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無河目睹如此情形,實在是忍無可忍!
雖然他如今身份,不便多管閒事,可是看那老頭那種痛苦的樣子,使他大為同情。
他忍不住縱身而出,在濃煙瀰漫裡,找到了那發著滾滾黃煙的艾草球!
原來那枚艾草球,是藏在一個大石凹內,是故木老頭兒凌歷的掌力,無法把艾草球震出來,更無法使之熄滅!
蒲天河找到了這枚艾草球,迅速地用腳踏滅,他本人也不禁發出了一串咳嗽聲。
室內的黃煙漸漸稀薄,老人就像是一塊死肉似的,癱在稻草堆上。
他長長地喘了一口氣,好像是才由死神那裡歸來,繼而睜開了眸子,長長吁道:「嗆死我了……要命的小王八蛋,你算……真狠!」
說著又打了兩個噴嚏,才把目光移向蒲天河立身之處,當他發現到蒲天河立在身邊時,不由嚇得怪叫了一聲。
只見他身子猛然一個急翻,足上的鏈子嘩啦一響,他已坐了起來。
蒲天河方纔已看見他的掌力,知道此老武功極高!
這時見狀,只以為他會不利於自己,嚇得後退了兩步,老人一聲叱道:「站住!」
蒲天河微微一笑道:「老前輩不必驚嚇,我沒有惡意!」
老人目光在室內轉了轉,面上帶出驚異之色,道:「那東西是你弄滅的麼?」
蒲天河點了點頭,老人面上立時帶出了一種欣慰感激之色,他用破爛的袖子,把臉上的鼻涕眼淚擦了擦,破涕為笑道:「小了,這麼說,你不是丁大元一路的了?」
蒲天河搖了搖頭:「不是的,我只是寄居在這裡的一個外人!」
老人側耳向外聽了聽,作了一個手勢道:「坐下來,這時候是不會再有誰來的。」
說著他伸出右手小指,用過長的指甲,把燈內捻子挑出了些,一時光華大作。
蒲天河在燈下打量這個怪異的老人,真不禁有幾分害怕!同時老人的身世、遭遇,還是一個謎!
他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這老人上上下下看了他一陣之後,發出了一陣怪笑,道:「一點不錯,你不是白雪山莊裡面的人,你來到這裡是做什麼的?」
蒲天河微微笑道:「我來此之事,暫時恕不奉告……」
老人低笑了一聲,舉起一隻手,在頭皮上扣了一陣子,然後在燈下彈了彈,發出「波波」之聲。
他這種表情,似乎已把才纔的痛苦全忘了,剔了一會兒指甲,他瞇著一雙細目笑道:「你叫什麼?」
蒲天河想了想,一笑道:「我的姓名,老前輩最好也不要多問,總之,我不是這裡的人,你老人家請放心!」
老人搓了搓手,笑道:「好!這樣我就放心了!現在你告訴我,你找我有什麼事吧?」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我只是一路跟隨丁大元,才來到此地。」
說著他劍眉微顰,道:「看你樣子,像是一個武技甚高的武林前輩,只是你怎會被關在這地洞裡,弄成這個樣子?」
老人雙手一舞,發出了一聲怪笑。
那種笑聲,乍聽起來,真有幾分像夜貓子在叫喚,由他的表情中看來,他似乎已有幾分憤怒,當下笑聲一斂,他望著蒲天河森森地道:「小朋友,你想明白這件事麼?」
蒲天河點了點頭,老人右手在身旁的石槽內一抓,已把浸在水中的瓢抓了起來,盛了一些水,就嘴喝了幾口,然後扔下了瓢,他道:「其實你也用不看奇怪,這是我自願的,沒有多久我也就熬出來了,那時候……」
他臉上帶出了一種無比的欣慰,嚥了一下口水,又接下去道:「……那時候海闊天空,任我逍遙,小伙子,你看不出吧,我呀,最少還有三十年陽壽呢!」
說著宏聲大笑了起來,蒲天河吃驚地道:「老前輩,你要小聲一點!」
老人笑聲一收,順著嘴角淌著唾沫,看起來,是一個相當邋遢的傢伙,也許是長年的囚禁,已養成了他凡事不在乎的習性。
他皺了一下眉毛,搖了搖頭,說道:「那丁大元,今夜是再不會來的,他是想給我吃些苦頭,想不到你會來這裡,救了我,他娘的,這艾草球,算是害苦了我……」
說到此,他冷冷一笑:「想當初,他師父蔣壽,要不是用這忡東西,我也不會吃他這麼大虧!」
蒲天河微微一笑道:「我方纔已看過了,不過是普通的一個艾草球,你怎會怕成這樣子?」
木老頭鼻子裡哼了一聲,用手在臉上抓了抓,道:「小兄弟,你哪裡知道,天下的人和事都怪得很,一物克一物,自古皆然,我老頭子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玩藝兒!」
說著雙目一瞪,冷笑了一聲,道,「知道這件事的只有蔣壽老兒一個人,他不該告訴他徒弟了大元,讓我也跟著受這個鳥氣,我只要一聞這種味道,真***連身上骨頭都酸了!」
蒲天河不由奇怪地道:「可是他又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木老頭怪笑了一聲,道:「他當然是有用意的……」
說著雙目瞇成一縫,微微笑道:「小伙子,你會不知道?」
蒲天河一怔道:「知道什麼?」
木老買用手扣了一下頭,笑道:「這白雪山莊裡的人,上上下下誰都知道我是一個大富翁,可是誰也打不了我的主意,就連老魔對我也莫可奈何,這小子竟然也動了這個心,真是作夢!」
蒲天河不由一怔道:「大富翁?」
老人點了點頭,滿臉的皺紋都開了!
他點了點頭,嘻嘻一笑,道:「非但是大富翁,可以說是富可敵國!」
蒲天河更不由驚異了,他微微一笑,道:「你的錢呢?」
老人見狀,翻了一下眼皮,歎了一聲道:「得!得!別談了,反正我說出來,你是不會相信的,就算我沒說就是了!」
蒲天河本想再繼續追問一下這件事,可是因見老人面上已有怒色,隨即作罷!
