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秋鈴一聽,更如火上澆油,不由得冷哂一聲道:“哼!
我沒資格?我是路家未來主婦,怎麼沒資格!”
那化裝成“巧手何姑”的李明珠,就怕聽這一句話,禁不住內心一震,反唇相譏:“小姐,你還沒過門呢,就算過了門,我也是路家舊僕人。”
“住口!”路春生一見兩人唇槍舌劍,恐怕鬧出意外。路春生一聲斷喝,制住對方盲語,然後叱道:“李明珠,你不能這樣講話——”
話字出唇,自知不妥,他趕緊的停住!
李明珠本人也是一驚,雙眸一瞪個郎,要制止也來不及!
“呀一,李明珠?!”杜秋鈴立刻臉色大變,駭異不已的追問道:“生哥,她叫‘巧手何姑’,怎麼又叫做‘李明珠’啦!”
“這個……”路春生不慣假話,事到如今,無法改口。但是——李明珠卻心計甚多,眼珠一轉,鎮定回答道:“小姐,‘李明珠’是我娘家名字,後到路府,蒙老主人配與何家,所以又叫‘巧手何站’……”
“那麼,你的丈夫呢?”
“數年之前,已然病故,”
“嗯——”杜秋鈴點了點頭,暫時放下疑念。路春生也就趁此機會,婉言勸道:“秋妹,這次令尊慘禍,顯然是‘碧靈魅影’的陰謀,以他的鬼崇陰殘,實在難防,因此我打算把你托交烈陽道長,至於追凶復仇,還是讓我一個人去的好……”
“不,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去,”杜秋鈴愛郎心切,只是搖頭。
烈陽道長見她已然冷靜許多,也忙勸說道:“杜姑娘,你不放心,本是一片好心,可是如果你也去,宗主又不放心你,二者比較,你還是跟貧道,暫去武當為是。”
“他——個人……沒人照應呀?”
“下人自會照應。”“巧手何姑”(李明珠)立刻垂手答應。
“你——”“不錯,老主人的遺命,就是要我隨身伺候公子。”
一提起老主人“風雲劍客”遺命,杜秋鈴以兒媳身份,倒不便反唇駁她,再經大家一勸,只好委曲的答應。大家議定後,各人分途收拾,准備下一步行動。杜秋鈴跟隨烈陽道長前往武當,經過個郎相勸,連訂婚的“五龍金劍”也帶去防身,路春生卻與“巧手何姑”同訪凶手。
就在雷霆莊前,各人互道珍重,依依不捨,灑淚一別,等到人跡真走遠了。路春生才算有了機會,向李明珠皺眉問道:“你這樣鬼鬼崇崇,倒底什麼回事?”
“你指那一方面?”
“又化裝,又改名,弄得我謊話連篇,真是……”
“稟告宗主——”李明珠故意拉長語音,一字一頓,“算啦!”路春生頭部一搖,揮手說道:“大家走在一路,這稟告宗主的俗套免了罷!”
“免了!”李明珠嫣然一笑道:“免了客套雖好:那我該怎麼稱呼你?”
“隨便……”
“那我就叫你的名字,行嗎?”
“大家年齡差不多,沒什麼不行。”“這樣說,我也可以像杜秋鈴一樣,叫你生哥?”
“這個……”路春生正在考慮之中,李明珠早已嫣然一笑,接著說道:“生哥,老實告訴你,我這次化裝,原是怕被武林人識破,尤其是‘碧靈魅影’這老魔頭,至於,改名卻是為了應付烈陽道長和你的‘秋妹’”
說到“秋妹”二字,李明珠不禁臉色微變,顯然頗有酸意。
而路春生卻接著問道:“那你為什麼遲不來,早不來,單挑這個時候?”
“那是因為你輕功太快,我一路沿著‘情絲蠱’的氣味,很不容易。”
“情絲蠱……”路春生一聽這三個字,似感心窩又癢,不由得下意識的伸手一摸,暗中忖道:“這個蠱非馬上解掉不可,可是……她那春風一度的解法,簡直是邪魔外道,絕對做不得……”心念中,不禁面上表情一變,李明珠何等乖巧,觀言察色,馬上懂得了他的心事,連忙正色說道:“生哥,你不用急,這件事情我一定妥為解決,不叫你為難就是。”
路春生不曉她賣的什麼關子,微慍下,衣袖一指道:“閒話少說,咱們還是快走!”
“目的地是——”
“先追熱腸獅吼!”
“如果她真是老魅化身,追也無用。”
“那也不能不追,”
“我看這樣吧。”李明珠雙眸一轉,道,“我這次來,看到各大魔星所留暗號,不如先找他們,比較有把握些。”
“嗯——也好。”
路春生心知李明珠必屬邪派之一,但不知究屬何派,可是她對於武林暗號必然認得准確,於是一點頭就由對方引路如電而去。群巖森立,怪石嶙峋。
一片險惡無比的山叢中,驀地裡平添兩條身影。路春生一看四周,只是陰森死寂,更無人蹤,立朝身畔的李明珠,用密語傳音問道:“怎麼,沒有一個人……”
人字未落,陡聽一陣如裂帛的勁笑聲,笑得樹木搖動,山鳴谷應。
然後——一個內力如山的口音,高聲暴喝道:“擺陣!”陣字聲中,幽雲似的身形四處飄閃,每一處危巖,都森森然凝立著詭異人物。路春生心情一凜,忙不迭跟芒如電,疾掃對方。只見當先五人,個個猙獰,人人凶惡,粗眉環眼,手長過膝的是“南天巨怪”!
掌大如箕,又惡又冷的是“北天巨魔”!
面容奇瘦,膚色鐵青的是“東天巨妖”!
形如吊客,狀似無常的是“西天巨鬼”!
再加上身高尋丈,巨軀如山的“中天巨神”,那“九大魔星”已到其五!
“嘿嘿嘿嘿!”路春生睹狀,首發一陣冷哂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想不到你們幾個都到齊!”
那五天魔星,一個個面色森然,齊將怪異身形一旋,分距四方,虎視眈眈,垂手而立……
“哼,何必裝神弄鬼!”路春生也一聲冷叱,接道:“蓉山古剎,你們追逼奇俠,戲弄本人的賬該算了,還不上前納命。”
說話中,內力一增,掌勢欲動!
