』的意見怎樣呢?」
路春生何等聰明,他一聽「李明珠」的口氣,已知「骷髏谷」非比尋常,況且她治毒事大,不能耽擱……。
心念中,終於忍住怒火,昂然的點頭示意。
「李明珠」一見雙方息爭,暗想事不宜遲,立刻嬌笑道:「那我們日後再見——!」
見字聲中,急手一觸個郎,就打算起身離去。
但他們剛要舉步,「骷髏教主」忽又臉色一動,上前一大步道:「宗主!咱們日後見面,可要聯手除魅了……?」
「廢話!」路春生瞠日軒眉,沉聲叱道:「我只同意日後再說,並不同意聯手!」
「這個……」骷髏教主心情矛盾至極,放了對方,恐怕再難有機會,硬行出手,又怕對方已知虛實……。
「李明珠」冷眼旁觀,早把對方矛盾心情,看得雪亮,連忙臉色一沉,冷冷說道:「教主不要胡思亂想,想得太多了,對你不好!」
話到此間,隨向路春生招手,立道:「生哥,咱們走——!」
走字出唇,雙雙飄出了十餘丈。
可是——「骷髏教主」微微一怔後,也下了一個決斷!
他知道這樣收場,自己的目的全部落空,惟一辦法,只有當場解決,而要當場解決,就決定於路春生是否明白本谷的一切。
於是,他忙不迭身形一旋,如骷髏飛舞般,以更為快速的速度,擋住兩人,目光瑩瑩的說道:「李姑娘,本教主還有一句話要問……」
「問什麼?」
「你剛才說,本谷一切,兩位全知,此事實在嗎?」
「當然……」
「那就奇怪了!」
「嗯——?」
「既知本谷內情,為何還要進入!」
「哈哈哈哈!」李明珠先是一驚,隨即嬌笑連連,泰然答道:「大教主未免太狂了!我們知道『骷髏谷』的名堂,難道就不能走嗎!何況要事在身,不想繞路……」
「什麼要事?」
「那你管不著!」
「嘰嘰嘰嘰!嘰嘰嘰嘰!」骷髏教主笑聲淒厲,反唇相譏道:「好哇!小妞兒古怪精靈,居然欺騙本教主!」
「胡說。」
「嘿嘿!」骷髏教主森然冷笑道:「本教主如不說穿,你還要東拉西扯,好吧,待老夫揭穿真情,好叫你等心服口服。」
「李明珠」芳心一震,佯裝無事道:「你愛說就說罷!」
「骷髏教主」挪前半步,雙目如電,屈指言道:「這骷髏谷方圓三十餘里,對武林高手而言,繞一段路並不費事!而且——你們若有急務在身,又知道此內幕,一定不會闖來!」
「嘿!」李明珠鄙夷一哂道:「大教主,你未免把骷髏谷估計太高,像生哥這份功力。盡能來去自如,闖了又能怎麼樣呀!」
「嘰嘰嘰嘰!武林之中,尚無一人膽敢誇此大話!這證明路春生不識高低,誤入險地……」
「那姑娘我呢?」
「你明明昏睡沉沉,根本沒有醒!」
說到這裡,路春生心中已然不耐,立刻凜然叱道:「她醒不醒,與你有何關係!」
「嘿嘿,關係可就大了!」骷髏教主探出實情,惡念陡起,他雖懼路春生的武功,卻自仗此谷凶險,他也知「李明珠」頗熟內情,但又功力較差,不管怎樣,反正動手之中,她絕對來不及對路春生指點一切。
於是,這魔星目芒並射,盯住路春生道:「本教主重仁義,再稱你一聲『宗主』,但最後還有句話,請你好好聽著,立刻回答!」
「講!」
「你如果願聯手合作,馬上答應!」
「如果不呢?」
「你我當場了斷,不必再等!」
路春生傲性陡發,就要搶攻,因他這會功夫,雖不能運功過穴,但「天山玉液」已使其恢復了全付功力。
可是「李明珠」另有心事,見狀明眸一動,反示意個郎趕快離開。
路春生見狀,強忍住心頭怒氣,腳下奇奧步法一移,就想穿隙飛射。
但——饒是他快,對方更快一分。
立見「骷髏教主」將那鬼魅般身法一動,恰以丈許距離,擋住去路!
