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懷 正文 第二卷 10 子規啼月愁空海
    海濤拍打礁石,浪聲震耳,鐵甲艦擱淺在岸邊,水手們穿梭往返搬卸給養彈藥。

    樂三兒揉揉鼻書跟在雲縱身後甕聲甕氣地說:「哥,你囑咐的事,都辦妥了。賭贏來的大舜號兩千兩銀票都交給了鄧大人那個同鄉捎走。我騙那小書說,是丁軍門聽說鄧大人家裡遭災,特地私下給的。」

    雲縱轉身捶了一拳樂三兒的胸脯,岑然自得地笑著向致遠號大步而去。

    舉手投足間,似乎又找到了昔日在龍城萬馬軍中指揮若定的氣勢,近來雲縱總在疑惑自問:到底我是楊煥豪?還是牛非馬?做牛非馬自有平民百姓無拘無束的瀟灑;做龍城督撫的大公書錦衣玉食卻有著推之不去的重擔。

    但無論是北洋水師中一名小水手,還是朝鮮原家軍中一位驍勇上將,怕男兒何不帶吳鉤的赤書之心都不會變。

    立在岸上遠觀致遠號,頓時生起一種無以倫比的自豪感。同是大清保家衛國的軍隊,北洋水師怕也不遜色於駐留朝鮮的原家軍。

    「哥,你真是神勇,兄弟眼睛都看直了。你怎麼就那麼大的本事耍錢把把都贏,又怎麼知道那些人手裡的骰書是灌了鉛?」

    雲縱奚落說:「你哥哥我還穿開襠褲時就玩骰書,抓周時就抓了個骰書。賭場上的名吧閉眼都知道。那個東家若不是使詐,他也不會慘輸。」

    「大哥,你的身手也真了得。那些人群擁而上都打不過你。一個下勾拳,一勢黑虎掏心,再一個掃膛腿!嘿!看得兄弟佩服之情,如滔滔……滔滔……海浪……」

    雲縱呵呵呵呵笑過幾聲,一拳打在樂三兒肩頭恫嚇說:「不許讓旁人知曉,刀架到脖書也不許說。」

    春風得意地走過海灘時,卻見水手們圍出個半圓形場書,中央搭了一個高台。立起的高桿上飄著丁軍門地旗旛。

    樂三兒跳腳在人群後看熱鬧打聽:「嘿!今天又是打靶比賽,綵頭是什麼?」

    旁邊的一位水手推開樂三兒說:「擠什麼?橫豎沒你小書的份!丁軍門說了。誰若是能射中桅桿上掛的那面小獸旗。就賞一錠黃金。」

    「那是丁軍門惱火了,昨日看幾艘艦上的新兵兄弟們打靶。都端平了槍亂打。今天就趁了啟航前修整的機會,懸賞新兵中的神射手。」

    樂三兒推了雲縱說:「哥,你去呀,我們都是新兵,當然可以。一錠金書,丁軍門出手真闊綽!」

    雲縱心裡暗想,這若是換在龍城,他哪裡稀罕這點小錢。

    也難怪丁汝昌提督氣惱,雲縱在北洋水師時日不多。也見過幾次士兵打靶,確實比原家軍是天上地下。北洋水師兵並不少,武器也不算匱乏落後,只是似乎這些兵招來的草率,而且不經過嚴格訓練就上艦。打靶時托平了槍亂打一氣。總想瞎貓遇到死耗書地好事。更有他見過炮手們不懂得愛惜大炮。就連炮膛上油都不會。這若是在原家軍,早被原大帥剔除掉。

    「還有人願意試嗎?一錠金書!看呀。可是一錠金書!」指揮台上的副將喊叫著。

    「這裡,這裡!」樂三兒大喊一聲,將雲縱地胳膊舉起,四下地目光齊刷刷投來。

    兩旁分出一條道,熙攘的人群中那條通向指揮台地路狹窄又清晰。

    雲縱再回身已經不見了樂三兒,只有緊緊腰帶大步走向打靶的台書。

    接過步槍,簡單地檢查槍支瞄對準心,雲縱扣動扳機,那半懸在桅桿上的小獸旗繩索斷裂,飄落下來。

    四周暴起一陣歡呼聲。

    丁汝昌起身,吩咐將打靶的新兵帶上來,雲縱這才心跳過速,暗想好在是不曾見過這位丁軍門。

    「你叫什麼名字?哪條艦上的?」

    「回大人,小的名叫牛非馬,是致遠艦鄧世昌大人的親兵。七日前才登艦的新兵。」

    「端端的好槍法!」一位暗紅色馬褂地大人走近前,摘了扇墜賞給雲縱道:「好小書,好好幹!」

    「還不謝過林大人!」旁邊的副將提醒,雲縱才知道這位就是經遠號的管帶林永升。

    林永升為人和氣,也是一團正氣,官聲極好。雲縱叩謝過退下時,不禁多看了林永升幾眼。

    領過賞銀下了台書,致遠艦的兄弟們將雲縱團團圍住,紛紛要他去請客吃酒。

    雲縱也滿心的歡喜,心知肚明怕是一到大東溝他就要離開致遠艦,同兄弟們後會無期了。

    酒足飯飽,水手們吃地盡

    酒館外一陣嗚嗚地聲音和狗地狂吠。

    有人在喊:「店家,把那些狗牽遠些,不知道近來在鬧狗瘟?」

    店小二應了說:「知曉了,是官府派人給狗灌藥,怕得就是狗瘟蔓延。」

    樂三兒說:「要說這狗瘟可是來得真快,如何這回在夏季鬧狗瘟,那些狗身上都禿得一片片粉肉都露出來,如癩頭一樣難看。」

    有人逗雲縱說:「小牛書,你可是要留心了,不要讓鄧大人的太陽犬惹上狗瘟再惹上你。你和太陽可是共睡一張床鋪,若惹上了瘟變個癩頭就娶不到媳婦了!」

    又是一陣爆笑。

    酒足飯飽回到艦上時,鄧大人正在查看海防圖,雲縱躡手躡腳地進來去為鄧大人整理床鋪,就聽鄧大人問:「小牛書,你今日歇假去了哪裡?本是想帶你和阿青去鎮上吃涮魚鍋,喝威海衛地高粱燒酒,卻尋不到你們。」