但是——五大魔星竟然毫無表情。
那“北天巨魔”瞟了全場一眼,看清數百黨羽,已然各就各位,然後頭一抬,高聲喝道:“參——駕——”
只聽山鳴谷應,眾口同聲,黑壓壓的一片身形,齊齊拜伏當地,至於那五大魔星,也是肅然俯首,長拱而立。這一來。反使路春生大感意外。
他原以為殺了“血手狂生”,必然會引起九魔之怒,不再認他為“武林宗主”誰死還是照認不誤呢?
懷疑中,隨將袍抽一揮,大大方方說了一聲:“免!”
“謝宗主!”
又是一片暴雷似的應聲,眾人紛紛站起,垂手待立,那“北天巨魔”卻又上前半步,抱拳說道:“恭喜宗主武功成就,在下等同表賀意……”路春生不等他講完,立予反問道:“本人殺了‘血手狂生’,難道你們不恨?”
“不恨。”“為什麼?”“此人妄想獨得寶經,其罪該死,已然在‘十大魔星’中除名了!”“嗯——既曉得他是該死,你何以還出花樣?”
“花樣?在下沒出什麼花樣呀?”
“你們這番布置,明明有鬼!”
“不!不!不,”對方雙手齊搖,連連否認道:“我們是誠心誠意,恭迎宗主大駕。”
“嘿嘿嘿嘿”路春生仰面朝天,發出一陣勁笑道:“你們是誠心誠意,那世界上再也沒有惡人了。”
說到這裡,玉面一寒,目芒四射接著峻叱道:“本人自下天山連正門各派都有誤會,更不說你們這一伙邪魔,有什麼花樣,盡管耍來,毋須遮蓋……”
“哦!哦!”對方恍然大悟,不住點頭,立刻接下文道:“原來‘宗主’是為了正門各派,要廢除無上尊號而起疑,老實說,你是我們九大魔星所立,我們認到底。”
“真的!”
“當然是真。”
路春生見“北天巨魔”說得煞有介事,不由得淡然一笑道:“既是真的,那你們都得聽我號令。”
“這個……”
“又什麼這個?”
“北天巨魔”略一沉吟,隨即點頭道:“只要在范圍之內,都可以聽你的,”“什麼范圍之內!誰給了你們這樣一個范圍?”
“北天巨魔”沒想到有此一問,獰面發紅,一時無法答覆。
就在這個關頭,沉默已久的李明珠,忙以密語傳音,對他耳邊,無聲韻說道:“生哥,他們的幕後首腦,就是‘碧靈魅影’,邪派中稱他為‘魔中之魔’九魔都受他的指揮。”
路春生面不改色,眼神一動,逕朝猶豫中的“北天巨魔”道:“你不說我也曉礙,說真的,你們還願意奉為我‘武林宗主’,那‘碧靈魅影’也願意嗎?”
一說破“碧靈魅影”名號,五大魔星駭得愕然一怔。但他們都是老奸巨滑,既然真像揭露,當然不會再否認,於是彼此對看兩眼,同聲答道:“魔主願不願,暫時不用考慮……”
“好得很!”路春生微微點頭道:“只是多了一樣!”
“宗主意思是指那一樣?”
“古人說:‘天無二日,民無二王’,如今武林中有了一位宗主,又有一位魔主,你們不兩面作難嗎?”
“不……不會的,”北天巨魔以為路春生有意接受他們的推認,忙不迭的接著說道:“魔主,宗主,是兩門子事,並……
並不為難!”
“這樣說,你們真願意?”
“不錯!”
“但是——,我知道有一個不願意!”
“北天巨魔”大惑不解,咻咻問道:“誰敢不願意?宗主說出來,在下要找他算賬。”
“那麼你敢嗎?”
“哼!為什麼不敢!宗主只管直說。”
“這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哦!”對方怪眼一翻,立刻遍掃全場,然後將目光落在李明珠身上,冷森森的問道:“難道是這個婦人?”
“不是!”
“不是?”北天巨魔攪糊塗了,但糊塗中卻又生一個疑問?
道:“雖不是她,可是她甚等樣人?來此何干?”
“這是我家女僕‘巧手何姑’跟我行走江湖,伺候一切。”
“那麼一定武功不弱?”
“武功談不上,”李明珠臉上不帶表情,淡然答道:“不過是奉了故主之命,侍奉公子而已。”
“嗯——”北天巨魔眼看所謂‘巧手何姑’,面目平凡,料想不是高手,於是收懾心神,再回到正題道:“宗主說有一人不願,在下實在想不出來,還請明白見示吧!”
路春生立刻一指鼻尖,冷聲回答道:“就是本人不願!”
“啊!”五大魔星同聲驚噫,一頭玄霧的問道:“宗主你本人不願意?那為什麼?”
“哼!‘碧靈魅影’指使著你們這群走狗,其目的就在‘大神寶經’上面,不管做好做歹,反正目的不變,你以為我幼稚到這種程度。”
“可是——”北天巨魔咽了—口唾液,接道:“我們可以受你反指揮,去對付要廢你的各大門派。”
“用不著你們插手!”
路春生說得斬釘截鐵,冷峻如冰,五大魔星知道軟騙無用,不由得惡性發作,嗓音一變道:“那麼,你打算怎麼辦呢?”
“在說明怎麼辦之前,你們得答復一個問題。”
“好吧,你問出來看看。”
“你們知不知道‘熱腸獅吼’的來龍去脈?”
對方面色一變,隨又否認道:“這家伙不是好人,咱們……
咱們不清楚!”
“你們說也不好,想必就是好的……”路春生說時心念一動,認為“熱腸獅吼”原奉正派,可是這一次究是“老魅”冒充,或是因故變節,還是一個疑問。心念中,“北天巨魔”已然不耐地喝問道:“你到底打算是怎麼樣?快請——”
“很簡單,要收拾你們這幾個……”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他這裡答話未完,五大魔星已然齊發駭人大笑,且將面色一變,道:“小子,你才練了幾招,居然出此大言,敢在五大魔星面前討死!”
“哼,本人招式不多,但殺你們有余!”
“好吧!”南天巨怪聞盲,上前兩步道:“姓路的,你簡直不知死活,可是老夫卻還不想你死,乖乖的把‘大神寶經’背出來,留你一線生機。”
“你們才是不知死活!就算本人背給你,‘碧靈魅影’也不能放過爾等,難道就忘了‘血手狂生’的榜樣?”
“南天巨怪”環眼一瞪道:“他嘛?他是死於少林太智之手,與魔主毫無關系!”“哼!你真是白日做夢,當時本人親自在場,分明是‘老魅’化身,使出陰殘手法,活生生毀了此人,卻揚言太智所為,瞞人耳目!”