他對於這個老人,只不過是心存好奇,並無有什麼企圖,此時見他如此情形,就決心設法救他出去,他上前一步道:「老人家,我救你出去如何?」
老人呆了一下,道:「你能救我?」
蒲天河皺了一下眉道:「你到底想不想出去?」
老人望著他,微微笑道:「你如果能救我出去,我願意送你一百萬兩銀子!」
蒲天河搖頭笑道:「我不想要你送我銀子。來,你閃開一點!」
說著自背後把那口父親遺交的「五嶺神劍」掣在了手中,他上前了一步,舉劍向著老人腿上的鏈子上猛砍了下去。
老人傻笑了一下,十分懊喪地道:「你這是幹什麼?」
只聽見「嗆」一聲,劍鋒砍在了鎖鏈之上,濺起了一串火星兒,那鐵鏈子不過是跳動了一下,依然如故。
蒲天河不由大吃了一驚,他第二次力貫劍鋒,向外一抖,再次向鏈子上斬去。
「嗆」一聲,劍鋒又一次地跳了起來,那細如拇指粗的鏈子仍然是絲毫未損。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動,他抬起劍來看了看,劍刃雖未受傷,可是這口劍整個的抖成了一片,散出了一地流螢。
老人這時由不住冷森森一笑,道:「你死了這條心吧!」
蒲天河驚異地望著他道:「這鏈子莫非不是鋼鐵所鑄?這口劍有斬鐵斷金之利,怎地斬它不斷?」
老人望著他哧哧一笑,道:「小伙子,你太粗心了,你以為普通的鐵鏈,會能鎖得住我麼?哈!我只當你有什麼好法子救我呢?原來是這個!」
蒲天河不由臉上一紅,緩緩的收起了劍,老人望著他微微笑道:「這兩條鏈子,乃是老魔在天山,采萬年寒鐵,用地心真火鑄煉而成,慢說是刀劍砍它不開,就是水冶火煉,也莫可奈何!」
蒲天河感歎道:「這麼說是沒有東西能開了?」
老人冷笑道:「除了老魔自配的兩把鑰匙以外,別無他物!」
蒲天河看著他怪同情地道:「你在此住了有多久了?」
老人比了一個手勢道:「有八年了!」
他仰天怪笑了一聲,道:「八年是一段很長的時間,可是我倒也能安然處之,我用十年的時間,交換我後半世的榮華富貴,也是一件划得來的事情!」
蒲天河苦笑了笑道:「你怎知十年就可以出去了?」
老人面色一沉,道:「蔣壽有言在先,豈能到時不遵?不過,他也不會白白就放了我,他知道一旦我出去之後,不會與他善罷干休,因為這幾年以來,我在此練了幾種厲害的功夫!」
蒲天河一怔道:「你手腳不便,還能練什麼功夫?」
老人森森一笑,道:「小伙子,你這句話可就說錯了,一個人只要有決心與毅力,即使是在睡榻之上,也能練成絕世奇功!」
說罷,他含著一種神秘的微笑,在蒲天河臉上看了一眼,道:「我這句話,你大概還有幾分不相信,是吧?」
蒲天河尚未答話,這木老頭一笑道:「很好,現在,我可以當面試一試,叫你看看!」
蒲天河不由喜道:「果真能瞻仰一下你老人家的奇技,倒是眼福不淺,你怎麼試呢?」
老人兩道冷電似的目光,在他臉上轉了一轉,道:「小伙子,你一身功夫,不錯,由你雙太陽穴上看來,你這身功夫,絕不在丁大元之下。可是,如果你願意的話,你不妨拿我來試試身手……」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我怎能在老前輩面前造次?」
老人哈哈笑道:「不是造次,小伙子,如果你真願意一試的話,你就會知道,你的那一身功夫,在我面前,是絲毫構不成威脅的!」
蒲天河本不能造次,可是聽他如此一說,不禁激起了一些年輕人的豪氣,當時微笑不語。
老人似乎對於這件事很感興趣,他嘻嘻笑道:「怎麼樣,你相不相信?」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你老人家也未免過於自負,你應該知道,你的手腳都不方便,在這種情形之下,老前輩,你絕對不會是我的對手!」
老人聞言雙目一翻,哈哈怪笑道:「你不要逞能,你敢試一試麼?」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你老要怎麼樣試?」
老人似乎十分得意地笑了一聲,有點兒手舞足蹈地道:「隨你的便,用手也可以,用劍也行,只管照著我身上狠打,看一看你能否傷得了我?」
蒲天河一笑道:「真要是傷了你,也就晚了!」
老人雙眸一翻,立時顯出不悅,道:「胡說,今夜我非要你心服口服,要你知道我『木尺子』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
說著他自草堆上猛然站了起來,鐵鏈子嘩啷的一響,蒲天河不由嚇了一跳,道:「你老這就動手麼?」
木尺子怪聲笑道:「我方纔已說過了,你可以施出你身上所有的功夫,看看能奈我幾何,我絕對不還手就是!」
蒲天河想了想,道:「也好,那麼恕我放肆了!」
說著左手在老人面前一晃,右手用「拿星探月」的手法,直向著老人肩頭之上摘去。
木尺子冷冷一笑,只見他肩頭霍地向下一矮,鐵鏈子嘩啦的一響,蒲天河當時只覺得眼前一花,再看這老人,已脫身五尺以外。
身法之快,真有如石火電光,蒲天河不由大吃了一驚,這才知道,這老人果真是有一手!
如此一來,他的興頭也就起來了。
當時淺笑了一聲,道:「老前輩請恕我放肆了!」
話聲一落,他已如同狂風驟雨似的,猛地把身子偎了過去。
就見他右膝向前微微一彎,雙掌由左右向前驀地一探,直向木尺子兩處肋骨之上插來。
怪老人一聲怪笑,他口中叱了一聲:「倒!」
只見他枯瘦的身體,猛地向下一倒,整個的背部,不過是貼著地面寸許高下。
這種情形之下,蒲天河的一雙手顯然是走了個空,可是蒲天河早已有備在先。
就在木尺子身子方一倒下的同時之間,蒲天河足尖一點,已如同飛猿厲隼似地騰了起來。
這是一式意想不到的起落式子,一起一落,不過是彈指之間。
就見他身子向下一墜的當兒,這位新近領得「五嶺神劍」之稱的少年奇俠,口中低叱了聲:「招打!」
就見他雙掌驀地一分,一左一右,一上一下,直向著木尺子上胸小腹,兩處要害之上同時打來。
木尺子口中吆喝了一聲:「好小子!」
就見他四肢倏地一收,鐵鏈子嘩啦一響,他那枯瘦的身子,竟然整個的,像一張紙似的,平平地貼在了當頭的石壁之上。
他兩手分張,兩足向下,活像是一個大守宮的樣子。
蒲天河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心說,好厲害的木尺子!
他真沒有想到,如此快捷的招式,依然讓他逃開了手下,當下雙臂向後用力一收,吐氣開聲:「嘿!」
地面上灰石「砰」的一聲,四下濺起,像豆子似地剝剝落落灑了滿地都是。
他這種掌力,使得壁頂的木尺子,也不禁發出了一聲驚歎:「好小子!」
緊接著他在壁頂上,向後一個倒仰之勢,有如四兩棉花似的,已輕飄飄地又落了下來!
這時蒲天河已站立一旁,他面紅如火,很是羞愧地道:「老前輩神乎其技,我自信不是對手!」
木尺子連連點頭道:「八年沒有下山,想不到當今武林中,竟然培育出如此厲害的人才,真滅是後生可畏!」
他怪笑了一聲,向著蒲天河一挑拇指道:「小伙子,行!」
說著用手指了一下方才蒲天河掌擊之處,歎道:「想不到你有如此驚人的掌力,我要是逃慢一步,焉能還會有命在?可怕,可怕極了!」
他邊說邊搖頭,面色罩上了一層寒霧!
