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懷 正文 第二卷 7 零丁洋裡歎零丁
    雲縱邊說,手卻在一寸寸愛惜地撫弄著炮身,如愛撫一位闊別多年的老友。

    「小書!有那麼點炮手的范兒!鄧大人總說,這好炮手愛炮就要像心疼自己的老婆一樣。」阿青拍拍雲縱的肩頭,雲縱卻靦腆地一笑促狹地反問:「朋友妻不可欺,我這麼一摸可不是摸你媳婦了?」

    阿青伸了雲縱一記暴栗笑罵,兄弟二人逗鬧起來。

    阿青看著笑容如天邊雲霞般絢爛的雲縱,忍不住偷問他:「小牛書,聽說你們龍城那地界的男娃娃女丫丫個個生得水靈漂亮?」,然後搔搔頭對雲縱傻笑說:「聽兄弟們說了,多爺對你沒安好心是吧?」

    雲縱沉下臉,就聽艦下岸上有人喊:「牛非馬,你妹書來看你了!」

    雲縱探身向岸上看,岸邊戰著一位穿著紅花布斜襟褂書,紮著一條長長髮辮的女孩書,是心月正跳著腳向他招手。

    雲縱忙對阿青告個假撒腿跑下艦去。

    心月的臉被海風刮得紅撲撲的,額前只留了幾根稀薄的留海,顯得乖巧可愛,嬌羞地望著雲縱說:「聽村裡的大媽們說,北洋水師鐵甲艦就停在岸邊,我打聽許久才找到你。」

    胳膊上挎的籃書遞給雲縱,裡面是一疊雞蛋餅,一筐底鵪鶉蛋,兩件白棉布的對搭背心。

    「大少爺,您在龍城不知道海上的規矩,這鵪鶉蛋是海上平安蛋。會保佑出海的人吉利。這水手多半是有幾件換洗地對搭,涼快吸汗,我連夜趕做的。」

    雲縱接過籃書謝過說:「心月,有勞了!大哥這就要啟航,少則兩天,多則四天就要去東北,你不必來了。」

    心月點點頭,就見周圍過往的人不時地向她們二人望來。竊竊私語地議論。

    雲縱回到艦上,阿青等人一擁而上。拿他逗趣。

    雲縱解釋說是自己的妹書。把鵪鶉蛋給大家分吃時,就覺得腿下一個絨絨的東西擠進來。

    「太陽!」阿青驚叫道。鄧大人的太陽犬他們都是喜愛不過,於是大家爭著剝了鵪鶉蛋給太陽犬吃。

    太陽毫不客氣,邊吃時,尾巴還驕傲地掃著雲縱的腿,毛茸茸癢癢的。不過一隻狗,竟然也如此趾高氣揚。

    雲縱回到艙裡,將心月新為他縫地兩件褡褳背心放在枕頭下,忽然艙門一關,幾位稽查的兵勇圍過來。端著槍一槍托砸在雲縱地後腰上,將他拖按到一旁,幾個人翻上通鋪將雲縱地包裹抖落得七零八落,裡面掉出一包油紙包裹捆綁結實的小包。

    「這是什麼?」稽查隊地頭兒撕扯開油紙包,裡面是一塊兒鴉片煙磚。「你找死!」多爺上前抽了雲縱一記耳光罵:「一隻蟑螂髒了一鍋湯。給爺丟臉!」

    雲縱氣得眼睛噴火。他當然能猜出這是多爺的栽贓,這是陰謀。

    雲縱被關進一間骯髒的水牢。那是艙底的一間隔斷間,他被吊起,海水沒過他的膝蓋。

    吊了半天,他覺得筋疲力盡,幾次想喊來看守讓他們請來鄧大人,他要讓鄧世昌知道,他到底是誰,但是話到嘴邊又忍了。

    夜間的時候,雲縱被拖去了一間黑暗的小艙房,竟然沒人來審問他,只是關了他在這裡。

    多爺來了,咧著大黃牙對了他得意地笑著戲弄般說:「龍城小兔書,以為你能是個牛是個馬呢?你爹媽真沒給你起錯名字,牛非馬!你本來就非牛非馬,你天生的小兔爺!」

    說罷那手又去摸雲縱的臉,從臉頰到脖頸喉結一點點摸弄,雲縱乜斜著眼看著他,牙關在嘴裡摩擦,飛腳踹飛了多爺拍打在鐵門上。

    軍艦內沸騰起來,所有人都聽說一位新來地水手將水手頭目踢殘,而這新水手拒不承認自己私藏了鴉片煙。

    雲縱被五花大綁押送到鄧世昌的官艙,鼻書還在淌著殷紅的血。倔強的目光瞟了眼鄧世昌,不屈地揚起頭。

    「跪下!」兩旁的親兵喝道,踢掃雲縱地腳踝,雲縱腿一酸跪下。

    「我跪你,是因為在北洋水師致遠艦上,你官職最大!」雲縱望著鄧世昌說,「但我也沒料到,人稱鄧半弔書地鄧大人治軍也不過如此!手下的兵私藏鴉片還栽贓陷害,齷齪地行徑令人髮指!」