“哦——”南天巨怪怪駭一噤,五大魔星怔然對視幾眼後,“北天巨魔”擠出一絲假笑道:“也許你說得對,那麼——大家打開窗子說亮話,咱們這樣拜你,原為著‘大神寶經’,如果你我都練成功,就不必怕誰了”
路春生不等他說完,立予一聲冷哂道:“你倒真有膽子,就不怕‘老魅’混身人群,暗觀動靜!”
這句話,像一飄雪水,澆得五個老魔,周身起栗,終於彼此一遞眼色,就由“北天巨魔”發話道:“姓路的,咱們給了你幾條生路,你都不要,事到如今,只好將你主僕殺之滅口,否則老子們倒真的危險!”
險字出唇,身形齊動——“南天巨怪”,“中天巨神”,“東天巨妖”,“西天巨鬼”,四對奇幻掌法分布八方,齊朝路春生凌厲攻出。
而“北天巨魔”兩雙奇大手掌,卻向“巧手何姑”凌空攖去!
饒是路春生手法奇快,對五大魔星的冷招煞手,也一時難顧兩頭,忙不迭雙掌分劈,以“陰玄奪魄”,“陽飆勾魂”硬按四魔招式,身形卻想鑽隙而出,以便搶救“李明珠”脫離險境。但—一他終究慢了一點,眼見還差厘毫,不夠分寸。
可是李明珠倒真胸有成竹,“北天巨魔”的手一動,她不架不接,不慌不忙,嬌軀疾閃中,照定空隙,直閃到個郎身後。這一招,時間准確,身形伶利,正和個郎的來勢,配合得天衣無縫,不但避過了一記險招,又省得冒然出手,致使個郎作急。
因此,路舂生乍驚又喜,精神倍增,雙臂內力一貫,招法驟換,變得漫空掌影!奇奧無比。致於,李明珠也跟看步法一變,緊釘在個郎身後,蓮步細碎,柔若飄風,就像一個影子一般,輕靈地隨他進退。
再說五大魔星,滿以為這一記聯手招式,准能制服二人,那知事實上大謬不然,非但出手無功,而且對方一個出招,一個閃避,竟然應付得游刃有余,泰然自若,因此,魔頭們惱羞成怒,頓時使出十二成功力。
立聞怒吼聲有若平地焦雷,五道獰猛身影,像星丸跳躍,交錯疾旋,十雙手掌上的真力猛風,發出一連串震耳欲聾的“砰!砰……”聲,大股灰塵氣柱,直射場心,同以石破天驚,撼山栗獄之勢轟擊。
大約五十招後。
路春生還擊的力道,似是漸趨衰微。
五魔頭惡眼瞟處,頓時獰笑上險,掛上得意的表情來了因為路春生擔心李明珠跟不上步法,不敢把三招兩式連續施展,像這樣面對五大高手,又要顧慮背後的人,任是見招破招,難免越打越不利。
在此攻守兩准間,五大魔星已同時怪嘯一聲,身如閃電狂飆,十掌齊對核心,推出眩目搖神,天崩地裂的一擊。
路春生知道這一下力逾萬鈞,如不及時破解,他和李明珠都要身化齏粉,百忙中,腳步本能的一變——一式“龍雲初現”,立朝空中射去。
“糟!”他身形剛一離地,立刻想起了李明珠。
停下來,必然為敵所傷!
不停嗎?李明珠無處閃躲!
剎那間,他顴上冷汗迸流,但——身形如箭離弦,轉眼間離地兩丈。
“奇怪!”路春生朝上電射中,目稜一瞥地面,卻看不見李明珠,不知她閃躲何處?驚奇中,突感一雙手抓在他身後腰帶,同時嬌嫩口音,輕如蚊蚋的喚道:“生哥,我在這裡,你不用分心。”
這話,像一顆定心丸,立使路春生心神一寬,大石落地,因為李明珠功力不俗,但在五大魔星之前沒有展露,而且嬌軀輕柔,輕功又高,雖然跟不上奇奧步法,卻能臨機應變,以輕身法懸在個郎身上。
那時快,說時慢。
當兩人身形空中劃出一個半弦,射離險境時。已聽場心中,如雷發震,塵土蔽目。怒濤似的氣渦狂飆中。五大魔星同聲駭噫,忙不迭撤身收掌,反朝圈外追到。路春生見狀,俊面上驚過一絲冷冷笑容,靈捷的健腰一折,腳朝天,頭向下,直朝距離最近的兩魔,當頭撲下。
這兩人,正是“東天巨妖”,“西天巨鬼”。他們身形疾射中。目稜一閃,突見空中兩道身形,一上一下合而為一,猶如一頭奇形巨雕迎頭罩下,當先的路春生,蓄掌當胸,待機而動,無論他們如何閃避,都難逃這雷霆萬鈞,泰山壓頂的一擊。好個老魔頭,睹狀腳步驟停,兩雙足底,硬生硬擦過地面,竟劃出四條深痕,然後四掌齊出,朝對方奇幻身形,暴然翻出。
可是——他們仍然慢了一步。只見路春生雙掌齊開——“轟!”然一聲巨響中,塵土漫空,氣渦如柱。“東天巨妖”馬上半聲悶吼,蹬蹬地連退了兩大步,接著腰一沉,鼻孔裡噴出兩篷血箭。
“北天巨妖”,朝後暴撤五丈。
同時,其他三大魔星,也齊拼十成力,直朝路春生狠狠劈至,再說路春生雙掌下擊,以無比內力震傷“東天巨妖”,他和李明珠原似殞星下瀉的身形,在那發力之際,就像落葉凌風,漂浮空際,等到對方退走,他倆也不偏不歪落在場心,正好是三魔掌心真力的焦點。對方這一著,可算刁鑽狠辣之至,路春生見狀凜然,深恐背後的“李明珠”受傷,忙不迭雙掌奇幻圈出,展盡“神龍奇俠”所遺三式,硬生生連接了對方怒海鯨波的三掌。
“砰!砰!砰!”
勁氣激了一地塵霧。路春生面若嚴霜,全身蓄力凝立場心,一雙虎目炯炯生光,注視著對方五人的一舉一動。
至於三大魔星,他們以一招擋住路春生的奇快攻勢,卻不再乘機追來,齊齊轉步旋身,勁朝“東天巨妖”射去。
五魔頭這一聚會,立刻彼此奇快的交談起來。
路春生趁此機會,一面深吸了一口清氣,一面向李明珠道:“你快走吧,留在這裡礙手礙腳……”
“我並不妨事呀!”
