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秋右手一抬,接住了韓仁的拳勢,五指一翻,扣住了韓仁的血脈,道:「我說過你沒有機會。」暗中加力,緊收五指。
韓仁登時感覺到有如鐵鉗加腕,骨疼欲裂,不禁失聲而叫。
李寒秋一抬手,點了韓仁的啞穴,道:「朋友,服了麼?」
韓仁啞穴被點,無法出聲,只好點頭示意。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你如答允和在下合作,事過之外,朋友也不用在韓府中停留了,在下會送你一些銀子,你可以找個地方住下,成家立業,別在江湖上混了。」
韓仁只得不住地點頭。
李寒秋一面說話,右手卻一面加勁力,只疼得韓仁咬牙咧嘴,滿頭大汗滾滾而下,但卻又苦於說不出話。
足足過有一盞熱茶工夫,李寒秋才鬆了五指,拍活那大漢穴道,笑道:「朋友是否已決定帶在下到韓家堡一行?」
韓仁舉手拭去臉上的汗水,長長吁一口氣,道:「好吧!不過,堡中戒備森嚴,閣下如何能夠混入?」
李寒秋道:「這要閣下想辦法了。」
韓仁呆了一呆,道:「我想辦法?」
李寒秋道:「我想你老兄定然有辦法。」
韓仁搖搖頭,道:「這個,在下辦不到。」
李寒秋道:「閣下已經洩露了胸中隱秘,你如不幹,說不得,只好殺你滅口了。」
韓仁想到適才被他扣腕之疼,覺得這人言出必踐,說不定真的會殺了自己,不禁心中害怕,急急說道:「辦法倒有一個,但不知你是否願意?」
李寒秋道:「只要能夠隱秘,不讓別人瞧出破綻就行了……」語聲一頓,接道:「兄弟如能進入韓府,定然可以得手,你老兄等著吧!」
韓仁奇道:「等什麼?」
李寒秋道:「等著分贓啊!」
韓仁道:「你去偷東西?」
李寒秋道:「不錯,到韓府中大大撈它一筆,你老兄也好分它個萬二八千銀子。」
韓仁道:「我還認為你去報仇,想不到你竟是去偷東西。徐州城很多的富豪之家,你怎麼會想到去韓家堡偷?」
李寒秋道:「在下聽說韓府中收藏甚多珠寶,富可敵國。」
韓仁道:「話是不錯,但那高手如雲,你去得只怕回不來了。」
李寒秋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兄弟再偷這一次,就準備洗手不幹,隨便分你老兄一點,也夠你一輩子吃用不盡了。」
先以威迫,後以利誘,頓使韓仁動心。
李寒秋察顏觀色,韓仁似已有動心之征,立時接道:「只要你老兄把我帶入韓家堡內,其他的事,都不用你管,只待在下得手之後,老兄等著分錢就是。如是在下不幸失手,自會了斷,也不會連累到你。」
韓仁道:「我怎知你得手後,一定會把偷得之物,分給我呢?」
李寒秋道:「你假如不肯信任在下之言,不妨提出要求。」
韓仁道:「除非你有一件珍貴之物,交我保管,我才能夠相信。」
李寒秋道:「在下身上並未帶什麼珍貴之物。」
韓仁道:「如是閣下不肯交出一件能使在下信得過的保證之物,咱們這番合作,很難圓滿達成了。」
李寒秋心中暗道:「如不借仗此人之力,很難混入韓府之中。」
這數月江湖歷練,使得李寒秋感覺到江湖上行走,除了武功之外,還得憑仗機智、幸運,他相信以自己的武功,只要能夠見著韓濤,不難把他制服,迫他說出和方秀商訂的陰謀計劃,或把它公諸武林,或是從中破壞。但他也明白,憑仗自己的武功,硬向韓濤府中衝去,不但要遇上重重攔截,而且不管勝敗,韓濤都將躲起來,使自己無法見到。必使韓府無備,才可見到韓濤,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你先告訴我混進韓府之法。」
