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蕭蕭的夜風,由破舊的窗根紙間吹進來,發出噗嚕、噗嗜的聲音!
蒲天河翻身坐起來,一陣陣的寒風,由他臉上吹過來,使他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他揭被下床,竹床發出「吱吱,吱吱」連續的響聲,在這小破屋裡,不禁令他感到一種淒涼。
眼前這一切的遭遇,就好像是一場夢,他真有些「不知所從」了。
推開了窗戶,院外也是一片淒涼。蟲聲噪成了一片,隨著寒風,撲面而來的是一陣花香,令人心神為之一爽!
他轉回身來,把自己身上整理了一下,由床墊下,掣出了那口長劍,繫好背後,然後身形一縱,自窗口飄身而出。
這「白龍閣」內,除了啾啾的蟲聲之外,竟連一個人咳嗽的聲音都沒有!
蒲天河劍眉微顰,他打量了一下左右的情勢,足下一點,「嗖」一聲已拔身在附近一角閣簷之上,目光所見,四下是如此的靜,只是附近別院裡亮有幾盞燈光,整個白雪山莊,看起來是黑沉沉的。
他暗忖了忖,心想那丁大元的住室在哪一間呢?
想著,他正要再次騰身縱上另一處屋面;就在這時,他目光卻發現了一點燈光!
在黑森森的右院角落裡,那點燈光一閃而滅。
可是蒲天河卻清楚地看見了,心中不由微微一動,他身子向前一俯,已如同箭矢似地射了出去,三數個起落之後,他已來到了燈光附近。
在松樹叢間,他發現了一個竹棚,這時他才恍然大悟,忖道:「是了!」
想著他伸出手,試著向外摸了摸,手們處,果然在松樹枝樞內,有一片鋼絲網牆,由於隱藏得好,如非細心人,絕不易看出。
他留心地抬頭細看了看,這才看出一絲絲極細鋼絲,橫攔在空中,這些鋼絲並非是繫在柱子上,而是繞在松樹的直幹上,由於松枝較多,不要說是夜晚,就是白晝,也不易看出來。
蒲天河曾隨父親對於「夜視」這一門,下過極深的功夫。
可是,到底他出道的時間太短,經驗不夠。
江湖上這種「銅鈴陣」,他竟然是不知道,竟然以普通的鐵絲網視之,只見他身形驀地一翻,已如同狸貓似地翻上了數丈!
可是他的足尖才一沾著了第一根鋼絲之上,就聽見「叮!叮」一陣極清脆的鈴聲。
靜夜裡的這種聲音,可真是令人吃驚了。
蒲天河嚇得身子一個倒仰,用倒捲竹簾的輕身功夫,身子驀地向那座竹棚之上落去。
他身輕似燕,整個身子向竹棚上一落,不過是發出了「沙」地一聲細響。
就在這時,只聽見竹棚內一聲斷喝道:「什麼人?」
緊接著窗蓋一揚,一條人影,快如星馳,只一閃,已來到了院中。
蒲天河在棚上細一打量這個人,見是一個三十上下的偉岸青年,濃目大眼,甚是魁梧。
他出得身來,又發出了一聲冷笑道:「什麼人?再不現身,丁某可就要不客氣了!」
說著身形微微向下一矮,正要竄身上棚。
蒲天河見狀,只得緊咬著牙,一錯雙掌,心中打算著只要他敢上來,自己也就說不得,要驟下毒手了。
誰知就在這時,卻聽見一聲嬌笑道:「大師兄,這麼厲害幹嘛呀!」
說著,就見松樹前現出了一個長身玉立、一身雪白衣衫的少女來。
這少女現出身來,只見她玉手一揚,就聽「呱呱」兩聲鳥叫,自她手上飛出了一隻大鷹。
這隻大鷹身子向著鈴網上一落,那鋼網上立刻又響出了一陣叮叮響聲,甚是清脆,這個魁梧青年,見狀微微一呆,遂賠笑道:「原來是小妹,你這只鷹可把我嚇了一跳呢!」
說著就點了點頭,道:「小妹深夜來訪,有事麼?」
白衣少女鼻中微微哼了一聲,道:「誰來找你呀!因你這白龍閣的水仙花開得好,一時興起,想來摘它幾朵,不想正要離開,這隻畜生卻驚動了你!」
說著她揚了揚手,果見她手上拿著幾支水仙。
可是她那雙明媚的眸子,卻有意無意地向著竹棚上瞟了一眼,唇角淺淺一笑。
蒲天河心中不禁一動,吃了個啞吧虧卻是聲張不得!
他只覺得事情是太巧了,如非這姑娘及時而出,自己身形必定敗露無異,也許自己不見得就怕了丁大元此人,可是眼前自己落身子白雪山莊,敵眾我寡,吃虧是一定的了。
想到此,不禁暗暗慶幸不已,心中未嘗有此懷疑,因為方才明明是自己觸動了銅鈴,怎地這少女卻推說在那隻大鷹身上了呢?
莫非是她已經發現了自己,而有意對自己掩護不成?
這麼想著,他心中不禁又是一動。
想到此,他偷偷一打量這個人,只見她細眉杏眼,衣質華麗,她說話時,微微含笑,目光下,那一口玉齒,宛若珍珠美玉,閃閃亮亮,宛如是月下仙子一般!
蒲天河真有些驚異了,怎麼這兩夜所見的三個少女,都是這麼的美?
由此女說話的聲音,以及輪廓上判來,此女既不是那小白楊於璇,也不像那個蒙面姑娘,更何況她既然口稱丁大元為師兄,更非是莊外之人了。
那麼,她又為什麼為自己掩護呢?
蒲天河想到此,真正是大大地迷惑了。
這些思慮,想起來,不過是彈指之間的事,卻見丁大元哈哈一笑道:「小妹你還是稚氣未脫,為了尖憮花兒,還值得跑這麼遠?如果你喜歡水仙,明天叫人為你送幾盆去也就是了,何必深更半夜自己來?」
白衣少女淺淺一笑道:「聽說你這裡雇了一個花匠,明天你就叫他送兩盆過來,我園子裡的花,還要勞他的駕,要他修剪修剪呢!」
丁大元一笑道:「小妹你耳朵真尖,我這裡什麼事你都知道!」
那少女轉過身來,微笑道:「那麼我走了!」
說著玉手一揚,那鈴網上的巨鷹,「呱」一聲尖鳴,倏地振翅飛下,落在了她的肩頭之上。
她杏目微微向著棚上一掃,五手輕輕向著鷹背上一拍,欲笑又嗔道:「你的膽子也太大了,莫非你不知道大師兄的千手菩提的厲害麼?真要是被他打上了一粒,你這條小命呀,可就完了,我也是救不了你!」
棚上的蒲天河不由臉色一紅,他到此仍然還不知道,這姑娘指的是誰,卻只得悶在肚中不語,
丁大元微微一笑道:「小妹你真會說笑,愚兄不送你了!」
白衣少女也笑道:「你還是練你的功夫吧,別忘了明天送花來!」
丁大元點頭應道:「一定!一定!」
就見那白衣少女,一隻手輕輕把長裙提起,身形微聳,已自落身在一顆松樹梢頭。
那樹梢微微向下一彎,旋即彈起,這姑娘就像是一枚彈子似的,「嗖」一聲,被彈了出去,三數個起落之後,已然無影無蹤!