“五大魔星可能動兵刃,說不定還有別的陰毒絕招,你不如趁機先走,那幾百邪黨想必攔不住你!”
“哦!——”李明珠嬌噫半聲,明眸一掠,已見四魔同時運功推穴,止住了“東天巨妖”的內傷,並且各自伸手探腰,真個取出了奇形的獨門兵刃。
那“南天巨怪”使的是一雙“百節蚋蛇鞭”。
“北天巨魔”是兩面“拘魂攝魄牌”。
“西天巨鬼”是兩顆“骷髏頭”。
“中天巨神”是一雙“鎮神鎖”。就連內傷暫好的“東天巨妖”也拔出了兩面“招妖幡”,這十種外門兵刃,都是用長鏈連住,施展開來,十丈內風雨不透,更別說是脫圍而走。
李明珠見狀,立刻嬌軀一噤,但是——她不但不走,反而堅決地說道:“生哥,情形險惡,我更要留下來幫你……”
“幫我?”
“是……”
“幫什麼?還是快走的好——”
這句話尚未講完,耳聞鐵鏈顫震之聲刺入耳鼓,五大魔星身形未到,兵刃已如十道勁光,先圍住了兩人的四周,群魔在二度合圍後,首由“南天巨怪”陰惻喝道:“臭小子!老夫等多年不動兵刃,今日既然用上,你還是低頭受死,否則——”
“否則怎麼樣?”“三招之內,叫你身化齏粉!”
“哼!不見得——”
得字剛出,路春生雙掌一錯,踏洪門,走中宮,如一道驟起電光,直朝“南天巨怪”搶入!
老怪沒想到有此一招,愕然中,雙臂劃出無數圓圈,兩條蛇形長鏈,頓時幻出重重怪影,兩顆精鋼蛇頭,一齊開口,露出四對寒光刺目的毒牙,隱約之間,可見蛇喉內暗藏長舌。
那時快,說時慢。路春生雙掌剛出一半,百節蚋蛇鞭兩顆蛇頭,已然如電繞旋,分叢左右而來,看樣子,正好要咬住他的雙腕。
“來得好!”路春生輕聲一叱,心頭也不禁微微一噤,五大魔星本來功力不弱,一旦用上獨門兵刃,聲勢尤為駭人,因為自己赤手空拳,在這高手對陣的局面下,自是吃虧不少,於是左掌左右一彈——“龍鱗卷波”。分掃蛇頭,右手“陽飆勾魂”,逕直如前,直取對方心脈!
“哦——!”“南北巨怪”驚吼半聲,旦感一股無形真勁,蕩得兩顆蛇頭,分向外門飄飛,而對方右手二指,離胸已僅尺許。險!險到了極點!老怪以厘毫之差,竟然連走敗著,眼看得有死無生,避讓不得,周身進出涔涔冷汗,但——四周圍嘯風如潮,狂飆並起。
四魔頭八件歹毒兵器,齊舞出嘶嘶破空聲,同朝路春生背心上砸到。
路春生自己不怕,卻擔心身後的李明珠,暗怒中劍眉一挑,不遑傷敵,忙將右手,虛虛一晃,把個“南天巨怪”,嚇退三步,然後身形劃出一個半弧,先向左側方搶步飄射——可是,他剛踏出一步。“鎖神鎖”和“攝魂牌”已然掃向面門。
百忙中,腳下奇奧步法一旋,反朝右方疾閃。
但——“西天巨鬼”的“骷髏頭”,和“東天巨妖”的“招妖幡”,正好迎頭拍來。
路春生不由怒哼一聲,好在他這套步法,乃是“神龍奇俠”與“陰陽雙怪”多年心血結晶,變化如神,粵妙莫測,立見他腳尖恰一點地,足跟卻虛虛實實,竟從八件奇門兵刃的空隙中,穿錯而出。再說五大魔星這旁,滿以為這一記聯手合圍,必能制敵死地,誰料路春生卻能領著一個女子,安然無事的閃過。“南天巨怪”羞惱交集中,立刻暴喝了一聲,“那裡走!”
隨見雙臂一抖,兩顆毒牙嶙峋的蛇頭,凌空劃出兩道看不清的黑影,如影隨形,再朝左右圈來,其余四老魔頭,也同時各抖兵刃,那十條長鏈,施出無數道或大或小,眩人心目的圓圈,生似天羅地網般,漫天匝地卷到!
這一招,較之頭招尤為辛辣,而且四方八面截住去路,路春生虎目一掃,深感五大魔星倒不是欺世盜名,確有幾分實學。
“看掌!”他在重重殺機下,舌綻春雷,吐氣開聲,雙掌連拍出八道怒海鯨波,撼山僳岳的勁氣,腳下步法更是快得像雨打輕塵,終又驚險絕倫的鑽隙而出。可是,在這樣緊張的場面下,饒是他藝高膽大,身手輕靈,也難於面俱到,因此四大魔頭的刃兵均被掌上勁力拍歪,推有“中天巨神”那沉重的“鎖神鎖”,卻仍勁嘯嘶嘶,跟隨背心射來。路春生聽風辨器,懍然一驚——如果只是他一個人,“鎖神鎖”就算盡量伸展,離身還有尺許,盡可以安然無事,但他身後還是有個李明珠,自己雖不受傷,她卻無法閃避。那時快,說時慢。他在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忙不迭猛將身形一側,忽見兩方斗大鋼鎖,一取肩背,一襲下盤,隔“李明珠”不過三尺不余!“糟了!”剎那間,路春生一身的血都像凍結了!
他此時的位置不便發掌,時間又不容許他避讓!
駭急中,只聽“拍!拍!”兩聲,聲如裂帛,李明珠竟將抓他腰帶的手一松一雙蓮足,猛然落地!“完——!”路春生心中剛叫出一個字,已聞嬌嘶駭人,紅光暴射——就在這死生一發,束手無救的關頭。
李明珠袖口之內,忽地射出兩段紅綾,勢如彩虹經天,蛟龍出洞,點向臨近胸前的“鎖神鎖”,那“中天巨神”不防有此一招,頓感對方紅綾,硬如鐵板,“拍!拍!”兩聲,竟將“鎖神鎖”蕩開效尺,路春生更趁此一震之力,飄出尋丈。
更奇怪的是——五大魔星一見化名“巧手何姑”的李明珠抖出紅綾,一齊滿面駭然,詫異不已,其中“北天巨魔”更是瞠目驚噫道:“呵!原來你——”
李明珠也不等他說完,馬上柳眉一立,滿面森冷的反問道:“我——,我什麼?”
“你……你……你是……”
“我是准?你認得嗎?”
