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一早,營地的護衛就發現了有情況。在前面丘一晃而過,然後他的行動簡直可以算是神鬼莫測。那人影剛才還在一叢灌木後面,突然一下子就消失不見,當護衛們緊張地到處尋找,那人又不知道怎麼回事,出現在那灌木的前面。
「是來吸引我們的注意力嗎?」護衛頭領冷笑著說道,然後下令道,「大家小心點,別光顧著看這個人,注意自己前面的方向,我倒要看看他能折騰多久。」
過了一陣子,那人已經進入到了營地前面的平地上,大家這才看清,那竟然是一個受傷的人。剛才那看起來無比詭異的移動方式,不過是時而跌倒,時而在地上爬行而已。
他身材魁偉,衣服上全部都是血,簡直像是從血海裡撈出來的。但是現在血全部都已經乾涸,看起來他就如同是穿著血色的鎧甲。
那人跌跌撞撞地越走越近,護衛們冷笑著等他走過來,幾架弩已經瞄準了他,一旦有什麼異動,就要讓他成為刺蝟。
他越來越近了,突然一名護衛猶豫不決地對著旁邊的頭領說道:「好像這人我見過,就在前段時間。」護衛頭領詫異地問道:「是嗎?什麼時候?在哪裡?」
「應該就是在營地裡,當時還有幾個人,他們好像是來拜訪老爺的。」那護衛努力回憶著。護衛頭領看著已經快要靠近鹿角的那個人凝神思索,突然說道:「想起來了,那是培根勳爵,天啦,怎麼會變成這樣的?」
雖然還是有危險,但是護衛頭領果斷下令道:「所有人繼續戒備。你們幾個,跟我來。」說著,就帶了幾個人,放下吊橋,快速地跑到了培根的身邊。
培根瞇著眼睛,看著前面的幾個人來到身邊,一句話也沒有說,就軟軟地又倒了下去。護衛們看了看遠處,沒有發現其他人。才放心地把培根抬起來回到營地。
但是他們也不是全無防備的,在這個時候,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敵人。所以他們在抬培根地時候,其實已經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四肢,以防止他突然奪門。
如果培根就是隱藏在暗中的敵人,用這樣的偽裝來進入營地。然後在門口趁著吊橋沒有拉起的時候突然暴起殺人,並且堅守一陣子等待後續部隊,那營地幾乎是必然會淪陷的。
幸好培根很安靜,看起來他還沒有昏迷。只是體力消耗太多。大家平平安安地把培根帶進了營地,又在遠離門口的地方找了堆篝火,再添了些柴,讓火燒得更旺點。
這個時候,就必須報告韋林了,但是護衛們一個個都你看我,我看著你,不肯自告奮勇。這些能夠冷靜面對危險的戰士,現在卻畏縮得像是鶉。
大家現在都知道了,麥獨孤生死未卜。經過昨天晚上的搶救,也不知道到底怎麼樣了。那醫生帶著助手進去以後,就一直沒有出來,所有地人都很關心,但是卻又害怕去面對韋林,害怕知道真相。
護衛頭領憤怒地瞪著這群人。但是大家立刻四散跑開,裝成很忙的樣子。大多數人都用一副很認真的神情跑到了圍牆邊上,還有些人坐到了培根的旁邊,是照顧,也是監視。
沒有辦法,護衛頭領來到帳篷前面,試探著問了一句:「大人?」他本來是不抱什麼希望的,沒想到裡面立刻回答道:「什麼事?」
這是韋林的聲音,護衛頭領立刻回答道:「大人,我們在營地外發現了培根勳爵。他看起來情況很不好,只有他一個人,所以我們把他帶回來了。」說著,他就向旁邊讓了讓,但是眼睛偷偷地盯著門簾。
門簾一動,韋林走了出來,護衛頭領迅速地向裡面瞥了一眼,沒有看到多少東西。但是他可以肯定,醫生和他的助手都在裡面。
韋林身上已經換了一套衣服。昨天的那套經過一路上的摸爬滾打,已經不能再穿了。現在他身上穿地是一套寬鬆的衣服。看起來很平時沒有什麼兩樣。
他一出帳篷,就看見了在那邊的培根,因為只有那邊坐了一群人。韋林看了一眼護衛頭領,溫言撫慰道:「看起來你的精神很不好,一定是從昨天晚上就沒有休息吧?現在是白天,有什麼事大家也能夠應付,你還是去睡一覺吧,我們還要面對很多的東西呢。」
護衛頭領心頭一暖,急忙說道:「沒有關係的,大人,我一向就比其他人精力更旺盛些。」韋林搖著頭道:「好吧,就算是這樣,你能堅持多久?危險更容易從晚上出現,白天你還是睡一覺吧。」
