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和華俊傻愣愣的盯著豬圈裡狂奔不止大汗淋漓的三頭小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一臉的不明所以。
朱老漢站在一邊吧嗒煙,滿面愁容,「看吧,好幾天了,都是這樣,吃的也不少,就是不上膘,你們看看咋整。」
三頭小豬邊跑嘴裡邊哼哧不停,胡言豎著耳朵一聽,頓時哭笑不得。三頭小豬哼哧的是:「減肥,減肥,減肥……」看來是沒病,而是心理有問題,這得找心理醫生。
朱老漢的老伴兒陪在朱老漢身邊唉聲歎氣,「今年就指望這幾頭豬了,現在弄成這樣,賣不了錢,日子可咋過啊。」看著老太太一身粗布衣服,瘦小身材,花白頭髮,胡言想起了自己的奶奶——曾經幻想中的奶奶,從小沒有奶奶的他每看到一個老太太就會聯想到自己的奶奶,予以寄托哀思。
掃了一眼三間土坯瓦房,斑駁的牆壁,胡言心底升起一絲憐憫,「你們先去屋裡歇著,我來給豬瞧瞧。」他決定跟這三頭小豬好好談談。
朱老漢和老伴兒卻是不願離開,只道,「你看你的,不礙事。」
胡言笑道:「我給人……哦不是……我給動物看病,有個絕招,這絕招不能給別人看到。」說罷沖華俊使了個眼色。
華俊倒也機靈,衝著二老說道:「是啊是啊,我們老闆有絕招,大爺大娘,咱別站著了。」
朱老漢遲疑了一下,「好吧。」說著和老伴兒一起進了屋,坐在門口張望著。
華俊笑呵呵的看著胡言,道:「行了。」
「主要是讓你離開,他們看也看不懂。」胡言沒好氣的說著,很有周星馳的幽默。
華俊一臉的尷尬,小聲嘀咕了一句,磨磨唧唧的走到朱老漢身邊,搬了張小凳子坐下。
胡言沒聽到華俊嘀咕什麼,「切」了一聲,隔著豬圈圍欄衝著狂奔的三頭小豬輕聲喊道:「三位,別跑了,咱們談談。」
三頭小豬瞧了胡言一眼,其中一頭豬罵了句「傻逼」——咱們稱它是一號豬,一號豬罵完了胡言又對二號豬和三號豬說道:「弟兄們加油,千萬不能吃肥了。」
胡言被一頭豬罵做「傻逼」,打擊實在是太大了點兒。「喂!你怎麼看出來我是傻逼的——我是說你怎麼知道——我的意思是我不是傻逼。」
三頭小豬沒理他,繼續在豬圈裡狂奔。
胡言明白這些豬並不知道自己會豬語,只好繼續低聲說道:「你們為什麼減肥啊?跟我說說,我聽得懂你們說話。」
一號豬停下來喘氣,又走到槽邊飲了幾口水,跟二號豬和三號豬說道:「這個人類肯定長了一副豬腦袋,比咱們還笨,哪有人類能聽得懂豬說話啊!」
胡言想回罵一句「豬腦袋」,又覺得沒必要,它們已經是豬腦袋了,再去揭短,不太好,只道:「我都知道你們在減肥,難道還不能證明我聽得懂你們說話嗎?」
「這怎麼能證明呢!有什麼科學根據?」二號豬甩了甩大耳朵,腦袋上的汗水甩了胡言一臉。
胡言噁心的抹了一把臉,氣道:「科學根據?跟你們講科學你們聽得懂嗎?」
「怎麼聽不懂!」三號豬哼哧一聲,道,「你要拿不出有力證據,我們才不會笨到相信你聽得懂我們說話。」
胡言「嘿」了一聲,正要辯解,再一想,自己跟豬較什麼勁呢?「好吧,你們說,要怎麼樣才能相信我?」
一號豬喝飽了水,臥在地上休息,說道:「你像我這樣趴下我們就信你。」
「……做個手勢行不行?比如這個。」胡言打了個V手勢,「怎麼樣?」
「不行!」一號豬哼哧著閉上了眼,剛才運動量太大,它累了。
胡言瞅了瞅髒兮兮的地面,再看看三頭笨豬,歎了口氣。他發現,跟豬講道理,是很幼稚的行為。略一思索,胡言決定避開關於自己會不會豬語的問題,「減肥不好,豬嘛,肥點才可愛啊。」
一號豬不屑道:「可愛有什麼用,吃的肥了就會被賣掉,宰掉。」
胡言心頭大悟,敢情這些豬是怕吃的肥了被殺掉啊!能明白這個道理,可見這些豬的智商也不是很低下。但跟聰明的胡某人一比,這些豬顯然就是弱智!
胡言決定忽悠它們:「這就是你們的命運啊,誰叫你們是豬呢!祖國在發展,我們作為祖國的一員,應該竭盡所能的奉獻。羊有羊奶,牛油牛奶,雞有雞蛋,鴨有鴨蛋,你們豬有什麼?不能產奶不能下蛋,不能像貓狗一樣當寵物,更不能像人類一樣做手工活——只有一身肉。」
「那我們也要爭取,多活一天是一天。」二號豬抗聲道。
「精神可嘉,」胡言再次打量了一眼破落的院子,歎然道「但不可取。」不知道為什麼,胡言忽然想起了佛祖割肉喂鷹的典故,鷹吃過佛祖的肉會不會覺得人肉很好吃從而專門襲擊人類呢?按照佛祖的做法,朱老漢是否應該割捨自己和老伴兒的衣食來餵養這三頭豬?