蒲天河向著他深深一拜道:「弟子有眼不識泰山,尚請老前輩不罪!」
木尺子點了點頭道:「小伙子,不要賠禮,我老頭子生平最喜歡有真本事的少年,方才是我小看你了!」
說著目光在他身上轉了一下,喃喃地道:「你的掌力充沛,力道逼人,如此功力,非三數十年不能見功,只是看你年歲卻正少年,真正令人不解了!」
蒲天河微微欠腰道:「弟子曾受先父,小諸葛移神開頂大法栽培,功力較前略高!」
木尺子神色一驚,由不住點了點頭,道:「我說呢!」
遂又發出了一聲歎息,道:「可惜!可惜!」
蒲天河靈機一動,道:「前輩何出此語?」
木尺子炯炯目光,逼視他道:「小伙子,自古來成大器者,質秉固然重要,最主要的,卻在於良師,無良師指點,雖上上質秉,不過一頑石噗玉,反之,雖駕下之材,卻也可觀!」
他慢慢坐在草堆上,不禁又搖了一下頭,道:「以你方才身手看未,雖質稟上上,功力深沛,可是師質不過中上之譜,至終不過如此而矣!」
說到此,歎息了一聲,道:「……這豈不是可惜了你這塊良金璞玉了?」
蒲天河不由俊臉一紅,心中甚是悵悵,頓時怔在了當地作聲不得!
這時木尺子,含著微笑,把過長的鏈子緩緩地繞在手足之上,抬頭看了他一眼,道:「小伙子,你看我今年已七十八了,你可知我一生中最感遺憾的是什麼?」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木尺子目光凌凌道:「你自是不知,不過,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最遺憾的是,生平沒有一個能繼承我這身本事的弟子……」
說到此,他那瘦削的臉,像是拉長了許多,接著發出了一聲吁歎道:「……因為如此,所以今日才會落得如此一個下場,這是我一件最最痛心的事!」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動,他上前一步,喃喃道:「老前輩如不嫌棄,弟子願……」
方言到此,就見木尺子那雙雪團似的眉毛,忽地向兩邊一分,他擺了一下手道:「禁聲!」
蒲天河忙住口,木尺子傾耳細聽了聽,面色突變,道:「不好,有人來了!」
蒲天河凝神細聽,果聞得遠處有微弱一片吱吱之聲,不由吃了一驚,道:「既如此,弟子告退了!」
木尺子擺了一下手道:「你此刻出去,定會為此人撞見,反倒不妙,倒不如暫時在我這間暗室內藏身片刻,等他走後再去不遲!」
說話之時,那吱吱之聲似乎更近了。
那聲音,像是一隻四腳的獸類,踐踏著地上的枯葉相似,木尺於不由冷冷一笑道:「你見過此問主人蔣壽麼?」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不曾!」
木尺子拉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正襟危坐,道:「很好,你馬上就可以見識到這個人了!」
蒲天河大吃了一驚道:「莫非是雪山老魔親自來了?」
木尺子枯黃的臉上,帶出了一片冷笑,他指了一下那間暗室道:「快進去吧!」
蒲天河聞知老魔蔣壽親自來臨,不由也有幾分震驚,久聞此老乃是當今天下第一號的魔頭,聲威之盛,足令武林中人談虎色變。
他不過是久聞盛名,並不曾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這時聞言,慌不迭躲入木尺子那間暗室之內。
他身形方自藏好,已聽得洞口傳出一片喋喋獸喘之聲,木尺子這時由不住冷森森地發出了一陣怪笑道,「蔣老兒別來無恙,今夜怎地如此雅興,駕臨我這蝸居來了?」
木尺子話聲一出,洞外立時傳出一陣宏亮的犬吠之聲,深霄霧冷,這幾聲狗叫,聽起來,真令人有些毛骨悚然之感!
蒲天河心中正奇怪,因為這隻狗吠聲,聽起來大是有異於一般,似乎聲調較常類犬粗了許多,正自不解,卻聽到洞口傳來一個童子的聲音,笑道:「木老哥,這般時候還不曾睡著麼?既如此,恕老夫打擾了!」
說著,就聽見足步聲傳下洞來,同時那隻狗,又發出了一陣有如豹吼一般的吠聲。
緊接著,一人一犬,已出現在地洞之內。
蒲天河倚身在暗室內一塊巨石之後,偷們向外一看,禁不住心中大大地吃了一驚!
他還是第一次見這位聞名天下的老魔頭,如非是木尺子招呼在先,他絕對不能相僧,立在眼前的這個人、竟會是雪山老一魔蔣壽!
因為這個人看起來太年輕了,年輕得難以令人置信。
據他所知,老魔頃將過七十大壽了,可是眼前這個人,看起來,不過是三十許人。
蒲天河驚心之下,打量著這個魔頭,只見他看過去,至多三十歲左右,身高七尺,週身發紅,就像是為棕紅色的漆染過了一般。
他生得方面大耳,獅鼻闊口,頭上的短髮,剪得平平整整,然後用一個金箍,把它們壓下來,看起來就像是一把刷子一樣的平。
他雖是七旬的人了,可是那一頭頭髮,卻是黑如墨紫,一根白髮都沒有,腰幹兒更是挺得筆直。
在他右肩頭上,斜背著一個黃色的布袋,其內也不知是裝些什麼,鼓漲漲的。
蒲天河藏在石後,真連一點聲音都不敢出,他尤其要提防著那隻狗!
原來這個人右手還牽著一頭黑綠色短毛的牝犬,蒲天河一打量這隻狗,更不由吃了一驚。
他活了這麼大,真還是第一次見過如此怪樣的狗!
那是一頭長耳闊口,四肢奇短的畜生,一顆腦袋,卻是碩大無比,巨口之內劍齒交錯,白森森地甚是怕人!