「哦——!他竟然比我還快?!」路春生出道以來,輕功一項,除了「碧靈丑憎」和「碧靈魅影」,可以說罕遇敵手,如今對方竟能攔住,足見其輕功不凡,確非濫得虛譽!
凜然中,「骷髏教主」面色一寒,牙縫中迸出絲絲冷氣道:「姓路的,倒底怎樣?」
「本人不答應!……」
應字聲中,對方雙臂一劃,兩點藍色鬼焰起自掌心無息無聲,分向他倆射到!
「看掌!」
路春生目芒如電,早有戒心,叱聲下單掌暴出,那股「陽飆勾魂」的勁力,早已當面劈出。
「砰!」熱浪紅光,破空閃亮!
對方那兩團碧藍鬼火,立刻「噗!」的一聲,化為無數流螢,分向夜空之中,嘶嘶迸散!
在這雙方動手下。
「毒情仙子」李明珠長袖齊舞,亦自不慢,「啪,啪」連聲,兩道十丈紅綾,分朝敵人胸腰疾捲而至!
再說「骷髏教主」這邊。
他雖以地形奇熟,輕功佔先,但真正過起招來,已不是路春生的對手,更何況「毒情仙子」也是武林新秀,出手至為凌厲!
於是——他一招不勝,立撤身形。
怪嘶出一個:「退!」字!
要那九名化裝骷髏的高手,一似幽靈飄蕩,鬼影遊行,幌悠悠一退十丈,同朝夜暗中隱沒。
「那裡逃!」
路春生怒吼一聲,身形如電,和「毒情仙子」同時一飄,就朝對方撤走方位,凜然趕去!
但——當他倆離開大道,飄出十多丈距離後。
立聞「李明珠」駭叫了一聲:「生哥——!」
隨即嬌軀下沉,眨眼之下,她那婀娜嬌軀,頓然矮了半截!
「你別慌!」
路春生心頭一震,急忙應聲,也顧不得再追敵人,馬上沉腰收步,向她的身旁飛落。
可是,就當腳尖剛點地。
他也是週身一噤,毛髮悚然,暗中駭噫不已。
因為腳尖所及,竟是一片松細至極的粉末,看似堅固,實際卻絲毫不置力量,在他不及抽身之前,已然下陷地中沉落兩尺!
「生哥,這好像是……是……是浮沙?!」
「不是,浮沙沒這麼細!」
「李明珠」顫聲駭問中,路春生單掌疾出,扶住了她的腰部,回答聲中,兩人身形已停,幸只陷到腰際。
於是,她嬌喘一聲,鼻息吁吁道:「還好,幸虧不是流沙,如果是,任平功力再高,恐怕也要吸下去,不過……這又是什麼呢?」
路春生也微一定神,另手朝地一摸,用三個指頭,撮起一團細粉,一面搓捻,一面嗅了一嗅,只見身形一噤,卻不說話。
「李明珠」感覺他身軀顫動,心知事出希奇,立又追問道:「生哥,到底是什麼呀?」
路春生目芒如火,恨聲答道:「這不是沙,也不是土,這是人骨灰粉!」
「哦——,」李明珠倒吸了一口涼氣,嗓音啞道:「是骨粉!那難怪叫『骷髏谷』了……!」
「珠妹,你不是對這谷內情形,極為熟悉嗎?」
「那裡真熟,也不過是江湖傳聞,想用這些話,懾住『骷髏教主』,使他不敢妄動而已!」
「哦!」
路春生得知底細不由得駭然出聲,於是星目凝神,就朝四方望去。
四周,是一片漆黑!
