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臨省移動大樓在江城北面接近郊區的地方算得上是一棟標誌性的建築物。雖然這棟樓比起市中心的那些商業樓盤來說,十八層的建築稱不上多高,外表也不如高檔寫字樓富麗堂皇,可省移動公司這種響噹噹的牌子,就足夠壓人一頭了。
移動大廈的十六層,是省移動公司領導們的辦公室所在地,即將上任的BOSS葉筱容的辦公室在走廊的最頂端。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興起的潛規則,領導們的辦公室統統都是這樣排列,按照座次依次向外,越是重要的領導,他的辦公室便越遠離電梯。說起來這種規矩很有幾分梁山好漢的風範,七十二地煞,三十六天罡在聚義廳裡的座位,便是從門口向內一直到那把金漆虎皮交椅的。
小方站在辦公室門口,臉色陰晴不定,幾次伸手想要敲門,卻有無力的垂落下來。辦公室的隔音雖是不錯,可緊貼著房門站著,還一樣能依稀聽見裡面的爭執聲音。
「你可以走了,這裡不歡迎你!」葉筱容一臉怒色,聲音因憤怒而尖利。她已經許久沒有如此生氣,即便是當初聽到自己的丈夫在外面既有情人,也有私生子的消息時都沒有過。
在省移動大老闆辦公桌前數米之外,站著一個帥哥。
帥哥之所以能稱為帥哥,就是無時無刻他都能保持自己的帥氣,連生氣的時候也一樣的帥。
帥哥此刻心情也不好,雙手在空中揮舞著,嘴裡說著一長串和他的外形成反比的話:「葉筱容,你趕我走?十年不見,你現在趕我走了?你記不記得當初我為你和家裡抗爭,記不記得那時候你哀求我留下?」
葉筱容無語的冷笑:「當然記得,你說自己和家裡抗爭過,可結果呢?現在還說這種話有什麼意思,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十年前的事情還拿出來說什麼。我當初年紀太小,根本就不懂得什麼叫做愛情,現在想想真是幼稚得可笑,那時候竟然還會自己以為真的愛上了你。」
帥哥揮舞的手臂緩緩放下,似是在回憶過去的點滴往事:「筱容,當初是我的不對,我一直都在後悔自己沒能堅持,如果我能夠堅持的話,你也不可能會嫁給那個傢伙了,對不起,你原諒我好不好?」
「沒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真的。」葉筱容的表情也緩和一些:「以前我們都不懂事,不明白感情是怎麼樣,所以才會以為彼此之間是愛情。到後來我才發現,自己從沒有愛過你,之所以會在一起,只是分不清愛情和友情的區別罷了。」
「不可能!你是愛我的,你還在騙我!你知道不知道,我這次下山第一件事就是去你家找你,後來知道了你嫁給那個傢伙,還生了一個女兒,我才沒有追到江城來。我是真心愛你的,你給我一次機會好嗎?」帥哥又有些激動起來,他根本不相信葉筱容的任何解釋。
當有些觀念根深蒂固之後,想要扭轉的確非常困難,或者說當事人不敢去面對自己不想面對的東西。
「在聽到你離婚的消息以後,我第一時間就想來江城看你,我更要去問問那個混蛋,憑什麼這樣傷害你!筱容,你已經離婚了,和那個混蛋沒有關係了,幹嘛還要騙自己,你是愛我的。」
葉筱容痛苦的揉著太陽穴,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談下去,過往的種種早就在心裡淡了,那份稱不上愛情的過去,最多只能在記憶中成為一絲少女情懷的點綴。葉筱容沒有騙對方,她真的明白過去沒有愛過,可不論婉轉還是直接的勸說,都沒有絲毫用處。
「XXX,我再明確的說一遍,我對你從來沒有過男女之間的感情,以前是我錯了,把友情當成了愛情,但是這畢竟不是愛情,我是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你能不能現在離開,讓我清靜一些?」
「不可能,我不會相信的,葉筱容,你不可能不愛我,你是我的,終究一定屬於我的!」帥哥的臉漲得通紅,手臂如風車般舞動,說話間腳步大步向前,圓睜的雙眼駭人已極。
「你給我出去!」葉筱容拍案而起,「這裡是我的辦公室,不要再來打擾我!」
站在門外的小方心裡一驚,裡面的爭執逐漸進入了白熱化,隔著房門都能感覺到裡面的火爆。他很擔心裡面的形勢,擔心自己保護的對象受到傷害。
不行,我要馬上進去!
小方狠了狠心,伸手抓住門把用力一推房門。
咚咚的腳步聲走進房門,林曼華不用聽就知道是兩個人。
剛剛結束的談話就是在門口進行的,左右兩個辦公室誰會聽不真切?
腳步從他身邊走過,果然,陳藝身後還跟著林曼華熟悉的同事小顏。
「老林,你也過來坐。」陳藝和顏悅色的招呼著尷尬站在當場的林曼華,似乎十幾分鐘前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過一般。
「哦。」林曼華答應著,卻沒有真正坐到陳藝身邊去,而是坐在了組合沙發的遠角,和那兩位稍稍保持了一點距離。
陳藝不動聲色瞧了他一眼,這才咳嗽一聲說道:「老林,最近你工作也很辛苦,需要注意多休息,工作太重的話不要勉強支撐。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要是因為工作的原因把身體弄垮了,是很不可取的。」
事已至此,林曼華怎麼還會聽不懂陳藝話中的暗指?說這樣的話,只不過是給他一個台階下,順便也維護自己部門的面子罷了。
「謝謝主任的關係,我明白。」
「嗯,明白就好。」陳藝的心情也說不清開心還是鬱悶,林曼華負責的工作是營銷部裡比較重要的一部分,陳藝早就有想法把這一塊交給自己看重的部下,可林曼華作為公司資歷最老的員工,又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把他手中的權力剝離,國企管理的難處便在此處。
開心的原因,是現在終於能順理成章的把這一塊捏在手心裡了;可鬱悶的是,達到這個心願的原因他很不喜歡,這是被迫的不可抗力。
「小顏,」陳藝轉頭對小顏說道:「老林最近身體些不適,所以他那一塊的工作你先分擔一下,能扛得起這個擔子嗎?」
「我一定會努力的,主任。」小顏側頭答話,看著林曼華呆滯的表情用力點著頭,同時對曾經在營銷部裡說話嗓門最大的同事報以微笑,表達著自己的善意。
「那就好,老林,你現在就和顏征交接一下吧。顏征以前跟過你,對這一塊的業務還算熟悉,上手應該不難。從明天開始,你先在家裡休息幾天,我批你一個月的病假,等什麼時候身體養好了,什麼時候再回來上班。」
營銷部主任看了看垂著頭默不作聲的林曼華,心裡也泛起一絲憐憫之意,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林曼華再想回到這棟辦公大樓幾乎是不可能了,他最好的歸宿就是下放到江城分公司,要是更壞一點,去下面的地市也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