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兒緊追李寒秋的身後,道:「咱們要到哪裡去?」
李寒秋道:「我還想到金陵瞧瞧。」
蘋兒道:「不能去,你心中有什麼不解的地方,為什麼不問我呢?」
李寒秋淡淡一笑,道:「我很擔心那雷飛的安全,姑娘又如何知曉呢?」
蘋兒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他很安全。」
李寒秋道:「你很會安慰我。不過,你總要說出一些理由,讓我佩服才成。」
蘋兒略一沉吟,道:「我也非無的放矢,那雷飛的才能機智,都足以自保,而且,他混在護院教師群中,是方家大院中最為複雜的地方。近來,方秀又招收了一批人手,那雷飛混跡其中,自是極為安全了。」
李寒秋道:「你不過全是推測之言,叫在下如何能信。」
蘋兒輕輕歎息一聲,道:「我說不能去,去了是有害無益,你何苦定要去呢?」
李寒秋略一沉吟,道:「如是咱們不去金陵,咱們要去哪裡?」
蘋兒道:「跟我走好麼?」
李寒秋道:「好,不過,你要告訴我,到哪裡去?」
蘋兒道:「去一個方秀常去的地方。」
李寒秋心中一動,道:「方秀常去的地方,那是什麼所在?」
蘋兒道:「一個方秀很尊敬的人,每當方秀遭到什麼疑難之事,就去找那人請教。」
李寒秋道:「有這等事,那人現在何處?」
蘋兒道:「我帶你去。」
李寒秋道;「離這裡很遠麼?」
蘋兒道:「不遠,你可能碰到方秀,其實那裡很安全。」
李寒秋道:「他常常和方秀見面,難道和方秀全無情義麼?」
蘋兒道:「他們之間的關係,我也不太清楚,但方秀對他很敬重……」
李寒秋道:「你怎會和他認識?」
蘋兒道:「我和方秀常常同去,有一次,方秀有事,急急離去,把我留在那裡,他和談了很多事。」
李寒秋道:「你們都說些什麼?」
蘋兒道:「由天下大事,談到一個人的武功……」
李寒秋道:「談到過方秀麼?」
蘋兒道:「談過,他說方秀為人太陰沉,難成大器。」
李寒秋心中暗道:「對方秀而言,蘋兒只不過是一個丫頭,那人又怎會和她談起這些事呢?」
蘋兒似是已經瞧出了李寒秋心中之疑,急急說道:「你可是不相信我的話麼?」
李寒秋道:「不是不信,只是在下心中有些懷疑。」
蘋兒道:「懷疑什麼?」
李寒秋道:「你和方秀同去,只是一個從婢的身份,那人為什麼會對你談這些話呢?」
蘋兒略一沉吟,道:「你是否感覺到,我這個作女婢的在方府中身份有些不同?」
李寒秋點點頭,道:「這倒不錯,你在那方府之中,似是超越了一個女婢的身份。」
蘋兒道:「我這樣膽大,自然是別有原因的了。」
李寒秋道:「難道這和那人有關麼?」
蘋兒舉手理一理她的長髮,笑道:「不錯,那人說蘋兒雖然是女婢身份,但並非池中之物。因此……因此他收我作了弟子。」
李寒秋道:「收你作了弟子?」
蘋兒道:「不錯啊!你可是有些不肯相信麼?」
李寒秋道:「我相信,但我覺得這中間必然有一些內情。」
蘋兒道:「你很聰明,果然是洞燭入微,這麼看來,我倒該給你說個明白了。」
李寒秋心中暗道:「這丫頭不簡單,心中似是有著很多的隱秘。」口中卻緩緩說道:「在下洗耳恭聽。」
蘋兒道:「那人說我長得很像他的孫女兒,所以,破例收我列入門牆。」
李寒秋道:「這件事方強知道麼?」
蘋兒搖搖頭,道:「不知道,他收我列入門牆時,曾經再三告誡於我,不可把此事告訴任何人。」
李寒秋道:「那方秀何等陰沉人物,難道會瞧不出來麼?」
蘋兒道:「他想不到,那老人會把我收到門牆,方秀對他太尊敬了,也不敢問他。」
李寒秋道:「那是說,方秀很聽他的話了?」
蘋兒道:「方秀每遇到疑難之事,都向那人請教。」
蘋兒道:「他息隱甚久,早已不在江湖上闖蕩了,說給你聽,你也不知道。」
李寒秋道:「你不妨說來聽聽。」
蘋兒道:「說他的姓名麼?」
李寒秋點點頭,道:「不錯啊!」
蘋兒雙目凝注在李寒秋的臉上,瞧了一陣道:「我不敢。」
李寒秋道:「為什麼?」