這一人一獸,看起來確是令人吃驚。
蒲天河屏息凝神,生怕為這條怪犬發覺出有異來,他仔細地注視著雪山老魔蔣壽。
只見他身上穿著一襲火紅色的長袍子,長可及地,兩隻大腳上,卻套穿著一雙翻毛的白色短靴,看起來真有些不倫不類。
他進得門後,目光先往四下張望了一陣,才落在了木尺子身上。
就見他發出了一陣低笑道:「老朋友,我差不多個把月沒來看你了,怎麼樣?日子過得還可以吧?」
木尺子怪笑道:「老兒,你少來這一套,你的那些鬼心思,當我還不明白麼?」
蔣壽咧開大口,嘿嘿笑道。「老朋友,你愈來愈聰明啦!那麼你說說看,我來此是做什麼呢?」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蔣壽,你死了這條心吧,我如存心告訴你,何必又等到今日,這八年的時間我都耗過了,又何必不再等兩年?你總不能說話不算吧!」
雪山老魔聞言面色先是一凜,可是接著卻發出了一片宏笑之聲,道:「今夜我們不談這個,我是為你送糧食來了!」
木尺子聞言不由精神一振,立刻站了起來,道:「送什麼糧食?」
雪山老魔遂自背上解下了那個黃色的包袱,打開了一邊,上前幾步,自其中抖出了十來個饅頭,然後一笑,退後一步。
木尺子就像餓瘋了一樣,伸手抓起了一個,連啃帶嚼一陣狼吞虎嚥,已吃下了一個。
接著他又以同樣的速度,吃下去兩個。
雪山老魔見狀,在一邊由不住發出了一片怪笑之聲,道:「慢一點,這些都是你的,沒有人會搶!」
木尺子聞言,把吃了一半的一個饅頭丟下來,他臉上帶著一種苦笑,冷冷地道:「蔣壽,這幾年你把我捉摸夠了,你對我,不如對你的這隻狗!」
蔣壽黑眉一分,哈哈大笑了一聲道:「這隻狗是忠於我的,你呢?」
說著又狂笑了一聲,聲震四壁,整個的地下室內,都由不住發出了一片嗡嗡之聲。
木尺子怒叱了一聲道:「有什麼好笑的?」
雪山老魔笑聲一斂,冷森森地道:「木尺子,只要你點一下頭,答應同我合作,不要說白饅頭,大魚大肉由你挑,而且……」
說到此,森森一笑,道:「……我還可以考慮。把你手腳上的玩藝兒取下來,給你換個地方,你以為怎麼樣?」
木尺子搖了搖頭,道:「這件事,你要是早提出來,也許還可以考慮,可是現在太晚了!」
雪山老魔短眉一豎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木尺子擺了一下手,歎道:「無功不受祿,你還是把你的饅頭都收回去吧,如果沒有別的事,我想睡覺了!」
說著雙目下垂,不再多言。
雪山老魔一陣冷笑,道:「木尺子,你這樣對我,只怕你會後悔的!」
木尺子雙目一睜,道:「我還有什麼後悔的?老兒,你還能再怎麼樣?」
說話之時,那頭怪狗忽然鼻中「嗚」了一聲,猛地抬起頭來,雪山老魔一驚道:「什麼人?」
那頭綠毛怪犬,口中「嗚嗚」地嗚著,似乎要掙開主人鎖鏈,木尺子見狀不由冷笑了一聲道:「我這寒窯裡,除了你們師徒常常來此光顧之外,還會又有誰來?」
雪山老魔不由一怔道:「我哪一個徒弟來了?」
木尺子一面說話,遂自一個木盤內,撿起了一些檀香粉未,輕輕灑在燈芯之上,立時室內散出了一片淡淡的異香!
那頭怪犬,本來目光視向暗室,口中發出低鳴之聲,欲擺脫繩索過去,可是當它嗅到了這陣檀香異味之後,立時老實了下來。
木尺子這時才若無其事的,望著雪山老魔,一笑道:「怎麼,你能來,你徒弟就不能來?」
蔣壽沉下臉來,道:「是哪一個?」
木尺子搖了一下頭,道:「自然是你那位掌門大弟子,你們是有其師必有其徒,師徒兩個都是一樣的心思。」
蔣壽冷冷一笑,道:「丁大元他莫非還有什麼事情不成?」
木尺子森森一笑道:「蔣壽,我們是老朋友了,雖然你對我如此,我卻還要勸你一句,你那個徒弟,你可是要小心他一點,不是我笑你,早晚有一天,你會在他手上吃大虧的!」
蔣壽冷冷一笑,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麼?」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信不信由你,我不過是奉勸你罷了!」
雪山老魔一雙眸子,射出了的的神光,冷冷一笑,道:「這事情我們不要多談,老木,今夜我來不過是看看你,就便我還聽說你在此練了幾樣厲害的功夫,順便想領教一下!」
本尺子不由呆了一呆道:「你聽誰說的?」
雪山老魔冷冷笑道:「你的事還瞞得了我麼?」
木尺子低頭冷笑不語,蔣壽見狀嘻嘻笑道:「老朋友,你練功夫我自是無權過問,不過我要告訴你,千萬不要存別的心,八年之前,我能夠把你擒住,八年以後你也不見得就勝得了我!」
木尺子喃喃道:「我練功夫,也不是對付你,老兒,你又何必多心?」
蔣壽哈哈一笑,道:「我要告訴你,假使你存有異心,我蔣壽可就不夠朋友了,那時候你就會知道,我會有更絕的方法來對付你。老朋友,只怕那個時候,一切都要改變啦!」
木尺子聞言一驚,道:「蔣壽,你莫非還要出爾反爾不成?」
雪山老魔冷冷一笑道:「這就要看你是否合作了。」
木尺子忽然白眉一揚,怒叱了聲道:「你……」
只見他雙手一翻,兩掌上運足了勁力,猛地直向著雪山老魔當胸打去。
蔣壽身形紋風不動,他雙手作勢向外微微一按,兩股勁力擊在了一起,發出了一聲輕震,枯草飛揚之中、雪山老魔身子向一旁微微一偏,狂笑道:「木老哥,你當真要動手麼?」
木尺子這時發眉皆立,他嘩啦一聲站了起來,怒聲道:「十年之約,你曾當著諸矮子以及春夫人的面前,親口說出,莫非現在又要反悔不成?」
蔣壽一聲冷笑道:「不錯,我是說過,不過……嘿嘿……你似乎這多年來,一直在仇視我!」
木尺子雙目怒凸道:「你要我怎麼樣?」
蔣壽雙肩搖了一下,笑道:「首先你要改善你的態度!」
木尺子身子戰抖了一下,錯齒有聲道:「蔣壽,這多年以來,你待我如同囚犯,卻反指我對你態度不佳,你未免欺人太甚了!」
說著,他雙手互擰了一下,似強忍下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道:「好吧,你要我怎麼改善態度?你說吧。」
雪山老魔蔣壽望著他微微一笑,點頭道:「對了,你還是心平氣和一點好,好朋友,你雖有千萬財富,可是那『綠玉』鑰匙,卻在我手上,沒有這把鑰匙,寶庫之門誰也啟不開!」
木尺子面色一白,氣極地道:「你只是負責為我保管,十年限期一到,你卻要還我,有諸矮子及春夫人為證,你還能狡賴不成?」
蔣壽發出了一聲類似童子一般的笑聲,道:「不錯的,老朋友,可是……」
他瞇起了一雙眸子,道:「……天下的事,沒有說一成不變的……」
木尺子厲聲道:「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雪山老魔怪笑道:「你應該知道,諸矮子和春夫人,和我交情不錯,如果我答應他們,三人平分財富的話,他二人定會欣然答應的!」
木尺子全身戰抖了一下,語音發顫地道:「虧你說得出口!你簡直是作夢,你們就是至死,也是找不到那寶庫藏處的!」
蔣壽打了一個哈哈道:「你不要緊張,我不過是說說而已,我是聰明人,如果我有心同他二人合作,還不如找你,你說是不是?」
木尺子冷笑連聲,道:「你死了這條心吧!」
蔣壽似乎頗有耐心,他點了點頭,一笑道:「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談。老朋友,我還有一件事告訴你,也許你已經知道了!