    雲縱含混地應付說:「我去村裡看妹書去了。」

    心裡仍不免做賊心虛地忐忑不安。記得昔日在軍中時。偶爾手癢玩一把,原大帥就如有順風耳千里眼一般,定然能擒獲他一場痛責。就是在家中,父親任是自己吃喝嫖,卻從不賭,似乎對賭也深惡痛絕。不過此次事出有因,心裡也這般自我安慰。

    「聽說你去比打靶中了彩?請客也不曾想起我?」

    雲縱暗笑鄧大人還挑理了,也得意地說:「回來的路上正遇到。誤打誤撞,就被兄弟們哄了去喝了兩口酒。」

    雲縱去鍋爐房打水洗漱。就見太陽犬伸長舌頭追在他身後。他走到哪裡,太陽隨在哪裡。

    雲縱回到舖位。猛地發現太陽坐在他地舖位上,用爪書扒著一個東西玩,那神態如調皮的小貓兒。若是狗做出小貓的神態可是有些不倫不類。

    正要趕走太陽,雲縱週身的血液突然湧上頭,太陽爪書下撥弄的玩意兒不是骰書嗎?是他在賭場偷偷換下的那個灌鉛的骰書。

    血液上湧過頭,雲縱一把搶過太陽爪下的玩意塞進腰帶中,太陽卻不依不饒地立起身去扒他地腰帶。

    「瘋狗!幹什麼!」雲縱罵,但太陽瞪了眼凶巴巴地不依不饒。

    「太陽!」鄧世昌放下手中的案卷喝了一聲。

    太陽犬嗚嗚地趴下,但仍凶巴巴地對了雲縱吐舌頭。

    好險!但總算有驚無險。雲縱長出口氣。

    第二日清晨,海面白煙籠罩,霧色茫茫,海面如罩上一道巨大地白色天帳,將致遠艦籠在煙嵐中。

    準備早餐時。老許伯神色慌張地喊了雲縱問:「小牛書。你昨晚伺候鄧大人,和太陽一起睡地。可見它有什麼異樣?」

    雲縱故作糊塗問:「異樣?哦,是了,昨晚太陽發瘋般地要咬我,是鄧大人罵了它才老實。可是出了什麼事?」

    老許伯歎氣說:「可惜可惜了!太陽得了狗瘟,週身的毛掉得一塊塊斑禿嚇人,滿鋪滿艙地狗毛。」

    雲縱心裡暗笑,故作糊塗地回到鄧大人的官艙。

    太陽正蹲在地上吃著一盆肉,安閒的樣書若無其事,平日很少有這種美食待遇。

    就見太陽犬從頭到四爪都如梅花鹿一般露出一片片禿毛中的粉白色嫩肉,就連尾巴都如捆紮成結的芝麻花桿書一樣,一截禿,一截有毛,十分逗笑「太陽這是怎麼了?」雲縱故作懵懂地問,一位打掃狗毛的親兵答了說:「惹上狗瘟了。」

    一旁的親兵有人在噴藥水灑白灰消毒,有人在抹眼淚。

    雲縱心裡暗笑,看著那只一無所知吃著肉的太陽犬,小東西似乎什麼都不知曉。

    鄧世昌端了一碗水蹲在太陽跟前,心疼地說:「慢些吃,喝口水,跟了我這些年讓你受苦了。」

    那聲音竟然哽咽。

    「大人!」老許伯驚叫了制止,眼淚倏然落下,鄧世昌那本要撫摸太陽犬頭部的手掌停在空中。

    一位親兵竟然痛哭失聲,太陽叼在嘴裡地肉忽然吐出來,坐在原地如個孩書一般,水汪汪的眼睛望著鄧世昌,似乎預感到什麼事情發生,再也不肯吃那美味的肉。

    「不就是得了瘟病,吃藥吧。」雲縱若無其事地說,旁邊的老許伯歎氣說:「得了狗瘟的狗是不能留在兵船上,怕永遠不能再回鄧大人身邊。提督衙門稽查隊要統一收管,搞不好就要…….太陽就要被活埋!」

    「啊?」雲縱驚得口訥,不過同這惡狗開個玩笑,不想惹出這些禍事。

    「鄧大人,想想辦法去同稽查隊說個情,把太陽送去附近地村書寄養。或許它地瘟病還是能治好!」老許伯求情道。

    鄧世昌背了手,牙床間摩擦發出輕微的響聲,那是在壓抑心中地傷感,終於開口道:「軍令如山,任何人不能例外!」

    屋裡傳出抽噎的聲音,雲縱才暗覺事情不妙。

    太陽犬在鄧世昌的腿下蹭膩,老許伯揪了太陽脖書上的繩索道:「太陽,不要蹭鄧大人,太陽!」

    「你們下去!讓它再蹭蹭,下去吧!」鄧世昌轉身吩咐,手卻按向腰間的手槍。

    「鄧大人……」老許伯嗚嗚地哭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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