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韋林處理完救護的事情後,已經是黃昏了。大家中間只是吃了些麵包和麥芽糖,就著清水吞下了,至少還是吃飽了。
韋林將所有的士兵分成了三部分,一隊進行戰場救護,但是他們主要做的,其實只是把狄德羅公爵一方的人挑出來而已。
這些屍體和傷員會被分別對待,已經確認死亡的,被集中到一起堆放。受傷的就要看情況了,如果被那個隨從認了出來是身份比較高的,就可以馬上得到救治。
身份低的就必須等在一邊,看那些醫生在救護騎士們和扈從之後,是不是有多餘的時間和藥物來為他們救死扶傷。
即使如此,也是有區別的,通常受傷越輕的人,就越是能夠得到救護。因為他們在傷癒以後,只要精神沒有被摧毀,那麼這次受傷的經歷就會成為他們寶貴的財富,他們會成為更可怕的戰士。
而那些已經斷手斷腳的普通士兵,就只能夠祈禱著自己能夠撐下去,並且希望韋林的醫生還有大把的藥材和繃帶什麼的。
在確認了自己和營地之間沒有任何埋伏後,韋林讓自己的馬車隊過來接人。雖然營地裡面的馬車不是很多,但是要把狄德羅公爵一方的人運回去,還是沒有問題的。
當然留在原地等到天亮也不錯,那樣可以防止在途中遭遇到襲擊。不過一些傷員需要進一步的救治,大家在野外宿營也實在會減低戰鬥力的。更何況,萬一敵人能夠在夜間發起突襲,那一定會給韋林造成很大的麻煩。
比較起來,還是回營地保險些。韋林的士兵們點起火把,把傷員和死者搬運上車。那些屍體像是柴堆一樣,層層疊疊地碼在車上。傷員們並排躺著。忍受著車輛的顛簸。還有身邊其他人的痛苦呻吟。他們在黑暗中可以看到天上地星星,也許那在平時。有人會說這代表著希望之類亂七八糟地東西,但是現在只能夠讓他們感覺到孤獨。
雖然身邊都是人,韋林的士兵們高舉著地火把也有些光線投射到這邊,但是依舊讓狄德羅公爵的傷員們感覺到孤寂。
他們似乎能夠真實地感覺到,自己身邊的同伴的生命在快速並不可阻擋地流逝。在自己的前後,是裝滿了死人的大車。在自己地旁邊。是隨時有可能變成屍體的同伴。這樣的感受,可以讓勇士也感到絕望。
不知道是誰,開始在哼唱著一首民歌。然後有地人在輕聲相和。車隊籠罩在一種哀怨之中,但是韋林的人沒有受到多少影響。
因為戰爭後的血腥場面他們又不是沒有見過,何況死的又不是自己人。雖然韋林裝成狄德羅公爵親密戰友的樣子,但是他從來沒有在軍中大肆宣揚這一點。
對於士兵們來說,自己不過是來打掃下戰場而已。雖然其中一方算是自己的盟友,但是那也關係不大。
韋林已經命令手下去闢謠,或者說就是去造謠了。他的士兵們現在知道的,就是敵人卑鄙地偷襲了狄德羅公爵,但是即使如此,還是讓大多數的士兵安全撤退了。
現在大家只要回去睡一覺。然後明天就可以和盟友會和,一起把敵人消滅乾淨了。韋林還加了一句:「要是沒有盟友,我們自己干也一樣!」
並且那些人唱的歌雖然有擾亂軍心地嫌疑,不過卡耳塔雖然地方不大,但是區域的差別卻不小。
狄德羅公爵的士兵們唱的歌,更接近於哈伯爾尼亞人的風格。而韋林的士兵們。都是來自於南方。他們受到指間大陸地影響更大一點。
所以那哀怨無比地歌,對於韋林的士兵們來說。也就是聽起來委婉了一點而已。狄德羅公爵地士兵們可能因此想到家鄉,但是對於韋林的人來講,那只是聽來不錯而已。
原先那位隨從現在陪伴著搶救出來的騎士,沒有跟在韋林的身邊了。朱娜看了看左右,都是韋林的扈從,便小聲說道:「爵爺,那些屍體扔在那裡好嗎?我記得家族裡的衛生教育,一直是說屍體必須焚燒或者掩埋的。」
韋林轉過頭來,他的眼睛在火光的照耀下一閃一閃的,有著詭異莫名的光。他輕聲說道:「你記得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這裡?是地名嗎?」朱娜愕然說著,開始回想這裡的小地名叫什麼,但是韋林說道:「不,不是那個。我是說這裡的地理位置,你清楚嗎?」
朱娜冥思苦想道:「這裡位於卡耳塔的北部,在狄德羅公爵的控制區與王室控制區之間。周圍的領主是……」
「這就夠了,你要記住,這裡不是南方,離我們那裡還很遠呢。」韋林微笑著,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道,「戰爭中可以使用的武器有很多,我們要合理地利用。這件事情結束後,我們會退回南方去。不管這邊發生了什麼事情,都與我們無關了。雖然我不會主動去做某些事情,但是如果機會來了,也許會順手推一把的。」
朱娜也是接受過巴雷特家族的教育的,她想了想,就明白了韋林的意思。戰爭後的大量屍體堆積在那裡,如果沒有處理好的話,就很容易發生瘟疫。
這個時代的人們,對於瘟疫沒有更好的辦法,也就只不過是封鎖而已。把那些疫區裡的人都圍在裡面,給些食物和水。等一段時間後,如果沒有死的,那就可以放出來了。