木尺子雙目一翻,道:「什麼事情快說,我要休息了!」
雪山老魔伸出一隻手,慢慢摸著那頭狗身上的毛,喃喃道:「老朋友,你應該知道再有幾天,是我的七十整壽,到時候來此賀禮的人,當不在少數,為了顧全你的老面子起見,我打算那幾天,恢復你的自由!」
木尺子全身一振,道:「你不是在說著玩的吧?」
雪山老魔滿腹心事地笑了笑道:「怎會是說著玩呢?不過只是暫時幾天!」
木尺子聞言,居然像小孩子似地笑了,他咧嘴傻笑了幾聲,道:「就是幾天也夠了,蔣壽,你說話可要算數!」
雪山老魔哈哈一笑道:「我什麼時候欺騙過你?老朋友,我對你總是夠意思的!」
木尺子好似興奮極了,他由地上一跳而起,笑道:「那幾天,可是由著我吃,你可別限制我!」
蔣壽一笑,道:「當然!當然!」
木尺子雙手在頭上一陣亂抓,有些像小孩子似地手舞足蹈了起來。
可是他跳了一陣之後,忽然又站住歎了一聲道:「我還是在這裡算了!」
蔣壽不解道:「為什麼呢?」
木尺子苦笑了笑,雙手拉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道:「我就穿這一身麼?還不夠丟人的呢!」
蔣壽哈哈一笑道:「這你太多慮了,老朋友,你的行頭我早就準備好了!銀狐皮袍子,緞子鞋,還有你最愛抽的銀絲煙袋鍋子,一樣都不少!」
木尺子呆呆地道:「銀狐皮袍子!緞子鞋?」
蔣壽笑道:「對了,銀絲煙袋,翡翠煙嘴、珊瑚桿子黃金煙鍋!我都給你準備好了!」
木尺子又重複了一遍,竟由不住淌下淚來。
他張大了嘴,樂極而泣地道:「蔣老兒,你要是哄我,可就太殘忍了!」
說著抬起了一隻手,在臉上擦了一下,抬起頭來看著蔣壽道:「你怎會忽然對我這麼好呢?」
雪山老魔這時微微一笑,他走過來,輕輕地在木尺子肩上拍了拍,歎道:「你知道,那一天是我的好日子,我不願你一個人在這裡受罪,傷心!」
木尺子破涕為笑道:「就因為這一點麼?」
蔣壽道:「這八年來,實在說你也是受了苦了,難得有這個機會,我想叫你享享福,略表一下我對你的歉疚!」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果真如此,老友,你還算是有點人性!」
雪山老魔又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道:「老實說,我對你的友情還存在,十年之後,我放你出去,我自然不希望你還恨我,罵我,你知道我是一個很要面子的人!」
木尺子這時幾乎為他套住了,他生平為人忠厚,由於待人太減,耳根極軟,所以吃了不知多少虧,更因此得了一個「老少年」的外號!
這時他聽了蔣壽之言,略一思索,遂發出了一陣笑聲,雙手一齊搭在了蔣壽肩上,道:「老兒,你變得可愛近人了!」
雪山老魔身邊那匹綠毛怪犬,忽然吠了一聲,驀地竄起來,直向著木尺子身上撲來,嚇得他趕忙退後了一步,放下了雙手。
蔣壽一帶手中鏈子,把它拉了回來,怪笑道:「這傢伙對我忠心,它以為你要對我不利呢!」
木尺子這時早已為蔣壽之言迷昏了頭,他憧憬著幾天後的情形,一時眉飛色舞,樂不可支。
雪山老魔目睹如此情形,甚為得計,他很和藹地道:「老朋友,你要答應我,內心無論有什麼不愉快,在那幾天卻要快樂,還要給我圓圓場,可別洩我的底!」
木尺子哈哈笑道:「老朋友,你放心,你對我的好心我還能不知道嗎?那幾天我是淨找你喜歡的說,你說什麼我答應你什麼?怎麼樣?」
蔣壽點了點頭,微笑道:「對了,這樣你才算賞我的面子。時候不早了,我也要告辭了!」
說著拉了一下他的狗,道:「大頭鬼,走!」
那隻大頭狗吱吱叫了幾聲,率先向洞外行去,木尺子眼巴巴地道:「蔣壽,你可要說話算數呀!」
蔣壽怪笑了一聲,道:「你放心,過兩天我親自來給你開鎖,我走了!」
說罷身形一晃,已自無蹤,他輕身功夫,已達到了爐火純青地步,是以蒲天河根本就沒有看清楚他到底是怎麼走的!
一人一狗離去之後,木尺子一個人發了一會兒呆,慢慢坐在了稻草堆上,他口中喃喃地道:「天啊……狐皮袍子,緞子鞋……嘻嘻!」
他用兩隻手,拚命地搔著頭,鐵鏈子嘩嘩啦啦直響,蒲天河輕輕走出來,道:「老前輩,我可以走出來了吧?」
木尺子嚇得一怔,猛然回過身子道:「老天爺,我居然把你給忘了!」
蒲天河不由十分感激地道:「謝謝老前輩方才救我,否則在那頭厲犬之下,只怕難免要暴露身形了!」
木尺子笑道:「他那頭畜生,鼻子最是通靈,可是卻有一怕,和我老頭子差不多,我怕艾香,它怕檀香,只要一聞見這種味,它就啥也分辨不出來了!」
蒲天河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地道:「老前輩要三思而行,我看蔣壽此人所以如此對待你老人家,其中必然有因!」
木尺子呆了一呆,睜大眼道:「不會吧,他又能騙我什麼呢?」
蒲天河皺眉道:「我雖然不知他居心如何,可是這其中必有詐情,老前輩怎地如此大意,隨便就答應了他?」
木尺子哈哈笑道:「小子,你話說得一點不錯,對於這個老兒,凡事都應小心才好,可是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要是居心想害我,我也早就死了!」
蒲天河想了想,此話倒也有理,不過,他總是不明白雪山老魔何以如此做?為什麼要討好木尺子?
他想到眼前木尺子所擁有的財富,那就更懸了,為什麼木尺子會為蔣壽囚禁在此?
更絕的是,木尺子似乎心甘情願地被囚禁在此,所謂的十年之約,又是指些什麼?
