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林在一路上奔跑的時候,幾次想要回過頭來看看追兵還有多遠。可是現在敵人已經從高地上下來了,正在平地上追趕。而韋林的身後是一些扈從和騎兵在包圍著,根本就看不清那邊的情況。
雖然馬匹之間必然會有空隙,但是眾人圍了不止一圈,層層疊疊如同魚鱗。韋林不能夠看到敵人,在馬蹄聲中也聽不到後面追兵的聲音,但是卻可以從周圍那些人的臉上估計到敵人大概的距離。
最開始的時候,他們板著臉,還不時地回頭張望。這讓韋林也緊張起來,好幾次大家還不顧戰馬折蹄的危險,短途衝刺了幾下。那似乎是想盡快擺脫追兵,或者是想要用這種突然加速的舉動,來證明「我還有餘力」,以此打擊追兵的自信。
很多人都相信,一個真正的騎兵,是可以和自己的坐騎交流感情的。如果一名騎兵眼睜睜地看看前面的敵人跑得輕輕鬆鬆,那麼他的沮喪情緒很有可能會讓胯下的馬匹也不知不覺間減緩速度。
沒有人真正試驗過,大家也不知道如何才可以證明,或者是推翻這種說法。但是大家都在半信半疑間相互講述著這種說法,並且是認為相信大概比不相信要好。也許這種說法是真的吧,到了後來,韋林看見自己左右的騎兵臉上的神色越來越輕鬆。他們回頭的次數也越來越少,到後面的時候,已經沒有那種危險的短途衝刺了。
實際上,在先前的幾次短途衝刺中,韋林的確損失了一些馬匹,人倒沒有多少問題。因為在這樣速度的奔跑中。摔得並不重,後面地人也有足夠的時間來避開已經落馬的人。並且韋林一開始就考慮到了換馬的問題,許多人都是帶的兩匹馬,所以始終沒有人掉隊。
「後面的敵人還有多遠?」韋林問自己的扈從,有人立刻回答道:「爵爺,他們還在後面,但是已經很遠了,我們能夠看到那些火把。」
韋林鬆了一口氣。馬上說道:「放慢速度,讓我看看。」周圍的幾名扈從對視了一眼,還是覺得看看也無妨,便吆喝著下令,讓大家將速度慢下來。即使如此,大家也沒有停下來地想法。在韋林身後的那些騎兵,在得到命令後,不但是放慢了速度,還在向周圍擴大了範圍。
如此一來,韋林就可以從縫隙中看到後面的情況了。的確還可以看到在遠處的點點火光。但是已經沒有剛見到的時候那種震撼感了。因為現在他們離得比較遠,韋林只能夠看到幾行的那些火把,後面的都看不清楚。那些火把在平地上,也沒有城堡起火時那種彷彿要燒到天邊的氣勢。所以看起來,並不能夠讓人感到多大的威脅了。
想起燃燒地城堡,韋林仔細找了找,好像沒有看到先前被自己放棄的城堡。那裡在點火以後,瑞恩斯坦公爵當然不會浪費兵力去滅火。所以應該還是在燃燒著的才對。但是現在韋林看了又看,卻始終沒看到那沖天火柱。由此似乎可以證明,自己已經遠離了那裡。
韋林回憶著從地圖上看到的距離,按照比例尺來算的話,如果要是到一個看不到城堡大火的地方,應該已經是離自己現在要去的那個城堡,還有三分之二的路程。
現在感覺夜空中吹來地風似乎也柔和了許多。韋林抬起頭來看了看月亮,發現那雖然不是非常明亮,但是卻異常溫柔。
深深地呼出一口氣,韋林將身體扭轉回來,掀開披風,大大地伸了個懶腰。現在看來,敵人應該是步兵與騎兵混合編隊的,剛才那些火把……
