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姆辛懊惱地低垂著腦袋,手臂曲拗著背在身後,肥壯如牛的身體,正隨著汽車的顛簸而晃動不休。略為瞟了眼車窗外黑沉沉的世界,他懊惱地歎了口氣。手腕上冰涼沉重的金屬觸感,似乎正在提醒著這名彪形大漢,逍遙法外的美妙時光,已經結束了。
自從在二十歲那一年,拉斯姆辛親手掐死了與人通姦的女友後,他就一直逃亡於美國各地。算起來,那已經是十一年前的事情了。與一般的逃亡者不同,拉斯姆辛從來就不屑於在暗無天日的荒僻居地藏匿蹤跡。事實上,這個出生在富足家庭的大塊頭樂衷於享受物質生活,沒有醇酒美人的日子對於他來說,簡直比噩夢還要可怕。
在剛逃離家鄉的時候,拉斯姆辛帶走了一大筆錢。但這些綠油油的寶貝兒隨著兩次整容和豪綽開銷,很快就幾近一空。生存,這個在以前從來就不在考慮範圍之內的問題,殘酷地擺在了他的面前。酩酊大醉了一天一夜後,拉斯姆辛搖搖晃晃地走進旅館的浴室,望著鏡子中的自己做出了一個決定,如何活下去的決定。
有很多事情,在你沒有去做之前,顯得困難而又繁瑣。而當真正動手去嘗試了以後,你就會發現,它們實際上要比想像中簡單得多。與外表所呈現出的笨拙不同,拉斯姆辛有著一副敏銳機智的頭腦。他用最後的一點錢,去買了只高檔公文包和一柄鋒利的剔骨刀,開始踏上了生存之路。
在一個細雨濛濛的夜晚,拉斯姆辛拎著這兩樣東西,敲響了當地檢查官的家門。在主人疑惑地隔著門鏈投來視線時,他笑著舉起了手中的報紙,門縫中射出的燈光清晰映亮了頭欄標題——「房產商人因涉嫌暴力**被拘捕,罪名成立將面臨五年監禁。」進入客廳落座後,拉斯姆辛委婉地表達了來意,右手有意無意地輕拍著膝上鼓囊的公文包。檢查官先是勃然大怒,但很快在客人口中輕鬆吐出的那個數字面前堆起了笑臉。拉斯姆辛遺憾地看了他一眼,從包內抽出剔骨刀如殺雞般割斷了他的喉嚨。
這是拉斯姆辛用刀具所殺的第一個人,但不是最後一個。在檢查官家中所掠得的錢財足實讓他逍遙了一陣子,最初見到鮮血時的恐懼感,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化。在發現殺人其實並不是那麼困難之後,拉斯姆辛開始遊走於美國各地,以大同小異的方式,拜訪了一個又一個政府官員。高檔得體的著裝和溫文爾雅的談吐舉止,使得他很容易就能獲得獵物的初步信任,而血腥的殺戮環節,也隨著經驗的增加而變得更為狠辣老道。拉斯姆辛從來就不認為自己是個俠盜,在獵物家中他往往是毫不留情地殺掉所有的人。只選擇願意接受賄賂的那些官員做為目標,只是因為他們家中有著足夠多的財物。這是拉斯姆辛唯一堅持的原則,殺戮的原則。
十一年來,由於這個久未捕獲的連環殺手所使用的特殊刀具,在警方的無數次會議上,他被稱之為「屠夫」。而導致「屠夫」先生最終落網的間接原因,還是由於這次全美遭受的恐怖襲擊。正當拉斯姆辛興致勃勃地於鹽湖城市的Deltaeter球館內,觀看猶他爵士隊球賽的時候,突如其來的大批警察包圍了球館,將比賽強行中止。所有觀眾被逐漸疏散至場外,每個人都受到了嚴格的盤查。精心偽造的證件並未能夠幫助拉斯姆辛逃脫霉運,他口袋中那柄赫赫有名的剔骨刀被搜出來時,十幾個體格強壯的警察在同一時間撲到了他身上。在指紋與牙床的鑒定結果被放到辦公桌上時,鹽湖城市的警察局長半點也不敢相信,一個惡意的恐嚇電話竟然為他帶來了如此好運。
