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吳興宗神色凝重。
幾個親兵隨在身後,不知道將軍心中所想。
「將軍,可是那人對您說了些?」一個親兵,是同鄉,大膽上前問著。
「不過是些私事。」吳興宗隨口說著。
見將軍沒有說的意思,後面的幾人都閉上了嘴。
這些親兵,跟隨吳興宗幾年了,能夠感受到一些,此時將軍明顯心情凝重。
在中午用餐的時分,街衙巷陌行人不多,吳興宗凝神想了想,看了看距離,發覺自己才走出了一小段路,冷笑一聲,放慢了馬匹。
「龍虎之姿?」在心裡默默的咀嚼著這個詞,吳興宗面無表情。
「……實不相瞞,您的相貌,實是百年難遇的貴人之相……」
「……有龍虎之姿,貴不可言……」
「……雲氣衝出頂來,充於一室,隱見紫氣,前途不可限量……」
這相士說的這些,讓他暗自心驚。
所謂的貴人還罷了,這龍虎之姿,貴不可言……有什麼人能稱的上龍虎之姿,有什麼相能稱得上貴不可言?
公卿之相,都可明言,所謂「此命生成大不同,富貴榮華極品隆」,大可不必避諱,要貴不可言,就是君位了。
難怪相士要將他避開左右,這樣的話讓別人聽到,哪怕只是胡說,也會引來大禍。
可要是真的……
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吳興宗手指緊緊的鎖住馬韁繩,韁繩幾乎勒入肉中,眼中出現一抹冰冷。
現在的局面來看,混入袞州細作不在少數,區區一個相士,卻在酒樓偶遇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實是欲蓋彌彰。
假話自然是其心可誅,就算真話,這人留著也是禍端,看了看距離和時間,覺得差不多了,吳興宗勒住坐騎,在路上停了下來。
「將軍?」跟在他身旁的親兵見他突然停住,都勒住了坐騎。
這時路上,周圍沒有人,吳興宗微微冷笑,問著:「你們還記得剛才那個人?」
「將軍是說,那個找您說話的相士?」
吳興宗點頭:「就是此人,他的身份實是一個細作,企圖蒙騙於我,挑撥離間,你這就回去,將他殺了!」
頓了一頓,獰笑著:「我剛才下樓時,叫了一桌菜,又給了十兩銀子,這就是斷頭飯,現在用的差不多了,你們回去,不必避諱,就公然處決就是。」
「遵命!」親兵應諾著,都是死人堆裡爬出來,殺死個細作,實是微不足道的事。
沙家酒樓.雅座
店老闆在門口,見得了親兵返回,忙迎上來,又有些詫異,說:「客官,您這是?莫非忘了東西?」
「剛才那相士還在不?」
「在,還在上面用著呢!」店老闆說著。
這四個親兵,就不言聲登樓上來。
這是隔著屏風的雅座,除了原本吳興宗所在,對面還有幾人行令吃酒,喝得高興,都有點醉醺醺,見四人上來,都沒有在意。
「等下,將軍賞給斷頭飯,就讓他用完了。」樓梯處,就見得了屏風縫隙裡有人,一看,這相士就在內。
親兵火長吳隨冷笑的說著,別的親兵聽了,都凜然應命,沒有一個人說話。
「你知道賈家這次包了多少?」這時別的雅座上,卻有人說話:「嘿,整個南牆柳條坊!」
「石江兄,小弟不明白,為什麼這些大戶都貼錢作虧本生意,再說修補街坊,這不是官府的事?」有人奇怪的問著。
「所以你生意不大,就說賈家的柳條坊吧,這是先前攻城時破落的,現在官府遷了出去,整個坊上百戶人家就空著。」
「賈家要修建房舍,修整街道,還要交納一筆稅金給官府,花費是不少,算算要用五千兩銀子,可獲得的是什麼?獲得就是沿街十七間連著的鋪面!」
「十七間鋪面是不少,我算下,按照現在價格,三千多兩銀子多些,還是虧本了啊!」還有人迷惑的說著。
「你糊塗了,現在這個價沒有錯,可太平了,過個五年十年,還是這個價?翻十倍都不止呢!」石江冷笑著:「人家賈家可沒有糊塗,精算著呢!」
「而且,賈家在坊地修建的房子,也不是白送,都是要收租,二十年租約,入住的人家二十年交上去,單是這筆,就賺一倍呢!」
「這樣一算,的確賺了。」一個留著髭鬚的年輕人說著:「這坊的生意是有的賺,別的呢?」
「都有,大有大賺,小有小賺,包著一條大街上所有的樹,就可以獲得一間鋪子,或者城外一處荒地,都有賺。」
「這樣賺錢,我們齊心合力,也包個官活幹干。」留著髭鬚的年輕人很是眼紅,又有點迷惑的說:「不過,官府這樣大方?不是虧了嘛?」
