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9變天（3）
這是一把好刀，王俊傑很確定這一點。
鋒利，堅硬有彈性，刀身雪白如鏡，但是如果細看，卻能發現遍佈著各種微妙的花紋。這把名叫草稚的刀還有一個最好的地方，便是它永不沾血。從始至終，刀身都是潔白如新，沒有半點血跡，彷彿它的材質和血絕緣甚至排斥。
腳步不停，身影也不停。
槍聲逐漸停歇，王俊傑的腳步也開始放慢，在他的身後有一條暗紅色的通道，各種服飾的男人倒在地上失去呼吸，除了男人之外，也有女人。
敵人從來就不分男女的，從女人手中槍射出來的子彈，和男人手裡射出來的一樣致命，甚至更准更狠。
終於要到達目的地了，王俊傑抬頭，他能夠感覺到面前院落上空有熟悉的氣機存在，玄素正隱身在空中監視著院中的一舉一動。
「你真的要這麼做？」玄素猶豫的問道。
兩人的精神力在空中交錯，王俊傑笑笑：「裡面有多少人？」
「7個。」
「都是敵人？」
素掃瞄了一拳，點頭應著。
王俊傑想了想，腳步一錯停了下來，右手一擺，手中的戰刀筆直插在地面石板上，雙手環抱當庭一站。他竟然閉上了眼睛，就這樣大喇喇的站在院子門口，一動不動的安靜等待著。
院中偷窺外面的幾雙眼中露出疑問，心中已是恐懼到極點的幾個人面面相覷，誰也想不出這個白衣男子站在那裡是為了什麼。
院中人商量一下，隨後便有人鬼鬼祟祟的邁步，想要從後牆翻出，只是才走到牆壁，忽聽見耳旁有人冷冷說道：「站在院子裡不要動，有敢出院子一步者，死」
那人一驚，四處轉頭查看，卻看不見任何蹤影，只能見到其餘六個同伴都是滿臉驚懼之色，似乎這句殺意滿懷的話，每一個人都聽得真真切切。
七個人，四個廣陽門內高手，兩個紅牆大內最精銳的保鏢，還有一位是華夏至尊。
王俊傑就這麼站著，院子裡死一般的寂靜，牆邊的那人悄悄退後，放棄了原先的打算。他絲毫不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院子外面那個白衣男子刀下，只是在幾分鐘時間裡便倒下了數百人，那是一個殺人狂，或者視人命如草芥的瘋子
王俊傑無聲的站立，一面監控著院內被震駭得不敢動彈的人群，一面聽著周圍數百米內的動靜。
院子七人，其中三個普通人，四個海外宗門中人，兩個四級，兩個五級，毫無危險性。
周圍能聽見無數輕微的呼吸，還有身體顫抖、劇烈心跳，牙齒緊咬和各種莫名的聲音。起碼有上百人正在注視著自己，王俊傑微笑，因為沒有人再敢跳出來阻攔自己，敢阻攔的都已經站不起來。
這些人不算怯懦，而是絕望。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他什麼也做不了，面對一個力量相差到如同沙礫和山脈區別的敵人，他們只有絕望心死。
一道急促的破空聲從遠遠的地方越來越近，王俊傑沒有睜眼的意圖，他能夠感覺到來人的精神波動反應出的心法，自己曾經感受過，人道的代表終於來了，他等的正是他。
老道士在二十米之外便駐足停步，稽首行禮：「人道貞昌道人拜見王先生」
「你是人道本代的話事人？」王俊傑問道。
「是的，前次人道受人蠱惑，差點釀成不可饒恕的大罪，貞昌愧疚於心，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面見王先生，所以請罪來遲。」
「請罪……」王俊傑冷笑一聲：「一句輕描淡寫的請罪，就完了嗎？」。
老道士深鞠一躬：「只要王先生能夠原諒，任何條件貞昌都願意應下，即使是要貞昌以命相償，我也甘願受罰。」
