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夜的掩護下連續奔走了整整一夜,精靈們才暫時擺脫了獸人們的追擊。艾默爾招呼大家在一塊視野良好的地方休息,一面派出斥候小隊去探明周圍的情況。斷後的族人不斷地傳來消息,獸人的大軍仍然在後面緊緊地追趕,因此他們不可能在這裡停留太長時間,稍事休息就得繼續趕路。然而想在沼澤地裡擺脫獸人的追擊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畢竟獸人們天生敏感的嗅覺和強悍的身體讓他們成為當之無愧的追蹤者。要是在森林裡,精靈們自然是不懼怕獸人的,哪怕獸人的人數是他們的十幾倍。但是這裡是沼澤,而且是與黑暗森林和尖叫沙漠齊名的,號稱三大死地之一的死亡沼澤。在這裡,精靈沒有任何優勢可言。
艾默爾到現在也沒弄明白,為什麼這些獸人會纏上他們,並且非要將他們置於死地。自從離開森林進入沼澤,精靈們就盡可能地小心翼翼了。印象中也沒有什麼地方得罪到獸人,除了幾天前的那一場遭遇戰。即便是那場遭遇戰,也不過是碰到了為數不多的獸人,並且接觸之後不久,艾默爾就果斷地命令精靈撤退了。精靈們的目的是盡快通過沼澤地,能不與別的種族發生矛盾最好,犯不著一路上四處樹敵。可是現在這批獸人卻陰魂不散地纏住了他們,看樣子不把自己和所有的族人全部消滅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了。這就讓艾默爾大傷腦筋。
「要是艾倫還在就好了!他一定會知道這是為什麼!」艾默爾百思不得其解,無可奈何地在心中想到。
「艾默爾,吃點東西吧!」傑西卡走到艾默爾身邊,遞給他一些食物,一面關切地說。艾默爾嗯了一聲,伸手接過來咬了一口,腦子裡還在想著剛才的事情。
傑西卡在艾默爾的身邊坐下來,輕輕地問:「在想什麼呢?」
艾默爾扭頭看了傑西卡一眼,美麗的精靈女孩現在看上去頗有些狼狽。胳膊上、身上到處都是血跡,早已分不清是敵人的還是自己流的血。指著傑西卡黑乎乎、髒兮兮的額頭,艾默爾笑著說:「傑西卡,你怎麼搞成這副樣子了!」
傑西卡苦笑了一下說:「那還能怎麼辦!髒一點倒是沒關係,至少還活著。」
艾默爾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親和那些死去的族人們,臉上的神色黯淡了下來。他低聲說:「傑西卡,你知道嗎,我一直認為我是一個不合格的領導人。我總是不能做出正確的決定。上次在森林裡被人族的軍隊追擊,我沒有聽艾倫的建議,害死了好多族人!這一次,我又錯誤地要求大家原地防守,而不是在第一時間突圍,又害死了好多人!包括我的父親!」他抬起眼睛看了傑西卡一眼,眼神中流露出痛苦和絕望的神色。「我真恨不得替他們去死!可是我又偏偏不能死!傑西卡,你說我該怎麼辦?」
傑西卡沉默了一下,伸手抓住艾默爾的一隻胳膊說:「艾默爾,我很理解你的痛苦,可是你現在不能放棄!你看,還有這麼多人等著你帶著大家走出這片沼澤,去找到精靈的國度,去重新建造屬於我們的家園!你是大家心目中的領袖,因此你必須堅強!必須勇敢地面對一切的困難並且戰勝它們!我相信你能夠做到的,我們都相信!」
艾默爾痛苦地底下腦袋,用雙手抱住了後腦勺,半晌才說:「可是我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
傑西卡慍怒地推了他一下說:「不許你這麼說!你現在沒有選擇!擺在所有人面前的只有一條路,你必須要帶領大家不斷地往前走,直到到達目的地!或者,直到最後一個精靈倒下!在這之前,你都必須要撐下去。哪怕是裝,你也必須要裝得像一點!」
艾默爾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來說:「我知道了,我會堅持下去的!有時候我在想,要是艾倫還和我們在一起就好了!他總是能想出辦法來!」
傑西卡鼓勵般地微笑了一下說:「是啊!艾倫總是很堅強。不過我們不能老是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不是嗎?有艾倫在,他當然會幫助我們。但是沒有他在,我們也要堅強地挺起胸膛來,勇敢地走自己的路!」
艾默爾點點頭說:「傑西卡,你說得很對!你放心,我不會讓大家失望的。」
象徵著族長權力的戒指再一次亮了起來,發出了急促的絲絲聲。艾默爾霍地站起身來說:「獸人們追上來了,我們得趕緊走!」他立即將緊急撤離的命令發了出去,原地休息的精靈們立即忙碌起來。