沒有月,
不見星,
彷彿天幕下垂,壓住了他們頭頂!
而且——
地獄似的死寂中,似感無邊黑暗,從四方八面寸寸逼來,使他倆胸膈發緊,連呼吸都要窒息。
「李明珠」雖然精靈膽大,但在個郎身邊,她卻像小鳥依人,反倒芳心怦怦,產生了女性天生的害怕。
於是,「李明珠」嬌軀一顫,聲似游絲道:「生哥,你看黑得這樣,多麼可怕,怎麼連個鬼都沒有了……?」
「別怕!」
路春生剛講了兩個字
「李明珠」所說到的鬼火藍磷,倒又再度出現了!
只見「骷髏谷」黑沉沉的邊緣,突地傳出一股風聲,由低而高,由遠而近,先像是靜夜山風,低沉淒厲。
緊接著,風聲漸緊,形成了巨大氣渦,勢如海嘯山崩,奔騰澎湃,饒是他倆年輕膽大,也不由心神怵然,毛髮聳立!
尤其那風聲所及,更亂起漫天匝地的骨灰,任憑你目力過人,也只見濃黑之中,灰影亂滾,根本分不出是人是物!
但一灰塵深處,突射出一道藍磷,以眩人心目的光華,劃過空際!
「蓬……蓬……蓬!」
一陣沉悶的爆聲,四下裡磷火橫飛,藍焰迸射。
那一道星火,已將狂風中的含磷骨粉,引起了連串的爆炸,並且在源源不絕的風勢下,磷火漫山遍谷,成了一道寬約數十丈的火環,異聲不絕,直向當中縮小!
路春生知道人骨之中,含有磷份,但如此陣仗,倒還不曾見過,駭然中,扭頭急問道:「珠妹,這算什麼名堂?是不是『藍磷鬼火』?」
「李明珠」聞言一頓道:「可能是吧……?」
「可能是?難道你連這也不清楚?」
「剛才講過,我也只聽到武林傳言,不明底細!」
「哦!」路春生聽到這句話,不由得劍眉一皺。
但「李明珠」觸且驚心,更是一捋他的衣襟道:「生哥,看樣子這火環很厲害,我們怎麼辦呢?」
「這個……?」
路春生略一尋思,軒眉答道:「辦法總是有的,因為人骨含磷,骨灰更容易爆炸,所以對方因風縱火,只要用掌上真勁逆風劈出,一定燒不到你我!」
「李明珠」聞言一喜,但隨又輕歎說道:「辦法雖好,可惜用不上……」
「為什麼?」
「因為地面太鬆,連腳都站不牢,那能夠妄用真力!」
「那也容易,咱們先回原地再說!」
話聲中,路春生一手扶住對方,雙足發力一彈,就想用「龍雲初現」凌空撲起,射回剛才那條道路。
但——饒是他快,「藍磷鬼火」更快他三分。
當他倆身形相聯,拔起十餘丈後,又一陣令人窒息的狂飆,亂起如山磷火,掩沒了當前去路!
路春生身形如箭,正要落入火圍之內,百忙中真力一提,再拔數十丈,同時掌心真力一貫。
「砰——!」
一片「陽飆勾魂」的熱浪,自陰寒鬼火內,掃出了方圓尋丈的空地,但仍是遍地骨灰,井非原來的道路。
就等到招式使盡,他倆人同提真氣,身輕如葉的飄落骨灰上面,雖未陷入灰中,卻再不能運功發掌!
這一來,「藍磷鬼火」象怒海驚濤,已將他們團住!