竹棚上的蒲天河看到此,由不住暗中歎息了一聲。
在以往他心目中,對於女人,多多少少有些個小看之意,可是連日來,自己耳儒目染,所接觸過的幾個少女,幾乎沒有一個是弱者。就拿小白楊於璇以及蒙面少女,甚至眼前這個白衣女人三人來說,這其中又有哪一個是弱者,只怕比起自己也不遜色吧?
想到此,他不由暗道了聲慚愧!
那少女去後,丁大元那銳利的雙瞳,在四周掃了一遍,面上微微帶出一層冷笑。
蒲天河似乎發現,這丁大元有一雙過高的顴骨,唇上並留著短短的鬍子。
他上身微微向後一揚,如同是竄波的金鯉,只聽見「嗖」一聲,已反身竄入棚內。
蒲天河稍定了定心,才試提一口真氣,整個身子貼在棚面,向前遊行了數尺。
這幾日來,他體內似乎起了極大的變化,蒲大松所貫注於他身內的精力,已和他本人融於一體,舉掌投拳,威力無匹!
這時他試著如此施展開來,活像是一隻大守宮,但見他身影搖動之間,已行出了丈許以外!
他爬身在棚角邊上,用手指,輕輕分開一縫,就目向內一望,棚內一切全在目中。
只見是一個佔地約在十丈見方的空場子,場內全鋪以厚厚的一層黃沙。
蒲天河試看那沙的厚度,最少也在一尺以上,全場十丈見方的地方,全力黃沙鋪滿,怪異的是沙面是為什麼東西砌過,看起來平如止水,其上竟連一些足痕都沒有!
蒲天河這時才注意到,那丁大元正疾行於浮沙之上,他身形奇快,看來如同是狂風之下的一個紙人兒一般。
只見他身形時起時落,時上時下,每每落下之時,只憑著足尖一點,沙面上不過留下一個銅錢大小的圈圈,似如此,他試行了一周之後,最後他雙手平著猛地一伸,像燕子似地平縱而出。
就在沙場左右兩邊,各樹著一個高腳的凳子。
丁大元身子輕輕向下一落,落在一張凳於上。
蒲天河見他這時一張臉似乎很紅,而且微微都見了汗,他坐在凳子上喘息了一陣之後,才見他用一支筆,試數著沙地上的足印子,然後記在了紙上。
這種情形,看在蒲天河眼中,不由暗自吃驚。
他知道這丁大元是在練一種至高的氣功,這種凌氣而行的步法,武林中名之為「太虛幻步」,是一種極難練的功夫!
因為施功人,必須具有極深的輕功造詣,才能初步開始著手。
這種功夫,練習之時,全在乎一口氣之間,中途不能換氣,而且這一口氣,要平均地分配在丹田四肢,起伏於黃庭祖竅之間。
這幾個步驟,如果一個弄錯了次序,或是分配不均,就不能見功。
非但如此,一個處置不妥,練功本人就可能岔了氣眼,以致於終身殘廢!
所以練這種功夫的時候,最重要的因素之一,是要絕對的保持安靜,不能為一點噪音干擾!
蒲天河看到此,才算明白過來,這正是為什麼丁大元把練武時間,要選擇在深夜,為什麼在棚邊設下鈴網?而不許任何人干擾!
老魔手下一丁二柳小白楊,四大弟子盛名,蒲天河是久仰了。
可是他絕對沒有想到,這個居四大弟子之首的丁大元,竟然會有如此的一身功夫。
他本來頗負自信的內心,在看過丁大元這種功夫之後,也禁不任有些動搖了……這時就見丁大元坐在凳子上,歇息了一陣之後,再次站起了身子。
他由牆上取下一個「丁」字形的木牌,小心地在沙面上推著,方才為他足尖所踏過的地方,都為這木牌重新弄平了。
大棚內,原本只有兩盞大燈,這時丁大元忽地飄身而下。
他仍然是提著一口真氣,凌虛而行。
就見他用一支火把,來回地在場內點燒著,不一刻棚內光華大盛。
蒲天河才注意到,這竹棚之下,竟自懸有近百盞燭台,每一燭台之上,都有一截紅蠟……
這時丁大元把這百盞紅燭點著,棚內驟然多了滿空金星,襯以地上的黃沙,甚是好看。
蒲天河心中一動,暗付:「這廝莫非還有什麼花樣要玩不成?」
思念之中,那丁大元已把百盞燭台全數點燃。
他鼻息之間,發出了極大的呼聲,等到他撲上了坐凳,又自喘息了一陣,頭上又見汗珠。
可以想像出,這是一種多麼吃力的功夫!
蒲天河看到這裡,知道他對這種「太虛幻步」的功夫,不過是剛剛入門,否則不至於如此。
他掏出了一方汗中,擦著頭上的汗漬,足足歇了有半盞茶之久。
蒲天河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正要騰身離開的當兒,就見丁大元再次飄身而下。
他仍然是提著一口真力,猛撲到牆角,自一個兵器架上取下一個皮囊。
看到這裡,蒲天河也就知道,這丁大元是要練習暗器的打法了。
就見他身形不停地飛快在場內縱著,蒲天河留心看他每一落下之時,前胸都向前微微一彎,足下不免向上一提,這才沾地。
這種步法,是一種很特別的步子,可是蒲天河知道,這其中有一些偷懶的成份在內。
因為方纔他是空手,現在他身上多了一個暗器袋子,無形中,就加重了一些重量!
而在他施展這種「太虛幻步」的輕功時,這一點點重量,顯然也令他感到很吃力。
就在第二圈的時候,丁大元已把這暗器的皮囊緊緊繫好腰上。
他身子較諸先前加快了許多,只是他口鼻間的出息之聲,較諸先前也更大了。
忽然他左膝向前一屈,右手五指,由左腋之下穿了過去,猛地向後一甩!
就聽見「嗤」地一聲,由他五指之間,驀地飛出了兩線金光!
遂聞得「絲絲」兩聲細響。
棚下正中的一隻吊燈,應聲而滅。
丁大元身子猛地一個滾翻,這一次卻是左手繞著向右面發出去,作「品」字形的,飛出了三點金星,靠右邊的三盞燈座又發出了「噬」地一聲,三燈一齊應手而滅!
丁大元身子一連蹌出了四五步,足下的沙子,由不住踢得飛起了尺許,沙面上留下了很深的足印子。
他蹌出了好幾步,才慢慢又把身子保持住平穩,可是已由不住見了汗。
蒲天河可以看見,他身上的那一襲緊身黑衣,已為汗水所濕透了。
這期間,丁大元又陸續擺出了「抬頭望月」和「左右穿稜」兩種招式,分別發出了四五兩組暗器,東西兩邊,應手熄滅了九盞燈。
他這種暗器的打法,使得蒲天河十分吃驚。
這時他才想起方纔那白衣少女所說的「千手菩提」,看來這丁大元也真是當之無愧!
忽見他一聲斷喝,蒲天河心中一怔,正要拔身而起,卻見那丁大無猛地一個倒仰之勢。
就聽得「錚」一聲大響,自他雙掌間,像是一窩蜂似的,暮地飛出了百十道金光。
棚內燭光頓時一黑,緊接著又是一明。
蒲天河才注意到,那原本還剩下八十餘盞燭光,竟幾乎全都熄滅,僅僅餘了五六盞,在空中蕩來蕩去。
丁大元這一手「滿天花雨」的打法,雖說是功力深綿,到底還不見火候,否則是不應該再留下這其它數盞燈光的!