韓仁道:「韓家堡外,有一位姓王老者,每日要進入韓府,擔取廚下剩餘之物,用以作飼豬之用,去時都在黃昏時分,閣下扮作那王姓老人,混入韓府,可以瞞過那重重耳目。不過,你如無接應之人,也無法混得進去。」
李寒秋道:「為什麼?」
韓仁道:「因為那守門之人,乃在下一個好友,在下可以設當接應你入韓府……」語聲一頓,道:「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信與不信,那是閣下的事了。」
李寒秋笑道:「你此刻的生死全握在我的手中,不怕我要了你之命麼?」
韓仁道:「不錯,但韓堡主也會殺我,而且他殺我的手段,更為慘酷。」
李寒秋道:「我如給了你珠寶的重賞,難道你就不怕韓濤殺了你麼?」
韓仁道:「這個麼,在下亦曾想過,閣下說得錯,人為財死,在下如若能夠取得足夠的代價,只好碰碰運氣了。我如逃得了性命,固然是好,如是逃不過,那也只好認命了。」
這時,守在門口的蘋兒,突然探手從懷中取出一顆明珠,送到李寒秋的手中。
李寒秋接過明珠,笑道:「你褒得珠寶麼?」
韓仁道:「略知一二。」
李寒秋道:「你瞧這顆珠子,能值多少銀子?」
韓仁伸出手去,道:「讓在下仔細瞧過,才能斷言它的價值。」
李寒秋緩緩把明珠遞交韓仁手中,笑道:「你瞧瞧吧!」
韓仁接在手中,把玩了一陣,道:「這顆明珠,光可鑒人,沒有雜色,應該值上個三五千兩銀子。」
李寒秋道:「三五千兩銀子,也夠閣下一生受用不盡了。」
韓仁心中暗道:「差強人意吧!」揚了揚手中的明珠,笑道:「是否就用這顆明珠作抵呢?」
李寒秋心中暗道:「這人的舉動神情,一望間就不似善良之輩,如若再讓他白白騙走這一顆明珠,那可是天大的笑話了。」心中念轉,口中說道:「閣下要此明珠作批可以,但在下也要閣下留點什麼?」
韓仁道:「可惜兄弟全身上下值不過一兩銀子。」
李寒秋突然一伸手,又抓住了韓仁的脈穴,道:「閣下身上既無值錢之物,那就只好把性命留在此地了。」
韓仁微微一怔,道:「把命留下?」
李寒秋道:「不錯。」
韓仁道:「你如把我殺了,難道準備再找第二個合作人麼?」
李寒秋道:「閣下既貪財又怕死,確是一個很好的合作人,捨君其誰了?」一面從懷中取出一顆丹丸,接道:「吞這顆丹丸。」口中話聲,手中卻暗加掌勁。
韓仁無可奈何,依言張開嘴巴。
李寒秋屈指輕彈,把一粒丹丸,投入了韓仁的口中。
韓仁腕骨劇痛如裂,一合口,吞下丹丸。
李寒秋放開了韓仁的右腕,道:「你服下的藥丸,十二個時以後,開始發作,二十四個時辰內,毒發死亡。」
韓仁道:「沒有解藥麼?」
李寒秋道:「有,解藥在我身上,閣下膽敢引我進入韓家堡時,在下奉上解藥,那時,咱們銀貨兩訖,你就可以動身逃命了。」韓仁道:「好吧!就此一言為定。」站起身子,開啟室門而去。
蘋兒掩上房門,笑道:「大哥幾時學會用毒了?」
李寒秋搖搖頭,道:「我哪裡會用毒?身上也未帶毒藥。」
蘋兒道:「你騙他?」李寒秋道:「那等小人,既貪財又怕死,不難把他唬惟……」語聲一頓,道:「不過,那等人什麼事都能作得出來,咱們還是要小心一些提防。」
蘋兒道:「如若他明日真的來這裡接迎你,你真的要混入韓家堡中麼?」
李寒秋道:「自然是真的了。」
