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素縣
「彭彭」數聲,呼嘯破空而去,巨石落下,使下面閃避不及的敵兵,轟然倒了一片。
「殺」旗號不為所動,後來的牙兵咆哮呼喝著,臉上猙獰如血,驅趕著新拉出來的壯丁,就拿著簡單的長槍,驅趕上陣。
賀仲喘息和風箱一樣,鼓起身體內最後的力量,斜指迎身飛劈,只聽「噗」的一聲,狠很的刺入對方的體內,撕裂噴湧的鮮血,噴著城牆。
身邊的士兵,拼擋挑格著,湧過來的敵兵,被槍穿,沉重的落在地上。
橫錯交抵的敵屍在城下,已經堆成個小坡,鮮血不斷從屍縫中流了下來,縣城內嘶叫哭喊,幾乎每一刻,都岌岌可危。
突然縣城上一處一陣大亂,一批武士突入,拚殺起來,血光噴湧,跌撞翻滾,如刀鋒一樣,就想撕開縣城的防護。
為首者甚至不用兵器,直接操著一桿大旗,數十斤的大旗橫掃,己方就是翻掃一片,後面的敵兵蜂擁而上,進行趕殺著。
「不好!」賀仲見此,知道不行,再這樣下去,城就要破了,強撐著想過去,卻沒有絲毫力量,就在這時,只聽一聲號令:「射!」
只聽「噗噗」之聲連綿不絕,為首的人怒吼著,身上連中十數箭,怔了怔,轟的撲到在地上。
這人一死,敵兵終於士氣低落,潮水一樣湧了下去。
在餘燼裊裊的煙火中,夕陽而照。
夕陽如雪,賀仲也覺得自己視野裡,到處是血水染的一片。
在遠處,敵軍本陣終於後退,撤到了營寨中。
一周了,這些天,長定鎮可說是極盡所能手段百出,最狠毒的方法,就是不計聲譽,將附近太素縣的百姓抓起來,驅趕著上萬百姓攻城。
這手段一出現,連賀仲也覺得柳朝義瘋了。
這上萬百姓只發了竹槍,就這樣衝了上來,又有敵方類似於黑衣衛的親直營,也派了出來,混在其中。
大戰廝殺了六天六夜,上萬百姓已經全部死光,敵軍也爆發出多次瘋狂的進攻,但是還是仗著城牆幾番抵禦了下來。
聽到下面鼓號,卻是後面太素縣的百姓,一個個上前,上前來收拾局面,將屍體一個個拉下去,將敵人傷兵補上一刀。
只聽幾聲甲葉的聲音,賀仲轉身一看,是何勝和柴嘉二人過來了。
「主公如果再不派援軍,只怕我們就撐不住了。」何勝說著,他心直口快:「我們營裡五百兒郎,現在就只剩一半了。」
「一半中都是身負多傷,真正可戰的只有一百多了。」賀仲也說著:「是不是我們先撤回去?」
「現在撤,只怕死路一條。」柴嘉在三人中,讀的書最多,也最明白局面:「現在連太素縣縣令李存義都沒有退,我們一退,就是兵敗如山倒,自然全部在我們身上,主公只怕饒不了我們。」
聽了這話,三人都是苦笑,作為王弘毅的部屬,三人也隱隱聽見些風聲和告誡,知道所說不假。
何勝摸著刀,用擠出牙縫的聲音說著:「嘿,我看敵軍也撐不了多少時間了!」
「嘿嘿,說的是,現在就比誰能更撐下去了。」
觀台上,柳朝義默然看著太素縣城。
「不肯降嗎?」轉首,面向一個文吏,問著。
「是!」這文吏低著頭說著,連頭也不敢抬起。
「嘿嘿,想不到這李家還這樣倔強,在這等關頭還不肯降,大營休息一日,明日一舉將其攻下。」
「遵命!」號角連聲,隊列收回軍營。
此時,縣衙內,上著蠟燭,一行人在裡面議事。
說是議事,最重要的人也不過是李存義、施維行、李承業、李元顯、樊流海五人,周竹尚不在核心人員中。
「現在我們兵還有多少?」
「我們掌握的六百兵,已經拼光了一半了,這可都是李家數十年的底子啊。」李元顯已經喊了出來:「看起來就知道王家有意消耗我們的實力!」
「不要胡說,你看燕山都一千人都在縣裡,再加上少鎮新派的五百兵,整個燕山都就已經在了,還要怎麼樣?」李存義冷冷的說著:「外人誰也不會認為這是王家故意消耗我們的實力!」
「大哥,事情難也難在這裡,正因為有燕山都,事情就難辦了。」李元顯嚷嚷的說著:「按照我的說法,不如降了長定鎮,哼哼,諒這柳朝義也只得把太素縣交給我們。」
聽了這話,樊流海的臉上不由抽動了一下肌肉,背棄主君的人,在這個世界上,是很難獲得尊重的。
「這不行,二爺,陸忠成和錢信都是燕山都的人,家眷都在後面,如果背叛的話,他們家族就會誅絕。」
「還有賀仲、何勝、柴嘉三人,都是少鎮的心腹,一手提拔,也很難勸之一起降了,這三家牽制,還真是難辦。」施維行說著。
李承業猶豫了下,終於說著:「要勝,必須出奇謀,我已經派一死士,潛入敵軍,行刺柳朝義或者張思素。」
「什麼?」眾人都看了上去,幾疑李承業有些癲狂了。
能刺殺柳朝義當然最好,柳鎮立刻崩潰,而刺殺張思素也行,張思素是柳思明一手提拔的愛將,賜了思字,對柳家是忠心耿耿,若不是有他在,柳朝義根本無法重新將群將集中起來。
刺殺了張思素,柳朝義也就立刻完了,可是這軍營中,五十人營,個個分列,警備森嚴,柳思明當年是一代名將,練的兵當然精銳,氣度森嚴,哪有什麼刺客可窺探?哪有什麼機會混入刺殺大將?