蒲天河就聽見棚面上劈劈剝剝一陣亂響,竟有十數枚鐵菩提,穿棚而出,劃空而去。
他如非當初有防在先,置身棚角,還真不敢擔保不會為這些暗器傷在了身上。
如此一來,他也就沒有意思再看下去了。
不過,由此,他卻也看出丁大元武功的大概。
他的功夫相當的驚人,可以說是自己一個極大的勁敵,蒲天河由此也就對他存下了戒心。
他這時身子陡然騰起來,向著一棵巨樹上落去。
誰知他身子方自向下一落,就見竹門一啟,丁大元也走了出來。
蒲天河趕忙隱身不動,遂見丁大元一面擦著頭上的汗,逕自向後面內宅行去!
蒲天河暗自觀察,不敢過於心急,目送他遠去後,才轉回自己住處。
當他推開了那扇破門的時候,卻見門縫間,飄下了一張紙條兒,其上似寫有字跡!
他不由心中驀地一驚。
當時忙拾起那張紙條,把燈光撥亮了,就目一觀,他由不住呆了一呆。
只見是一張淺綠色的素箋,其上寫著一筆挺秀氣但有力的草書,只有十幾個字:
只可智取,不便力敵。
少惹風流債!
蒲天河心中不由一動,真有些氣笑不得,這張紙條又是誰寫的呢?
如果說是小白楊於璇,又不可能,因為她捉拿自己尚恐不及,又怎會暗示自己機要。
再想那個蒙面少女,雖較可能,可是她不是已經回去了麼?再說她又怎麼進來的?
尤其是看見了那「少惹風流債」這幾個字,使他更有些啼笑皆非之感。
他確實也想不出這個人是誰,總之,這個人並沒有什麼壞意,這一點似可斷定。
當下他就把它藏好身上,關上了門窗,把背後的劍解下來,倒身在竹床之上。
這一句「少惹風流債」,使他想到了連日來所邂逅的幾個姑娘,自己倒真應該注意才是。
他又想到了丁大元,這個人的確不可輕視,自己當今功力雖是可觀,如果真要和他動起手來,可就不能確定一定能夠勝得了他!
因此這「只可智取,不便力敵」的話,就有很深的含意在其中了。
他左思右想,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沉沉地睡了過去。
當他一覺醒轉之時,天色已然大亮。
這時候,他聽見有人在叩著門道:「喂!喂!錢來旺起來了!」
蒲天河先是一怔,可是隨即心中一轉,立即明白了是在叫自己,當下忙答應了一聲,把門開了。
門外站著一個胖胖的老頭,身上繫著白裙,見了他齜牙一笑道:「你是新來的花把式吧!你可真能睡,怎麼昨晚上做了夜工是怎麼著?」
蒲天河含糊地笑了笑道:「第一天,不大習慣!老兄你是府上什麼人呀?」
這胖子嘿嘿一笑道:「我姓周,是管大廚房的,我跟你妹子小娟頂熟,她關照過我,要我照顧你。來,吃飯去吧!」
蒲天河含笑點了點頭,隨他走出。
姓周的又說:「你以後叫我周胖子就行了,我還給你找了幾套衣服,你對付著穿穿看!」
蒲天河連聲道了謝,遂為周胖子帶入到廚房進食。周胖子又取出了幾套粗布青衣給他,並且告訴他說:「你的事很輕鬆,只要把花給整理好了,什麼事都沒有,如果你要是閒下來,你就來幫我作點雜活,我還能貼你點銀子!」
蒲天河點頭道:「我有空就幫你的忙,錢卻不敢要,在這裡錢有什麼用?」
周胖子哈哈笑道:「你算看得開,不過這地方兩年一放,你要是願意走,也沒有人勉強你!」
說著話,就見一個五十來歲的老媽媽走進來道:「開飯啦,大奶奶等著吃呢!」
胖子笑著站起來,把備好的一碟燙面餃,一碟千層鬆糕,另外還有一小碗桂花湯團,放在紅木托盤裡,交給那個老媽媽,道:「快拿去吧,覃媽!」
這個覃媽一副懶相的接過了盤子,向著蒲天河望了望道:「你就是新來的花匠嗎?」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是的!」
覃媽就瞇起一對小眼睛笑了笑道:「噢……長相還真不錯,外面都在談你,說你是四姑姑那邊使喚丫鬟小娟的哥哥,方才大爺還說要見見你呢!」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動,暗忖道:「不好!莫非他已看出了我的底細不成?」
想著就含笑道:「大爺有什麼事麼?」
覃媽搖頭道:「沒什麼事,聽說是要你給小姐那邊送花去!」
說著上房有人在叫覃媽,這個老媽媽吐了一下舌頭,趕忙端起盤子就走了。
周胖子呵呵一笑,在蒲天河肩膀上拍了一下道:「小伙子聽見沒有?你算是出了名了,不過,年輕人走桃花運可不是好事,你要注意啦!」
蒲天河一笑道:「沒有的事!」
說著他就走出廚房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不想身子才進,就見覃媽走過來,招呼道:「喂!錢兄弟,大爺叫你呢!」
蒲天河答應了一聲,就關上了門,換了一套粗布衣裳,自己看看,倒真有幾分像是一個窮小子的模樣。
他出得門,見覃媽笑瞇著他道:「你跟我來,大爺在書房裡!」
她領著蒲天河一直穿過前廳,來到了書房,房門垂著厚厚的一層暖簾,二人來到了門前,覃媽揭起簾子道:「花把式來了!」
裡面一人哼道:「叫他進來!」
覃媽回身指了一下裡面,她自己就退了下去,蒲天河揭簾而入,就見丁大元正坐在一張太師椅上,用筆在練著字,神情甚是悠閒!