「好一個道士」王俊傑無奈的搖搖頭：「算你識相，知道我不想殺你，故意說這種話。不過，你們人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從今日開始，為我做幾年的苦力，是否願意？」
貞昌道人臉上大喜：「願意，能幫王先生做事，貞昌願意之至。」
「不是你一個人，而是你們人道所有人，也願意？」王俊傑睜開眼睛，目光有如實質般注視著道士。
沒有經過任何的思考，貞昌道人當即點頭：「人道上下137名弟子，願意為王先生效勞」
「好，有137個人，差不多了。」王俊傑滿意的點頭，繼而再次問道：「現在北京你們有多少人？」
「近期北京城風雲莫測，門中大部分修為較弱的弟子，貧道都打發他們回山中修煉，剩下的只有十七人，不過每一人都能獨擋一面。」
「嗯」王俊傑抬頭，看著空蕩蕩的天空，凝神想了一會這才吩咐道：「把你們人道的人都喊過來，不要在外面守著了，我有話說。」
不等貞昌答話，王俊傑又說道：「玄素，你也下來吧，裡面那幾個人走不了。」
「是」空氣中隨著女子說話的聲音，漸漸顯出一個白裙飄飄的身影，整個紅牆內成百上千個各式眼神，吃驚的看著空中懸浮著的那個女子。那女子眉似遠山眼如春水，身材曼妙多姿身穿白裙翩然若仙，神情淡然彷彿一切都不能裝進她的心中。
這是一個絕世的妖嬈，不見一絲嫵媚，卻又能讓所有的男人動心。
貞昌心中劇震，他知道自己算是賭對了，玄素前輩的確是這位王先生的下屬。
根據司安邦提供的情況，他便一直在分析人道創立者玄素和那個王先生之間的關係，最後得出的結論就是，玄素前輩只是那位江城出來的王先生的保鏢而已。是以他才會匆忙趕到之後，絕口不提玄素的名字，只是一味的把王俊傑當做唯一的主角來面對。
面對空中徐徐漂浮過來的玄素，貞昌躬身一禮並不說話，等到玄素雙腳落實地面，這才仰頭大喊一聲：「人道弟子全數來此」
一聲輕喝迴盪在整個紅牆之內，飄飄搖搖卻清晰無比。隨著聲音響過，四面八方傳來回應聲，回應的並不是說話，而是紛至沓來的腳步聲響。
不過半分鐘時間，王俊傑面前便多了十五個人，有男有女每一個肩上莫不是背著各式兵器，身上都帶著凜然的殺氣。
王俊傑的目光在眾人臉上一掃而過，轉頭看著貞昌說道：「把剛才我的話對他們說一遍，如果有不願意的，提前說出來盡早退出。否則的話，等到以後不尊號令行事，便是要軍法處置的。」
貞昌眼中閃過一絲迷茫，王俊傑如此正色談到這件事情，難道他想要人道做什麼惡事不成？
「各位師弟師侄，從今日起，我人道上下皆尊王先生號令，如果誰有異議者，現在可以退出人道。如果一分鐘之內，沒有退出之人將來不尊王先生號令，必要被萬劍戮心而死。」貞昌道人面容嚴肅，環視著所有門下弟子說道，萬劍戮心是人道之內最殘酷的刑罰，專門針對門中叛徒欺師滅祖之輩所用。
貞昌也是豁出去了，這位王先生能讓玄素當保鏢，一個人就能滅了在場的所有人道精英。能讓玄素前輩貼身保護的人，貞昌道人絕不相信他會做出對華夏和人道有損的事情來。既然如此，先前已經表示臣服，乾脆便索性大方一點。
當然，這種口頭上的臣服並不牢固，如果貞昌發覺王俊傑要做的事情是要毀滅華夏，他不立刻翻臉才怪。就算他真的豬油蒙了心，變得又癡又傻，其他的人也不可能會服從那種命令的。
這種道理王俊傑也明白，可他有什麼好顧忌的？
做為華夏的一份子，王俊傑不可能幹出對華夏不利的蠢事，根本無需考慮太多這方面的問題。
一分鐘時間很短，可此刻的一分鐘卻是無比漫長，當場人道眾人神色各異，有驚訝有疑惑也有平靜。不過不管眾人心中在想著什麼，卻沒有任何一人出聲說話，更沒有一個人挪步離開。