那護衛頭領不再堅持,答應一聲就低頭轉身,準備回自己帳篷去了。韋林忽然又叫住他道:「現在不要馬上睡,你好像是一晚上沒有吃東西了。現在你去找廚師,就說是我的吩咐,讓他把我們吃的那種點心給你,那些點心不會傷胃的,你多少吃一點,然後。」
培根這時候已經醒過來了,他嫌身上那已經結成硬殼的衣服不舒服,就幾把扯了下來,現在正坐在火堆旁啃羊腿。
羊腿是昨天剩下來地,護衛們看培根眼冒綠光的樣子,就想先烤熱了再給他。想不到培根一把將羊腿搶過去,就這樣啃了起來。
韋林來到培根的身邊坐下,讓護衛再去找找有沒有什麼剩下的東西。不一會兒,一堆羊肉和兔肉就被端了過來,還帶了幾壺酒。
兩名身手最靈活的護衛就在這篝火邊燒烤,其實主要還是防備著培根。還有幾名護衛悄悄地坐在了培根身後幾步遠的地方,裝成正在休息地樣子,但是一有情況,他們就能一躍而起。
培根默不作聲,只是猛吃肉喝酒,韋林也不急。拈著一些烤好的小肉塊吃著。當那幾壺酒喝完,盤子裡的東西也消失了一大半的時候,培根才停了下來。
「看起來你們這裡也不平靜,我記得上次來地時候,你們連吊橋都沒有拉起來。」培根突然說道,韋林聽到他的嗓音沙啞,於是問道:「你說了『也』,你們遇到了什麼?怎麼只有你一個人?」
「昨天我們在出了王宮以後,就看到了街上起了火。但是當時沒有在意。」培根毫無形相地坐在地上,語調低沉地說道,「因為我們知道,這樣的事情,不會是來對付像我們這樣小的家族。」
培根雙目無神地看著韋林道:「他們都說我勇敢,但是我的父親,那才是真的勇敢。」韋林點了點頭,他也記得培根地父親,貝克萊子爵。雖然已經不再年輕,但是看起來很有活力的樣子。
他和培根站在一起的時候,如果忽略他地白髮,看起來兩人更像是兄弟。並且他嗓門很大,總是喜歡大笑著拍人的肩膀,培根在他的面前,就像是一個小孩子。
韋林對他感覺還是不錯的,總覺得這人應該就是悍將的典型樣子。雖然貝克萊子爵肯定還有一些心計,但是相處的時候,感覺也很愉快。
「當時地情況很可笑。我們剛好撞到了一隊蒙面人,是真的撞到了。」培根苦笑著說道,「現在想起來,我也依然覺得這是那狗娘養地命運地捉弄。看得出來,他們也不想對我們下手,但是我們的馬把他們的一個人撞飛以後。麻煩就來了。」
培根的雙手無意識地抓著地上的泥土,臉上的肌肉扭曲著說道:「本來我們認為既然對上了,把他們全部收拾掉就是了。結果他們的人越來越多,我們本來就沒有帶幾個護衛,又習慣步戰,所以全部下了馬。要是當時,我們一門心思想著跑掉,也許就不會有現在的結果了。」
培根沒有再說話,韋林已經猜到了結果,但還是問道:「只有……你一個人了嗎?」培根突然驕傲地說道:「是的。但是他們損失更大,一個不留,凡是出現在我們面前的,一個都沒有跑掉!」
韋林看著培根身上縱橫交錯地傷口,不由得歎了口氣,他轉過頭來吩咐道:「把醫生叫過來吧。」
護衛領命而去,培根眼睛望著天上說道:「我的父親,他一個人幾乎就殺了一半敵人,他一生都是個戰士。直到死的時候,手裡也緊握著戰斧。」
韋林突然狂笑起來。他低下頭,彎著腰,用手拚命地錘著地面。培根怒目以視,韋林止住笑聲,擦拭著不斷湧出來的淚水道:「我的父親,他兩輩子都是個商人,但是在死的時候,卻像個戰士。」
「什麼?」培根迷惑不解地問道。韋林大笑著,眼淚不停地流了下來,他說道:「他在戰場上被流矢射中,然後被放在盾牌上抬回來,這種戰士地歸宿出現在他身上,是不是很好笑?」
培根欲言又止,但還是說道:「當時我就在想,不知道誰還可以信賴,最後還是決定到你這裡來。現在想起來,那狗娘養的命運真是神奇,我們的遭遇居然也是如此相似,你也不要太傷心了。」
韋林放聲大笑道:「我傷心?哈哈哈,我為什麼要傷心?現在我就從勳爵變成了男爵,不知道多開心呢,你現在不也是成為子爵了?多少人搶得頭破血流,就是要爵位和權力,你還有什麼不開心的?」
培根拍了拍韋林的肩膀,歎息一聲說道:「可惜我們現在連敵人是誰也不知道,當時我檢查了他們身上,沒有任何線索。」
韋林神態從容地回答道:「既然他們做了這樣的事情,就一定會有所準備的,但是沒有關係,我們遲早能夠知道的。」兩人又沉默下來,什麼話也沒有說。
過了一會兒,韋林突然說道:「我們該走了。」「去哪裡?」培根迷迷糊糊地問道,韋林站了起來回答道:「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