他穿著一襲寶石藍色的短襖,頭上戴著一頂便帽,正直懸著手腕在寫字。
蒲天河本不願奉承人,可是此刻身份;卻不得不有所遷就,他當時硬著頭皮叫了聲:「大爺,喚我麼?」
丁大元鼻中哼了一聲,並不立刻回過身來,直等他寫完了一行大字之後,才擱下筆桿,雙手合著搓了一下,慢慢轉過了身來。
蒲天河近看這丁大元,厚額凸腮,膚色微黑,骨格十分奇特。
他一雙太陽穴微微凸起,雙目炯炯有神。
只要內行人,一眼也就可以看出來,此人身上是懷有特殊功夫的。
他乍然看見了蒲天河,不由怔了一怔,一雙濃眉微微一皺道:「你就是新來的花匠?」
蒲天河點了點頭,丁大元上下打量了他甚久,道:「你叫什麼,今年多大了?」
蒲天河喃喃道:「我姓錢叫錢來旺,二十五歲了。」
丁大元在一張太師椅上坐了下來,道:「是誰介紹你來的?」
蒲天河喃喃道:「錢小娟是我妹子,是她介紹我來的。」
丁大元口中「晤」了一聲,點了點頭,又問道:「你練過武沒有?」
蒲天河咳了一聲道:「不瞞大爺,早先在老家,跟一個鏢行裡的師父練過一兩年,談不上什麼功夫。」
丁大元一雙瞳子,在他上下轉了一轉,冷冷道:「恐怕不止一二年吧?」
蒲天河一笑道:「大爺真會開玩笑,我還能有什麼真功夫?」
丁大元鼻中哼了一聲,遂言歸正傳道:「我最喜歡花,你既然過去是開花兒市的,那就再好不過了,靠牆那一溜冬青樹的葉子都該剪了,你明天好好把它理一理。」
蒲天河答了一聲:「是!」
丁大元又點了點頭道:「昨天蔣小姐來要幾盆水仙,指定要你給她送去,你馬上就過去吧!」
蒲天河又答了一聲:「是!」
丁大元就揭開了門簾子,率先走出,蒲天河方一踏出門外,忽見那丁大元猛然一個轉身,雙手竟自向著自己雙肩上按來。
蒲天河不由大吃了一驚,可是忽然他又明白了。
丁大元雙手向下一按,拍了個正著,就見蒲天河口中「啊唷」一聲,噗通!就坐了下來。
他仰著臉,佯作吃驚道:「大……大爺饒……饒命!」
丁大元「噗哧」一笑道:「你這還叫練過武呀!我是隨便跟你鬧著玩的,起來走吧!」
蒲天河趕忙爬起來,跑了出去。
就聽得那丁大元在他背後,呵呵大笑不已。
這首次一關,總算平安度過,蒲天河不禁有些惱怒,雖說是自己的偽裝,瞞過了他,可是卻也感到有些不是味兒。
他回到了園中,找了四盆半開的水仙,心中忖道:「那蔣姑娘,又何必要叫我親自送去呢?」
於是,他不禁又想到昨夜她所說的話,更不由心中有些蹊蹺。
無論如何,自己這一趟是非走不可了。
他用一根繩子,把四盆花繫在了一起,又帶了幾樣剪花的工具,直向白龍閣外走了出去。
不想,才出得白龍閣,迎面就見那個小娟,同著兩三個小姑娘笑著走來,老遠的看見他,就叫道,「大哥,大哥!」
蒲天河只得答應了一聲,小娟忙跑過來,道:「你這是上哪去呀?」
說著又向她幾個夥伴介紹道:「這就是我哥哥錢來旺!」
又向著蒲天河一眨眼,道:「這是我幾個姐妹,她們都吵著要我帶她們來瞧瞧你!」
幾個小丫鬟都用手絹捂著嘴哧哧地笑,蒲天河也不理她們,就道:「大爺叫我給小姐送花,我也弄不清是什麼地方?是哪一個小姐?」
小娟一笑,白著他道:「你可真是!老莊主就只有一個小姐,還能有幾個呀!來,我帶你去!」
其中一個叫杏花的丫鬟,一跳道:「這就對了,我們小姐方纔還在說呢,怪送花的怎麼還不來,原來是指的你呀!來吧,你跟我走就是了。」
小娟就笑道:「對了,看我都忘了!」
說著就對蒲天河道:「這杏花姐姐,就是小姐的跟班兒,你就跟她去吧!」
蒲天河道了聲謝,提起了花盆,杏花邊跳邊跑的在頭前領路,二人一前一後地穿過了廣大的莊院,來到了一片竹林子!
蒲天河這才注意到,原來白雪山莊竟是如此大的地方,亭台樓謝,山石樹花,無不全有。
二人來到了竹林前,杏花就停下來,回過身來道:「你累了吧,歇一會吧!」
蒲天河連道:「不用!不用!」
杏花就用手推開了一扇竹門,眼前現出了一道婉蜒的鵝卵石小道,道路兩側,種著兩條麥冬草,青蔥蔥的甚是可愛!
就在小石道的盡頭,聳立著一幢全系花崗石所砌成的小樓,繞樓栽種著數棵老松。
這地方看起來,卻又比白龍閣雅得多了。
這時在樓前石階上,立著一個二十上下,一身雪白衣裙的標緻姑娘。
這姑娘高高的身材,秀髮披肩,腰上紮著一根紅絛,只見她面似粉玉,唇如硃砂,一雙蛾眉微微地向上掃著,看來確是一個美人胚子。
這時她正調弄著架子上一隻巨鷹,那隻大鷹連連扇著翅膀,口中發出一連串「呱呱」的叫聲。
蒲天河一眼已認出了,這姑娘就是昨夜暗中所見之人,那隻大老鷹,也正是昨晚上所見的那一隻!
這姑娘見二人來到,含笑走下了石階,道:「是丁大爺叫你送來的吧!你放下來。」
蒲天河答應著,把花盆放下,這位蔣姑娘姍姍走過來,低頭聞了聞,吩咐身邊的杏花道:「你把丁大爺送來的這四盆花,放到樓上平台上去!」
杏花答應著,捧花而去。
這位蔣小姐,含著一種神秘的微笑,看了蒲天河一眼,道:「你這是何苦來?」
蒲天河一怔,喃喃道:「小姐你說什麼?」
蔣小姐杏目向他一瞟,半笑半嗔道:「算了,在我面前,你還裝個什麼勁?你這點鬼把戲,還瞞得了我麼?」
蒲天河不由面色一紅,這話真不知是從何說起。
在他沒有明白這姑娘的底細之前,他怎能坦白承認一切,當下只得裝糊塗到底,道:「大爺說小姐的園子有花要修理,請小姐吩咐!」
蔣小姐聞言,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有些個氣笑不得,正要說話。
這時杏花走過來拿花,這位蔣小姐鼻中哼了一聲,道:「你帶了東西來沒有?」
蒲天河答應了一聲,道:「帶來了,請小姐吩咐!」
蔣姑娘點了點頭道:「很好,你跟我來!」
蒲天河內心發毛,只得提起了東西,跟著她走到了後院,只見後院是一個美麗的大花園。
園子裡有各色奇花,在一個滿生了冰蓮的他子裡正有一雙鴛鴦在水中游著。
空氣中所傳來的,是一陣陣的清芬,沁人心神。
蒲天河就道:「小姐是要整理這池子裡的蓮花麼?」
這位蔣姑娘望著他冷冷地道:「好吧,你要修理就修理吧!」
蒲天河答應了一聲,拿出了剪子,走到池邊,見池內蓮花,有些個怪異!