「很好，我現在有幾件事要你們去辦。」王俊傑點頭，一個人修為再高，也需要有更多人幫忙。這些人雖然對上四大種族用處不大，可對他前幾天臨時謀劃的大事卻有舉足輕重的作用。
「第一件事：貞昌，你現在派出一個人，立刻趕往人道駐地，讓所有兩級以上的弟子，全部趕來北京聽命。」
貞昌轉頭，看了王俊傑一眼，眼中帶著百般不解。遲疑一下，這才發令：「青松子，上前聽令。」
人群中一個看起來不過三十歲左右，道士裝扮的男子上前合掌稽首行禮：「青松子，請會長下令，」
貞昌道人伸手從袍袖中取出一塊玉珮，走上前遞到青松子手中：「你持我的信物，立刻返回山中，調派所有修為二級以上的弟子前來赴命。」
「是，會長」青松子也不多問，接過信物轉身便走，步伐迅疾片刻間便消失在數百米外的大門之後。
「第二件事：把你的便宜弟子叫過來，這邊的事情由他自己來瞭解吧」王俊傑指了指前面大門緊閉的院子，言下之意無需再提。
貞昌會意，這件事情倒是好事，他一直在發愁怎樣才能讓自己的記名弟子諸濤接掌後事，王先生此舉正中下懷。
「是，我徒安邦正在諸濤身邊，我現在便吩咐他們一同過來。」
「不急，還有件事情要做，一起辦吧。」王俊傑擺擺手，話是這麼說，可接下來他卻是閉上了嘴巴。
貞昌一愣，忽然感覺到自己的精神識海中有一種莫名的震動，不是說話聲卻能明白其中的含義，如刻入精神識海裡的記憶般清晰。
「人道中所有人分組，將城中所有能對紅牆有影響的人全部帶過來。我不管有多少人，一個都不能少」
這個命令……
即便是人道中，各個自命與凡俗世界大有不同的人，聽到這個命令都是震驚不已。
這位想要做什麼？
王俊傑靜靜的等著，等著眾人對這個命令的反應，氣氛變得有些壓抑起來，不少人猶豫著左顧右盼拿不定主意。
貞昌道人也是方寸大亂，張口結舌吶吶說不出話來。
等了一會，還是沒有人從命，王俊傑眉頭蹙起：「怎麼，幾分鐘前的諾言，此刻便反悔了？」
貞昌突的一顫，他忽然感覺到一道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抬眼一望玄素正冷冷看著自己，看她的表情，似乎一言不合便要動手之態。
「貞昌遵命」貞昌道人當即醒過神來，此時哪裡是思考的時候，再延誤下去恐怕不需要考慮那些當權者的命運，而是要為自己的命運操心了。
「你們難道沒有聽見王先生的命令，還不速速去辦」貞昌大喝一聲，聲音在整個紅牆之內迴盪不已，眾多人道中人驚疑不定的抬頭看著他，在會長的怒視中猶猶豫豫的紛紛離開。
喝聲還沒有完全消散，小院外又只剩下了三個人，整座紅牆鴉雀無聲，唯有一片靜謐中的緊張呼吸和心跳。
安靜沒有保持太久，隆隆的汽車聲和跑步聲逐漸喧囂起來，不過這些聲響都只發生在數百米的院牆之外，沒有人突入院牆一步。隔了一會，王俊傑能夠聽見兩個人的腳步聲從紅牆大門處響起，筆直向自己這個方向行來。
幾分鐘後，他要等的人終於來了。司安邦陪著一個看起來分不清多大年紀，或許四五十歲，或許有五六十歲的中年人走到近前，這個人很臉熟，王俊傑無數次在電視中看見過他。
「見過師傅，見過王先生，見過玄素前輩。」司安邦挨個行禮，然後束手站在一旁，隱隱擋在中年人的身側，遮住從不遠處可能會對他造成危險的可能。
「貞昌前輩你好」中年人熱情的和貞昌道人握了握手，轉身正要和王俊傑打招呼，不料卻吃了個閉門羹。王俊傑也不看他，邁步向院門走去：「都來了，那我們就進去吧。」
玄素緊隨其後，蓮步輕移飄然跟上，中年人臉上的尷尬一閃而逝，隨後微笑的擺手欲請貞昌先行。貞昌搖了搖頭，和司安邦兩人一左一右護住對方，這才徐徐向大門走出。