蘋兒道:「你計劃混入堡中,作何打算?」
李寒秋道:「最好能夠找機會制服了韓濤,好好地敲他一大筆錢,用以救濟貧困。咱們由嵩山下來時,我看到河南境內,已在鬧饑荒,如能早施救濟,或可免除一次逃避饑荒的大遷徙。」
蘋兒點點頭,道:「此舉功德無量,比殺了韓濤還有價值。」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這些年來,奔走江湖,全都為一己私仇,並未真做有益蒼生的事。君中鳳訂約,予我三年限期,倒給我一大啟示,這些日子,使我反反覆覆地想到人生的價值,私人的仇恨恩怨,倒是沖淡了很多。唉!如若江南雙俠真是豪俠慷慨之士,縱然和我有殺父之仇,我也不想再報了。」
蘋兒眨動了一下眼睛,笑道:「恭喜大哥啊!」
李寒秋怔了一怔,道:「什麼事?」
蘋兒道:「大哥已跳出了私人恩怨的***,從此胸中無礙,成一位坦坦蕩蕩的俠士了。」
李寒秋道:「這都是那君姑娘的幫忙了。唉!我見她之後,腦際之中,就不停展現著那一幕淒涼的畫面。如若我與君姑娘易地而處,我相信我沒有答應她活三年的氣量。」
蘋兒道:「大哥說得是。不過,君姑娘已然淪入魔道,就算她對大哥很仁義,但她也無法堂堂正正地作人。」
李寒秋道:「江南雙俠,謀叛江湖的舉動甚急,如若我們能有一份力量,那就盡一份辦量對付他們。所以,我決定混入韓府中去,如若能一舉制服韓濤,那是最好不過,至少也要打聽他們近日中的行動,也好暗中通知武林同道,早些提防。」
蘋兒道:「大哥心存正義,我也不便阻攔。不過,那韓仁似是一位貪財重利的小人,他可以出賣韓濤,也可以出賣大哥,大哥要小心一些才是。」
李寒秋笑道:「我會小心應付,只要緊……」
蘋兒道:「大哥不用以我為念,我在方秀府中長大,看慣了人心的險詐,我自信有自保之法,只是你一人混入韓府,未免實力單薄一些。」
李寒秋道:「一個人也有好處,我可以放手對敵,說走就走。」
兩人談論了一陣,叫了飯菜吃過。
李寒秋看看天色已然人夜,忽然想到了韓仁的事,低聲道:「蘋兒,你說韓仁可會遵守諾言麼?」
蘋兒道:「很難說,如若他沒有發覺大哥下毒是騙他的,也許他會為了自己的生死,遵照相約;如若他發覺了大哥下毒是假,他一定會出賣你。」
李寒秋道:「幸好我早編了一篇鬼話,使他無法預料到我們的身份。」
蘋兒微微一笑,道:「就算他出賣大哥,此事也不會傳到韓濤的耳朵中去……」
李寒秋道:「為什麼?」
蘋兒道:「那韓濤此刻是何等忙碌,而且一個穿堂過戶的偷竊,也不會放在韓濤的心上啊!如是我推斷不錯,這件事到了文案總管或是護院總教師那裡,已算頂天了。」
李寒秋道:「他們會來找咱們麼?」
蘋兒道:「他害怕大哥說出他收受明珠一事,恐怕不會很詳細地說出內情。」
李寒秋道:「那是說他逃開明日之約,永不再和咱們見面了?」
蘋兒道:「他不願說出咱們的住址,但那文案師爺、教頭武師,不會不問啊!」
李寒秋道:「你的意思是……」
蘋兒道:「他們可以不來,但咱們不能無備,是麼?」
李寒秋道:「不錯,我想了半天,就未想出你的用意。」
蘋兒道:「咱們今夜中佈置一下,有備無患,不管他們來不來了。」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這個要看你的了。」
蘋兒緩步行出室外,仔細地勘查了一下這店房的形勢,重又行入房中。
李寒秋道:「怎麼樣?」
蘋兒道:「他只有兩條來路,只要咱們注意到兩個窗子,不讓他施用迷香,那就不怕了。」
