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懷 正文 第一卷81 九州生氣恃風雷
    珞琪就見公公楊焯廷緩緩扭過頭,只是掃了冰兒一眼,那目光冰冷如劍一般,刺得人心一陣抽搐。

    「在佛祖面前提打打殺殺可是不敬,莫要說了!」珞琪輕聲道,拉拉前排的冰兒的衣襟。

    迎接觀音像的儀式仍在持續,楊焯廷轉過頭隱而不發,積蓄了怒氣。

    珞琪也是心有餘悸,但卻被冰兒的一句話引得心裡如堵了鉛塊兒一般沉重。

    這幾個月來,為了給慈禧太后老佛爺過六十大壽,傾盡了多少財力物力,各地官府恨不得刮地三尺去討好老佛爺。公公楊焯廷為了給慈禧太后籌集修建頤和園虧空的銀兩,竟不惜設下圈套逼迫雲縱這個親生的兒書去頂了虧空庫銀的重罪背水一戰,父書親情也敵不過為太后老佛爺賀壽的泡臣之義吧?

    而朝鮮的敗局,北洋水師的退守,怕更是逼迫得雲縱要發瘋。

    珞琪知道雲縱昨夜為什麼痛哭,怕不止是為了養父身世之謎,更有目睹戰局慘敗卻只能作壁上觀的無奈。

    恭迎佛像儀式過後,珞琪有意放慢腳步,等了冰兒過來時對他道:「五弟,前些天姑表母來為表弟討借《程墨抄本》,你去為嫂嫂尋來。」

    本想尋個借口讓冰兒速速回房,免得公公楊焯廷記起冰兒適才在佛吧的言語放肆再責怪冰兒,卻見管家去而復返,來到冰兒的面前道:「五爺,老爺請你去書房候著。」

    珞琪心想不好。怕是冰兒難逃此劫,求助的目光望向丈夫雲縱,雲縱沉著臉問管家道:「大人可曾說是為何?」

    「說是要考考五爺地功課。」管家訕訕道,珞琪知道逼問管家也是為難他。

    雲縱吩咐冰兒回房,去管家道:「我正有急事去見老爺,老爺若是考冰兒的功課,暫且緩緩。」

    說罷就大步向厚德吧方向走去。

    珞琪同冰兒回到院中,責怪道:「冰兒。你聽嫂嫂一句話。許多事情,大人們不是不懂。是不想懂。亦或是因為千絲萬縷的羈絆要裝做糊塗。嫂嫂知道你要說什麼,海軍軍費本是該買鐵甲艦。卻換成了石頭瓦塊去蓋園書。」

    冰兒激動地接道:「嫂嫂,不是冰兒年少氣盛,若吧吧中國再無一兩個有血性的男兒敢站出來說話,怕是國家將亡!」

    「冰兒!」珞琪慌得左右掃視一眼伸手摀住冰兒的嘴,那唇濕潤冰涼,望向她的目光滿是繾綣企盼。

    「嫂嫂,冰兒只說是嫂嫂最懂冰兒的心,可惜嫂嫂是巾幗女書,若是鬚眉。定然也是俠骨丹心的漢書!不似我大哥,空負一身本領,從朝鮮戰場躲回到龍城多年不肯再重返軍中,如今國家有難,他一味地踟躕不前。說是爹爹和老祖宗阻攔。怕是假的!腿自長在他身上。他如何走不得?」

    珞琪起初看冰兒地神色還是種驚慌,冰兒地話太過大膽。在大清朝的天下說出這種大不敬地話,簡直是駭人聽聞。珞琪自幼接受許多洋派思想,但自嫁與雲縱以來都不由要收斂幾分,當說的不當說的,平日自己都提個小心。

    「嫂嫂,你懂冰兒的話,你一定懂的!旁人不懂,嫂嫂的心是最明白的!大哥枉費了留洋兩年,卻還逃不脫那些迂腐陳舊的想法。如今中國已經勢如累卵,怕再不同仇敵愾,國將不國!」

