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的崩潰是一件極其可怕的事情,對於將領們來說,甚至比自己的士兵被敵人殺死更可怕。因為無論多麼強悍的敵人,想要在面對面的戰鬥中消滅掉士兵們,都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而一旦崩潰了,那麼敵人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從背後砍殺。
潰兵沒有理智,他們只是本能地向自認為最安全的地方奔跑,而其他的人基本上都不會分頭跑,而是追隨著前面那些潰兵的腳步。
他們明知道敵人就在身後,但是並不會停下來抵擋。他們所想的,只是比自己的同伴跑得更快點,那就安全了。
在這樣瘋狂的氣氛下,一些還想要拚死作戰的勇士,也會被自己人攜裹著逃跑。甚至有的人嫌前面的擋路了,還會毫不猶豫地砍殺自己人。
是的,他們手中還有武器。人們經常說逃跑的人都是丟盔棄甲,但是並不是每次一開始都這樣。實際上,很多潰兵在逃跑的時候,因為恐懼甚至都忘記了自己的手中還有武器。
他們會緊張地握著武器狂奔,直到回過神來想起這東西太重了,那才有可能扔掉。或者他們認為前面的同伴擋路了,會下意識地舉起手來揮舞幾下。嗯,至少他們自己是這樣說的,他們當時只是揮了下手,又怎麼會想到自己手上還有武器呢?又怎麼會知道那武器剛好傷到了人呢?
目前地情況就是這樣。王室軍的潰兵理所當然地向著自己的營地跑去。在他們和營地之間,有許多自己人。在他們看來,這當然是最安全的一條路了。
但是那些結成刺蝟陣型的王室軍並不這樣想,他們所看到的,就是那些潰兵滿臉喜事,或者是滿臉恐懼地向自己跑來。
這也無所謂,但是那些人相互推搡著,都想要從陣型間的縫隙安全通過。可惜對於那麼多的潰兵來講,眼前的這些陣型間的空地還是小了些。
所以一些潰兵就被人推開了,其中很多人就直接撞到了矛尖上。王室軍地士兵們不忍地豎起了長矛。想要讓這些人安全地通過。刺蝟陣型中的老兵驚慌失措地喊著:「平矛!你們這群笨蛋,要保持這個姿勢……」
但是刺蝟陣型中的士兵們一旦將長矛豎起來,就會有潰兵向這邊衝過來。他們也只是單純地想著這邊安全些,也許還可以從人群中擠過去。
只要有一柄長矛豎起來或者是在潰兵撞上來的時候折斷,那就有了一個空間。那就必然會有潰兵向這邊擠過來,只有這個人沒有事,那就是更多的人跟在他的身後。
潰兵們都能夠幾乎是臉貼著臉面對刺蝟陣型中的士兵了,長武器一旦被近身。那基本上就沒有什麼傷害力了。並且人群洶湧而來,在前排蹲下的士兵如果不想被踩死。那就只有站起來。
等他們站了起來,那就非得扔掉武器不可,因為人群已經衝了過來,他們甚至將長矛都踩在了腳下。
刺蝟陣型中地士兵無計可施,實際上他們現在即使有心砍殺面前的潰兵也很難。因為人太多了,他們相互推擠著,人與人緊緊地挨在一起,連胳膊都無法抬起來了。
越看越多地潰兵向這邊跑過來,大家都感覺自己的背後發冷。唯一的應對方法,也只有向前跑而已。
士兵們咒罵著、哀求著。或者是發出自己也不明其意的聲音,他們在此時爆發出了如此驚人的潛力,將那些圓陣中的士兵推得不住後退。
刺蝟陣型中的士兵則是企圖頂住,他們現在無法使用武器,只是能夠用力向前。而潰兵們對這些頑固的、可惡的傢伙極其憎恨,在這樣的時候,還阻擋著兄弟們地逃生之路。這是什麼行為?這是自相殘殺啊。
潰兵們也是被擠得緊緊的,無法使用武器。但是人在陷入絕境的時候,有時候首先恢復的,就是自己的原始本能。
他們用自己的頭去撞。用牙齒去咬,他們在這個時候如同野獸一樣攻擊著。刺蝟陣型中的士兵們能夠感受到潰兵們的惶恐,但是卻無法理解這樣失去理智的行為。
人可以戰勝野獸,但是在自己同伴突然變成野獸的時候,難免會驚慌失措地。士兵們動搖了,他們感覺到了自己臉上的疼痛。也能夠感受到面前的人形野獸心中的絕望。
士兵們不再堅持了。在刺蝟陣型崩潰的那一瞬間,其實看起來圓陣沒有任何變化。因為他們幾乎是被整體向後推走的。只是在移動出一段距離後,才有人不小心被推擠到了地上,然後是無數雙腳踩了上去。
這樣圓陣才土崩瓦解,那麼面對著潰兵地人,現在甚至連轉身都無法知道。他們有地是無法連續倒退著行走,而被推到了地上去。而更多的人雖然無法掌握平衡,但是因為人太多了,周圍地人都擠著一起,他們甚至都不會跌倒。
一個刺蝟陣型如同海潮中的礁石被淹沒了,然後是另一個。越來越多的圓陣都崩潰了,他們自己也成為了潰兵。
韋林的騎兵已經筋疲力盡了,他們在連續衝鋒幾次後。又要不停地跑動著,控制住潰兵的方向,使得他們心中恐懼,無法停下來休整。
雖然騎兵是機動性比步兵要強,但是馬匹的精力並不是無限的。現在他們都很累了,如果潰兵能夠回過頭去仔細看看,就會發現後面的那些騎兵似乎也顯得很虛弱。
韋林的騎兵在驅趕著潰兵地時候。需要不時地殺些人,讓他們的慘叫如同鞭子一樣驅趕著前面的人。
但是現在有好幾次,騎兵的手已經無力了,甚至都無法一次砍殺敵人,還是周圍有其他的騎兵趕過來補刀才行。