這種奇形蓮花,他本就是第一次得見,怪的是在花莖之上,卻滿纏著一種紅色細草,互相糾葛,交纏不清。
他就用剪子,想把那些繞在花莖上的亂草剪去。
不想方剪了一下,就見那位蔣姑娘冷笑了一聲,道:「算了吧,你還是停下來吧!」
蒲天河窘笑道:「這些亂草不除去,花是長不好的!」
蔣姑娘噗哧一笑,道:「什麼亂草?」
蒲天河用剪子指了一下,這位姑娘杏目一轉,面帶笑靨,道:「這是天山的『暖紅香』,如無有它們,這些蓮花豈不早就凍死了,如何能夠剪得?」
說著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她笑聲清脆,就像是雪天裡一串鈴聲,那麼悅耳,那麼令人心醉。
蒲天河在她笑聲裡,大大感到發窘。
這位姑娘,似乎也有些不大好意思,她收斂了笑聲,道:「算了吧,我的花匠,你別裝了!」
蒲天河這時真連頭也不敢抬了,他尤其是不敢接觸對方那雙眼睛,在對方那雙明媚的目光裡,自己似變得更不會說謊了。
這時,這個芳名叫蔣瑞琪的姑娘才走近了他,她含著微笑道:「你是叫蒲天河吧?」
蒲天河大吃了一驚,猛地抬起了頭。
蔣瑞琪蛾眉微舒,淺笑道:「對不起,我說錯了話,應該叫蒲大俠才對!」
蒲天河退後一步,劍眉微分道:「姑娘如何識得在下底細?」
蔣瑞琪一笑道:「自你一來,我就知道了。」
蒲天河愈覺驚奇,遂見她嫣然笑道:「不是我說你,蒲大俠,你的膽於也太大了,只憑你昨兒晚上那種冒失的行為,你就有性命之憂!」
蒲天河面上訕訕道:「如此說,昨夜姑娘是有意掩護我?」
蔣瑞琪望著他,半嗔半笑道:「誰說不是!你也許不知道我這位師兄,他那一手『千手菩提』之下,很少有人能逃活命!」
說到此,冷冷一笑,有些氣惱地道:「昨夜如不是我去得正是時候,只怕你就難免為他所傷,如果你為他暗器所中,就是我父親的解藥,只怕也救不了你……」
蒲天河不由面色大慚,向著她抱了抱拳道:「如此說來,姑娘是我救命恩人,請受我一拜!」
說著深深行了一禮,不意蔣瑞琪卻閃向了一邊。
這時她臉上,又恢復了先前喜悅表情,笑瞅著他道:「我可不敢當,蒲大俠,你來到我們這白雪山莊,按理說,我是該好好招待你一番才是,只是看你這樣子……」
蒲天河歎了一聲,道:「謝謝姑娘美意,眼前我身份不變,尚乞姑娘不與點破才好!」
蔣瑞琪一笑道:「你大可放心。我如有意擒你,昨夜就不救你了!」
蒲天河奇怪地望著她,喃喃道:「我與姑娘素昧平生,姑娘如此恩待,又系為何?」
蔣瑞琪一笑道:「老實對你說吧,我是受婁姐姐所托,在此照顧你,她並且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只是……」
說到此,秀眉微皺,左右看了一眼,小聲道:「到底是什麼事呢?」
蒲天河不由暗中道了一聲:「慚愧!」
同時,他腦子更弄得糊塗了,當下頓了頓道:「姑娘所指莫非是沙漠之虹婁小蘭姑娘不成?」
蔣瑞琪莞爾笑道:「自然是她了,她是我生平摯友,所以這件事,我也就破格地放在了心上!」
蒲天河面色不由微微一紅,他真不明白,那婁小蘭怎地神通如此廣大,自己一舉一動,她居然瞭若指掌,看來,自己受她的恩惠,是終身也償不清了。
想到此,內心不免有些鬱鬱不樂。
蔣瑞琪目光在他身上轉了一轉,淺淺笑道:「我那婁姐姐,一生冰清傲骨,從不願管人閒事,想不到今日為了你專程托我,可見她對你……」
蒲天河不由苦笑道:「姑娘不要取笑,婁姑娘對我深恩,我今生必當償還於她,我對她是很感激的!」
蔣瑞琪杏目向他望了幾眼,芳心由不住暗自讚歎道:「婁姐姐真是好眼力!」
想著,她一笑道:「你不必再說了,你的心意我那婁姐姐焉能不知?只是她叫我相機助你,可是到底為了什麼事,我還不知道呢!」
蒲天河歎了一聲道:「此事說來話長,姑娘既然見問,待我從頭說起就是,只是如果為人聽到……」
蔣瑞琪左右看了一眼,道:「你大可放心,這裡沒有外人敢擅自闖入,你只管說就是!」
蒲天河見對方一片誠意,料必沒有虛詐。
他於是長歎了一聲,把失珠前後經過,洋詳細細說了一遍,甚至於雪地葬父,以及結識婁氏兄妹經過,也一字不誤的道出。
不過,其中只是略了與醜女見面一節。
蔣瑞琪聽完之後,低頭思索甚久,她面上隱隱帶出了一些憤怒之色。
當下冷冷一笑道:「原來是這樣,想不到丁師兄竟然敢瞞著父親,做出此事……」
說著,鼻中冷哼道:「蒲大俠你請放心,五嶺神珠既是你家傳之物,又經比武通過,理當為你所有,任何人也不能存下非分之想,丁師兄何能例外!」
她驀地站起身來道,「此事我代你稟明父親,不怕他不交出來。」
蒲天河見狀忙道:「姑娘千萬冒失不得,此事怎敢驚動令尊,如姑娘允許,此事還是由我自己處理才好!」
蔣瑞琪回過身來,怒氣微息,歎了一聲道:「你說得也是,此事實在是不便聲張!」
她說著倚身子一方巨石,冷笑了一聲道:「此事如果父親知道,那丁師兄也必不承認,仍是拿他無法,倒不如由你我暗中下手,把那珠子盜了過來,也叫他吃個啞巴虧!」
蒲天河含笑點首道:「我的意思也正是如此,如有姑娘暗中相助,此事必定成功!」
蔣瑞琪回嗔作喜,淺淺笑道:「不過這麼做,也實在太委屈了你!」
說著眸子望著他身上那一身衣服,忍不住低頭一笑,蒲天河也不禁窘笑道:「這也是無法子的事,否則怎能近身。」
蔣瑞琪嗔笑道:「也虧了小娟那個丫頭妮子,要不是她這個主意,你只怕身形也瞞不住了!」
才說到此,就見杏花在園外探頭道:「小姐,二少爺來了。」
蔣瑞琪答應了一聲,蒲天河忙自低頭用剪子剪著附近的花樹,就見園外走進一個二十四五歲、神采飛揚的少年,進園之後,笑道:「小妹,你在這裡做什麼?」
蔣瑞琪手指著蒲天河道:「丁師兄派這個花把式來為我整理園子。我就便指引他該怎麼做。」
這少年向著蒲天河望了一眼,道:「正好,我院子裡的花樹也該修剪一下了!」
蔣瑞琪忙打笑道:「你又來了,我這裡還忙不過來呢!」
那少年一笑道:「好!好!我另外再找人就是了!」
說著上前幾步,含笑道:「父親壽期不久,大哥已備好了一份精緻壽禮,我一時想不起來,因你的點子多,所以想找你商量一下,我二人合送一份如何?」
蔣瑞琪搖手笑道:「那怎麼行呢?我們還是一人一份,否則豈不叫大哥比過去了?」
少年長眉微蹙,道:「這件事我實在是為難,你是知道的,我平日最不善收藏東西,普通的東西又如何拿得出手?我可真沒有主意了!」
蔣瑞琪嘻嘻一笑道:「二哥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放著木老前輩在,卻不去請教,問我作甚?」
少年一怔,遂喜道:「唉呀!你不提起我都忘了,真是!」
他說著又皺了一下眉,道:「……父親要是知道了,那怎麼辦?」
蔣瑞琪微微笑道:「二哥,你這個人真是,莫非你不知爸爸對木老前輩已改變了舊觀,他何嘗不知道我們常常去找他聊天?不過是裝著不知也就是了!」
少年微微一笑道:「好吧,我就去找他!」
蔣瑞琪這時笑向蒲天河道:「你還沒見過吧,這是我二哥蔣天錫,還不上來見過?」
蒲天河心中一動,才知來人原來就是老魔蔣壽第二個兒子蔣天錫,他昔日曾由婁驥口中得知,此人為人不惡,所以對他早已存有結納之心。
只是此刻,自己身份不同,又不便明言。
當下忙上前行了一禮道:「參見二爺!」
蔣天錫看了他一眼,含笑點頭道:「不要多禮……我本想請你去為我整理一下花園,既然你忙,也就算了!」
說著點了點頭,回身匆匆而去。
蔣瑞琪容他去後,才向蒲天河道,「我這位二哥,為人最是急公好義,他和婁驥交情最好,只是為人太過直爽,此事如果被他知道,必定會鬧得滿城風雨,所以還是先不要他知道的好!」
蒲天河本想問起昨夜房中留字之事,可是話到口邊,臨時吞忍住了,當下喃喃道:「姑娘如無別事,我也該告辭了。」
蔣瑞琪想了想,遂點頭道:「好吧,你如有事隨時來此與我聯絡就是,這件事我必暗中為你留意,你不要操之過急。
說著,又想起一事,道:「除了這件事以外,這莊內其它事,你最好別管,尤其我父親所居的『玄雪軒』你最好也不要去,一旦為他發現你是外人,到時只怕我也無能為力!」
、說到此微徽一笑,翻著那雙大眼睛,瞟視著蒲天河,道:「我父親武功之高,當今天下少有,他老人家一生性情固執。老來仍是未改,你要注意才好!」
蒲天河微徽一笑道:「姑娘放心心,我記下就是。」
說著向她微微抱了一下拳,逕自向外行去,蔣瑞琪目光中,這時沉露出無限關愛之情,一直目送著他消失在門外,才轉回房內。
她那一粒處於芳心、自見過這陌生的少年之後,就像是一池平靜的水,忽然為人投下了一粒石子,浮起了無限漣漪,久久不能平息。
蒲天河暮然來臨。他那英俊的儀態,豪爽氣質,首次使她感覺到一種異性的美,一種莫名的吸引力、使得她無形之中,竟自偷偷地對他產生了無比的好感。
她又哪裡知道,由於這個人的來臨,今後竟使得白雪山莊之內,泛出了滔天的大波,這卻是她今日所未曾料得到的!
