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明縣這時大軍還沒有出行,卻是有些緣故。
虞良博和張攸之進得了縣衙,這時縣衙內,都佈滿了親兵,才到了一處庭院,就見得太監迎接上來,急行禮說著:「主上請二位進去!」
到了廳外,就見得幾個侍衛帶刀立在門口,卻也不阻擋。
到了裡面,只見一今年輕人,正九品官袍,正是張玉溫。
虞良博和張攸之進來後,就叩頭行禮,然後自己起身,一看下去,只見迎門一張寬闊的桌几上,滿是卷案,王弘毅靠著椅子上而坐,桌几上,擺著一隻碗,裡面有些米,煮熟了,吃得還剩一半,微微冒著熱氣。
王弘毅吩咐著二人:「一起坐了說話!」
又命:「給上茶!」
王弘毅說完,又說著:「前方信使傳來消息,杜恭真半天就破了船口縣,孤本是欣喜,但下而的報告卻讓孤心裡很不是滋味。」
「船口縣一個縣城,城中只有二百石糧,而百姓的糧食都被搜刮,有不少人已經餓著一天沒有吃東西了。」
「幸虧破的早,若是遲緩幾天,全城的百姓,豈不是餓死?」說到這裡,王弘毅臉色蒼白,冷笑的說著:「孤也知道,兩兵相爭,用不得仁慈,可這錢慶復喪心病狂以致如此,還是超出我的預料。」
「不僅僅是船口縣,孤已經知道,錢慶復下令強集糧草,糧草全部轉移到府城,使百姓掙扎在死亡線上,聽聞這個消息,孤之憤懣悲哀難以描述!」
又指著這盤米,說著:「這是才運來倉米,剛才在本縣的流民吃了,都山喊萬歲……這呼喚,孤當不起,當不起啊!」
「說實際,這米都帶著霧味,是陳倉的米,孤吃不慣,吃著肚子翻騰,不過孤還是強迫自己吃了半枷……」說到這裡,王弘毅一聲歎息:「孤有私心,孤的糧食也有限,新米必須用得軍糧,不過已經令著舊米全部清庫而出,有三十萬石,將沿途發放下去。」
「等大軍平定永昌郡,就可將集中的糧食分派下去,若有不足,再從軍庫中提取,就算春耕來不及,總要補種一次糧,再趕上冬小麥種植,就能度過難關了。」
「主公,您此念此心,就是堯舜之道!」虞良博聽得,鼻子一酸,已墜下淚來,拭淚平靜的說著:「我願君王心,化作光明燭,不照羅綺庭,偏照破亡屋,今日我主有此心,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說著,起身,匍伏在地,深深磕頭下去。
張攸之心情沉重,卻恨恨的說著:「給糧舊米,也是不得已,可是清倉而出,就有人以為我們無糧……已經有人煽風點火,屯積糧食,動搖糧市,其心可誅。」
王弘毅聽了點頭,說著:「這就是我們要議的事,話說去年到現在……共購糧五十萬石,就是為了這個。」
「若是先前沒有準備,這西益州百姓,是救還是不救?」
「若是救了,東益州糧食不足,再給這些別有用心的商人一攪合,就頓時大亂,怕立刻有沸騰之禍。
「靠兵,平是可以平下來,但是孤的仁德只怕都沒有了,這內外交迫,怕不是無意,是有心人為之啊!」
張攸之就深深叩頭,說著:「臣願領命,督查益州這事,誰敢在這節骨眼上屯糧鬧事,臣願擔惡名。」
王弘毅聽了,點點頭說:「百姓都以草根和樹皮為食了,孤既承天命,敢不惶恐,這事我是必辦了……我已經令杜恭真再作先鋒,連連破縣,還有,以前沿途縣令都要迅速委任,哪怕是代理,這樣才能把糧食分派下去……哎,吾民生計艱難……能快一分就是一分!」
說到這裡,悲憫之情溢於言表,句句出於真情,聽得在場的人,心裡都一陣悲憫,無不磕頭說著:「臣等應命!」
「孤知道,這些事,未必尋常。」王弘毅思量著,語氣已經漸漸森嚴:「孤命十三司巡查監督,張攸之,你就負責這事,我知道你是臥虎,小事不拘,遇大事殺伐決斷一絲不芶,孤就用你這點,給你全權處理這事。」
「至於山間族的聯繫,讓王從門親自和我匯報,你就不必管了,這糧食大局是大事,你優先處理。」
張攸之再次磕頭,應著:「諾!」
「虞良博你和吏司一起處理著官吏的調動,務必迅速把攻下各縣的班子建起來,而能百姓分派到糧食,並且組織補耕。」
「之前曾經分派下去磨練的那批人,都可以調動起用了,各升一級,委派下去,表現不錯的,可以就地破格提拔。」
「張玉溫,你在秘文閣行走也有半年了,孤就委派你具體監督發派糧食,商人不管,就這三十萬石舊米,你務必要分派下去。」
「孤給你全權,在這非常之時,若還有人趁機營私作弊,你就斬了他,孤給你三百親兵臨時調遣!」