蘋兒道:「他告訴我,不能說出他的名字,一般人都稱他先覺老人。」
李寒秋道:「先覺老人,那是說他有先知先覺之能了?」
蘋兒道:「他是否有先知先覺之有,我不敢斷言,但他的卜算之術,卻是無不靈驗。」
李寒秋道:「世上如真有這樣的人物,那人的是可敬。」
蘋兒道:「以方秀之狂,每遇重大疑難,就向他請教,自是有可敬之處了。」
李寒秋道:「如是那人真有那等能耐,為何不肯勸方秀放下屠刀呢?」心中一動,忽然想到譚藥師,暗道:「我初見那譚藥師,內心中也生了深深的敬慕之情,但也竟是個陰詐的匪首,如若這丫頭說的不錯,這人倒真要去見見了。」
他自經歷過譚藥師一番變化之後,使他深深的感覺到江湖上的風險,實是防不勝防,一個看似道貌岸然,十分莊嚴的人,也未必就是真的好人。
此刻,又聽得蘋兒突然說出有這麼一個奇人,心中不禁一動,暗道:「這麼一個人物,不知是真的高士呢?還是和譚藥師一般,名為大藥師,實在卻是大大的匪首,幕後操縱江湖大變的人物。今日蘋兒又說出這麼一位高人,而且又和方秀常常接近,說不定也是個大有問題的人物了。」
但是蘋兒嫣然一笑,道:「我相信他是真的待我很好,不會暗施毒計,你儘管放心就是。」
李寒秋低聲說道:「蘋姑娘,如果他是方秀的朋友,又知曉你背叛了方秀,我是方秀的仇人,他豈肯饒恕咱們麼?」
蘋兒沉吟了一陣,道:「咱們至那裡見機而作,如是瞧出不對,咱們就先行下手,設法制住他,用他來對付方秀。」
李來秋皺皺眉頭,道:「咱們能夠對付他麼?」
蘋兒低聲說道:「咱們暗中有備,他則全然不知。」
李寒秋沉吟了一陣,確也無法再想出良策,只好點點頭,道:「好吧,咱們此番前去,一切都聽你的安排了。」
蘋兒笑道:「你如覺得我不會害你,那就信我一次,我自信那老人不會害我們。」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咱們走吧,不過,我有一點想不明白。」
蘋兒道:「什麼事?」
李寒秋道:「為什麼咱們定要到那人府上呢?」
蘋兒歎息一聲,道:「你可是認為全無原因麼?」
李寒秋道:「我知你有原因,但希望能夠說給我聽聽。」
蘋兒點點頭,道:「好吧,那老人曾經對我說過一句話,告訴我說,我已列他門牆,雖然是有名無實,但他心口已認了我這個弟子,如若有什麼困難的事,只管去找他就是。」
李寒秋道:「還有麼?」
蘋兒道:「方秀耳目遍佈,各處要道渡口,都有他的眼線暗樁,只有那老人居住的方圓五里以內,沒有方秀的耳目。」
李寒秋道:「咱們去避難麼?」
蘋兒道:「方秀決然想不到我們會到那裡去,而且,咱們也可順便從那老人口中聽出方秀一點內情。」
李寒秋道:「你好像很有把握。」
蘋兒道:「信我一次吧!我跟你脫離了方家大院,難道還會有害你之心。」
李寒秋微微一笑,不再多言,緊隨在蘋兒身後行去。
兩人一陣奔行,天亮時分,到了一座竹林環繞的莊院前面。
蘋兒望著林梢中突起的閣樓,道:「到了,就是這地方。」
李寒秋道:「如是方秀耳目追隨我等而來,豈不是要洩露了內情麼?」
蘋兒道:「我已留心察看咱們沒有被人追蹤。」說完話,閃身進人竹林。
李寒秋緊追蘋兒之後,行到了一座高大宅院門前。
蘋兒舉手扣動門環,片刻之後,木門呀然而開。
只見一個身著青衣的童子,當門而立,攔住了兩人的去路,緩緩說道:「兩位要找什麼人?」
蘋兒緩緩說道:「我要見你們的老主人。」
那青衣童子緩緩說道:「你叫什麼名子?」
蘋兒緩緩說道:「我叫蘋兒,勞駕替我通報一聲。」
青衣童子緩緩說道:「蘋兒?」
蘋兒微微一笑,道:「不錯啊!你只要肯替我通報,就行了。」
青衣童子道:「怎麼?你可是說,我們老主人一定會見你?」
蘋兒道:「是啊!只要你傳報的清楚,你們老主人自然會接見我了。」
那青衣童子不過十四五歲,人還十分天真,望望蘋兒,又望望李寒秋,道:「這個人又是何許人物?」
蘋兒笑道:「見到你老主人時,我自會替他說明。」
那青衣童子無可奈何的點點,道:「好吧!我去替你們通報。不過,你們沒有得到通知之前,不要擅自進來。」