那不是仁慈的殺戮,而是在施刑了。騎士劍因為多次的砍斫而有了缺口,再也沒有當時的鋒利。再加上騎兵們力道不夠,砍在潰兵脖子或者是背上的時候,不是乾淨利落地結果性命,而是如同用鋸子在鋸開一道口子一樣。受此傷害的潰兵們。慘叫聲格外淒慘,倒也是產生了更好地作用。
韋林還是在隊列裡面,他轉過頭去看了看,發現自己的步兵跟在了後面,已經快要過來了。本來讓步兵去追擊並不是個好主意,但是韋林很懷疑自己的騎兵還能夠追擊多久,說不定下一刻就有騎兵的馬被累倒了。到了那個時候,還要指望著自己的步兵繼續去驅趕敵人潰兵呢。
在仔細看了看以後。韋林欣慰地發現,自己的軍官還是很有素質的。現在這些跟在後面的步兵。都是當時沒有正式開始格鬥地,他們的體力保存得比較完好。而那些一開始就在和王室軍戰鬥地士兵,現在都在後面休息呢。
但是現在韋林有些猶豫了,眼前驅趕著敵人的潰兵是個很大的勝利,但是他並不知道這勝利能不能夠擴大。
潰兵之所以可怕,還是因為他們可以衝散自己人的隊伍,同時很少有指揮官能夠狠下心來,命令自己的士兵像是攻擊敵人一樣攻擊潰兵。即使他們攻擊了,也產生了效果,那也會大陸消耗他們的箭矢、體力等等。這就如同驅趕城市附近的平民去攻城一樣。雖然無恥,但是很有效。
但是眼前王室軍的營地,是沒有那麼容易被潰兵衝破的。他們有完整的防禦工事,雖然在韋林看起來實在不怎麼樣,但是也可以有效地阻攔這些潰兵。
如果自己地人靠得太近,那麼很容易遭到營地裡面的遠程打擊。潰兵就可以繞著營地向後退了,不需要什麼特別的措施,當他們發現自己安全以後,王室軍可以很容易地收容他們,並且在整編後重新投入戰鬥。
韋林還沒有做好攻打營地的準備。他本來就是計劃著今天繼續騷擾消耗敵人,只是沒有想到王室軍竟然孤注一擲,更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還能夠將敵人擊潰。
如果要現在攻打王室軍營地的話,就需要投石機向前移動,還有架橋車也要過來。那些用於突擊的重裝部隊,應該是在有著充沛的精力的時候投入戰鬥。還有弓弩手部隊等等。都必須做好準備。
但是現在根本就不可能。韋林的部隊基本上都消耗了不少體力了。稍微好一些的士兵,即使能夠攻破圍牆。但是剩下來地那些士兵,也不足以拿下整個營地。
所以韋林心中已經在打退堂鼓了,他歎息著看了看眼前的潰兵,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扈從立刻下令,讓騎兵們停了下來。
「我們回去吧,守好營地,然後再來戰鬥。」韋林這樣說著,依依不捨地看著幾乎是近在咫尺的王室軍營地。
現在韋林都快要進入他們弓箭的射程了,那些王室軍的士兵們在圍牆上面緊張地注視著這邊,但是他們還是穩住了,沒有擅自射擊。
營地地大門已經關上,潰兵很自然地沿著圍牆向後面跑去。他們冷靜了很多,看起來,韋林是無法利用他們對營地造成什麼傷害了。
這一戰打得有些莫名其妙,雙方都不滿意地。也許明天還會繼續,但是那個時候,雙方的兵力又有了變化。
有地隊伍損失太多,不得不留下來防守營地。有的卻是被嚇破了膽,在修養好以前,是不會放到戰場上去的。這就增添了許多的變數,有的隊伍明明還在,但是卻不能夠算上戰鬥力。而另外一些正在休整的,說不定就可以馬上投入戰鬥。
韋林惆悵地拉著韁繩,這是個多麼好的機會啊,可惜自己還沒有做好準備。他兜轉過了馬頭,突然感覺自己好像看到了什麼。
他扭過身去看著敵人的營地,發現那邊似乎騷動起來了。先前王室軍當然也很緊張,但是在營地中間,還是比較平靜的。而現在那些有了不同尋常的動作,並且聲勢越來越大。
韋林不擔心他們是想要出營地作戰,因為現在他們的大門被潰兵堵住了。這時旁邊的扈從也都在看著,其中一人說道:「爵爺,好像……他們是在撤退?」
這話提醒了韋林,他摸出望遠鏡來看了看,發現在營地中間的高台上現在已經是空無一人。在那周圍是一副兵荒馬亂的樣子,不知道多少人擠來擠去。那代表著女王陛下的旗幟,正在向後面移動,但是韋林沒有看到拉尼德絲女王。
「誰可以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情?」韋林疑惑地問道,「難道是女王陛下突然想起來,自己在廚房裡的水快要燒乾了?」
這個笑話很冷,並且場合也不對,扈從們甚至都沒有心情去湊趣。突然一名扈從說道:「爵爺,那邊,有火!」
韋林急忙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用望遠鏡看過去,果然發現了有火焰。那地方其實離高台很近,只是一直都被來來往往的人擋住了,所以韋林沒有看到。
現在圍繞著高台的人跑了不少,所以韋林能夠看到了。但是火是從那裡來的?正在此時,又是一個火球從韋林的頭頂劃過,遠遠地落在了王室軍的營地裡,引得士兵們雞飛狗跳,但是卻沒有人去滅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