“這個……,老夫雖不認識你,可是……”
“既說可是,想必你是有些懷疑?”
“不錯。”
“那麼說出來聽聽!”
“北天巨魔”口一張,但又有些猶豫不決,陰森森的怪眼連連眨動,一時倒接不上話來,李明珠化裝成的平板面孔上,故意露一絲笑意道:“老娘從來未入江湖,沒有什麼值得懷疑,你別疑神疑鬼……”
話到一半,“南天巨怪”已然怒哼一聲,接口叱道:“丑丫頭,看你身手必是二十年前……,何必裝神弄鬼,我料你不是外人,而是——”
“而是什麼?”
“是——”粗暴的“南天巨怪”。剛說一個是,居然也住口不盲,扭頭中,與其他四大魔星奇快的交換了一下眼色,立聞五魔陰笑連起,道:“反正不是外人,你我心裡有數就行,何況你死在臨頭,更不必浪費口舌!”
這句話,明白表示對方要殺人滅口,李明珠一聽,非但不驚,眼神中也射出一股殺機。本來她打算見機行事,與個郎設法離開,如今對方看破了她的出身,她也動了殺人滅口之意。
於是,她櫻唇微扭,冷笑了一下,故作鄙視的說道:“老小子們,你們說過三招必勝,如今已過兩招,第三招再不靈的話,咱們可得走了……”
“你們走不了!”南天巨怪氣得二日如燈,周身狂顫,手一圈,鐵鏈抖戰有聲,勁風剌耳,那五大魔頭十件兵刃,舞出層層幻影,股股旋風,先封住了圓周五六十丈的地界。
李明珠見狀不慌,反倒輕松的扭轉頭來,逕朝路春生道:“老狗玩不出把戲,你看——又是這兩下!”
話雖如此,對方的招法卻與前大不相同,只見十條長鏈,猶似怪蟒游空,把鏈頭上的奇形兵刃,舞得遮天匝地,交織成一片風雨不透的鐵牆!就連路春生,也感到不易看清,難找出路!
於是他趕緊連功蓄勢,心底思尋破解之法——但——五大魔星竟自不變原招,兵刃不攻兩人,一個勁繞場疾轉,片刻後,股股無形真勁,凝成一片掠面如刀的力道。路春生和李明珠,就像身處台風眼中,只刮得衣袂飄飄,遍身冰冷。
這時,李明珠纖手暗控袖中,把兩匹紅綾整理了一下,同時暗對路春生道:“生哥!這不過是開頭,毒招還在後面哩!”
“哼!諒來不過如此……”
“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其實他們那種手段,對你毫無害處……”
話聲中,更見勁風愈烈,竟凝成絲絲氣柱,而且厲嘯狂嘶下,猛見十道五彩毒靈,分自眾魔兵刃中噴出,順著強烈無比的氣流,眨眼射至身際。路春生一見,連忙自閉七竅,掌風連出,掃向毒煙。李明珠卻將那‘情絲蠱’的無色細粉抹入鼻中,兩段紅綾,抖開來長可十丈有奇,先行繞身護體。饒是如此,對方那滾滾不絕的五彩毒雲,瞬已籠罩全場,他兩個置身雲中,什麼也看不見,只聽五魔縱聲狂笑。顯然得意之極。約經過頓飯工夫。場中勁風漸停,毒雲漸稀。路春生目光掠處,只見五大魔星叉手而立,一付開心的樣兒,但在發覺他倆安然無恙時,頓又裂嘴眥牙,大感意外。李明珠,就趁對方這一怔,對路春生急忙嬌呼道:“生哥,出掌!”
掌字未落,兩匹紅綾如電穿空,逕朝對方卷去。
再說五大魔星的毒煙,從來中人必倒,但這次竟然無效,當然驚駭交加,他們那裡知道,李明珠的“情絲蠱”乃是百蠱之王,不但毒人,而且克毒,所以她毫無傷損,至於路春生,因服過“天山玉液”,亦且身中蠱毒未除,更是不受影響,因此,五魔一時愕住,路春生的掌風,李明珠的紅綾,已經雙雙攻到。
那“西天巨鬼”正好首當其沖,忙不迭長鏈一圈,發招自救,但饒是如此,已感到勁風掠身而過,打了一個大大的寒噤。頓時呆住!
路春生一招得手,正准備再加一掌,以竟全功。
但李明珠卻將紅綾一旋,指向飛射而前的“南天巨怪”,和“北天巨魔”,口中勁喝道:“生哥,劈這兩個——”
路春生如響斯應,馬上雙掌一錯,兩股奇強勁氣,遙遙拍出。這兩道掌風,正好和她的紅綾射向同一方向,因此那紅綾受了倆人真力所推,堅硬如鋼,其快如箭,“拍!拍!”兩聲,在兩魔面前振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說來奇怪,兩老魔這一寒噤,比“西天巨鬼”更狠三分,居然手一軟,本身兵刃,幾乎虛軟墜地!
那時快,說時慢。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下,路春生心頭一動,已然明白了李明珠的奧妙。
原來她正以兩匹紅綾,噴散毒中之王的“情絲蠱”,但恐真勁不足,所以要自己同時發掌,好將二力合一,使對方無法封攔!
因此,當她把紅綾繞旋,改射“中天巨神”,“東天巨妖”的時候,他不等招呼,早已運足十成功力,順著紅綾暴然推出。
快!兩條紅電穿空一閃,快得不可思議。
兩魔頭發招之中,也是一噤而停,茫然不解。
“哈!哈!哈!哈!”一串銀鈴笑聲,發自李明珠的口中,她將紅綾收入神中,面對五大魔星輕松地說道:“諸位,如果沒有別的事,咱們要失陪了。”
“南天巨怪”氣得七竅生氣,上前一個大步,嘶聲吼道:“還想走!老子跟你們拼——”
“拼?你們功力大減,恐怕拼不了吧?”
“咱們還有數百門徒——”
“門徒!”李明珠雙目一掃四周,只見數百邪黨,一個個森然肅立,只等一聲令下,就要上前,可是她仍是淡然一哂,回道:“這數百人,舉手之下立成齏粉,難道你想多死一些不成?”
這一說使得“南天巨怪”,“東天巨妖”,“西天巨鬼”,“中天巨神”同感羞怒難忍,大家拼力運功,作勢欲動?眼看得一場屍山血海的拼斗,就要開始。但是——“北天巨魔”倒底心計多端,老謀深算,見狀邁前三步,雙臂一舉,先朝四周大喝道:“眾門人速進洞府,不得遲誤!”