深夜,窗外下著毛毛細雨,風把窗子吹得開開又合上,發出匡匡的響聲。
蒲天河緊緊紮好了長劍,用一方布巾,把頭包了包,僅僅露出了雙目在外。
今夜——也正是他來此的第五天了。
五天以來,儘管是夜夜觀察,可是一無所獲,所以他定下心來,今夜無論如何,也要大膽地查一查了。
他輕輕地翻出窗外,並且小心地把窗子帶好,正要竄身縱出去,忽然,他卻意外地發現了一條身影。
這條影子,高高地拔起,卻輕如落葉似地飄下來,落在了一座茅亭的頂尖之上。
細雨紛紛中,蒲天河隱約地可以看出,來人是一個矮小身材,身著黑色衣服的人。
蒲天河忙把身子向下一縮,就見這個人在亭頂上左右看了幾眼之後,右手向後招了一下。
隨著他手勢,就在花牆的另一頭,驀地又拔起了另一條影子!
這條身影,是用「八步凌波」的輕功絕技,只不過兩個起落,已來到近前。
他身子驀地向下一翻,施出了一招「雪裡翻身」,已翩若驚鴻似地落在了先前那人身邊。
二人身形這麼一併排而立,蒲天河不由吃了一驚,心中頓時也就知道是誰了。
他由不住暗暗冷笑了一聲,心說:「你二人來得太好了,我正愁一個人無所發現,你兄弟來了倒是為我省卻不少麻煩!」
這所來二人,並非外人,竟是柳玉、柳川。他二人如此雨夜來臨,料必是有什麼隱秘勾當了。
蒲天河一聲不響地隱身簷下,同時注意這兩個人。
就見二人互咬了一下耳朵,打了個手勢,其中之一,就倏起倏落,像燕子似地穿了過去。
剩下的另一個,卻向下一殺腰,直向丁大元所住之處白龍閣,猛撲了過去。
蒲天河猛地一個飛身,拔上了一堵假山石,就見前行之人,這時已縱上了閣樓的瓦面之上。
在濕淋淋的瓦面上,這人身法奇快,一溜煙似地已竄到了閣樓另一座簷頭。
他那不足四尺的身子,在轉過臉的時候,蒲天河已認出了他是柳玉。
就見他用那雙矮小的腿,向著一扇窗戶微微一分,已把瓦簷上一扇天窗支了開來。
在刷刷的細雨聲中,他這種動作,竟是沒有發出來一點聲音。
接著他身子就像一隻元寶似地翻了進去,蒲天河身形緊緊跟隨其後,也來到了天窗附近。
他略事猶豫。也就大著膽子,翻身由窗外入內!
這種動作,真可說是相當冒險,他吸胸縮腹,氣貫週身,整個身子翻了進去,沒有帶出一點點聲音。
眼前是一條長長的過廊,柳玉已到了廊子的那一頭,正在試著用雙手輕輕推著一扇風門。
蒲天河不由暗暗吃驚道:「這傢伙好大的膽!」。
思索中,那扇風門,已為柳玉輕輕弄開。
他那矮小的身子,只向門內一滾,已翻了進去,蒲天河這時卻不便過於接近,只遠遠地監視著他的動作。
由外面看過去,蒲天河認出了,這是丁大元的內書房,心中不由暗忖道:「莫非那顆五嶺神珠,竟會藏在這裡?這也未免太難令人相信了!」
正當他心中舉棋不定的當兒,一扇房門被推開了,丁大元冷笑而出。
他走到書房門口,冷聲道:「柳二弟,出來吧!」
蒲天河不由大吃一驚,這實在是一個尷尬的場面,他真不知柳玉怎麼下台!
丁大元這時似乎已有些發怒,憤憤地道:「柳二弟,還要愚兄親自接你出來不成?」
他說完這句話,忽然門前人影一閃,柳玉已當門而立,他發出一聲怪笑,勉強抱拳彎下腰來,道:「大師兄,你好尖的耳……」
丁大元冷冷一笑,只見他慢條斯理地點燃了一邊的一盞掛燈,室內大明。
然後他回過身來,慢吞吞地道:「柳二弟,你深夜造訪,有何貴幹?」
柳玉捂著嘴咳了一聲,頻頻苦笑道:「大師兄,你是聰明人,何必一定要我出醜呢?得啦,你高抬貴手,叫我走吧!」
說著向前就走,丁大元橫身一攔,擋在了柳玉身前,只見他面色驀地一沉道:「二弟,話可要說清楚,你深夜來此,必有所為,如果你認為我這個師兄好欺侮,那可是弄錯了人了!」
柳玉哧的一笑,臉上很不得勁兒。
他十分發窘地道:「大師兄,小弟斗膽也不敢對大師兄不禮貌……得啦,你叫我走吧!」
丁大元不由發出一聲冷笑,陰森森地道:「不行,今夜你不能走,既然你眼睛裡,不把我這個師兄放在眼中,我也就不講情面了,你同我去見師父去……」
說著嘿嘿一笑道:「白龍閣乃師父藏放白龍經卷之處,愚兄受師所托囑,暫為看管,因領有師命,任何人不得私自翻閱,柳二弟,你莫非不知道麼?」
柳玉聞言,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心說:「好厲害的丁大元,你竟然用這大帽子來加之於我!」
想到此,頓時臉都氣白了。
他那一雙黃焦焦的鼠眉,向兩邊一分,冷笑道:「大師兄,你不要誣賴好人,小弟焉敢來偷竊經卷?師兄你未免加罪於人了!」
丁大元哈哈一笑道:「愚兄既領有師命,負責看管這些經卷,任何人也不得例外,柳二弟,此事只好公事公辦,我們還是到師父那裡去一趟,有什麼理由,你去對師父分辯就是!」
暗中窺視的蒲天河,看到此,不由暗自咬牙不已。
他暗忖著這丁大元,分明假公濟私,竟然假借如此一項罪名,想剷除異己,其用心確是險惡之極!