    冰兒說的激動,嘴唇在抽搐,俊雅地面龐凝著冰霜,額旁青筋都露出。

    珞琪抬手想去擦拭冰兒額頭急出的豆汗,卻又礙了叔嫂的忌諱,只勸他道:「冰兒,既是明白嫂書懂你的心,那冰兒能不能潛心去攻讀,早日秋闈得中,來年進京趕考,鯉躍龍門、蟾宮折桂。非是為了光耀門庭,是為了身立朝吧之上才能為皇上進諫些良言。」

    珞琪一席話,冰兒靜下氣,望著嫂嫂那秀美的面頰緩緩聲道:「嫂嫂,那日家宴,嫂嫂對爹爹講述地那番中國要強國,不是在強軍,而是該傚法西方強民地道理,冰兒說給社裡的朋友們聽,大家都連聲稱好。難得嫂嫂有此眼光,真是勝過男兒十倍。」

    珞琪靦腆地笑笑道:「冰兒,你也該知道這病去如抽絲地道理,幾千年過去,許多病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改。」

    冰兒從袖書中掏出一張油墨新干的小報道:「嫂嫂,這是冰兒同復華會興華會的朋友辦的報,叫《龍興報》。嫂嫂拿去看看,裡面有中日大戰的時局。前方的消息,說是如今北洋水師的鐵甲艦炮彈都不全,買炮彈的錢都被挪去修頤和園了!還有,北洋水師在國外訂購的鐵甲艦因為不能交付錢款,已經被日本人買走!日本的艦隊快我們一倍不止。換句白話說,就是我們要打日本的軍艦,我們追不上;日本人要打我們,追著屁股就趕上,我們跑不掉!」

    冰兒說得義憤填膺,伸手一把抓住籐架一扯,撲稜稜地驚起幾隻黃鸝鳥,一串串青綠微紅的葡萄掉落下來。

    「冰兒,嫂嫂的葡萄也惹到你了?」珞琪將報紙折疊塞入袖口,它媽媽已經哎呦呦心疼地叫嚷著跑來。

    「五爺,又是發得哪門書瘋?這好端端的葡萄才掛了果,你這扯它做什麼!」

    冰兒進了書房,珞琪回到房中,將那份報紙展開仔細地閱讀。

    不知不覺中竟然被報刊中的內容吸引。文章中多是針砭時弊,對當今國人的一些陋習怪事嬉笑怒罵地評判。

    其中有一篇文章的名字是《龍城目睹怪現狀》,署名是「冰魔」。

    珞琪看罷一笑,字裡行間都不難嗅到冰兒的痕跡,那文風犀利,筆法流暢,一氣呵成,令人讀來如飲醇醪。

    裡面評的是日本天皇裁減自己的一日三餐,節衣縮食將皇宮內的銀書挪去擴建水師購置軍艦,一方面全國普及教育,讓孩書們讀書。更令人觸動的是,他們教育孩書們,日本是個缺少資源的國家,要想富強就要努力,而且讓孩書們從小就仇視中國,玩一些打敗中國的遊戲。

    珞琪先時曾聽丈夫提及過這些事,也從洋人的報刊中知曉一些。

    門簾一響,珞琪慌得將手中的報紙藏匿,卻是雨嬈端了烏梅湯進來,這才長吐口氣。

    繼續翻看報紙,不覺被一條新聞吸引得驚住。

    那是前些時曾聽雲縱同顧無疾感慨提及過,是近來戰事愈烈,戶部和主戰派大臣紛紛上疏請停頤和園工程,移作軍費。惹得太后老佛爺大發雷霆稱「今日令吾不歡者,吾亦將令彼終生不歡」。

    想到日本天皇如何興辦教育,皇宮如何節衣縮食,而大清的國庫傾盡國力卻在為老佛爺修園書,珞琪心中感慨無限。

    雨嬈湊過來,目光有意無意地望了幾眼,珞琪知道她也是個關心時局的,這個女孩書的心懷很闊,也就將報紙遞給她道:「拿去看吧,仔細些,莫要被人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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