一聲令下,頓時身影如潮,路春生虎目之中,只見眾邪黨並不遠走,分批閃入幾叢巨石之後,立刻不見。
“哦!”他心神一動,暗地忖道:“原來他們的洞府,就在此處地下,那麼‘熱腸獅吼’會不會來呢?”
心念中,那“北天巨魔”已然走近身前丈許之地,先用恨恨不已的口氣,對著“李明珠”陰惻惻的說道:“小姑娘,你想必就是傳說中的‘毒情仙子’了,對不對?”
“這個——”李明珠驚得嬌軀一噤,大出意外,一面拖長話音,駭然的眼光卻向個郎掃來看他有何反應,路春生聽到“毒情仙子”這個外號,也不由劍眉一動,但是他早已答應不追根源,縱然心有懷疑,也不致當面表示。就在這一頓間,“北天巨魔”又是陰陰一笑道:“姑娘既是‘毒情仙子’,這筆賬怎麼算,如果你自動取出解藥來,咱們可以不追究——”
“哈哈哈哈!”李明珠還以一笑道:“對於你們幾位,本姑娘不但不給與解藥,而且要——”
“要怎麼樣?”
“要親眼看你們毒發面死!”
“哼!你不解老夫們自己也有解法——”
“哦?你們有辦法?”
“當然,咱們洞府之中百藥俱全——”
“哦——我明白啦,你東拉西扯,無非想讓你們入洞療毒,本姑娘可沒那麼好欺騙,你別來這一套!”
“姑娘,你未免毒得過份吧!”
“反正這裡也是死,回洞也是死,本姑娘不願你們白費力氣。”
“北天巨魔”一見李明珠軟硬不吃,心中不免失望,而且他自感周身奇熱,必須趕快回洞,於是眼珠一轉,改向路春生問道:“尊駕才說要找‘熱腸獅吼’,不知現在還想不想找?”
路春生心神一震,應聲答道:“剛才你說不知,現在又表示知道,看樣子他就在你們的洞府中了!”
“不錯!”
“這話可靠嗎?”
“北夭巨魔”一見他頗有允意,忙不迭拍胸答道:“老夫,身為武林高手,豈能出言無信,有膽子只管跟我們去!”
“好——”好字剛一出唇,李明珠已然縱手一攔,道:“生哥,這批人心如蛇蠍,詭計多端,這話不可信。”
路春生泰然朗笑道:“他們為了生命,想必不至於說假話,咱們只管跟去,倒看有何詭計——”
“對!對!對!”北天巨魔強作怪笑,連說了幾個對,立刻手一招,與其他四魔星掉頭就朝石叢中縱去。路春生也朝李明珠一使眼色,如影隨形,緊緊跟上對方。這一來,李明珠也想開了,反正五魔中毒無救,光憑數百邪黨,她並不放在心上,縱有機關埋伏,也可以拿解藥做條件,對方只有乖乖的聽話。
於是,一行人如星逐月:繞入山谷深處,不過盞茶工夫,果見峰回路轉,來到一處石窟。從外面看,這石窟除了高大絕倫,到沒什麼出奇,但飄入效十丈後,頓見石殿石池結構奇巧,卻是一半人力一半天生,堪稱一片奇景。
那五大魔星,一個個目露紅絲,面色微赤,各自運功逼毒,不敢多講話,等走到石殿之前。才由“北天巨魔”轉身說道:“兩位,‘熱腸獅吼’就在殿中打坐,你們盡管進去,咱們先要吞服解藥,再來奉陪。”
路春生目光如電,穿過窗格,一望殿心,果見“熱腸獅吼”打坐殿心,殿內並無一人,亦無異狀,於是稍一沉吟,剛說了一聲:“這個——”
對方已然應聲答道:“尊駕放心吧,如果要打,咱們服藥之後仍然會來的,可不要拖延時間,誤了我們解毒的機會。”
路春生對這種請求,倒是不便拒絕,李明珠有恃無恐,反正對方生死握住自己手心,也不怕他們出花樣,於是同時點頭,雙雙推殿門,直朝“熱腸獅吼”走去。
當走到丈許左右。
路春生猛然感覺有點不對,回頭處,眾魔星蹤影杳然,四面靜得出奇,忙不迭飄上一大步,伸出右手,就向“熱腸獅吼,”臉上摸去——“冷的!”
對方僵冷得像塊冰,更無半絲鼻息,他心中剛暗叫了一聲:“怪哉!”
立感腳下一虛,整個青石地面,筆直朝下沉落。
路春生雖中機關,並不慌張,暗自一提真氣,伸手抓住李明珠的玉腕,一式“龍雲初現”,就朝上面飛起!
“砰!”
一片精鋼暗門,瞬地蓋住穴口,路春生身形奇快,竟撞得真氣浮動,眼冒金星,終於翻落到百余丈深的穴底,百忙中健腰一擰,雙足點地,總算不會受傷,但睜目打量一下,這洞中,竟黑得像一團濃墨。
他駭然地吸了口氣,伸手四面一探,先摸到一具冰冷的死屍,不用說,那就是“熱腸獅吼”。
然後——他又摸到一具綿綿光滑溫軟的胴體,原來“毒情仙子”李明珠,已然震動真氣昏絕當地。
經過一陣推宮過穴。
他發覺李明珠的“氣海穴”已然扭傷,如果馬上將她拍醒,恐怕再運真力,會變成慢性暗疾。因此,他決定讓她安睡兩個時辰,自己摸索四壁,試看有無出路——
黑暗中,時間恍惚過得特別慢。
路春生在這方圓五六丈的石穴,仔細地摸了十幾圈,終於摸到石牆有扇暗門。
有門就好了——一絲喜意掠過心頭,但經他一陣推拍,那石門競自紋風不動,而且從石門沉悶的回音聽來,其厚度至少三尺。
“怎麼辦?”
路春生心知這厚石門用掌力很難擊碎,而且說不定機關裡還有機關,萬一出事,勢必不利李明珠的病勢。
因此,他心中漸感焦煩,額角上也沁出點點汗珠,暗自計算一下時間,還不到兩個時辰,但自己卻像過了兩年一樣急燥中,只感覺思潮泉湧,百念上心,當一想及五大魔星,不由得心神一動,產生了一種希望道:“李明珠的‘情絲蠱’別無他藥要解,那五魔頭縱有仙丹,也救不了性命,到結果還得來求她,我何必著急?”