由於處於非常時期的緣故,拉斯姆辛在接受了長達20多個小時的審訊後,被立即送往監獄羈押。鹽湖城市警局勉強湊出了由十一名警察和三部警車組成的押解隊伍,手下亡魂超過兩百人的「屠夫」正坐在其中一輛的後座上,咬牙切齒地詛咒著那些來自「中東」的恐怖分子。
「砰!」一支警棍重重地砸在了拉斯姆辛面前的密封鐵欄上,神思恍惚的他不禁被嚇了一跳。
駕駛室副座上的年輕警察大笑了起來,不屑地打量著他道「喂!我實在是不太明白,像你這樣的蠢豬是怎麼做到的?那些被你殺掉的人,難道都沒有大腦的嗎?」
「總是有貪婪的魚兒,不然漁夫靠什麼過活?」拉斯姆辛望著他笑了笑。
年輕警察怔住,隨即火冒三丈地吼了起來「你***好像很神氣?嗯?不折不扣的渣子!當冰冷的針管插進靜脈時,我保證你會小便失禁!而你的父母則會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你開始抽搐,希望他們能一直挺到你斷氣的時候。不過這恐怕會很.wap難,據我所知,有很多人在目睹注射死刑過程的時候會昏厥,希望你家的那兩個老傢伙沒有心臟病!」
拉斯姆辛橫肉纍纍的臉上保持著溫和笑容,緩緩地道「恐怕你會失望,我的父母都很堅強。」
那警察似是想要再說些什麼,卻被開車的同事打斷「前面那些傢伙是怎麼回事?」
車隊此時已馳出城區,來到了茫茫沙漠的邊緣地帶。並不是很寬闊的路口被設置了簡易路障,六七個制服上印著「FBI」字樣的大漢晃動著強光手電,示意車隊減速。幾部頂著警燈的車輛停靠在一邊,雪亮的大光燈將路面上映射得一片白熾。
「夥計,請出示你們的證件。」一名漢子收起電筒,走到關押著拉斯姆辛的警車邊說道。
車內兩名警察愕然對視一眼,其中一人忿忿地道「你沒看見我的警徽嗎?」
那名漢子掠了眼車內,面無表情地道「請出示證件,我們是奉命行事。」
兩名警察無可奈何地照辦,漢子在手電光下仔細查看了一番,遞還證件時臉色已經緩和了很多「對不起了,全美都有冒充警察趁火打劫的事件發生,我們不得不這樣做。前面的那座監獄很重要,在這個時候更不能出半點亂子。」
「沒什麼,一切都怪那些該死的阿拉伯人。」駕駛座上的警察苦笑著道。
「這傢伙是誰?」漢子將手電照向後座,咋舌道「我的上帝!看上去就像是一頭牛!他做了什麼?搶劫還是殺人?」
旁邊的年輕警察大笑了起來,略帶著一絲驕傲地道「他就是「屠夫」,那個著名的連環殺手,我們這是要把他送去四十一區。」
「四十一區?能有資格去那裡的人可不多」漢子臉上突然現出了古怪笑意,淡淡地道「那麼,就是你們了。」
一柄烏黑短小的手槍,魔術般出現在他原本空空的右掌中。「撲撲」兩記輕微的擊發聲隨即響起,兩名警察連哼都沒哼一聲,立時軟倒。駕駛座上的那人身軀僕前,額頭重重地頂上方向盤。尖利的喇叭聲頓時淒厲而鳴,在寂靜的道路上遠遠傳了開去。
如同得到了信號一般,前後兩輛警車同時遭到了攻擊,全部十一名警察在瞬間成為槍下遊魂。直至死亡的那一刻,他們似乎都沒弄明白,為什麼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快點!都快點!一群笨蛋!我早說過了去另外一條路上等,結果呢?沒有一個人聽我的!從上午到現在,能讓我唯一感到消遣的東西是收音機!林,快過來這邊!」索爾斯亞罵罵咧咧地從路邊一輛車中行出,單手叉腰威風凜凜地命令道「布蘭德納,開工!」
林野緩緩自車內邁出,身邊跟著一名燙著爆炸髮式的黑人男子。後者提著一隻黑色皮箱,嗲聲抱怨道「這裡的空氣可真是乾燥!也不知道會不會對我的皮膚有傷害行了,我們開始吧!」