就當那眩人心目,奇臭難聞的火光,以「磁!磁!」之聲,旋過他倆身旁,他倆並不感覺到灼熱。
相反的——倆人卻身形連顫,不住的真打寒噤。
尤其是李明珠嬌軀幌搖,似要噁心昏絕……
路春生睹狀,心神悚然中,首將七穹閉住,以防中了陰寒,同時指出如電,過點了對方緊要穴道。
「李明珠」經他點穴之後,方才停住寒顫,但她不敢開言。卻將一雙明眸焦急的盯視個郎,意思是問:「怎麼辦呢……?」
路春生奇快的想了一下,急將『陽飆勾魂』熱力,貫注在掌心,就以此掌扣住對方右手,在這真元交注之下,「李明珠」立感週身溫暖,更增力氣。
然後,他疾將步法一挪,輕飄飄猶似渡水登萍,重從那漫天匝地的陰火中,就這樣滑出數十丈後,他倆人速度漸增,已能抵制寒風,脫圍飄走。
但是,不管他們步法如何輕,雖然腳下不沾灰塵,但身後那股氣渦,卻引得藍磷鬼火,隨身追到。
再說「毒情仙子」李明珠——
她身受路春生真元灌注,又封閉了少陰諸穴,團此一路飄縱,身法自如,射出三數里後,已經猜出了個郎心意:「原來生哥重風冒火,目的是想找到「骷髏教主」,一較短長……」
心念中。
明眸寒電四觀,果見那一道最亮的藍焰,仍在遙遠山坡,不停的閃爍!
顯而易見——對方是一面催風,一面縱火,好讓狂風中的人骨細灰,不停地爆炸燃燒。
明珠睹狀,再度忖道:「這魔星是在那兒,再有幾里,也就趕上了……」
可是!她這安慰的心情,僅若曇花一現,乍見還收。
就在他倆將近山坡的當兒。
那亮如慧星的藍陷,竟然眨眼而收。
緊接著,燒遍全谷的「藍磷鬼火」,亦隨而爆出一片強光,「磁!」地一聲,全部熄滅!
「骷髏谷」——
由一谷鬼火,重回到濃黑的懷抱!
除了那海禱怒吼的寒風,再沒有一點光亮,和半點聲息!
「糟!」路春生駭噫一聲,目芒迸射,道:「這小子那裡去了?」
「李明珠」因為陰火已熄,也就期期答道:「他當然是躲開了。」
「不對!」路春生聞言搖頭道:「這小子射出藍焰,點火焚谷。接道理,他是在亮處,我們卻由黑暗中趕來,怎麼能看見我們,及時逃避呢?」
「是很奇怪……。」李明珠應聲之中,忽地心機一動,面向個郎道:「不過我倒想起一件事來了……。」
「那一件?」
「咱們穿過『藍磷鬼火』的時候,身後氣渦旋動,必然也引了火光!」
「對呀!」路春生恍然大悟道:「因為這樣,所以我們看見了他的下落,他也看到了我們的行動!」
「那麼,我們下一步行動,該怎麼辦?」
「當然等他的藍焰再現。」
「依小妹想來,他一定會換一個地方,好讓我們跑去跑來,疲於奔命。」
路春生想了一下,緩緩說道:「換地方是常情,可是——他也可能在原地出現!」
「理由是……?」
「出人意外,更收效果!」
「嗯,也有道理!」
「李明珠」應聲之中,路春生更進一步,一字一頓道:「如果我們猜得不錯的話,這小子還在原地,準備其他暗器哩!」
「呀——!」李明珠更驚駭了,但她焦急之中,仗著冰雪聰明,芳心內想出一千辦法,道:「生哥,不管怎樣,若想出谷,必然要先殺此人,要殺此人,又必須你我分開,兩面下手。」
「嗯,可是怎麼下手法?」
「骷髏教主還有『白骨陰針』,到了最後關頭,必會用上!」
「那是自然。」
「而且他輕功奇奧,你我都無法趕上,因此不管那『白骨陰針』是否傷人,你我必須假裝負傷,好引他近前受死!」
「這個……」路春生聽到這裡,不由得猶疑不決道:「這個辦法雖好,但你身中『噬心奇毒』,萬一不幸的話,既怕弄假成真,又怕毒性發作!」
「李明珠」坦然答道:「我也知道危險,但若不如此,豈不是越發耽誤了!」
路春生將得失利弊,重行考慮一下,終於依允道:「看來只有此計,我們姑且一試——」
剛說到這個試字。
一股藍焰,直射雲霄!