「虧什麼,官府才是無本生意,打壞的作坊,燒掉的荒地,還有別的大把項目,都不花一文錢,用這些換到大筆的錢,官府才不虧,你們看著,這些都建成了,官府就來大把收稅了。」
「嘶……這朝廷的官,可真會想啊!」
「所以人家才是官!」
這其實是王弘毅的國策,按照正常的情況,荒蕪的田地,破碎的街坊,一切都要官府出錢,或者居民緩慢修復的話,十年才能恢復元氣。
現在官府把這些都發了出去,一二年就恢復元氣,而且還是雙嬴,這種想法,想吃獨食,寧可在手中爛掉,也不肯給人佔便宜的人,是無論怎麼樣都想不到。
這話說遠了,親兵火長吳隨卻是聽不懂,見裡面用的差不多了,一揮手,就上去,一時不言語,盯著這相士。
這相士猛的一驚,原本有些酡顏微醺,這時見得親兵撲進,頓時就臉色一變,怔著了。
吳隨冷冰冰看著,說著:「你能相人,今日可曾相了自己?」
不等回話,就喝著:「拿下!」
兩個親兵頓時如狼似虎的撲上,將他按住,吳隨格格一笑,將他按到了欄上,說:「真是一顆好頭!」
說話之間,「唰」抽出長刀,弧光一閃,只聽「噌」一聲,這相士頭顱就飛了出去,鮮血飛濺,濺得樓上樓下都是。
頓時所有人都驚呆了,吳隨收出了刀,冷笑一聲,喝著:「官府誅殺奸細,你們休得喧嘩!」
吳隨這裡殺人,而遠一點,吳興宗也遇到了一個匆忙尋找的人。
這人一見到吳興宗,就連忙跪在地上:「吳將軍,都督令你去都督府議事。」
虎牢關.黃昏
守將張毅,此時正準備休息。
剛剛回來,虎牢關破壞的城牆,此時修繕的差不多,再有人攻打,沒有霹靂車,想要攻破就很難了。
降兵降將已經轉移到到陳留郡甚至金陵,大體上事情都完成了。
不過陛下帶著大軍前往洛陽,這幾日卻聽不到消息,讓他多少有些掛念,要是明天再沒有消息,就派人去打探下。
這樣想著,外面忽傳來扣門聲。
「誰?」張毅問著。
「將軍,有十三司的百戶,求見將軍。」外面親兵說著。
「人在何處?」
「讓進城來,一行五人,隨從讓下去休息且看著,百戶正在小花廳等候。」
張毅聞聽這話,換了衣裳,隨著親兵前去小花廳,來到小花廳,一走進去,裡面的人就站了起來行禮。
「下官十三司百戶許冊,見過張將軍。」
「你認識我?」張毅有些訝然的說著。
「下官在十三司做事,身為百戶,遠遠見過張大人幾面。」許冊回了一句,就不再肯繼續交流,直接說著:「將軍,前方發來特急消息。」
張毅心中一格,就浮現出一絲不祥之感,這時許冊將一封密封的小紙卷,交到了張毅手中。
張毅越發感覺到心下不安,連忙拆開觀看,頓時臉色大變。
陛下被困洛陽郊區?
張毅猛的抬頭,陰沉沉問著:「這情報是真?」
「將軍,這事下官要敢作假,誅九族都是輕的,下官怎敢?」
張毅聽了,想起這幾日消息斷絕,頓時一揮手,說著:「你先下去。」
這百戶下去後,張毅就到了門口,這時太陽西下,暮色幽幽,就喝令著:「傳我命令,立刻令各將到大廳會集。」
眾將分佈在關卡各營,到了他們連續趕到大廳,就已經入夜了。
大廳燈火通明,眾將濟濟一堂,個個身披甲冑,正交頭接耳的閒聊,對突然之間召集很是奇怪,這時有人喝著:「將軍到!」
眾將趕緊起身行禮迎接,就見得張毅陰沉的上來,到了上面,也不坐,就站著,掃看了下面一眼,就直接說著:「陛下受困郊區,你們現在就回去,清點兵數,準備完畢,明日一早就全軍出兵勤王。」
眾將頓時凜然,各看了一眼,連忙應著:「諾!」
「要是無事,就回去吧!」張毅顯是沒有心情說廢話。
不過就在這時,一人出前:「將軍,末將有話說。」
「哦?」張毅一直陰沉,聽見這話,哼了一聲,掃眼一看,卻是都指揮使羅桂,一時不能發作,語調冷冷:「你有什麼想法?」
「陛下受困,我們勤王護駕,理所當然,只是虎牢關也事關重大,有了此關,就可和朝廷暢通聯繫,要是一旦有失,才真正是被鎖困洛陽之內,末將認為,這關內至少必須有兵把守。」
張毅一聽就知道這話有理,只是陛下受困,這提議雖是有理,總有些有失忠貞,思量半晌,側眼看著這人,冷笑一聲:「你說的有理,那你就留下,留守關卡。」
羅桂臉上青氣一閃,應著:「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