「砰」大門向內飛出，王俊傑臉上毫無表情邁進門檻，身後幾人目瞪口呆。這厚重的院門並不是王俊傑用拳掌腳擊出去的，而是他就這麼慢慢走過撞飛出去。
用最簡單的方式，最直接的手段，王俊傑喜歡這樣。
絕對的實力去碾壓對方，何必還要彎來彎去的故弄玄虛？
院中兩條匹練似的刀光閃過，那扇厚重的朱紅色大門變成漫天的木屑飄飛。王俊傑腳步穩穩而行，看著被六個人護在正中的那個老人微微一笑。
「你們……」有人出聲說話，可惜沒有人願意聽，起碼王俊傑不願意聽太多的廢話，他寧可找個地方睡上一覺，也懶得去和將死之人浪費時間。
一句話只能說出兩個字，便被風雷之聲完全蓋住，整個院子一片閃耀到需要閉眼的亮光，三五秒鐘之後，伏屍六人，唯有正中的老者還能站立。
「咯咯……」
這是牙齒在打顫，老者面容憔悴，無神的望著對面站立的白衣男子：「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就不怕生靈塗炭麼？」
「生靈塗炭？」王俊傑好笑的搖搖頭：「就憑你，配嗎？」。
「誰敢喪心病狂，我一定會讓他懂得什麼叫做生不如死。你有兒子，有女兒，有孫子孫女，有外孫外孫女，你信不信我把他們全部抓到這裡來，當著你的面將你們全家斬盡殺絕」
「你敢」老人冷笑。
「不敢？」王俊傑雙手環抱看著他，好整以暇的點了點頭：「那好，這是你自找的。」
在幾人的目光注視之下，王俊傑掏出電話，輕輕撥了出去：「加百列，你應該知道我現在正在做什麼，我能感應到頭頂有不少衛星，對不對？」
「呃……殿下，這個……我們是出於對您的安全考慮，您……」加百列的聲音很是狼狽。
「兩件事，第一讓我頭頂所有的衛星滾蛋；第二把我面前這個人，在國外的子女兒孫十二個小時內，送到我現在的這個地方來。你能做得到嗎，加百列？」王俊傑陰沉的問道，任是誰都能感覺出他話中的怒氣。
「白域族是殿下的臣子，當為殿下驅策。」加百列惶恐答道，似是被這句森冷的疑問驚嚇到不輕：「臣下現在就去辦，十二個小時之內，您需要的人一定會送到。」
「我等著看你的表現，希望不要讓我失望。哦，對了，不光是要把人送回來，他們名下的財富全部也要送回來。」王俊傑掛上電話，轉頭望了玄素一眼。華夏三族看在玄素的面上，他不想直接下令做什麼。華夏三族雖然號稱久不問世俗之中的事物，可他們要查幾個人都辦不到的話，那也太可笑了些。
玄素看著他，也掏出電話播出小聲說了幾句，隨後掛上點了點頭，示意事情已經辦好了。
兩個電話，幾分鐘的事情，兩段沒有人能聽懂的交談。可偏偏院中其餘四人，卻似乎能夠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老者臉色慘白，嘴唇抖動著如同瞬間老了十歲。
「諸濤？」王俊傑沒有回頭。
「王先生，您叫我？」諸濤上前，站在王俊傑身側問道。
「嗯，我剛才一時大意，只顧著他的直系親屬了。」王俊傑歎了口氣接著說道：「他的那些旁系親屬，你叫人去查一查吧，如果有觸犯過法律的，按照法律辦事即可。」
「是，王先生。」
「貞昌，現在你來主持大局，我找個地方睡一會去。」王俊傑看看天色，此刻不過是上午九十點鐘……
「所有人全部安置好，不准任何人離開，十二個小時之後，我再過來。」
聲音渺渺，人影已然無蹤，和王俊傑一起消失的，還有沒有對今天的事情做任何評價的玄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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