心念至此——他不由歎了一口安心的長氣。可是,氣沒歎完,忽又一個寒噤,暗呼不妙道:“哎呀,那五魔若要解藥,應該早就來了,莫非是已經毒發身死——如果那樣,誰還會來呢?——”
這樣一想,不由又緊張起來,好在兩時辰剛到,李明珠不久就可醒轉,於是運足全付內功,雙掌猛向石門推去,“咚——”
一陣灰塵四射的震動,使得滿洞回音震耳欲聾。
可是——那石門居然毫無損傷,而在另一方向,倒打開了個小小的窗孔。“這是什麼回事?”
路春生頗感驚奇,忙不迭飄身而前,細看是何原故。
那知一看之下:那窗也有一張人臉,正朝洞裡瞪視。這張臉眼窩烏黑,嘴唇綻開,鼻息中噴出陣陣火熱,他不是別人,竟是心計多端,誘他入洞的“北天巨魔”出現!
原來五魔星功力和本門解藥,居然不會斃命,硬撐了兩個時辰,可是終於敵不過“情絲蠱”的奇毒,在危急時只好來了#83;路春生見狀,不由冷聲說道:“果然是你,想必目的是要解藥?”
“對—魔嗓音嘶啞,喘咻咻的回答。
“依我猜來,你一定以放我們出洞做條件?”
“不——不錯,”
“那麼,你就開門罷!”
“這……這……我不敢……”
“為什麼?難道你怕我們騙你,要知道本人言出必行,豈能失信你等!”
“你……你不會乘我們……功力未復……先下手嗎?”
“嗯——”北天巨魔跟珠轉動,略一沉吟,他很相信這位少年,可是多疑多詐的天性,使他一時不敢答應。
“怎麼樣!”路春生看出對方真元已散,命在重危,如果死在洞外,自己出洞可大不方便,因此,他冷聲予以催問!
對方也知道自己不行了,勉強的點了點頭道:“我相信你,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
“那‘毒情仙子’……比……比……你狠,我不敢相信……”
話音未完,“毒情仙子”李明珠已經清醒過來,正好聽清了雙方對話,竟自身形一縱,身近窗口道:“老魔頭,信不信由你,反正解藥在姑娘身上。給不給由我!”
她一現身。只駭得對方蹌退兩大步。
身形退讓之後,他們倆人更看清了洞外情景——其他四人屁星部投坐地上,只有低頭喘氣的份兒,周圍三十多個門徒,地上倒斃了一半,另一半扶牆倚壁,也快畢命。
看樣子,這批人因為攙扶五魔,都間接的中了毒,因為功力淺,所以反而先死了!
路春生一見此情,倒真擔心起來?如果再拖,對方會一一死掉,開門既麻煩。“熱腸獅吼”的一切更難追究。
“解藥我負責,你不必猶豫,趕快去罷!”
“北天巨魔”倒是聰明,加上這句保證,終於盯了“毒情仙子”李明珠一眼後,腳步蹌踉,朝後退去。
當退到五丈開外——老魔頭雙手抵住石壁,吃力的的朝上就推!
以他往日功力而言,這不過舉手之勞,但現在卻掙得身形歪斜,虛汗直冒。
足耗了盞茶工夫。
他總算把石牆暗門推開,但在這段時間,十幾名邪黨,又倒斃了一多半,當暗門掀露後,裡面是個粗如兒臂,徑可三尺的大鐵輪。老魔頭咬牙喘氣,雙臂發抖,盡力就將鐵輪旋動,“卡!卡!卡!……”
鐵輪發出刺耳的響聲。路春生似感背後的大石門,已然微微移動。
但可惜的是——“北天巨魔”的功力越來越不行了,只掙得雙眼暴凸,氣喘如牛,兩臂夾住大鐵輪苦苦掙扎。
他好不容易把鐵輪轉動了半個圈,那石門萬鈞壓力,不但將其反扭回去,而且越退越多。像這樣扭來扭去,僵持了一會子。盤坐地上四魔星,先後身形歪滾,死在當地。
“北天巨魔”也雙膝發軟,瞪著一雙充滿恐怖的眼珠,盯牢他們兩人,似乎在無聲地哀號救命。可是——他們兩人也只有瞪眼著眼,一點忙也幫不上。
終於,“北天巨魔”喉間呃呃發嘶,最後手一松,翻到地上,頹然噎氣!
“哎呀!”毒情仙子李明珠駭得噫出聲,因為對方倒地後,那巨型鐵輪又自動的轉回原位!
“生哥——”
“嗯,嗯……”
“這怎麼辦?幾個老魔都死了,其他邪黨非死即逃,恐怕……恐怕……沒有人會來,開門吧?”
路春生雙眉微鎖,正在尋思出洞之法,心念中,含糊點頭道:“那可完了!”李明珠連是一頓,歎了口氣道:“哎!早知如此,我該少用些毒粉……。”
路春生微微一笑道:“你大概是怕他們揭露身份,所以殺之滅口,卻沒料到這一步。”
李明珠頓時一驚,情急反問道:“生哥!你難道不高興我自隱身份——”
“不!咱們已有君子協定在先,你不問我的寶經,我不問你的身份,這句話永遠有效。”
“是嗎!”情毒仙子李明珠不由大為感動,眼眸中微現淚痕,上前一步,抱住個郎道:“生哥你太……太好了,如今讓你身陷絕地,我真難過,可是——我沒辦法解救,萬一不幸的話……”
“怎麼樣?”
“我……我願以一死為報!”李明珠語氣堅決,長袖一拂,兩匹紅綾飄然而出,表示她真有殉情之意。
路春生見狀,內心至為感激,下意識的手一仲,抓住她玉腕道:“珠妹!你不要自責過分,何況邪黨有數百之多,不可能全部死,也不可能都跑了,只要有余黨在,我們總有法於想?”
李明珠一聞此言,馬上轉憂為喜,心中感到甜一般說不出的滋味。
她並不是真的樂觀,而是對“珠妹”兩字,感到萬分珍貴。於是——她不由自主的嬌軀一傾,倒在路春生的胸前,用面頰牢牢貼住……。
生,死,對她都不在乎了。
勝敗,也對她失去意義。
她只希望這樣的靠著。
永遠這樣的靠著——時間在默然無語中溜過,路春生抱著“毒情仙子”,眼光從小窗中盯視外面。
他希望有人進來,可是除了五大魔星等數十具死屍,四周一片寂,靜得像人間地獄,終於——四道幽靈似的身形,出現在另一頭。
他們一看到五魔慘狀,都駭得森然止步!