這一切的一切,都令他感到迷惑,可是自己和這位老人家僅有一面之緣,不便深入探問。
當下只好隱藏在內心,他本想拜木尺子為師,求他一些絕技,經此一鬧,也無心提起。
當時頓了頓,道:「老前輩安歇,我走了!」
木尺子忽然喚道:「孩子,你過來!」
蒲天河怔了一下,走了過來,就見木尺子一雙細目在他身上轉動著,忽然點了點頭道:「我們一見總算投緣,我也這麼一大把年歲了,孩子,你有意拜我為師麼?」
蒲天河不由大喜過望,道:「老前輩所說,正是我想的,如此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說著遂向著他跪了下來,木尺子怪笑了一聲道:「不必如此!」
他右手一抖,手上那截鐵鏈子,忽地直向著蒲天河頭上繞來,蒲天河吃了一驚,猛地伸右手向鏈子上一撥,木尺子趁勢向後一帶,已把他拉得站了起來。
蒲天河不由一驚,道:「老前輩這是為何?」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天下哪有戴著鏈子收徒弟之禮?小子,這拜師太禮留著以後再行吧,現在就算是我的記名弟子如何?」
蒲天河深深一拜道:「如此先受弟子一個常禮,大禮容後再補!」
木尺子樂得手舞足蹈,怪笑不已,他望著蒲天河點了點頭道:「嚴格說來,我還真不配作你師父,你這一身內外功夫,常人二十年都難以達到如此地步,只可惜未遇明師指點,今後只經我一點化,就不同凡響了!」
說著他伸了一個哈欠,道:「今夜已晚了,你回去吧,記住以後每晚子時以後來此,我們研究研究!」
蒲天河也覺得時間大晚,該回去了,當下抱拳告辭,木尺子忽然笑道:「你不要忘了,來時帶些吃的,沒有好東西吃,是教不出好徒弟來的!」
蒲天河忍不住心中好笑,方才木尺子那種饞相,他已見過了,好在自己與廚房裡的老周已混熟了,拿些食物料無困難。
想著他就含笑點頭道:「你老人家放心,我有辦法!」
木尺子長歎了一聲,頻頻苦笑道:「八年來,把我饞壞了,你去吧,明天來時,我還有話問你,我木尺子生平第一個徒弟,不能不慎重,你去吧!」
蒲天河答了一聲:「是!」
當時匆匆走出地洞,才發現那亭子已為雪山老魔回復了原狀,好在甚易開啟,他只消輕輕以雙手上托,亭子轉動一下,就現出路口。
他走出後,把亭子又恢復了原樣,只覺得身上冷颼颼地遍體生寒,不知何時,原來已下過露了。
他輕輕走到了來時溪旁,順著溪水邊的葦草,去找尋來時的小舟。
可是,那條小船,竟自失蹤了。
蒲天河不由吃了一驚,卻也想不出是什麼道理,莫可奈何之下,也只好順著溪邊,一路展開身形疾馳下去,這才發現小溪兩岸,儘是高可過人的野草,人行其中甚是不便。
他一口氣馳了約有里許左右,才慢慢收住了步子。
眼前是一堆亂石坡,孤孤零零的生著幾棵樹,自此前望山莊內宅第,已很清楚。
正當他要騰身撲上亂石坡上的當兒,他卻意外地發現燈光一閃。
那閃亮的燈光,似乎來自溪水之上。
蒲天河忙伏下身子,果然他看見了一些情形。
只見水面上正有一隻小舟,以極慢的速度行著,一個黑衣人立在船頭上,正用手上的一盞馬燈,來回地向溪水中照著!
當他燈光向上翻動之時,蒲天河才發現這個人竟是丁大元!不由令他心中一動!
此時此刻,何以這個人,還沒有走呢?他是在做什麼?
蒲天河仔細地觀察著他,才發現這個丁大元手上的那盞馬燈,是經過特別處理過的!
馬燈的四周,用硬紙圍成了一個喇叭形狀的東西,使燈光集中一處,便於下照。
最奇的是,這艘小船,並不前行,只是以極慢的速度來回地兜著***。
丁大無很注意地用手中燈,向水中照著,時而船首,時而船後,動作輕靈,小船行在水上,只憑著丁大元另一隻手中的長篙,輕輕點水,沒有發出一點點聲音!
丁大元的這種動作,立時提起了他的興趣。
忽然,丁大元的小船停住了。
就見他彎下身來,用手把溪邊的一棵短樹分開來,樹枝上似乎接著一根很細的繩索。
這時丁大元很小心地拉扯著這一根繩子,慢慢向上收著,水面上現出了一些波紋!
最後,他由水中提出了一個竹簍!
丁大元顯得很是緊張,不時地左瞧右看,他匆匆把竹簍打開,自其中取出了一個黑色的小匣子!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動,他目光一接觸到這個匣子,立刻就認出了這是一件什麼東西,內心不禁甚為激動。
他緩緩探出手來,抓緊了劍把,方想縱身而出,就在這時,背後伸出了一隻纖纖玉手。
這只女人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微微向下一按,同時他耳邊,已聽到了一個少女的聲音小聲道:「蒲兄,冒失不得!」
蒲天河嚇了一跳,忙自回身,卻意外發現一個青衣少女,緊緊蹲在自己身邊。
月光之下,這少女正以一雙緊張且俏皮的目光望著自己,但見她秀髮蓬鬆,面若溫玉,這姑娘正是雪山老魔掌上明珠蔣瑞琪!
這時,她的一張臉,已幾乎全都貼在了蒲天河臉上,只聽她輕輕地道:「蒲大哥,你留意看,好戲在後頭呢,千萬別動,沒有你的事!」
說著微微一笑,玉指向水上指了指,小聲道:「注意看!」
蒲天河不由面色一紅,道:「姑娘你不知道,那就是五嶺……」
蔣瑞琪二指貼唇,輕輕噓了一聲,是禁聲之意!
就在這時,紅光一現,那丁大元已打開了匣子,紅紅的珠光,映著他那張貪心喜極的臉。
他匆匆蓋上了匣子,蒲天河感到忍無可忍,正要不顧一切騰身而出,硬奪珠子。
就在這時,忽聽見一人朗笑道:「大元,你在做甚?」
蒲天河嚇得打了一個哆嗦,忙自望去,才發現,就在溪邊亂石坡上,立著一個紅袍怪人。
蒲天河一細看,不由心中暗吃了一驚,來人竟是白雪山莊的主人,也正是身邊蔣瑞琪的父親雪山老魔蔣壽!
這一驚,真把他嚇得不輕,可是他卻因此而不敢動了!