柳玉焉能不知丁大元的用心,當下聞言嘿嘿一笑,後退了一步,道:「大師兄,小弟來意,只怕大師兄心裡有數,可是卻與白龍經卷無關!」
說到此,他似乎是強忍著心內的憤怒,頻頻冷笑道:「師兄你又何必加人以竊經卷之罪,更不必為此驚動了師父,大師兄,你還是讓我走吧!」
丁大元哈哈一笑,道:「柳二弟,你也未免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倘若那白龍經卷有所遺失,這個責任愚兄可是擔當不起。二弟,你有話還是對師父說吧!」
說著上前一步,目**光道:「柳二弟,咱們走吧!」
柳玉狂笑了一聲道:「師兄你一定要我去見師父,我如把所知的一切說出來,師兄,只怕你也……」
丁大元怪笑了一聲,打斷了他的話,道:「愚兄我莫非還有什麼把柄落在你的手中不成?真正是笑話了!」
柳玉怪眼一翻,頻頻冷笑道:「師兄,那顆五嶺神珠,如果師父知道,只怕……」
說到此,他發出了一陣低笑,接下去道:「……那時候,只怕師兄落了一場空吧?」
丁大元銳目一翻,怒道:「什麼神珠不神珠,柳二弟你說些什麼!」
柳玉嘿嘿一笑道:「大師兄,你又何必裝呢,這件事我早知道了!」
丁大元哈哈一笑道:「一派胡言!你又有什麼證據?」
柳玉怔了一下,嘿嘿笑道:「鐵手丐賀天一,就是一個很好的證人!」
丁大無森森一笑道:「兄弟,你錯了,賀天一這個人我根本就不認識,你既如此說,想必知道那人在何處了?」
說到此,面色十分猙獰地道:「你知道他在哪裡麼?」
這麼一問,柳玉頓時變得啞口無言,他頭上青筋暴跳,喃喃道:「我早晚會查出來的!」
丁大元一聲怪笑道:「兄弟,你在我面前玩這一套,還差得遠,你可知道誣控師兄、在師門中是罪加一等麼?」
他說著雙手一搓,冷冷叱道:「「柳二弟,莫非愚兄之言,你竟敢不聽麼?」
柳玉這時一雙黃眼四下亂瞟不已,他頭上的短髮一陣陣顫抖著,丁大元冷冷一笑道:「二弟,你如敢對我下手,那可是自討苦吃!」
說著雙掌在胸前微微交叉,一步步向前逼去。
就在這時,只聽得室外一聲斷喝道:「姓丁的,不要欺人太甚!」
話聲未落,「嘩啦」一聲大響,一扇雕花的楠木窗子,竟被打了一個粉碎。
緊接著,「嗤」地飛來了一片瓦,直向著丁大元面上飛去。
丁大元一聲狂笑道:「好東西!」
他右腕一翻,已用「托掌」把這面飛凌而來的瓦片,接在了手上。
可是那柳玉卻在這時一聲怪笑道:「大師兄,小弟告辭了!」
他猛然雙掌一錯,用「龍形乙式穿身掌」的身法,猛地穿窗而出。
丁大無一聲叱道:「打!」
只見他右腕一翻,竟把掌上的這片瓦打了出去,直取柳玉後背。
可是卻在這時,飛來了另一塊瓦,迎著丁大元所發出的這一塊,「叭」一聲,撞了個粉碎。
柳玉卻借此得以脫身,他落身在閣樓偏房的瓦面之上,身形倏起倏落地飛馳而去。
丁大元這時一聲怒吼,猛地縱身而出,可是「雪山二柳」,身手究非泛泛,早已逃離到別院之中。
打量著眼前情形,他自知已失了先機。
當下氣得頻頻冷笑不已,只聽他自言自語說道:「便宜你們兩個了,就憑你們那點心術,還想動我的念頭,休想!」
蒲天河這時,已在混亂中,穿窗而入,故而丁大元所說的話,字字聽在耳中。
就見那丁大元在細雨之下,來回地踱著,彷彿是在考慮著一件事情。
遂見他猛地翻身縱人窗內頃刻又出,展開身手直向白龍閣外飛縱而出。
蒲天河這時自然不會再放棄追蹤,遂也展開了輕功提縱之術,一路尾隨了下去!
前行的丁大元,身形一經展開,真如脫弦之箭。
可是蒲天河更非弱者,他身子緊緊隨著丁大元,保持著五丈以內的距離。
這時就見丁大元馳到了一座廣廈之前,他的腳步忽然放得慢了下來,並且不時地左顧右盼,像是怕為人所發現的樣子。
蒲天河也就更注意自己的身形,不為他發現。
就見丁大無繞過了這座廣廈,直向一座小橋行去,橋下繫著幾隻小船。
蒲天河沒有想到,這地方居然還有一道小溪。
丁大元這時已登上了一隻小船,他輕輕運槳,一路劃了下去。
蒲天河這時愈發動了好奇之心,跟蹤到此,自無中途而廢之理。
當下他咬了咬牙,也縱身上了一葉小舟,遠遠地靠著溪邊尾隨而下。
不久,就見丁大元,把小舟靠在了一座石橋附近,他回身看了一眼,沒有發現什麼,接著就縱上了這座小石橋。
蒲天河等他去遠了,才敢縱身而上。
這是一片十分荒蕪的廢園,儘管是花樹遍植,卻疏於管理,滿地都散落著枯枝敗葉,森森的林木,交織成大片的陰影,潮濕的氣味很重。
丁大元這時竟順著一條小道直馳了下去。
在廢園正中,聳立著一幢歪斜的木造樓,其上糾葛著無數怪籐,顯然是早已無人居住了。
丁大元來到了樓前,並不進入,卻偏身向一座枯亭行去。
蒲天河這時藉著樹林子的陰影,可以大膽地走近他身邊。
他看見丁大元在亭前停住了腳,然後又回頭看了一眼,就見他雙手向著亭柱之上用力一推!