拉斯姆辛怔怔地注視著事態變化,直到林野上車輕鬆擰斷了鐵欄上的鋼鎖,他的神色終於有了一些改變。並不是由於眼前這名年輕男子所展現出的強橫能力,而是在林野冷厲的眸子裡,他直接看到了赤裸裸的殘忍殺機。就像是一頭豺狗於突兀之間遭遇了猙獰猛虎,他所產生的第一感應,就是不自覺地向後畏縮。
「這傢伙做了什麼壞事?」索爾斯亞大刺刺地問向車邊漢子。
喬裝成聯邦探員的黑火漢子遲疑著道「是個很有名的連環殺手,以前我在丹佛的時候,一直聽到有關於他的傳聞。」
布蘭德納探頭張望了兩眼,沉吟著道「這麼大的塊頭,恐怕很難辦。」
索爾斯亞惱火地道「我可不管!一個小時之內,你要把林變成他的樣子!」
布蘭德納笑了笑,輕聲道「好了,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會盡力的。不過時間這麼緊」
「有六七分相似就可以了,麻煩你。」林野微微一笑,向著拉斯姆辛招手,「你到車子外面來,這裡窄了一些。」
拉斯姆辛猶豫了一會,費力地鑽出車廂。布蘭德納在燈光下仔細端詳了一下他的臉龐,長噓了一口氣「還好帶上了足夠的道具,要是他再胖上一圈,恐怕我得帶上林先生回家去化妝了。」
五十分鐘後,兩個拉斯姆辛站在了一起。布蘭德納為林野身體上粘好最後一塊毛茸茸的「肌肉」,輕拍雙手,優雅地做了個謝幕動作。
不但是拉斯姆辛已愕如泥塑木雕,一旁圍滿的黑火隊員也俱是傻了眼。兩個人的面容幾乎是一模一樣,就連體形亦是完全雷同,看上去似極了一卵雙生的同胞兄弟。
林野注視了一會墨色車窗中的倒影,轉首淡淡地道「這個人,做過些什麼?」
先前那名黑火漢子疾步上前,在林野耳邊低語了一番。後者略為點頭,揮手道「放了他。」
拉斯姆辛只覺得手腕上一輕,反扣著的手銬已是被身後一人打開。活動了一下麻木僵直的關節,他退後幾步,深深朝林野鞠了一躬,轉身而行。
「喂!」林野直視著錯愕回身的拉斯姆辛,指了指路邊的一輛汽車,「開上它,別再殺人了。」
「林,這傢伙好像是個劊子手!為什麼不幹掉他?」索爾斯亞望向黑暗中逐漸馳遠的轎車尾燈,滿面不解地道。
「因為他給過別人機會,我想,也應該給他一個機會。」林野環顧了一眼周圍的黑火漢子,目光投向死寂的荒漠,「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運氣,在更多的時候,機會要靠自己去創造。比如說,我們。」
※※※
四在心中默數著曾經交往過的女孩,突然翻身坐起,低低地咒罵道「羊也數過了,女人也數過了,怎麼還是睡不著?」
狹小的囚室內光線昏暗,角落裡的瓷製小便器上尿漬斑駁,散發著陣陣中人欲嘔的騷臭味。幾隻碩大的蟑螂揮動觸鬚,攀爬在牆壁各處,只是在偶爾間會略為挪動身體。地上那塊啃了一半的黑麵包,似乎並不能引起它們太大的興趣。
小四目光呆滯地注視著幾隻蟑螂,搔了搔亂蓬蓬的頭髮,起身艱難地行向密實聳立的鐵柵欄。腳下沉重的腳鐐與地面鐵格相擊,不斷發出清脆的叮噹聲響。
「楊滅!楊滅!」小四向外張望了一會,靠在柵欄邊叫道。
片刻後,左側隱隱傳來楊滅的聲音「我在,怎麼了?睡不著?」
小四無聲苦笑「是啊!在想傑西卡,不知道她會不會被關在這裡的女子監獄。」
楊滅沉默了一會,答道「我也不是很確定,希望如此。」
「唉!她在我身邊時,老覺得煩。真要是不在了,反而倒有點不習慣。」小四輕輕地歎了口氣。