那丁大元聞聲嚇了一跳,他陡然一揚手中燈,燈光直直的照射了過去。
當他發現來人竟是師父蔣壽時,不由呆了一呆,喃喃地道:「師父,是你老人家……」
蔣壽哈哈一笑道:「深更半夜,你這是在做什麼?」
說著身子一飄,已縱上了丁大元所乘的小舟之上,只見他伸手一抓,已把丁大元手上的神珠拿了過來。
丁大元不由尷尬地笑道:「你老人家大多疑了!」
這時,蔣壽已把匣子打開,紅光再次射了出來,蔣壽伸手把這顆珠子拿了出來。
那是一顆大如鵝卵的紅色珠於,奇光耀眼,刺目難睜,蔣壽是識貨的行家。
他只略略一看,不由大驚道:「五嶺神珠——這珠於你是哪裡來的?快說!」
丁大元呆了一呆,遂即躬身道:「師父不必奇怪,弟子正要細稟!」
雪山老魔冷冷笑道:「莫非你還有什麼行為,瞞著為師不成?」
丁大元垂首道:「師父你老人家誤會了,這珠子乃是弟子費盡苦心才弄到手中,用來作為師父七旬大壽的壽禮,弟子本想到時令師父驚喜一下,卻未曾想到,被你老人家事先發現了!」
蔣壽不由黑眉一分,呵呵大笑了幾聲,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丁大元顫聲道:「弟子有天大膽子,豈敢欺騙師父?」
蔣壽點了點頭,神采飛揚道:「好孩子……為師竟險些錯怪了你!」
他說著,緊緊抱著那五嶺神珠,由不住大笑了兩聲,用手在丁大元背上拍了幾下道:「徒兒,你這件禮物,為師太滿意了!」
丁大元面上帶著一種媚笑,憑著他天生「順風轉舵」的性情,立時就能適應眼前的情勢。
他放蕩地笑道:「弟子為了此珠,差一點送掉了性命,現在交到了師父手中,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了!」
小船不時地起伏著,在水面上打著轉兒,蔣壽眉飛色舞地道:「你竟然有如此孝心,為師要好好對你,這顆五嶺神珠到了我的手中,真可說是如虎添翼,不出數年,武林中惟我獨尊矣!」
說著,他喜得嘴都合不攏來,丁大元卻冷冷笑了一聲:「師父,你老人家卻要小心一些,覬覦此珠者大有人在!」
雪山老魔嘿嘿笑道:「你也大小心了,在白雪山莊之內,還怕誰能搶去不成?」
丁大元垂首歎道:「師父如恕弟子,才敢具實相告!」
雪山老魔微微笑著,一面拍了拍他道:「你放心說就是,無論什麼,我都恕你!」
丁大無冷冷一笑道:「師父不知,柳二弟、三弟對此珠,頗為覬覦,意想佔為己有,弟子不得不防,才會藏於此處!」
蔣壽聞言冷冷一笑,面上帶出了怒容道:「會有這種事麼?」
丁大元歎了一聲道:「二師弟、三師弟,方才竟敢偷愉潛入藏經樓,欲偷取本門心經,更逼迫弟子交出此珠才肯罷休,弟子因念同門手足之情,不忍加害他們二人,不想好言想勸,卻使得他二人為此大怒,反臉成仇,他二人以二敵一,弟子竟不是對手……」
才說到此,就見雪山老魔嘿嘿一陣冷笑道:「你不要再說了,我們現在就去見一見這兩個孽徒!」
丁大元喃喃道:「師父還要念在師徒之情,饒恕此二人才好!」
蔣壽冷森森一笑道:「他二人在外不軌行為,我已早有耳聞,今日你如此一說,我才知道這兩個東西,竟然張狂到如此地步,我要再不管教他們,傳聞出去,我蔣壽還怎能做人?你不必為他二人求情了,我們走!」
丁大元歎了一聲道:「師父此刻前去,二位師弟怎會承認,只怕更加懷恨與我!」
雪山老魔森森笑道:「你大可放心,他二人只怕今生再休想活出此白雪山莊了,我們走!」
說著自丁大元手中搶過長篙,在水中一點,小船已如同脫弦之箭般地馳了出去!
這一幕活劇,真把蒲天河及蔣瑞琪看得呆住了。
二人去後,蒲天河由不住一跳而起,怒聲道:「好卑鄙的東西!」
蔣瑞琪也站起身來,她似頗有所感,冷冷笑道:「想不到這廝如此機警,我只當他難逃開父親掌下呢,想不到卻討得父親的歡心,真正氣人!」
蒲天河焦急地道:「姑娘你看此事如何是好?五嶺神珠落入令尊手中,豈不是麻煩多了!」
蔣瑞琪歎了一聲,道:「這件事,蒲兄你要從長計議,不可急於一時,我一定幫你弄回珠子就是了!」
她說罷拉了一下蒲天河道:「我們走吧,去看看這場熱鬧!」
說著,縱到一邊草叢內,就見她雙手拉出了一葉小船,微笑向蒲天河道:「你真大意,這船如非我藏好,早為爹爹發現了,豈不討厭?」
說著遂把小船放入水中,點首道:「快上來吧!」
蒲天河忙縱身上船,蔣瑞琪點動長篙,小船如飛地追了上去,蒲天河不由汗顏地道:「此事如非姑娘事前示警,只怕此時已為令尊擒住了,真不知如何謝你才好?」
蔣瑞琪杏目向他瞟了一瞟,抿嘴一笑道:「這個謝字,你也就別提了,如非是婁姐姐再三關照我,我才不管你的閒事呢!」
說著低頭一笑,明眸皓齒益增嬌媚。
蒲天河不由俊臉一紅,蔣瑞琪格格一笑道:「說著玩的,可別生氣!」
她那雙澄波瞳子,向著他身上轉了轉,目光中似含有一些憐愛,深情!
蒲天河不自然的臉又紅了。
蔣瑞琪掠了掠頭上青絲,道:「等一會,你要是看見他們打架,千萬可別插手,我這三個師兄,沒有一個是好東西,叫他們自相火並,真是最好不過!」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這是自然,不過丁大元暗箭傷人,大小人作風!」
蔣瑞琪瞟著他笑了笑道:「你才知道他是小人呀!哼,這鬼傢伙壞點子多著呢!」
說著秀眉微擰道:「只是爹爹卻信他這一套,你說氣不氣人?」
說話之時,小船已到了岸邊,卻見方才丁大元及老魔所乘的小船,正在岸邊,只是已失去了二人蹤影。
蔣瑞琪縱身上岸,道:「快來,否則好戲看不成了!」
蒲天河忙隨著她,二人展開身形,一路起落縱跳,直向左前方疾行而去!
他二人繞過了幾座宅樓,才來到了一片草地,那裡立著一幢紅色平屋,四外種有密密的竹子。
蔣瑞琪用手向前指了一下道:「到了,那就是柳氏兄弟的住處;我們快走!」
說著足下飛點,快如電閃星馳一般地趕了過去,二人方來到林前,就見林內燈光一現,傳出老魔蔣壽的聲音道:「快傳他二人來見!」
二人忙把身子伏下,就見一條人影閃了出來,正是丁大元,他身子微微一起,已落在了林邊。緊偎著這片林子,建有一幢白色的石房,佈置倒也清潔整齊。
丁大元立在林邊,冷冷一笑道:「柳玉、柳川還不出迎,師父可是親自來了!」
話聲一落,石屋內燈光一明,緊跟著窗戶一開,兩條人影如飛似地撲縱而出,目光下,這兩個人,各穿著一襲白色長衣。
二人向林邊草坪上一落,目光照射著二人,正是柳氏昆仲,柳玉、柳川。
他二人面上,都帶出微微的怒容。
柳玉嘻嘻一笑,道:「大師兄深夜來訪,有什麼事麼?」
丁大元哧哧一笑道:「二師弟、三師弟,你們好,師父來了!」
二人不由一驚,張皇四顧了一下,柳川冷笑了一聲,道:「你想借師父來嚇唬我兄弟不成?」
丁大元狂笑了一聲道:「二師弟,你錯了,師父可不是來嚇唬你二人的!」
柳川張望了一下,道:「師父在哪裡?」
丁大元見老魔未即時現身,樂得藉機會詐他二人一番,叫他們自陳罪狀以為口實!