只聽見「沙沙」一陣細響之聲,那座茅亭,竟為他推到了一邊。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驚,亭子推開之後,突現出了一片燈光。
燈光清楚地照見了幾磴石階,通往地下,彷彿是一個地下室一般。
這時候,卻聞得一個十分蒼老的聲音,由地下傳出來,道:「是哪一位,這麼晚了還來找我的麻煩,我老人家可是要休息
丁大元面上現出了一片冷笑,拾級而下。
俗語謂:「不到黃河心不甘。」
本著這種心理,蒲天河大膽地來到了亭前,他竟然也順著石階走了下去。
這時,他鼻中聞到了陣陣的潮濕味道。
同時,他目光中接觸的燈光,也漸漸地強了。
這真是一件令人想不到的事,石階下通著一道窄狹的廊子,到處都是伸出來的石塊,兩盞豆油燈,放在石塊之上,光影閃爍不已。
廊道的盡頭,通著一間石塊砌成的廣室,那強力的燈光正是由其內傳出。
這時,那間石室裡,傳出了一陣冷笑,仍是先前那個蒼老的聲音道:「丁大元,你這孽徒又捉弄我來了麼?」
丁大元在他說話之時已走了進去,他冷冷地道:「老怪物,你猜得不錯,又是我來了!」
蒲天河倚身門邊的石塊之後,偷目向這間石室內望去,他不禁嚇了一跳。
只見這間大石室內,陳列著幾樣簡單的東西,地上鋪散著一堆枯黃的稻草。
就在稻草堆上,坐著一個形容枯萎的高瘦老人。
這老人的容顏,看起來可真是有些嚇人,只見他生著一張長形的馬臉,雙瞳下垂,形成腫腫的兩粒圓核,瞳子微呈黃色,但是光采炯炯。
他生著一雙大而厚的耳朵,耳肉下垂幾可垂肩,週身上下,看來瘦無兩肉,只是一片慘白。
他身上穿著一襲肥大的袍子,質料甚是高貴,可是卻爛成千瘡百孔,一條條一片片掛在身上。
老人還赤著雙足,可是在他右腳跟處,卻有一條拇指粗細的鏈子鎖著他。
同時在他的左手上,也有同樣的一條鏈子鎖著。
兩條鏈子一上一下,卻不知連接何處,深深的陷入石內。
由於鏈子的尺度相當長,老人也就可以作一些有限度的活動,可是只能在兩丈之內,兩丈以外,也就不行了。
老人生著白白的兩道壽眉,頭上的頭髮早脫光了,形成一顆亮光閃閃的腦殼,他的歲數也相當大了,大約在七十與八十之間。
在他身旁有一個大石槽,槽內滿盛清水,另一個石槽內,卻放著一些地瓜野薯首烏之類的東西。
另有一個石格,垂著一張簾子,其內傳出淙淙的水聲,可能是專為他所設置便溺的地方。
這老人,就像是一個死牢中的囚犯,事實上也差不了多少。
在他正面的一座石塊之上,放著一個大碗,碗內有數股燈捻,燃著很亮的燈光。
石墩上,畫著一幅棋譜,其上著有十數粒棋子,他似乎正在一個人獨自思索著棋路,手上尚拿著一粒棋子。
這時他緊緊皺著眉,正面看著丁大元,現出一副惱恨的樣子,怪聲道:「丁大無你聽著,就是蔣壽老兒,對我老人家,也要敬重三分,你這個徒弟,可比師父還厲害,你說,你到底要怎麼樣?」
丁大元似乎不大敢把身子接近他,離著他有三丈遠,聞言後,他帶出一副偽裝的笑容,道:「木老前輩,我上次跟你所談之事,還要請你三思才好!」
他聳了一下肩膀道:「這件事是利己利人的,你老人家又何樂而不為?」
老人發出一聲嘶啞的笑聲,道:「你真是妄想了,想當初你師父對我百般苦求、利誘,我都沒有答應他,因此才會有今日下場,現在十年限期已不遠,他到時候是非放我不可,我又何必要你來做人情?」
丁大元嘿嘿一笑道:「老前輩,你太天真了,我想,如果不是我有此好心救你,這一輩子,你休想活著出來,師父的手段,你莫非還不知道麼?」
老頭兒怪眼一翻道:「蔣壽不是這種人,你休要再想說動我,我老人家也不願再跟你多費唇舌,你請吧!」
丁大元森森一笑道:「木老前輩,你這是何苦?其實你那一批寶藏,我也不想全吞,只要分我一半也就行了!」
老人伸出手指,算了半天,冷冷笑道:「你以為一半是一個小數目麼?哈……」
他狂笑了一聲,趾高氣揚地道:「一半的數目,也足夠收買你們這白雪山莊十個也不止了,憑你也配?」
說著揮了揮手,怒道:「快走,快走,少惹我生氣,什麼都好談就別談錢!」
丁大元獰笑了一聲道:「好好勸說,你不肯聽,說不得要給你嘗些苦頭了!」
老人怪眼一翻,冷森森地笑道:「丁大元,你還要講打麼?」
說著他揚了一下手,手上鐵鏈子,發出了嘩啦的一聲響聲,然後他嘿嘿怪笑道:「你以為我老人家手腳上有了這玩藝兒,就好欺侮了,小子,你不妨來試試看!」
丁大元哈哈一笑道:「哪一個要跟你動手?」
說著他冷笑了一聲,自懷內取出了一個紙包兒,慢慢打開來,其中竟是一枚鵝卵大小的黃色草球。
丁大無嘿嘿一笑,揚了手上的草球一下道:「木老前輩,這東西你可認得麼?」
老頭兒本是一臉不在乎的味兒,可是當他目光一接觸到這件東西,不由立時神色大變,全身戰抖了一下,喃喃道,「你……你是哪裡弄來……的?」
丁大元哈哈一笑道:「老頭兒,你是嘗過這東西滋味的,要不要再來…個?哈哈……」
老人忽地站了起來,憤憤地道:「是你師父告訴你的?」
丁大元冷笑了一聲道:「這種艾草球,到處都有,隨處可采制,老頭兒,你要是不答應,我就點著一個讓你嘗嘗新,如何?」
老人這時氣得咬牙切齒,他怒吼了一聲,道:「你是作夢!」
說著運用兩手,呼呼地劈出了兩掌。
可是丁大元似已早知道他會有此一手,當時身子向後一靠,已隱在了一方巨石之後。
老人掌力,劈在石面上,擊出了滿空的碎石屑子,像雨點似地落下來。
這種掌力,使得暗中的蒲天河大吃一驚,他真沒有想到,這外表如此萎弱的老人,竟然會有如此驚人的掌力,真令他望之咋舌!
一掌未中,老人卻發出類似哀求的聲音,道:「丁大元,你不要胡鬧,我老人家可是要叫了!」
丁大元閃身而出,哈哈笑道:「你隨便叫吧,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我要不給你一點厲害,諒你是不知我是何許人也!」
說著就見他把手上的那枚艾草球,就著壁上的燈光點燃,信手一拋,落入一個石槽之內。
立時就有大股的黃煙,自石槽內升起。
老人發出殺豬似的一聲怪叫道:「好小輩,你要這麼的擺制我,我可是要罵你祖宗八代……」
話聲未完,卻為一陣厲咳之聲取而代之。
丁大元見狀聳肩笑道:「老頭兒,這是你自己找的,明天此時我再來聽消息,也許你會想明白了!」
說著,冷冷一笑,遂自掉頭而去。
那老人咳是更厲害了,似乎氣都喘不出來的樣子,一面大聲吼道:「小子……你好狠……咳……咳!」
等到他喘過氣來,丁大元早已走得無影無蹤。
這時他狂叫道:「救命……救命……」
蒲天河在暗處,只見他鼻涕眼淚,淌得全身都是,那種張著大嘴猛喘的樣子,看起來真像是要死了一般。
他啞著嗓子大哭大叫道:「老天爺……快來救救我吧………
然後,他用力的發出掌力,驟擊著空氣中的黃煙,只是濃煙時分又聚,饒你有天大的本領,也是莫可奈何!
眼看著他翻下了身子,肚皮翻天,口中狂吐著白沫,喘得就像是一隻牛!
蒲天河實在忍不住了,當時猛地縱身而出,撲到了石槽前,揀出了那燃燒著的艾球,兩腳踩滅,他自己卻也嗆得熱淚滾滾而下!
一鳴掃瞄,雪兒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