「不對!」韋林突然醒悟過來了,「假如說後面跟著的那些人全部都是步兵。那麼騎兵到哪裡去了?從那些火把的密集度和大致位置上來看,分明就是步兵,這一點應該是沒有疑問的。瑞恩斯坦公爵不可能專門把騎兵放在火把之間,故意讓火把全部由步兵拿著,那根本就是毫無意義。這樣說來的話,他們的騎兵應該只能夠在一個地方。」
「他們就在我們地後面!」韋林憤怒地吼叫道,該死的,瑞恩斯坦的騎兵就在我們的後面。讓我們後排的人扔幾個火把到地上。排列均勻一點。讓他們注意盯著。」
對於這個命令,大家執行得很好。並且比韋林想像中的更好。幾名靠後的騎兵在馬上拔劍出來,立刻就將火把的下端削尖。然後他們稍微滯後一點,大家彼此看著距離,在後面排列成了一線。
中間有人大聲喊叫著,就在馬上彎腰,將手中的火把插入泥土中。他兩側地人也如此效仿,轉眼間,地上就豎立起了一道火牆。
當然了,這個所謂的火牆大概連耗子都無法阻攔。但是因為其相互間的距離計算得比較好,所以如果有人從中間通過,那麼絕對是可以發現的。並且火把不是扔到的地上,就可以點燃更長的時間了。所以將這些火把稱之為照明帶,也許更貼切一點。
韋林並沒有因為自己的懷疑就命令加速,那樣是不負責任的。他只是沉著臉任憑戰馬將自己帶向前方,雖然他不動聲色,但是心中卻期望著自己地手下沒有任何異動報告。
時間彷彿過得很快,至少韋林感覺應該是過了很長時間了,但是他自己又不敢肯定這一點。他茫然地四處張望,騎兵們把他圍得嚴嚴實實地,除了那一張張同樣堅毅的臉龐,其他地什麼也看不到。
在那一瞬間,韋林甚至感覺到自己的靈魂離開了軀殼,正在向上方飄去,但是卻總是被牢牢地固定住了。就像是風箏一樣,被束縛住了。旁邊有人問:「你得道了?」
呸!當然不是這樣的,實際上是有人在喊:「爵爺,快看。」韋林感覺自己打了個寒戰。一下子就清醒過來了。他回過頭去看了看,惱怒地罵道:「到底是在搞什麼啊?你讓我看什麼?」
也許剛才發生了點什麼,但是韋林一直都是被圍在中間的,不管他怎麼看,都不會看到什麼的。還好那些騎兵知趣,馬上就再次閃開,讓韋林可以看到後面。
韋林氣勢洶洶地尋找著剛才說話的那個人,但是很顯然。那人應該是在外圍地。有騎兵策馬跑近了些,對韋林說道:「我們剛才一直看著那火把,結果發現了在最外面的一根火把片有人影晃動,看起來像是騎兵。」
聽聲音,這就是剛才說話的那人。韋林點了點頭,向後面看去。現在大家離火把已經比較遠了,但是依然可以清楚地看到那邊火把照亮的一條直線。「你看到的是哪裡?」韋林問道,那騎兵向右後方一指道:「爵爺,就是哪裡最靠外的一根火把。那人影似乎晃了一下就消失了,我們沒有看到更多的東西。」
有人影。或者更準確地說,應該是騎兵的影子,並不完全是壞消息。因為在韋林決定向現在這個城堡前進地時候,讓自己的一些扈從去通知其他的騎兵改變方向。如果他們沒有被瑞恩斯坦公爵的人抓到,應該是會過來匯合的。
在一路上,也的確是有些騎兵加入了進來的。但是他們並沒有這樣詭異的行動,而是在隔得比較遠的時候,就大聲吆喝著。並且最關鍵的是。他們手中都是有火把地。對於這些正在逃命的人來說,點燃火把是理所當然的行為。如果有人騎在馬上還要冒險不點火把,那麼多半就是瑞恩斯坦公爵的人了。只有他們,才有這個必要冒險趕路,那樣甚至可以包抄到韋林前面去了。