注意到德塞長老和帕米斯長老並肩向自己走了過來,艾默爾趕緊迎了過去。「艾默爾,我們的魔力恢復藥水快要用光了!」帕米斯長老不無沮喪地說,「從昨天到今天,我們一直在搶救傷員,由於光明魔法師們的魔力有限,因此優先搶救受傷較重的族人,那些受了輕傷的,只好讓他們敷點草藥自行恢復了。可是即便這樣,我們的藥水還是消耗得差不多了。」
沒有魔力的魔法師意味著什麼,這對於多有的人來說都是不言而喻的事情。艾默爾此時也無能為力,只好安慰帕米斯長老說:「沒關係。先撐過這一仗,完了在想辦法吧。我們應該還有一些魔法材料,到時候再麻煩長老們煉一點藥水備用。」
德塞長老接過話頭說:「是啊!獸人們就要到了,艾默爾你打算怎麼辦?」
艾默爾沉吟著說:「他們人太多,在空曠的地形下我們根本不是對手。我記得兩天前我們有人發現了西北方向有一條路,兩邊都是深深的淤泥,只有中間大約十來碼寬的地方可以通行。當時因為方向不對所以我們放棄了走那條路,現在我打算帶著大家往那邊去,利用地形來擺脫這些獸人的追擊。」
德塞長老點頭說:「跟我們想的一樣。不過即使那樣,也還是得有人守住那條通道才行。」
艾默爾猶豫了一下才說:「德塞長老,我本來打算自己帶人守住通道入口的。可是現在我不能那麼做,所以……」他停住了沒有說下去,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派誰去守住那條通道。畢竟那是九死一生的危險任務,最可能的結果就是被獸人亂刀分屍。
傑西卡看著艾默爾勇敢地說:「讓我去吧!」
艾默爾還沒有回答,德塞長老搶著說:「不行!你不合適!」
傑西卡漲紅了臉想要爭辯,德塞長老繼續說:「你當然很勇敢,孩子!可是艾默爾需要你在他身邊提供幫助。再說守住通道這樣的任務當然是魔法師做起來事半功倍。所以這個事情還是交給我吧!就這麼定了,艾默爾!」
艾默爾點點頭說:「好吧!德塞長老辛苦一下,但是我希望您能夠擋住獸人一段時間後平安的撤離,我們會在前頭等您。」他的心中升起苦澀的滋味,畢竟誰都清楚那實在是希望渺茫。
德塞長老呵呵一笑說:「那是當然!我還等著去到精靈的國度,然後重建一個自己的魔法實驗室呢!你們帶著大家先走,我需要一點時間準備一下,然後跟著斷後的孩子們趕上來。對了,帕米斯,你也留一下,我還有幾句話要跟你說。」
艾默爾雖然好奇德塞長老還有什麼話要跟帕米斯長老說,但是他不敢耽擱時間,於是說:「好!我們先走!待會兒見!」說完帶著傑西卡趕回了族人群中,領著大家飛快地撤退了。
他們迅速地往北方跑出了幾十哩地,來到了一片水汽瀰漫的沼澤邊。那條通道就淺淺地藏在水中,不仔細觀察根本看不出來。大概是本來就有的通道,因為地勢低窪,逐漸被彙集的水淹沒之後才變成這樣的吧。探路的精靈一刻也沒有耽擱,帶上必要的武器和工具馬上就上路了。艾默爾召集了所有的正副隊長,讓傑西卡和他們商量分批撤離的順序,然後自己一個人走到了隨大家一起撤離的精靈魔法師們旁邊。
「伊薩貝爾,我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情!」艾默爾壓低了聲音對女魔法師說。
伊薩貝爾正坐在地上休息。從昨天開始的連續戰鬥和撤退讓她過度地消耗了體力和魔力,因此看上去有些憔悴。聽到艾默爾的聲音,她睜開眼睛問他:「什麼事?」
艾默爾走到她身邊蹲下,一邊塞給她一個小革囊,一邊輕輕地說:「我需要你們在前面的路上種幾棵戰爭魔籐。這裡面是種子,把它全部撒在我們撤退後的路上。」
伊薩貝爾眼睛一亮,興奮地說:「太好了!這下可以給那些討厭的獸人狠狠地來一下子了。」
艾默爾點頭說:「我們沒有多少時間,所以要快點。你去讓所有的魔法師準備一下,等會兒大家全力用魔法催促戰爭魔籐的生長。另外,你需要給它們一個潛伏的魔法,讓它們藏在水裡不要露出頭來。」
伊薩貝爾從地上跳起身來,輕輕地嚷著說:「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會叫大家準備好的。」
艾默爾點點頭,站起來轉身走了。此時,最先撤退的精靈已經走上了水中間藏著的那條小路。艾默爾站在水邊注視著一批批撤退的族人,他給每一個人一個微笑,看著族人們的眼睛在自己的面前逐漸地明亮起來,一種莊嚴的使命感在心裡油然而生。
一半的族人走上通道的時候,伊薩貝爾她們完成了戰爭魔籐的準備工作,緊接著就跟著族人們撤退了。過不多時,德塞長老帶著斷後的幾十個精靈匆匆地趕了回來。看見艾默爾和剩餘的族人們,他們趕緊靠了上來。
「他們來了!就跟在後面幾哩的地方!」德塞長老皺著眉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