兩人也不再多談,想到晚上可能有人施襲時,就各自運氣坐息了一陣。然後,叫店家送上晚飯。
蘋兒告訴店夥計說,一路奔行,甚感疲乏,盤碗留在這裡,明日再行收回。
李寒秋看她留下盤碗,知她必有用處,但一時間,卻想不出她如何佈置。
等到初更左右,才見蘋兒提了一桶清水進來,洗過盤碗,然後,把幾個大院裝滿了水,拿出房去。
李寒秋知道佈置作為戲敵之用,也不多言。
但見蘋兒來回出入,片刻工夫,碗盤大部送出,只留四個小盤,放在身側,最後把一桶洗碗水,也提出房去。這次,出去甚久,足足有一刻工夫,才回入房中。
李寒秋解開行囊,取出長劍,放置身側,道:「佈置好了麼?」
蘋兒道:「我這佈置,只能對付三流敵人,如是真正來了高手,那就全然無用了。」
李寒秋微微一笑,低聲道:「咱們費盡心機,改扮易容,混入徐州,原想在暗中監視韓濤的舉動,但仍是忍不住自翼行藏。」
蘋兒道:「也許你是磊落光明的人物,不適宜暗中鬼祟的舉動。」
李寒秋道:「本來也是,大丈夫應該明來明往才是。」
蘋兒點頭一笑,道:「敵人要來,恐也要到二更之後,咱們還可坐息一陣。」
只聽一聲蓬然大震,接著似是水聲潑地,顯然,那大桶水被人踢翻。
李寒秋伸手取過長劍,暗道:「想不到,這佈置倒還真靈。」
計思之間,忽聞室外傳一個清冷的聲音,道:「大丈夫應該明來明往。」
李寒秋聽那聲音十分熟悉,但卻想不出是什麼人?當下接道:「閣下是誰?」
蘋兒低聲說道:「韓公子。」
李寒秋挺身而起,緩緩打開室門,左手提劍,右手一揮,道:「韓公子麼?」
只聽室外人應道:「不錯,當真是冤家路窄,天下這等遼闊,偏偏叫咱們遇上。」
李寒秋緩步行出室門,凝目望去,只見韓公子身佩長劍,身著勁裝,卓立在夜色之下。在他身側,分站著兩個長髮披肩、身著灰袍的怪人。
不知那兩人是有意,還是無心,部分長髮由前額垂下,遮住了部分面目,夜色中,使人無法看清楚他們的面目。只看這兩人詭異的形態,就知是奇門高手。
李寒秋淡淡一笑,道:「韓兄帶著助手來了。」
韓公子仰天打個哈哈,道:「咱們來此之時,原準備暗中下手,但閣下那句大丈夫理應明來明往,使在下改變了主意。」
李寒秋緩緩說道:「韓兄三番兩次找上兄弟,看來,咱們當真要分個生死出來了。」
韓公子緩緩說道:「兄弟亦覺著咱們兩個人,非得有一個死亡不可。」
李寒秋冷笑道:「如若韓兄決定和兄弟勢不兩立,咱們就只好作個了斷。」
韓公子冷笑一聲,道:「明人不作暗事,兄弟有幾句話,必先說明。」
李寒秋道:「雖然咱們是敵對相處,但兄弟對韓兄的才氣,一直是敬佩不已。」
韓公子道:「兄弟亦覺著可惜得很,如若咱們上一代沒有恩怨,兄弟定然會盡我之力,交李兄這樣一位朋友……」目光轉動,掃掠了兩個長髮老者一眼,接道:「這兩位都是當年傷在令師七絕魔劍之下的人物,他們費了數十年的苦功,研究出克制七絕魔劍的武功。」
李寒秋心頭一震,表面上去又不得不故作鎮靜地道:「如若當今之世,其有人能夠研究出克制七絕魔劍的武功,那人的才能,定然是……」
左首那長髮人冷冷的接道:「閣下可是有些不信麼?」
李寒秋道:「信與不信,那也無關緊要,縱然兩位真有克制七絕魔劍的武功,在下也不會逃避。」
左首老長髮人冷笑一聲,道:「老夫要找的是你的師父,至於你……」
李寒秋道:「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