歷史上刺殺官員有之,刺殺大將幾乎沒有聽說過,就是這個原因。
李承業見眾人眼神,有些無力,說著:「這人是周竹介紹的死士,據說有一些異術,能以懾神之術混入亂兵中,使之不起疑。」
「……」眾人更是無語,但是就在這時,遠處「轟」的一聲。
「怎麼回事?」在場的人都震驚,連忙起身,莫非柳朝義真的瘋狂了,連夜攻城,當下連忙出了衙門,直上城牆高處。
只見柳營突然之間炸營,火把亂點,喧鬧聲衝上雲天,」李承業心中驚喜,對周竹又器重了一分,果然有這等刺將之士!
見此情況,樊流海先就是一拍手:「敵營亂了,若是此時有五百兵,就可破之,就可破之!」
後面的人人無語,如果有,當然是行,可是經過連日大戰,將士折損過半,又疲憊不堪,哪能進行什麼襲擊。
李存義不由大喜,說著:「就算無兵襲擊,若能刺傷一二,明日柳鎮也必退兵也!」
話未完畢,突然之間,遠處號角傳出,使在場的人,不由面面相覷。
夜色很暗,對古人來說,很難看見下面的虛實,但是在柳營處有火光,還可以勉強看出,只見樊流海臉色凝重,觀看了,說著:「是騎兵!」
眾人連忙觀看,仔細辨認,果然,遠處柳營處,是有騎兵衝鋒,數百騎兵衝入營中,刀光和火光連成一片,如奔流的鐵流一樣,橫衝直撞。
眼見大營混亂,就在這時,又有號角聲,只見後面旗幟林立,有上千兵沿著騎兵開闢的道路,殺了進去。
這時,就見一身插小旗的騎兵已經到了城下,高喊:「指揮使已經夜襲柳營,破入軍營,汝等可帶兵前去……」
這時,遠遠望去,柳營已經混亂不堪,整個營地中,亂兵無意識的亂喊著,逃串著。
李存義一瞬間,就覺得胸中一陣惡悶,手中捏的死緊。
就差這一線,只要明天柳鎮退兵,自己就可打出大勝的旗號,以二千兵對抗一萬五千人並且堅持,足以搏得聲望。
以後彼此消長,就可徐徐圖之,站穩陣腳。
可是現在王弘毅這一進攻,好個以精擊疲,竟選在了攻城七日,已經疲倦不堪的時候進攻,甚至己方還刺殺了敵將,必可大勝,這樣摘了果子,自己方面的犧牲,就等於全部白費了,真是幾乎咬斷了牙齒。
看這樣子,王弘毅必守在外面,一周來,見死不救,甚至坐看守軍拚殺,幾乎進入覆亡的地步,直到最有利的時機,才發動,現在一攻而下,柳鎮必一敗塗地,再無法翻身,而且這種大敗,只怕柳鎮再也無法翻身。
一時間,痛苦的滋味充滿著心頭,煩悶的他直想吐血。
李存義是老手,想到更遠的是,這局勢一破,就算柳朝義能回去,可是大軍盡失,還有些殘兵又有什麼用?
只怕王鎮吞併柳鎮的時日,就在今日,而偏偏卻是己方還加了一把力!
這以後,李家又何去何從?
城下遠處,滾滾殺聲洶湧,營地甚至變成了一片火海,卻是柳鎮大勢已去。
只聽「哇」的一聲,李承業身體搖擺,竟然一口鮮血吐出,卻是連著七日大戰,幾乎不眠不休,身體本是疲倦之極,再加上年少氣盛,見此情況,心中大痛,一口瘀氣顯的更加剛烈,吐出血來。
「孩兒(主公)!」頓時,城門上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