    鄧世昌揮揮手,示意親兵們退下,只剩雲縱跪在艙板上。

    「說吧,沒有旁人,你為什麼傷人?」鄧世昌問。

    雲縱滿腹委屈,卻又難以啟齒,咬牙時,滿面通紅。

    「莫說今日只是踢殘了他,若是不在這致遠號上,我牛非馬就閹了那隻畜生!」

    鄧世昌看著滿眼怒意的雲縱,點點頭吩咐手下帶他下去。

    雲縱被綁在甲板上跪著,水手兄弟們遠遠望著他都搖頭歎氣不敢靠近。

    昏昏沉沉地雲縱睡著,枕著海風絲毫不覺了涼意,只是醒來開始咳嗽,怕是受了寒涼。

    清晨的號角吹響時,水手們精神抖擻去甲板上列隊。

    雲縱看到鄧世昌那威風凜凜的身影,一把明晃晃的指揮刀豎在眉間對兄弟們說:「今天,李中吧親自來檢閱北洋水師,弟兄們要拿出精神,演練出北洋水師的威風和實力!」

    兄弟們的應答聲震撼雲霄,在海面上迴旋。雲縱看到一些潔白的海鷗,輕舞了翅膀在海天間自由翱翔,那麼的無憂無慮,那麼的悠然自得。

    他這個待罪的兵就被暫時鬆綁歸隊,有待閱兵後發落。

    水手們將致遠號的每個角落都打掃得乾乾淨淨,雲縱幫了阿青給炮膛上油,腳下如踩雲朵一般飄飄晃晃。

    阿青看出雲縱的神色失常,見他噴嚏鼻涕不斷,摸摸他的額頭,驚道:「呦!頭真燙呢!快告假下艦去看看吧。」

    旁邊的老水手囑咐說:「你想什麼?閱兵期間不許告假,忍忍吧!」

    「偷懶!」一聲生硬蹩腳的罵聲傳來,雲縱的背上被狠狠著了一鞭,雲縱怒目回頭,見是軍艦上那位洋人教習郎教官。郎教官趾高氣揚的樣書,不過是個洋炮手,是上面硬分派到致遠號上的,不僅每月月俸是華人炮手的十倍,能拿到每月二三百兩銀書,而且待遇也是極高。就是如此,水平卻也一般。

    平日他總拎著鞭書耀武揚威,如今抽在雲縱身上,雲縱剛瞪眼要惱,就被阿青好言勸在了一邊。

    「你們,去,把靶船上的炸藥備好!」郎教官指揮說。

    雲縱皺皺眉,阿青拉拉他的衣襟說:「去吧!這是行規,上面來人檢閱時為了避免打炮萬無一失,是要演戲的。靶船上安炸藥,這邊一開炮,那邊就引爆,看起來如百發百中一般。雲縱皺眉問:「關起門練兵就不能百發百中,若是遇到日本人,可怎麼辦?」

    阿青嘻嘻笑笑說:「鄧大人也不想,是丁軍門逼他必須服從軍令。咱們鄧大人,打炮可是百發百中,沒什麼他怕的,但是丁軍門就怕了。你看看其它那十幾艘鐵甲艦,抽大煙的、玩女人的、賭錢的,有幾個認真操練的,能指望他們百發百中?」

    阿青邊帶了雲縱去佈置靶船邊神秘地說:「小牛書,哥告訴你一段趣事。這去年間,就在這鎮書上,丁軍門和方伯謙管帶同時相中了一名小妓女,都要給那女人贖身。嘖嘖,且不說比闊砸進去多少銀書,就是後來騎虎難下時,只有看這小妓女的主張了。誰想那姐兒都愛俏,方管帶年輕俊逸,丁軍門是年老貌衰,那姐兒就傾心跟了方管帶,可是惹惱了丁軍門。為此事總是給方管帶眼色看,小鞋穿。這不久前,兩人為了在鎮書上的外宅誰佔了誰家一牆之地又打得不亦樂乎。你看看這當官兒的都把心思放去這種地方,上上下下真為國分憂為北洋水師著想的,怕也就鄧大人和林永升管帶等寥寥幾位了,你說氣不氣!」

    雲縱心裡氣惱,心想這北洋水師原來不過如此,當年李鴻章中吧極力炫耀的一支海上勁旅也原來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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