「閉嘴!黃皮豬,你們當這裡是公園嗎?」一個體形壯碩的獄警自過道上疾步行近,惡狠狠地對著小四吼道。
小四眨了眨眼睛,笑道「是啊!在公園裡看猴子。」
獄警先是一怔,隨即勃然大怒「你這個婊子養的!我要把你的頭塞進屁眼裡去」
「轟!」一陣地動山搖般的大震聲中,監區所有囚室的鐵門在同一時刻鏘然而開!兩人之間一下子沒有了障礙物,俱是愣在了那裡。
「親愛的惡棍們,今天是我和太太的結婚二十週年紀念日。所以,你們幸運地得到了一次散步機會。地點在底層大廳,時間是半個小時,敢惹出半點亂子來的傢伙將會受到嚴厲懲罰。現在,我想聽到屬於你們的祝福。」一個渾厚的男聲自各處高音喇叭中嗡嗡響起,迴盪在整個監區中。
「聽見沒有!都他媽啞巴了?卡姆先生在等著!」無數根警棍胡亂敲砸在柵欄之間,獄警們扯著嗓子大吼了起來。
「謝謝卡姆先生,您真是個仁慈的人。」
「卡姆監獄長和夫人萬歲!」
「祝你們永遠幸福」
小四面前的獄警聽著這些粗鄙不文的祝福聲四處響起,忽反手摸向腰後,獰笑道「你呢?沒聽見卡姆先生的話嗎?」
「我不是一條狗,如果想吠,您請便。」小四搖了搖頭,淡淡地道。
烏黑發亮的警棍挾著勁風,凶狠地砸在小四的頭上。獄警劈頭蓋臉地連抽了十幾棍,方喘著粗氣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在四十一區裡面,卡姆先生就是至高無上的皇帝!」
小四仰起鮮血淋漓的頭顱,嘴角邊掛上了一抹懶洋洋的微笑「我知道,你們的禿頭皇帝一旦心情不適,就會隨便拖幾個犯人出去槍斃洩憤。不過,那又怎麼樣?老子寧願對著一個妓女說上一百句恭維的話,也不樂意看上卡姆半眼。因為妓女至少還是個人,而那禿頭卻是條瘋狗。」
獄警的臉色已經被氣得發白,右手摸上了腰間槍套。小四斜眼注視著他的舉動,緩慢地彎腰,啐了口唾沫。
「維加爾,你瘋了嗎?」不遠處的一名黑人獄警快步走近,按住了同伴的手,低聲道「你應該知道這小子和他的同夥都是誰送來的,沒人能得罪那些大人物,就連卡姆先生也不能!」
先前那名獄警略為變色,無力地垂下了手,怒吼道「快在我眼前消失!你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去遊蕩,現在給我立即滾出去!」
小四看都不看他一眼,緩緩行出囚室,笑嘻嘻地望著左側人流中的一名亞裔青年,道「楊滅,你感覺好點了沒?」
楊滅吃力地拖動著腳鐐,無奈地道「老樣子,每天都得被扎上一針,全身軟綿綿的,就連半點力氣也使不出來。」
小四等到楊滅走到近前,這才行進犯人隊伍「我也是,唉!現在就算是有個姑娘在我面前,我恐怕是什麼也做不了」
完全封閉著的六層塔樓式監區之內,身著橘黃色囚服的犯人們螞蟻般自各間囚室行出。每一層的樓道上都緩緩蠕動著縱向人流,腳鐐與鐵格地面的碰撞聲響成一片,在昏暗的空間中迴盪不休。
矮胖的卡姆監獄長端著一杯咖啡,站在頂層警衛室的窗戶前俯覽著腳下,沒有半根頭髮的頂門在燈光下正反射著淡淡油光。眼見著第一批犯人已經走到了底層空闊的大廳裡,他不禁滿意地笑了笑。在四十一區,這種掌控一切的感覺對他來說,幾乎比做愛和吸食海洛因的滋味還要美妙。
大約十分鐘後,所有一千多名犯人俱已下到底層。週遭林立的獄警紛紛手執重型火器,神色警惕地注視著場內。
「喂!我們在這裡!」小四興高采烈地大叫道。
幾條魁梧的身影自人群中行出,向小四與楊滅的方向靠了過來。戈爾森和阿塔爾均是有氣無力地邁動著腳步,而安東尼奧則是遠遠望向了楊滅,苦笑道「楊,我們又回到這該死的地方了。」