「蓬」然聲中,遍谷中鬼火重燃,而那股藍焰,正如路春生猜想的,真又在正面山坡出現。
「那裡走!」
路春生內心狂吼聲中,單手一提「李明珠」,身形連連幾飄,已射到那奇陡山坡之下。
立見藍茵茵驚人心魄的異光下,「骷髏教主」那付鬼怪面容,繃得殺機騰騰,毫無人味!
而教主身後,卻有一個方圓尋丈的山洞,洞中勁風呼呼,直灌全谷,原來那山後一帶的風力,全由此洞吹來,怪不得猛烈無儔,前此未睹。
「惡賊納命罷!」路春生仇人相見,怨毒攻心,怒喝中,迸出十二成功夫,一式「雲龍初現」和「李明珠」兩人,直朝對方身前撲到。
「嘿嘿!你是送死!」骷髏教主森然陰哂中,兩雙大袖一揚,百餘名骷髏人形,立自兩相躍起。
這一回,因有那耀目藍光,路春生目芒一掃,已然發現內幕。
原來這些人並不真是骷髏,而是教下高徒,身穿黑袍,上繡人骨模樣,若非細觀,看不出內中蹊蹺。
那時快,說時慢。
路春生距地還有三四丈,對方雙手起處,磷火又飛,當他用「陽飆勾魂」反擊中——
「李明珠」也突然地輕捷轉身,斜射向教下高手!
「啪!啪!啪!啪!」
一連串清脆刺耳的裂帛聲,她己自長袖之中,射出那兩匹紅綾,綾上毒粉如潮,當之者應聲齊僕!
但那「骷髏教主」卻因身後山洞風力讓身,饒是她功力不凡,也無法用毒傷人,令其倒斃!
可是——路春生的掌力,並不因風勢減低,只見紅光如輪,又將對方的獨門藍焰,壓得頓縮尋丈。
「看法寶——」
「骷髏教主」原來是誘敵之招,一見他倆近身,首將身形一旋,收回了「藍磷鬼火」!
黑——黑得對面不見人!
一種氣流嘶嘯,令人齒酸的怪聲中
路春生知道這是無數根細小暗器,暗地襲到。
「珠妹小心,唉呀——!」
一句話剛出唇邊,隨即傳出的痛嗥聲。
緊接著——「蹬!蹬!蹬!」步法散亂,蹌踉斜退的足音,又自黑暗中響起。
「嘎嘎嘎嘎!」骷髏教主狂笑了。
他以為路春生已中「白骨陰針」,於是手一揚,燃起鬼火藍光,想著對方傷勢如何,再下毒手!
「小娃你死定了!」
那魔星怪眼翻處,巳見路春生咬牙森立,面色凝重,胸口衣袍上,釘住七八根寸許細針,其部位都是要穴。
至於「毒情仙子」李明珠。
她卻將兩匹紅綾,緊纏玉體,此綾雖然輕軟,卻專能防備細小暗器。
「好得很!」
「骷髏教主」滿意至極,話聲中陰哂連連,腳下勁道凝集,一步步入地近尺,直對路春生逼近!
路春生雙手下垂,一動也不能動!
「李明珠」面色如土,也恍惚驚駭過度,失去理智。
「呼——」教主掌勢平出,寒風逼人。奇強的無功真勁,硬生生推向路春生胸前,眼見勁力所及,衣襟飄揚,那七八根「白骨陰針」,立刻向內刺入,只要深及血管的話,就可以致他死命!