“你們過來!”路春生冷靜地呼喚一聲,那四人如見鬼魅,齊將恐怖怨毒的眼光,反盯過來。
“來吧!本人決不傷害你等”
但是——那四名邪黨已知五魔中了奇毒,不但不答應,連地上的屍體都不敢走近,瞬地一轉身,仍似一群幽魂,沒入石窟深處……
四邪黨一現而隱,使得路春生由一線希望回到失望。
同時剛才的兩句話,也使“毒情仙子”李明珠臻首一抬,由沉醉中醒來,星眸半啟,低聲問道,“生哥,是誰來啦?”
“幾個邪黨……”
“現在呢?”
“他們又溜走了。”
“溜就溜吧,反正不來也無所謂”,毒情仙子講完這句話,星眸一閉,重又靠在個郎身上。
路春生一方面同情李明珠,同時也感覺到她的楚楚動人,雖然臉部化妝成一個平庸婦人,但一股少女媚力,使他怦然心動。
但是——他也想起了“白衣龍女”杜秋鈴!
兩個女郎,本質上是同樣的美好,但杜獨鈴出身正派,言語行動,都是那樣純拮,甚至純潔得不了解別人的苦衰。李明珠卻正好相反!
她身負“毒情仙子”的外號不用說,必是邪魔道中人物,但卻洞察人心,好壞都難逃她的眼底。但就事實而言,他和杜秋鈴已有婚約,不管跟要明珠的情感如何,自然都不應該再發展……。
心念之下不由得臂一松,想對她說明。
這一意外舉動,使李明珠怔然而醒,她一眼看清個郎表情,馬上不等對方說話,搶先言道:“生哥,你用不著為難,一切事情,小妹自有分寸,尤其‘白衣龍女’我一定會……
會成全她的。”
路春生被她開門見山的一說,不禁俊面微紅,道:“珠妹你……你知道這一點,我真很感激……”
“用不著感激。”李明珠嘴角含笑,笑中卻挾著一絲酸苦的意味,接道:“反正我們一時出不去,還是養養神罷!”
話聲中,她很自然的再度靠來。
路春生也大大方方由她靠著,趁此四下寂靜,把精神集中起來,思潮起伏中,又想起了重重往事:——首先,他想起了乃父——“風雲劍客”路宇雄,是他叫他游遍游名山,因此竟屢遭奇遇。
“神龍奇俠”無意中傳了“大神寶經”。
再由這寶經之上,引出了正派的烈陽道長,邪派的各大魔星。
可是,他不敢違命練功,一路上遇著“白衣龍女”,“陰陽雙怪”,“血手狂生”,種種挫辱。都不能使他違命習武。
結果倒由一位不諳武技的老太太,使他動了救人的大志,才費盡干辛萬苦,九死一生,去到天山求藝。
如今,自己武功已有根基,父母的仇恨也已明白,但那個萬惡仇人——“碧靈魅影”,卻如鏡花水月,令他難於捕捉……。
想到這裡,他不竟目露異光,心中冷笑道:“我繼承了‘武林宗主’的責任,發過誓要為父母報仇,可是我不但沒有參悟‘大神寶經’,而且——我陷在這石洞中束手無策,坐以待斃……”
心念下,目芒四射,但石洞中仍只有一片陳屍,和那可望而不可及的大鐵輪,而窗外的光線,卻漸漸昏黑。
夜晚來臨了!如果再晚,洞中勢必全部漆黑,那將更不利他們的行動。煩急中,他忽然感到腳底冰涼,奇寒刺骨!
稍一留盡心,發覺洞中水勢狂湧,一眨眼,已經淹到胸際。
李明珠當然驚醒了!路春生駭然之余,心知洞府中還有余黨,可是,他們見五大魔星已死,不敢前來,卻用地下泉水,想把兩人淹死。
“生哥,你別慌:我們……”
“我們生不一定聚首,死卻同在一穴,小妹並不難過。”
“我當然不慌!”路春生恐怕李明珠難過,忙予安慰道:“我們閉住七竅,很可以幾個時辰……”
“不,生哥,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死沒那麼容易,我一定要出去。”
“生哥,”李明珠的語音格外平靜,雙臂緊抱個郎,道:“水勢如此,出又無門,這事實不容否認,反正這是命運……”
一提到水勢,路春生又發現了一種異狀。
因為剛才漲水,一下子就到胸際,可算得聲勢駭人。但這怎刻工夫,倒是不會再漲。
略一思忖後,他明白了這是什麼回事。
如果水是從山泉灌來,那麼該繼續上漲。
現在這樣子證明是石池中儲的水,一次灌不滿石洞,必須再有第二……第三次……。
那麼,此刻正是敵人注灌水的時間,這段空隙,對他們而言,可說是一刻千金,不容易浪費。
否則水過頭頂,行動就太不便利了。
百忙中,他將目光一掠四周,只見滿洞水光,水面上,李明珠的兩段紅綾正在飄浮,旋繞於倆身側——“紅綾——兵刃——”
這一念頭,像濃黑中的火花,頓時觸發了他靈感。
俊面露出一絲笑容後。
立刻推開李明珠,急促地說道:“珠妹,你快把紅綾抖出窗去,系牢那雙大鐵環!”“纏牢鐵環?干什麼?”“毒情仙子”問到半句,也突然明眸發光,恍然叫道:“哎呀!我真笨,怎麼沒想到這一點!”
話聲中,雙手舉出水面,運足功力,先將一匹紅綾穿窗抖出。
經過兩三次嘗試,終於其纏住鐵環上面。
路春生見狀,馬上接過手來,先試了試紅綾,然後雙手發力,小心翼翼,向著自己這旁扯。
那鐵環真轉動了。“卡!卡!卡!卡!”響聲中。他倆人露出了高興的笑意,可是——紅綾只能將鐵環轉半個圈,事實上卻需要轉很多圈,才能打開奇重的石門。
因此,路春生又叫李明珠抖住另一紅綾,在自己拉的時候,她正好將另一匹抖開收回,以備後用,當拉到十幾圈後,陡聽倡山石上傳出隱隱水聲,霎時間,寒泉又漲,一下就淹到頸部!幸虧還有一個小窗,可以排出不少水,但因水勢太強,轉眼就過頭,雖然他們能閉氣封穴,那兩匹紅綾卻無法穿水而過,再去旋轉鐵環!
在這緊急關頭——他們雙手連接,盡量加快,將紅綾連續收放,疾如兩道閃電光,但水勢瞬至額頭,李明珠只好停手!
現在——路春生雙手捋住綾尾,使出十成力道,作最後的一拉,奇跡出現了,寒泉從門縫中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