楊滅點點頭,目光在人叢中四處游移「巴赤呢?有人見到他了嗎?」
「我剛才看見了巴赤教官,叫他時根本沒半點反應。」戈爾森苦著臉坐倒,腳腕處已是被磨得鮮血淋漓。
楊滅目光微黯「他被艾薇兒的父親騙了,心裡一定不好受。」
小四歪著腦袋想了半天,困惑地道「我那天剛喝了一點酒就暈了過去,他***!醒過來就發現到了這裡。你們有沒有人知道後來發生了些什麼?我的親親傑西卡在哪裡?」
眾人面面相覷,俱是搖頭。阿塔爾惱火地道「為什麼要把我們關在監獄裡?全部殺掉不是更省事?現在的這副模樣,我倒寧願死了的好!」
楊滅與安東尼奧對視一眼,兩人目光中均是大有憂色。
「那還用問!一定是看本少爺長得英俊,你們幾個又都夠威猛,想要逼迫我們去做那個那個」小四忽嗅了嗅空氣,大為興奮地道「萬寶路!楊滅,你去幫我要幾支煙怎麼樣?」
「都這麼長時間了,我也不一定認識」楊滅見身邊的安東尼奧亦是顯得有些坐立不安,無奈地道「行了,我去試試。」
場地另一側的角落裡圍攏著一群犯人,其中幾人斜叼著煙卷,遠遠就望向了徑直行來的楊滅,目光中已變得亢奮起來。
「對不起,請問能不能給我幾支煙?我是以前三樓東區的中國楊。」楊滅走到近前,仰頭注視著這些狗熊般壯碩的大漢,平靜地道。
「中國楊?夥計們,你們聽過這個娘們兒的名字嗎?」一個漢子問道。
十幾條大漢獰笑著將楊滅圍了起來,其中一人搖頭道「沒聽說過,不過這不重要。小朋友,你的皮膚不錯,不如陪我玩玩?我們現在就回監室怎麼樣?我保證會讓你爽死的。」
「打擾了。」楊滅轉身欲行,卻被人牆堵住了去路。
「你不是要煙嗎?給你,都是你的。」一名大漢從口袋裡摸出幾支香煙,在毛茸茸的巨掌中搓碎,愉快地灑在了楊滅頭上。
楊滅神色不動地拂去頭上煙絲,淡然道「我可以走了嗎?」
「我說過,讓你陪我玩玩,難道你聽不懂英文嗎?」先前那漢子冷笑道。
「我來!我的姿色也不錯哦!」小四氣喘吁吁地擠進人群,瞄了眼大漢手臂上的鐵錨刺青,嗲聲嗲氣地道「好不好啊?大力水手先生。」
那名大漢打量了小四白皙英俊的臉龐,幾乎連口水都流了出來「好的,寶貝兒,我們現在就回」
突如其來的一記勾拳,重重搗上他的小腹,大漢立時痛楚地彎下了腰。小四左臂橫擺,轟然又是一拳砸在他耳根處,大漢當即倒地,頹然昏厥了過去。
「操你媽的!惹到爺爺們頭上來了!」小四橫目四顧,獰聲道。
楊滅苦笑,環視了一眼齊齊撲上的大漢們,悶聲不響地回臂後搗,堅硬的肘骨直接撞在身後一人側肋處,登時將那人撂倒。
場邊的獄警們方自動作,卻被對講機中的呼叫聲阻止,紛紛又冷漠地立回了原處。
頂層的警衛室中,值班長小心翼翼地問道「卡姆先生,我們真的任由他們亂來嗎?」
「其中一批人的身份很特殊,讓他們吃一點小小的苦頭,似乎對我以後的管理會比較有利。」卡姆輕抿了一口咖啡,微笑道「味道不錯。」
此時場中已然大亂,所有的犯人俱是向毆鬥處所圍了過去。戈爾森咬牙切齒地向前急急跨步,扭頭吼道「***!都已經幹起來了,你們倆能不能快點!」
阿塔爾不服氣地撇嘴道「你怎麼知道是楊他們?根本就看不清楚,是別的人也說不定。」
安東尼奧已經隱約聽見了小四的怪叫聲,一臉無奈地搖頭道「想不到我都這麼老了,還得陪你們這些傢伙打架」
三個生力軍的加入頓時將場面扳回了不少,但體力的極度虛弱使得他們還是略處下風。所有圍觀的犯人都揮舞著拳頭,亢奮得滿臉通紅,倒是有一大半在聲援人少的那一方。