但是一眨眼間,怪事發生了!
只見路春生衣袍一鼓,真力暴增。
「白骨陰針」不但刺不進去,反而朝外倒退,紛紛然墮落當地!
「哦——!」骷髏教主嚇得魄散魂飛,一聲驚呼,才知道對方假裝,自上了大當!
緊接著!
路春生五指如鉤,乘虛蹈隙,直扣對方咽喉,那熱力灼人的真勁,已令「骷髏教主」皺眉瞠目!
但在這千鈞一髮關頭,教主突然口一張,一股奇臭難聞,冷徹肌骨的寒氣,反噴路春生口鼻部位。
這股氣,乃老魔數十年純陰功力所積,饒是路春生招式奇捷,也不住鼻翼收縮,打了一個冷噤,指法速度,隨而一慢!
並且,老魔噴氣之中,腦部自然下陷,無形中縮退了半尺,於是「嘶——!」的一聲,路春生沒有抓到對方咽喉,僅將老魔衣領,撕落一幅!
「一齊上!」
「骷髏教主」掌下餘生,亡魂皆冒,忙不迭身形一扭,暴移尋丈,暴喝中,數十名骷髏教徒,一齊拚命擁上,頓見「陰針」如虻,使得路春生發掌護身,那老魔卻乘機隱沒。
對方躲了,刺眼的「藍磷鬼火」隨之熄滅。
無邊濃黑中,
路春生掌若雷鳴,紅光隱現。
「砰!砰!砰!」
震耳欲聾的巨響中,不僅「白骨陰針」紛紛飄落,而且其中更夾以骷髏教徒們臨死前的:——
慘嚎!
悶哼,
構成了一首淒厲駭人的樂曲!
但是——當路春生狂怒不巳,連斃頑敵的當兒,他那耳膜中,又聽到了另一陣驟如急雨的異響!
「啪!啪!啪!啪!——」
這聲音非金非鐵,而是「毒情仙子」李明珠的獨門兵刃——十丈紅綾——繞空飛旋,在氣流中震出的聲浪。
「糟——!」
路春生心頭一震,暗叫不妙!
因為四周奇黑,其辨東西,「骷髏教主」卻乘此機會,暗襲「李明珠」去了,倘若珠妹一失手,後果如何,實難推想!
「砰!砰!砰!」
路春生百忙之下,又是一輪快攻,同時彎觸地,抓起了一大把石子!
因為對方不怕黑,每逢危急,立即借黑逃身,他如要搶救「李明珠」第一件就耍破除黑暗。
因此,他在抓起大把石子後,單手一揚,嘶聲大作!
「哇!哇!哇!……」
又一陣慘絕人寰的慘呼,顯有一批教徒,中了這奇特暗器。
並且,就在同一時間。
十幾顆石子射中了山上石坡,由於力道雄厚,發生了一連串反覆跳彈,劃出幾十條爆炸火星,交織成綺麗壯觀的圖案。
這數十道星火,竟將狂颼中的骨粉點燃了。
立見藍光再現,照徹全場。
「骷髏教主」那鬼魅身形,正以疾如閃電的速度,指掌與陰針齊飛,凌厲無儔,疾朝「李明珠」偷襲!
「李明珠」也將十丈紅綾,旋的風雨不漏,盡力的破解敵招,但受了黑暗影響,已然節節後退,挪出二十丈開外!
「看掌!」路舂生見他珠妹被困,馬上暴喝一聲,同時身形疾旋,人未動,掌先出,要救這危急局勢。
可惜的是——他倒底慢了一步!
當距離兩人還有十幾丈遠時。
「李明珠」陡地一個寒噤,玉臂發僵,嬌軀凝立,她那婀娜身形,立為「骷髏教主」高大的身形所罩住!
「完了——!」
路春生一步之差,救之不及,嚇得血液卻冷了!