但是這樣做的話,必須要有一個有力的政權才行。如果應對不當,或者是瞻前顧後地浪費時間,那麼瘟疫就很容易繼續傳染。
當然在目前的情況下,既然已經是戰爭時期了,雖然瘟疫更容易發生,但是在處理起來的時候,也更能夠肆無忌憚。
和平時期為了顧及到民意和政敵。通常都不會做得太過分。戰爭的時候。為了防止瘟疫蔓延,將整個村莊裡的人全部殺掉。也不會有多少抗議的聲音。
正因為如此,瘟疫只能夠讓人手忙腳亂,卻不能夠解決根本問題。這也是韋林敢於這樣做地原因,如果瘟疫無法控制地擴散開來,他自己也要受害了。
現在如果王室軍沒有能夠及時地掩埋屍體,那麼自然就有很大地可能發生瘟疫。但是因為這一地區已經沒有多少活人了。自然也不會蔓延開來。
只不過在短時間內,應該沒有人敢於穿越疫區。這就是時間上的緩衝,如果王室軍企圖進攻地話。就必須繞道了。
而韋林相信只要王室軍沒有一直追著打,讓狄德羅公爵的軍隊喘不過氣來,那麼阿蒂妮小姐就能夠將隊伍重整起來。
不過王室軍可能會主動掩埋屍體的,即使他們沒有那樣做,瘟疫也不是說有了就有的。韋林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在目前的位置上堅守,這樣可以威脅到王室軍地側翼。
如果王室軍敢於長驅直入地,進攻赫爾姆霍茨家族控制區,韋林就可以敲斷他們脆弱的肋骨。只要拖了段時間,不管有沒有瘟疫。阿蒂妮小姐應該就能夠重整軍隊了。
朱娜想明白了前因後果,也感覺全身發寒。不管韋林對此有多少把握,不管王室軍能夠在多長的時間裡控制瘟疫,這都是個禁忌。
也許有地將領是因為各種原因沒有掩埋屍體,結果導致了瘟疫的發生。而韋林是明明知道那樣的後果,甚至還故意促成。
實事求是地講。這簡直是算得上喪心病狂了。可以想像到。如果這件事情被其他人知道了,那麼韋林必然成為卡耳塔的公敵。說不定父神教都要組織人過來討伐了。
但是朱娜的心中,在恐懼之餘,又感覺到了一些溫暖。不管韋林是出於什麼考慮,他明明知道這件事情洩露後的結局,卻能夠依然告訴了朱娜。
這已經不只是信任了,簡直是把自己的把柄主動交到別人手裡。朱娜雖然一直以來都知道自己的命運,她就是作為韋林的情人、保鏢、親信而存在的。
但是出於女人地天性,她還是有些嫉妒阿蒂妮小姐。這麼多年了,韋林一直都對阿蒂妮念念不忘。
就是在決定將狄德羅公爵的使者滅口前,韋林還問了句阿蒂妮的下落。朱娜相信,如果當時那使者回答是說阿蒂妮在狄德羅公爵軍中,韋林恐怕就要立刻出兵救援了。
但是現在,當韋林把自己邪惡的一面毫不遮掩地暴露在了朱娜的面前。朱娜心中想的只是:「阿蒂妮無論多麼好,她都不知道韋林地真面目。有些秘密,是只屬於我們兩個人地。」
想到這裡,朱娜策馬向前,離韋林近了些,柔聲道:「如果有人準備把屍體掩埋掉,我們要殺掉他們嗎?」
朱娜用這樣溫柔的語調,講述著這樣殘酷地話題,讓韋林感覺到心中發毛。他感覺自己打了個冷戰,急忙回答道:「啊?不不不,我們又不是野蠻人,怎麼會那樣做呢?他們要是真的那樣做,我們就答應好了。」
娜乖巧地答應著,低下頭偷偷瞟著韋林。她認為韋林一定是有什麼陰謀詭計,但是看起來既然他沒有明說,那就暫時不問好了。
也許敵人根本就沒有夜襲的能力或是計劃,韋林他們平平安安地回到了營地。草草地吃過遲到的晚餐後,韋林讓大家都去休息。只是那些留守營地的人,因為體力消耗不大,就必須繼續值守。
第二天一早,韋林就派了信使出去,尋找阿蒂妮小姐。雖然他們不知道該如何尋找,但是最壞的結果不過是找到威塔塞克城堡去。
同時韋林還派出了其他的信使,這就是通知自己留在南方的軍隊,要加強戒備,同時準備集結能夠北上的軍隊。
因為要穿過敵我不明的區域,韋林特意讓他們多帶著輕騎兵保護。那些人不但是能夠起到保護作用,還有威懾作用。
如果韋林的信使如喪家之犬般地急忙回去報信,那麼說不定一些保持了虛偽地中立的領主,就會撕破臉皮來打落水狗了。
所以雖然條件有限,韋林還是命令挑選出身材高大威猛,氣質莊嚴的輕騎兵出來。那些矮了點的,或者是猥瑣了些的,一律不准回去。
韋林知道,那麼路上的領主們一定會密切關注自己的動作。不管他們原來是哪一夥的,在狄德羅公爵戰死後,恐怕都要仔細考慮一下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走。
赫爾姆霍茨家族一方雖然遭受了沉重的打擊,但是軍隊的根本還在,領土並未大片淪陷。並且阿蒂妮小姐一向比較得民心,也能夠控制住那些騎士,想要反敗為勝,也不是不可能的。
王室軍雖然揀了個大便宜,但是在那一戰中,已經明確地逼出了韋林的真正陣營。而韋林的實力雖然現在無法撼動王室軍,但也不是那麼容易被消滅的。
目前在赫爾姆霍茨家族的實際控制區,與韋林的南方之間,西部是王室軍的地盤,而靠著東部的各領主們,態度就變得微妙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