虞良博和張玉溫地一起磕頭應是。
勝利消息同時傳給了錢慶復。
「什麼?一日不到,船口縣就被蜀軍攻下?而且攻城的還並非是王賊的嫡系?」消息傳到永昌郡城時,錢慶復失手打落一隻杯盞,手緊緊按住桌面,整個人都猛站起來。
雖早便料到船口縣阻擋不住蜀軍進攻,可這樣輕易就被攻破,蜀軍所展示出的實力,仍讓他感到心悸。
站在錢慶復對而的還有幾人。
正是前來此地,與錢慶復商量事務的心腹,錢慶復聽到這個消息時,他們在一旁聽的真切,此時都面色很是難看。
「蜀軍的實力竟如此了得?看來,傳說不虛……」軍師許進皺起眉,想了想,目光抬起:「主公……臣之前曾聽聞,當日王弘毅帶兵攻打紅澤鎮時,用過一樣武器,這武器應是投石機之類的武器,只不過,威力卻比投石機更加強大,能將厚重城牆轟出豁口,然後可直接殺入城去。」
「此武器需不少於百個士車共同使用,之前還以為這只是傳說,有太過於誇大,如今看來,卻應是真的了。」
「真是如此的話,郡城的城牆,就是比船口縣城的堅固,也擋不住巨石几天幾夜的轟擊。許進,莫非此戰吾等只能戰敗不成?」錢慶復雖知投降王弘毅便能保住性命,或許能如杜恭真一樣,保住族人同時,還能擁有一定權勢富貴。
不過錢慶復到底心存僥倖,或者是在這紛亂的西益州呆久了,野心也更大了。他絕不甘心蟄伏於任何人之下!
「主公,守城不成,不守便是。」
許進呵呵一笑:「臣若是未記錯的話,在郡城的路上,有著一片山峽,那裡是個伏擊的好地方。」
「你是說,山峽據關伏擊,果然是個好主意,這就使這武器派不上用途。」錢慶復本來焦躁的心情,稍稍平復下來。
不過,對於他們來說,以一萬對四萬,依舊沒有勝算。
何況蜀軍實力強悍。
「蜀軍此次出征,有四萬人,我等即便是選擇山峽據關而戰,可以一萬士卒對陣四萬士卒,實力相差懸殊。王賊畢竟是平定了東蓋州的人物,不可小看!」錢慶復喃喃說著,目光落到桌上的一張地圖上。
在上面,標注著山林地帶的大片區域內,有著重重標記。
「論起戰鬥凶狠,性情凶殘來,山間族應是個很符合這一特點……」錢慶復垂下頭,目光深深的凝視著地圖。
在這一刻,他想到了一個辦法,雖有些冒險,卻的確是個不錯的主意。
在他思索之時,周圍的這些人,大氣不敢出一下,等待著他的決定。
「若是聘請山間族出兵,助我等退敵的話,會增加幾成勝算?」錢慶復經地抬頭,目光掃視眾人:「你們覺得呢?」
「主公,山間族戰鬥力不弱,性情殘暴凶狠,但他們生性狡猾,讓他們摻合進這場戰役,只怕前面驅狼,後而便直接進虎了!」許進猶豫下,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自己這位主公,這一旦引得山間族入內,後患無窮!
錢慶復冷哼一聲。
這一點,錢慶復又豈會不知?
只不過,在這時,破釜沉丹一戰即將開始,他又能做出什麼其他選擇?
面上表情瞬間變的猙獰,錢慶復沉聲說:「既已到了這地步,還去理會這些做甚,我這寫一封書信,派人送往山間族部落,聘請山間族出兵便是!」
說著,錢慶復沉靜下來,自顧自吐露心事:「當年本帥只是小兵一個,屢有斬獲,火長庸懦無能,卻極嫉妒,幾次想陷害本帥,遇到相士,也說我庸碌無為,注定不得好死,無甚富貴可享!」
「本帥心裡不信,聽了也覺得憤懣,恰逢那時,這火長逼的緊,結果本帥一怒趁在戰場上,把他殺了。」
「殺了之後,本帥反而晉陞為火長,我心裡歡喜,以後屢次戰事,不斷晉陞,當上了營正,卻由於出身太低,曲意奉迎也無法獲得大帥歡喜,幾次生死之戰,終於讓本鎮悟得,這上下羅網,盤根錯節,若是逢迎,就永不得脫,不能有一日快意。」
「哈哈,本帥悟破後,發誓要為自己以刀斬盡一切,所以本帥殺得上司和大帥,盡奪其基業,那些文官,那些權謀,那些規矩,在遇到刀鋒時,都不值一笑!」
「本鎮縱橫十數年,廣收美女,多行殺戮,人多說我顛狂,我卻知我心,不枉我以身家性命做賭注,換一生盡情盡意,上天待我不薄矣!」
「我死後,哪管洪水濤天,這王弘毅想奪我基業要我頭顱,這可以,我引賊入民,亂其西益州,看他如何拿下。」
說到這裡,不理眾人瞪目結舌,昂天大笑,滿腔快意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