只見「骷髏教主」雙臂高舉,直向他珠妹的頭部抓下,以老魔功力而言,必被其所制服。
就在這電光石火剎那下。
出人想像的奇跡,竟然意外的出現!
那老魔高高起的雙臂,忽然停在空中,「李明珠」既不閃避,他也不乘機下手!
這一瞬,似乎比一天還要長!
陰風獵獵中,「骷髏教主」像是一尊石像,惟見其大袍飄漲,在藍色幽光下,儼如迎風怪鳥一般!
那時快,說時慢。
對方這一遲延——
路春生如箭穿空,早到老魔身後。
「砰!」
掌風像是平地悶雷。
可憐「骷髏教主」連呼號都來不及,只見紅光,崩現,血雨漫空,他已被路春生掌後心,穿胸而出
路春生雙眉皺處,單手一挑,教主那付五臟如粉,肝肚迸然的死屍,早被摔落山坡,墜入骨灰深處!
「珠……珠……珠妹!」
「…………」
路春生焦急的呼叫聲,一似泥牛入海,不見應聲,忙不迭定晴看時,更嚇得倒抽一口涼氣!
原來「李明珠」像一座冰雪美人,冷冰冰的僵立著。
在那藍茵茵的鬼火下,嬌顏生光,反射著碧綠的顏色,就因這種奇怪面色,不但嚇住了「骷髏教主」,而且送了他一條老命!
「不好……!」
路春生早有經驗,知道是「噬心草」毒性生威,珠妹目前情形,正和他當年發作時一樣,於是心頭驚噫,二指如風:——
「颼!颼!颼!」
一連串快得看不清的動作,制住她一十八處穴道。
再說那些骷髏教徒們。
經過路春生一輪狂怒不已的猛攻,連死帶傷,再加上中了「情絲蠱」,百餘死黨,已去了三分之二,如今教主受戳,再也沒有人敢停留,趁對方救人療傷,早已全部逃走。「骷髏谷」真成了一座死谷。
沉寂中,路春生一手扶著「李明珠」,將她背在背上,目芒四射,仔細打量了四周景象。
黑暗像一片帳幕,漸漸地揭開了。
片刻功夫後,星明月朗,光線透出雲層,回顧谷底,「骷髏教主」的遺體,已被奇細的骨灰所掩沒。
而在他眼前,一條羊腸曲徑,沿著山脊,伸向天邊。
於是,路春生連頭也不回,背負「毒情仙子」李明珠,再朝天山方向,匆匆射去。
XXX
天山,雪蜂。
風物依然。
一切的景色,和路春生當日下山,毫無二致。
可是當他踏上這親切的土地,一方面心中大慰,一方面也感到惆悵難言,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陰陽兩位師兄一定還在棋桌旁邊……可是,『天山玉液』是否還有,卻是一個疑問。」
路春生的步法更快了,忙將三步當作兩步走,兩步當作一步行,幾個飄縱,已到了石窖門首。
這一番輕車熟路,舊地重遊,當然不用考慮,馬上去開窖門,打算參拜師兄們的遺體。
但是——當他們開石門重又關好後,忽見頭頂上黑影一閃,直射他的頂心,駭然中,連忙暴移一步,立聞「啪!」地一聲,一塊四方四正的石磚,碰得滿地火星,正好砸落在他剛才立足之處!
「奇怪!這石磚怎麼會活動,怎麼會掉下來呢?」
路春生心頭一震,大起疑雲,立刻彎下腰來,把那塊沉重石磚撿了起來,然後仔細打量有否異狀。
誰知不看還罷,一看之下,才發覺這方石磚,中心空虛,有一面是可以推開的盒子!
「這明明是個石頭盒子,可是——裡面裝的什麼東西,是誰裝的?並且他在石門上面,擺了好久呢……?」
路春生手捧此物,腦海中浮出一大串疑問,片刻之間,他竟然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