胡言不是個佛教徒,對佛門典故也不甚瞭解,他只知道,站在人類的立場,他不可能去同情豬。對於可憐的豬,或許善意的謊言對它們更有用。「你們聽說過你們的祖先的故事嗎?」
「祖先的故事?沒有。」一號豬來了興趣,「你說說。」
「你們的祖先名叫豬八戒。當年為了討好天上的神仙,就拚命的吃,吃的很肥,後來它托人把自己宰了,變成了美味的豬肉。天上的神仙吃了它的肉,很高興,就讓它投胎轉世做了人。從那以後,天上的神仙就規定,只要是長的肥肥壯壯的豬,下輩子就可以投胎做人。」
一號豬張口問道:「神仙是什麼東西?」
「神仙是……」胡言大窘,「神仙不是東西……反正很厲害就是了。」
「你怎麼知道豬吃肥了就肯定能投胎做人?你上輩子也是豬嗎?」
「……」胡言感覺自己有些腦充血。
「你沒有證據,我們怎麼能相信你。」
「是!我上輩子就是豬。」胡言覺得自己應該暈倒,可地上太髒,洗衣服洗澡都挺麻煩的……
「真的啊?我們信你了。」一號豬興奮的站起來,衝到圍欄邊上,對著胡言伸出了前蹄,「前輩,你是好樣的,來握握蹄子——人類的禮節真有意思。」
胡言乾笑著說道:「不必了吧。」
「看不起我嗎?我早晚要投胎做人的!」一號豬有些惱,鼻孔裡冒著粗氣。
胡言無奈,伸出手捏了捏豬蹄子。
……
看著大口大口吃完食倒頭便睡的三頭小豬,朱老漢千恩萬謝的留胡言喝了茶再走,盛情難卻,胡言洗了手,在朱老漢的堂屋裡坐下。房舍雖然破舊,卻很涼爽。土坯房的優勢就在於此,不好看,但實用,冬暖夏涼的舒暢,要用現代手段建造出這樣的效果,需要不小的財力。老太太倒了茶水,胡言喝了幾口,打量了一眼屋內擺設,頓時覺得回到了解放前……如果胡言的老爸是個大款,或許他還會有種穿越時空的錯覺吧。
朱老漢笑呵呵的讓了煙,問道:「小同志,太謝謝你了,老頭兒跑了好幾個獸醫站,都沒看好。呵呵,多少錢啊?」
「五塊錢吧。」來回路費四塊錢,也算賺了一塊錢。
「夠不夠?」朱老漢客氣道。
「夠了夠了。」
朱老漢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小布包,掀開一層,又掀開一層……小布包裡整齊的疊放著一打一塊的、五毛的、兩毛的……「呵呵,剛買了這三頭小豬,沒大票兒。」
胡言眉頭一皺,想起了自己上初中那會兒一次交學費的情景。二百多塊錢的學費,自己交了厚厚的一打,全是十塊一張的。
「算了。」胡言把杯裡的茶一口喝完,站起來道,「等你賣了豬再給我錢吧。」
朱老漢有些詫異,跟著站起來,急道:「那怎麼行,沒有這樣的。」說著開始數錢。
「沒什麼。有什麼事兒再去找我就行了。」胡言制止了朱老漢數錢,「我們先走了。」說著領著同樣詫異的華俊走出了朱老漢家。
乘上城鄉公交,駛出不遠,經過一處所謂古跡。一個導遊小姐正在興致勃勃的跟遊客講解:「S市這兩年經濟迅速發展,GDP達到國際水準,人民生活直奔小康水平……」
……
後來朱老漢家的三頭豬不僅肥壯,而且肉質結實,被一個養殖場的老闆看中,買下來做了種豬。從那以後,在豬的世界裡流傳著這樣一個傳說:在繼豬的祖先豬八戒成功投胎為人之後,豬八戒派下使者胡豬氏拯救豬類。很多很多年以後,豬類翻身做了世界的主角。一個博學的豬根據傳聞寫了一個名為《胡豬夢》的故事,之後的很多很多年以後,豬類社會裡出現了一批更為博學的豬,它們組成了一個學究會,名為:胡學會。這是一個預言,預言的還是遙遠的將來的事情,很可能純屬扯淡。但我們可以肯定的是,在不久之後,那頭被胡言欺騙的一號豬救了胡言一命。
……
胡言覺得自己的人品真的不錯,很有些悲天憫人的菩薩心腸。
華俊也很感慨,不過他更感興趣的是胡言如何治好了那三頭瘋豬。糾纏之下,胡言不耐煩的告訴他,說自己會一種失傳的按摩術,只要碰一碰豬的蹄子就可以讓瘋豬痊癒。華俊又問這按摩術從何而來,胡言說天下武功出少林。胡言不知道,多年以後佛門聖地的高僧們再也不去整日唸經,而是幹起了買賣,接待成群的遊客,達摩院大有朝按摩院發展的趨勢。
在開心獸醫院門口下車,抬頭一看,胡言的腦袋又大了。真是冤家路窄,昆哥啊昆哥,你沒事兒來獸醫院幹什麼?難道看上了趙紫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