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大的辦公桌、寬大的老闆椅,這個房間裡的一切都顯得華貴。
有錢的人都喜歡在家裡弄個書房,即便他一年也未必會進來呆一天,但是沒有就是不行,似乎這樣就能洗去身上的俗氣,變成有品位有地位的傢伙。沈三也是這樣,他的家裡最大的房間就是書房,裡面佈置得古香古色,高高的書架上擺滿了大部頭的鴻篇巨著,牆壁上還沒忘記掛上些名人字畫,以此標榜著主人的高雅。
實際上,沈三隻是初中畢業,畢業二十多年之後,除了基本的加減乘除和日常需要用到的字以外,其他的東西早就還給老師了。
中年發福的肚子高高凸起,沈三爺半躺在老闆椅上,他的身體已經不再像過去健碩,當年在街頭打拼時鍛煉出來的體魄,被這些年的養尊處優消磨得早就差不多了。
「小三,那個人真的死了?」沈三放下手裡的鎮紙,冷森森盯著萬三問道。這句話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問起,每一次得到肯定答覆之後不久,他還是要再問一遍。
此刻在書房裡的,不只有他和萬三兩個人,辦公桌對面的組合沙發裡,三個男人各坐一個。正對著沈三爺的是個五十餘歲的男人,這人的頭髮已經有點花白,臉上皺紋讓他看起來遠不止實際的年齡。
右邊坐著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這是他的侄子,也是沈三爺在大力培養的接班人。沈三早在一年前就已經開始考慮自己的退路,已經年過四旬的他習慣了優渥的生活,再沒有從前那種光棍的勇氣。黑·道大佬聽起來風光,等到坐上這個位置看的東西多了,才會明白是多麼如履薄冰。當然,如果想要後半生由國家來供養的傢伙不在此列,說不定他還有沒有後半生都是個問題。
沈三爺的侄子很年輕,名字叫做沈浩,是他弟弟的小兒子。沈浩從小就不喜歡讀書,被自家老爸用棍子敲打的次數和吃飯那麼多,成功的從一所三流大學混了張文憑後,終於勝利的逃到自己大伯的地盤上,過上了夢想中的生活。
二十幾歲的年紀,就管理著江城有名的四星級皇宮酒店,下屬數百名員工,小日子過得舒適無比。不過沈浩並不滿足,因為他更期待的是結果伯父的事業,成為江城乃至全國的黑·道霸主。這是一個宏偉的理想,目前中國還沒有人敢去想的東西,他卻認真的做了規劃。
但是沈浩並不知道,對於他的規劃,沈三爺很無語。為了不打擊侄子的積極性,沈三爺不僅沒有潑冷水,而且還認同了他這種年輕人的衝勁。年輕人有點不切實際的遠大理想,是很正常的事情。在沈三爺看來,自己應該可以熬到五十歲退休出國養老,還有七八年的時間可以慢慢把侄子扶上馬再送一程。
這兩位再加上坐在右手的萬三,組成了沈三爺帳下的三大頭目,牢牢控制著江城地下勢力。
沈三爺第N次問到同一個問題,萬三沒有一點不耐煩的意思,依舊恭敬的答道:「三爺,他死了,現在屍體就在第三醫院的停屍房。過了八點鐘,我就陪您過去看看。」
無論是表情還是笑容,萬三都演繹得活靈活現,方方正正的臉憨厚無比,不由得人不信他的話。
「他真的死了?他真的死了……」沈三喘了口氣,聲音低了一線。
「嗯,那一槍把頭都打爛了,我親眼看見的。」萬三哥的演技沒得話說,尤其是那音調中的顫音,能夠令人想像屍體的慘狀。
「叔,你們說的是什麼人?」沈浩好奇的問道,他不喜歡自己叔叔和萬三之間打啞謎似的說話,這樣顯得自己很沒面子。做為接班人的他,一幢擺明了很重要的事情自己竟然不知道,這說出去太丟人了。
和他鮮明對比的是,年紀已經五十二歲的達叔絲毫不動聲色,口觀鼻、鼻觀心的坐著,一絲不苟看著手中的香煙,那冉冉升起的煙霧似乎比美女還有誘惑力。達叔掌管著福德公司下屬的娛樂場所,是福德公司眼下的第三號人物。
「不關你的事!」沈三一瞪眼厲聲呵斥,眼神緊接著在萬三身上轉了轉:「小三,我問你一個事情,這兩天夏琦有沒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
萬三陪著笑臉道:「夏琦?這倒不太清楚。不過好像昨天那人死在她面前的時候,她被嚇壞了。女人嘛,膽子總是不大的,和我這種大老爺們比不了。」
年輕人冷笑一聲,忽然插嘴道:「三哥,這兩天我叔叔不在江城,你和夏琦走得很近啊!前天你們一起出門,昨天又一塊去了黃庭假日酒店。她是不是正常,你還會不清楚?」
「呵呵。」萬三沒有接話只是笑了笑,低下頭臉上變成陰沉了幾分。沈三爺的侄子沈浩來了以後,囂張只是家常便飯,對他說起話來更是陰陽怪氣。萬三明白這裡面的原因,無非是覺得自己可能會威脅到他的位置,所以沒事來找茬罷了。
「好了,這種屁話少說點。」沈三狠狠一拍桌子,這小子兩年來都長進過,無論說話還是做事都不經大腦,這麼明顯的對話沈浩怎麼會聽不出另有原因?沈三爺也很清楚,沈浩和萬三的關係一直不好,就是因為他曾經叮囑過要小心萬三。
萬三的心機太重了,這一點沈三爺很不喜歡,他需要的親信手下是那種敢沖敢打,可以為自己賣命扛雷的那種人,而不是需要時刻提防的那種。可惜萬三很懂得做戲,他的真面目沈三爺直到半年前才發現,還是因為那樁事情的緣故。那個時候萬三羽翼已成,在福德公司有自己的一班人馬,不再是他能夠一句話就趕走的保鏢了。
「沈浩,小三是你的大哥,以後說話注意點分寸,不要總是沒大沒小的!」沈三爺大聲的教訓著,隨即和煦的看著萬三:「小三,那人的屍體在第三醫院?死了就好,不見到他的屍體,我終究是放不下心。」
「是的,他已經死了,三爺您可以放心。要不咱們現在就去?反正也已經天黑了,醫院和警察那邊我已經擺平了,那屍體您看過之後,立刻送去火化,這件事情沒有留底子,燒了之後一了百了。」萬三邊說著,扶著沙發便要站起身。
「算了,你先坐下,也不用這麼著急走,既然他已經死了,就沒有大礙了。」沈三爺擺一擺手,現在才是剛天黑不久,外面還人多眼雜,萬一被人瞧見了容易節外生枝。那可是槍擊大案,雖說已經壓了下來,可真要有人刻意拿這個做文章,說不定就會變成驚天大案。
江湖越老,膽子越小,能少一分風險都是好的。
「大伯,咱們還是現在去吧,您坐那麼久的飛機剛回來,今天應該早點休息。這個點……」沈浩大大咧咧的說道,他很不喜歡和萬三這種陰險的傢伙坐在一起,要不是今天是他大伯召集眾人前來,他是絕對不願意看見萬三那張臭臉的。
沈浩還沒有說話,忽然聽得樓道裡隱約傳來一聲慘叫,眾人的臉色俱是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