小四費力地擋掉一記襲來的拳頭,腫著嘴唇叫道「***!在以前這樣的傢伙我能幹掉一百個!」
戈爾森揮著自己那支萎縮細小的「啤酒扳手」,卻一不小心被迎面而來的直拳擊中面門,眼冒金星地倒了下去。阿塔爾硬抗了幾下襲向背部的攻擊,回身一拳砸倒戈爾森的對手,低吼道「隊長,你沒事吧?」
「沒事!真是活見鬼」戈爾森搖搖晃晃地站起,卻又被身後一記重擊轟上背部,軟軟仆地。
圍觀的人群忽然向兩邊分出一條通道,一個龐然巨人冷著臉擠了進來,手臂連揮已是將三四人打倒。
「咦?小巴赤怎麼看起來一點事情都沒有」小四話音未落,只見兩個大漢同時斜肩撞上巴赤後腰,已是將巨人撞翻在地。
「砰!」一聲清脆的槍響徒然震起,劃過了所有人的耳膜。大批獄警衝進了人群,一條條警棍凶狠地砸下,頓時將犯人們驅散開來。
卡姆將猶自冒著青煙的手槍交給身邊警衛,高傲地邁進了場中。冷冷審視了片刻已經停手的鬥毆雙方後,他緩慢地開口道「先生們,有誰願意解釋一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兩個中國人先動手的,卡姆先生。」一個眼眶烏青的大漢顫抖著道。
卡姆掃視了一眼猛虎眾人,低沉地道「你們剛來不久,恐怕還不是很清楚,在地獄四十一區,就只有一個統治者,那就是我。任何一樣事情在進行之前都得經過我的批准,這不是規矩,而是四十一區的法律。」
「打架也得經過你批准?」小四不屑地道。
卡姆冷笑「私自鬥毆的人,會受到懲罰。如果願意,我現在就可以把你們這些膽大妄為的傢伙統統處決」
底層東側的鐵門緩緩而開,兩名獄警押著一個肥壯的犯人行了進來。在遠遠見到場中紛立的猛虎眾人之後,那名犯人加快了腳步,四十公斤重的腳鐐突兀間似乎變得輕若無物。
「別亂動,小子!」身後一名獄警抽出警棍,大力抽了他一記,高聲叫道「卡姆先生,剛送來的殺人狂,是那個追捕了很多年的『屠夫』。」
卡姆對這個顯赫的名頭毫無反應「把他帶過來,『屠夫』?在這裡他連條狗都不如!」
「這是在做什麼?訓話嗎?」屠夫忽開口笑道,腰後立即被兩支警棍狠狠搗上,但他卻沒有半點反應。
巴赤小山般的身軀徒然一震,不可置信地抬頭望向了他。
「這個笨蛋還沒有死,他果然還是來了。」小四突然歎了口氣。
楊滅與安東尼奧相視苦笑,後者低低地道「和我們想的一樣,他來了。」
一向衝動暴躁的戈爾森卻顯得很平靜「他當然會來,如果不來,也就不是他了。」他身邊的阿塔爾,自聽到屠夫的第一句話開始,就已經哭得像個孩子。
卡姆看著眼前這些人的怪異舉止,隱隱感覺到了不妥「你的名字,年齡我在問你話的時候,最好保持立正的姿勢,並且直視著我!」
屠夫連眼角都不掃他一下,逕直行到猛虎眾人面前,溫和地道「我來晚了。」
「你是豬嗎?這裡肯定是個陷阱,就等著你鑽進來。」小四臉上的笑容依舊,但淚卻已流下。
「無所謂陷阱,只要你們在這裡,就算是死,我也得來。」屠夫微笑,一字字地道「因為,你們是我的兄弟。」
無論是周圍的犯人,還是已經抬起槍口的獄警,此時都在悄然後退著腳步。因為眼前這些傷痕纍纍的鬥毆者,似乎是在瞬間被注入了一股強大的活力。他們的腰身俱是挺直如標槍,眼神變得冰冷而鋒銳,凜冽的殺氣正在無形擴散而開,漸漸充斥了場中的每一寸空間。與之前萎靡不振的模樣相比,他們已完全不同。
當這些連死亡都可以坦然面對的鐵血男兒走到一起時,試問,這世上還有什麼是不能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