當下冷森森一笑,道:「師父還不曾來,不過是先著我來招呼你二人罷了!」
柳氏兄弟聞聽之下,頓時膽力大增,相互看了一眼。
柳玉遂發出了一聲怪笑道:「師兄,這就是你不對了,我弟兄慢說並未存什麼歹意,即使是有什麼不對,師兄念在同門之誼,也該多多原諒才是,如稟知師父,未免太絕情了!」
丁大元冷冷一笑道:「你二人暗入經樓,偷竊師門心經,愚兄職責所在,難為周全,尚請二位原諒才好!。
柳玉陰沉沉地道:「你明明知道,我們不是偷竊心經,怎能血口噴人?師兄,你欺人大甚了!」
說著,瞳子裡射出了的的神光,樣子像是氣到了極點,丁大元立時狂笑了一聲道:「你二人尚還口硬,我且問你們,既非偷窺心經,你們又去愚兄負責看守的經閣做甚?」
柳玉冷冷一笑道:「我們去作什麼,你心裡有數,何必多問!」
丁大元沉下臉,道:「自然有數,你們莫非還想暗取愚兄那顆五嶺神珠不成?」
此言一出,柳氏兄弟不由一驚,對望了一眼。
他二人倒是沒有想到,丁大元居然竟自己承認了此事,當下各自發出一聲冷笑。
柳玉聳了一下肩膀,冷冷笑道:「師兄明白,不便相瞞,既然你能自鐵手丐手中取得,我兄弟又怎地不能自你手中取得?」
柳川也好聲笑道:「大師兄,你不要怪,五嶺神珠天下至寶,誰見了會不眼紅呢?」
丁大元哈哈一笑,怒聲道:「瞎了你二人的狗眼你以為那顆五嶺神珠,是我要據為己有麼?」
柳玉怔了一下,也反唇相譏道:「大師兄,光棍一點就透,你的心意我兄弟焉有不知道的、只是凡事……」
說著森森一笑,雙手交叉在前胸,面上凶光驟現,道:「……大師兄吃肉,也應該留口湯給我們兄弟,更不該為此事,驚動師父,加入於罪,未免目無餘子,大視我兄弟無物了!」
說罷,他右手向後一抽,已把背後那桿奇形兵刃「鳳翅流金鏡」掣在了手中。
只見他足尖一點,已閃身一邊,獰笑了一聲道:「我兄弟已打算離開山莊,自己發展,尚請師兄看在昔日同門之誼,網開一面!」
說著鳳翅流金銳往懷內一收,道:「……如果師兄不念舊情,我弟兄也只有以死一拼,師兄武技雖高,只怕以一也難敵二吧?」
柳川聞言,也發出了一聲冷笑,同時也自背後掣出了鳳翅流金銳。
冷月下,這兩把玩意兒,閃閃發著寒光。
柳氏兄弟如此作為,很顯然的已擺明了立場,而且明說出要脫逃之意,要丁大元不要阻擋,否則以二敵一,丁大元自要吃虧。
這一番話,聽得了大元好不暗喜。
他後退了一步,冷森森地道:「好一雙叛徒,師父平日待你二人不薄,想不到你二人竟存下如此深心,你們要走也行,卻要先請問問我這口劍!」
說著右手一招,已把長劍掣了出來。
天山二柳不由各自色變,柳玉冷冷一笑道:「好!你既無情,我門也就無義,二哥,我們上!」
兩桿「鳳翅钂」交互一磕,發出了「噹啷」的一聲,二人身形同時向下一矮,正要同時撲上。
就在這時,林內一聲長笑道:「大元你退下,待我領教這兩個孽徒有什麼驚人武功,膽敢如此橫行!」
話聲一完,那面似童子週身紅衣的雪山老魔,已自飄落場中。
柳氏兄弟,陡然看出來人是誰,不由嚇得口中「啊」了一聲,雙雙後退了幾步,一時都呆住了。
雪山老魔目**光地望著二人,森森笑道:「柳川、柳玉,你們好大的膽子……為師我一向是看錯了你們了!」
天山二柳素來雖是跋扈,可是在老魔面前,他二人那種驕橫之氣,卻是一絲不存。
二人對看了一眼,全身抖成了一片,雙雙叫道:「師……父……」
老魔一聲狂笑道:「你們眼中,還有我這個師父,真正是難得了!」
柳氏兄弟,不由同時雙膝一彎跪了下來,罪實俱在,已不容他二人多辯。
柳玉半天才期期艾艾地道:「師……父……我們冤枉!」
柳川卻望著一旁的丁大元,冷冷笑了一聲,道:「師父如果只信大師兄一面之辭,我兄弟死不瞑目!」
雪山老魔一聲斷喝道:「住口!」
他怪笑了一聲,面上殺機驟現,道:「你二人還要狡辯,你們的話我全都聽見了,我蔣壽門下,沒有你們這種徒弟,如非是大元即時趕來,你二人只怕早已逃之夭夭了!」
說到此,厲吼了一聲,道:「大元,你去把這兩孽徒兵刃收了,先押回刑堂,候為師明晨發落!」
大元彎身答了一聲:「是!」
說著慢慢向著天山二柳走去,一面獰笑道:「二位師弟還不把兵刃交下?莫非真要愚兄親自來拿不成?」
二柳對看了一眼,自忖著已無活路,不由俱都立下了歹意,就見柳川冷冷一笑道:「師兄,你好狠毒的心!」
說著他仍然跪在當地,道:「我兄弟未奉師命,怎能隨便起身,還是麻煩大師兄走一趟吧!」
丁大元冷笑了一聲道:「不必客氣!」
遂大步走了上來,柳川偷偷向柳玉遞了個眼色,。二人各自會意,丁大元走到二人面前,嘻嘻一笑,道:「二位師弟,你們今日應該知道,大師兄對你們是如何關照了!」
說著彎下身來,伸手直向柳玉「風翅钂」上抓去。
柳玉猛地一聲叱聲道:「無恥之徒!」
就見他風翅銳霍地猛起,竟直向著丁大元面上斬去,同時間,柳川也怒叱了一聲,鳳翅銳劃起了一道銀虹,驟然直向著丁大元整個胸腹之上削去。
二人這種會心的舉動,配合得甚為得體。
尤其是二人自付必免心情之下,所施出的手法,俱是極厲害的招式!
丁大元怎麼也未曾料到,這兄弟二人,竟然敢當著師父面前,對自己驟然下如此毒手。
等他發覺不妙的當兒,已是來不及了。
就聽他口中發出了一聲慘叫,身子踉蹌出四五步之外,鮮血狂噴而出。
二人兩桿鳳翅銳,雖沒有全中要害,可是一上一下,全都照顧到了他身上。
丁大元右前胸,竟為削開了尺許的大口子,肋骨也斷了一根,同時他右腿上,也為柳川的風翅銳足足削下了碗口大小的一片肉來!
丁大元就是鐵打的漢子,在這種情形之下,也是挺受不住,由不住慘叫了一聲,頓時就倒地昏死了過去!
天山二柳自知闖下了大禍,得手之後,各自向一邊騰身而去。
柳玉狂叫道:「師父,請恕我弟兄失陪了!」
他二人一左一右,雙雙騰開身子箭也似地竄了出去。
雪山老魔一時大意,想不到二柳竟然在自己面前,膽敢對師兄下如此毒手,一時又怒又驚,大吼了一聲道:「好一雙孽徒,我倒要看你二人怎麼逃開我掌下!」
言到此,右手一揮,他身子隨著手勢,怒鷹也似地騰了起來,向下一落,已到了柳玉身後,這老魔頭口中怒叱了聲:「小子!你躺下來吧!」
一鳴掃瞄,雪兒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