蘋兒微微一笑,道:「我知道。」
那青衣童子緩緩說道:「你們要多多小心,這院裡養有惡狗。」
蘋兒道:「我知道,你放心去吧!」
那青衣童子才緩緩轉身而去。
李寒秋低聲說道:「你不是常常的到這裡來麼?」
蘋兒道:「不錯啊!」
李寒秋道:「為什麼那個青衣童子,一點也不認識你?」
蘋兒道:「這人我也沒有見過。」
李寒秋道:「那是說,這童子是新人了。」
蘋兒道:「不錯。」
李寒秋道:「他這裡用了很多人麼?」
蘋兒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們常見只有兩個人,這一個好像是第三個。」
李寒秋道:「這宅院之中,除了那老人和幾個青衣童子之外,還有些什麼人?」
蘋兒道:「沒有其他的人了。」
李寒秋道:「只有幾個童子,和那一位老人麼?」
蘋兒略一沉吟,道:「還有一個廚師,兩個老人,打掃庭院。」
李寒秋正待接話,突見那青衣童子,匆匆行了出來,道:「蘋姑娘,你沒有騙我,我們老主人有請。」
蘋兒微微一笑,舉步向前走去。
李寒秋隨在蘋兒身後,穿過了兩重廳院,到了那突出於竹林外的高樓前面。
蘋兒回顧了李寒秋一眼,低聲說道:「你在這裡等候片刻,我先去見他,說明你的身份,再來接你進去。」
李寒秋點頭笑道:「姑娘請便。」
那樓下木門,半開半閉,蘋兒側身行入廳中。
李寒秋打量了四下的毗連廂房,心中暗暗付道:「蘋兒說這莊院中的人物,十分簡單,除了那老人之外,就是幾個童子,和廚師、兩個打掃庭院的工人,但這座莊院,卻是如此的廣大,就算詮上三五十口人,也不見擁擠。
忖思之間,蘋兒已閃身行了出來,低聲說道:「他請你進去。」
李寒秋微一頷首,舉步入室。
樓下是一座敞廳、佈置的很簡單,一桌四椅之外,別無陳設,四面空廣的牆壁上,也未掛一件字畫。
正中一張大師椅上,坐著一個身黑衣袍的老人。一個青衣童子,垂手站在一側。
蘋兒急行兩步,欠身說道:「就是這位李相公。」
那人留著白髯,但臉色卻是一片紅潤,不見老態。
只見他啟動雙目,打量了李寒秋兩眼,低聲對身側的童子說道:「去泡兩杯茶來。」
那青衣童子欠身低應了一聲,退出大廳。
片刻後,奉上兩杯香茗。
那黑袍老人又低聲時吩咐那青衣童子,道:「傳諭下去,就說我閉關靜坐,七日內不能見客,不論任何人,都不能打擾我。」
那青衣童子一欠身,道:「如若來的是方院主呢?」
黑袍老人道:「一樣擋駕。」
那青衣童子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黑袍老人輕輕咳一聲,道:「你們坐吧!」
李寒秋一欠身,道:「多謝賜坐。」
蘋兒也對那老人欠身行了一禮,在李寒秋對面坐下。
黑袍老人一拂胸前長髯,望望李寒秋道:「你是太極劍李清塵的公子?」
李寒秋道:「清塵公正是先父。」
黑袍老人歎息一聲,道:「大概三十年前,令尊普在五嶽華山和老夫見過一面,而且和老夫有兩場棋戰,那時,令尊還是少年英雄,想不到三十年後,老夫這老邁之人,還活在世上,令尊卻不幸身遭變故。」
李寒秋道:「家父死在江南二俠的陰謀算計之中。」
黑袍老人道:「我知道。」語聲微微一頓,道:「老夫和方秀之間的關係,想必都由蘋兒告訴你了?」
李寒秋道:「蘋姑娘告訴晚輩一些,但只提到老前輩和方秀的來往情形。」
黑袍老人輕輕歎息,突然改變了話題,道:「你學會了七絕魔劍?」
李寒秋道:「是的,晚輩幼時,家遭大變,幸得先父兩位故交,救我出險,送往恩師處,學習七絕魔劍。」
黑袍老人道:「方秀告訴過我,而且我也看過你劍下傷亡之人,劍法雖然惡毒,但對你並不合適,所以,這一代詭絕人寰的魔到,只怕無法在你身上發揚光大了。」
李寒秋道:「可是因為晚輩資質愚笨?」
黑袍老人道:「不是,而是你心地不夠狠毒,不適合那等詭毒的劍法。」
李寒秋略一沉吟,道:「但晚輩用來倒還能得心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