剛才那個人影如果真是韋林的手下,即使是在意外中丟失了火把,也應該馬上就過來了。騎兵們在奔跑中所採取的姿勢。以及馬匹所圍成的陣型,都是有著一些區別的。在某些軍隊中,甚至還有另外一些可以稱之為是傳統或者習慣什麼地。這次跟著韋林執行誘敵任務的騎兵,沒有一個是新手,他們當然可以在遠處就辨別出來。
所以那人影更有可能就是瑞恩斯坦公爵的人,他們看到在地上突然出現了一排火把,雖然不會因此放棄追蹤前面點著火把逃跑的騎兵,但是也會派人來看個究竟。那人想必是在遠處看不清楚,所以在火把邊晃了一下。在看到了那裡確實沒有人以後。立刻就離開了。
「準備火把,佈置在我們的側後方,扔過去吧,別掉隊了。」韋林這樣命令著,但是他的騎兵再一次表現出了高超的技術。
剛才將火把插入泥土中地騎兵手中已經沒有火把了,他們分散到其他騎兵中間。另外幾名騎兵商量了一下,還是照樣將手中火把的下端削尖。
幾名騎兵貼著大家的右側奔馳著,突然一名騎兵放聲大喊。將手中的火把如同標槍一樣扔了出去。另外幾人也是如此。那些火把在空中飛行的時候,火焰在身後拉得很長。甚至看起來隨時都要熄滅的樣子。
但是那些火把最終還是斜斜地插在了地上,那火焰搖曳了幾下,終於又猛烈地燃燒起來了。在他們的側後方,還是出現了一道照明帶。
這個時候那些騎兵又準備圍攏過來,韋林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他們就還是散開了,並沒有擋住韋林的視線。大家都知道,現在韋林如果不親眼看看,多半是不甘心的。
韋林也正是如此,他死死地盯著那幾個火把,不想放過任何細節。突然之間,彷彿是地獄中地妖魔來到人世,一匹戰馬以一種桀驁的姿勢從火把邊掠過。在它背上的騎士穩穩地坐著,他的左手上握著一個火把,在那擦身而過的時候貼在點燃的火把上。然後他手中的火把就燃燒了起來,映照出了他身上鐵甲的寒光。然後是第二匹馬,第三匹……
果然是韋林所想地那樣,瑞恩斯坦公爵地騎兵沒有點燃火把,一直在韋林的側後方前進。雖然韋林他們在發現後面大張旗鼓追趕地傢伙還有很遠後,速度慢了不少下來。但是瑞恩斯坦公爵的騎兵們為了避免被韋林發現,就在黑暗中奔馳,還要保持足夠的速度直至趕了上來。他們在這個過程中,不知道損失了多少馬匹,多少人員。
但是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他們能夠悄悄地跑到前面去。然後迎頭將韋林阻攔片刻,後面的步兵自然就趕上來了。說不定他們還有些騎兵默默地在步兵隊列旁行進,那時候點燃了火把趕上來,更是可以把韋林攔下來了。
現在想必他們是發現了韋林這邊突然出現的火把,也許他們認為自己是被發現了,也許他們是不想再敗於黑暗之手,而是想堂堂正正地戰鬥。所以他們點燃了火把,向著韋林直衝而來。
韋林身邊的扈從們大聲地下達著命令,一部分騎兵分了出來,對著那邊衝過去。他們將盾牌套在手上後,還可以握住火把,另一隻手就拔劍,或者是持矛。這些人知道自己的阻截任務絕對是九死一生,但是卻依舊毫不遲疑地執行了命令。
在這個時候,即使是沒心沒肺如韋林,也說不出什麼話來。他沒有頭腦發熱地要留下來共同戰鬥,但是也沒有認為那些人理所當然地應該去死。他現在所想的,就是要堅強地活下來,然後贏得戰爭。這樣自己承諾過的,還有在心中所想的,才可以真正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