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重重地摔到地上,半天爬不起來。他的耳朵裡傳來了輕微的翅膀撲擊聲音。小鬼又來了,這次是兩隻!兩隻凶悍的小鬼不停的撲咬著艾倫,顯然他不可能依靠牙齒來戰勝兩隻小鬼。艾倫陷入了極度的恐懼之中,只好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亂跑,希望能夠躲開小鬼的攻擊。
絕望中艾倫終於想起了那個經過千百次練習的火焰魔法,他回身對著追來的小鬼念動咒語,卻被衝擊過來的小鬼撞翻在地上,念了一半的咒語也因此被打斷。艾倫一邊躺在地上掙扎,一邊拚命地念著咒語,在小鬼不停的攻擊干擾下,那個只有四個音節的咒語被他念錯了無數遍。終於艾倫成功地念完了咒語,一道橘紅色的火焰在一隻小鬼的身上燃起,那隻小鬼嘶叫著掉到了地上,轉眼就被燒成了一小堆黑炭。另一隻小鬼顯然害怕了,轉身就要逃走。備受鼓舞的艾倫又成功地發動了一個火焰魔法,頃刻間將它也燒成了一小堆黑炭。
燒死了小鬼的艾倫哆哆嗦嗦地站起來,等著耶薩將他放出去。可是黑暗結界並沒有被耶羅打開,反而是一種低沉的、恐怖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了出來。艾倫死死地盯著前方,那裡亮起了兩盞綠油油的小燈。
「狼!」艾倫心中升起難以抗拒的恐懼,發抖的雙腿幾乎就要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雖然艾倫成功地燒死了兩隻小鬼,可是小鬼畢竟是攻擊力低下的魔獸,就算讓它咬上幾十口,只要不是要害部位,頂多流些血而已,不會有性命之憂。可是面對一頭狼就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了,說不定一下子就咬斷了艾倫的脖子,讓他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不能讓它咬斷我的脖子!」這是艾倫此時唯一的念頭。他哆哆嗦嗦地對自己發動了一個強化魔法,希望身體能夠變得像石頭一樣的堅硬,最好是能夠堅硬到讓狼的牙齒完全咬不進去。
艾倫還沒來得及念出第二個咒語,那頭狼已經撲了過來。艾倫本能地尖叫著用手在面前一檔,那頭狼一口咬住了他的右手。巨大的衝力將艾倫撲倒在地,後腦重重地磕到地上,差點讓他暈了過去。一陣劇烈的疼痛從胳膊上傳來,他明白是胳膊被狼牙咬穿了。要不是剛才加了一個強化魔法,他的整個右手都會被狼咬下來。
狼嘴猛然鬆開了艾倫的右手,就要去咬他的喉嚨。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艾倫已經發出了一個火焰魔法,一團橘紅色的火焰在狼的鼻子上燒了起來。劇痛之下,那頭狼顧不得去咬自己的獵物,嚎叫著人立起來,兩隻前爪胡亂地扑打著鼻子上的火焰。艾倫乘機往旁邊一滾,爬了起來。
雖然艾倫仍然感到非常的害怕,但是他的頭腦已經冷靜了下來。他迅速對著那頭巨狼發出一個遲緩魔法,那頭狼整個身體的動作立即慢了下來,爪子撲擊的幅度也越來越小。乘著這會兒功夫,艾倫撒腿就跑,幾步就拉開了與被遲緩的狼之間的距離。然後他高舉雙手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地吟誦了一個魔法咒語,一道閃電自黑暗中劈過,準確地那頭狼的頭上炸響。無數的電光在狼身上亂竄,霎那間就將它變成了一具焦屍。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毛皮燒焦的難聞味道,艾倫顧不得胳膊上的鑽心疼痛,蹲在地上嘔吐了起來。然而他卻不敢大意,生怕又有什麼恐怖的怪物從黑暗中衝出來襲擊他。他手忙腳亂地對自己一口氣加了七、八個魔法狀態,什麼敏捷、防禦、幸運等等,不一而足。然而怪獸並沒有出現,艾倫卻被耶薩一把抓了出來。
耶薩用手捏著下巴,笑瞇瞇地看著坐在地上一邊滿懷敵意地瞪著他、一邊還在瑟瑟發抖的艾倫說:「你這個小傢伙,居然已經能夠發出二階的閃電術魔法了!嗯!看來下一次的考驗還得升級!」艾倫瞪著耶薩,突然從地上跳起來,嘴裡飛快地吐出幾個音節。一團火焰在耶薩的頭上冒起來,立即又消失了。耶薩哈哈大笑,卻也不責備他,吟誦咒語在艾倫身上放了一個生命之光,用來恢復艾倫身上的傷,然後就掏出一個小本子自顧自地寫起什麼東西來。
從那以後,艾倫就會時不時地被耶薩扔到那個黑暗的空間裡去與各種魔獸搏鬥,這麼多年來,倒在艾倫面前的各種魔獸和亡靈不計其數。然而說到給他帶來的心靈震撼,即使是他後來面對的那些強大兇猛的高階魔獸,都遠遠不如那只被他用牙齒咬死的小鬼。
森林中的光線很暗,幾碼之外就幾乎看不見了,不過艾倫早就習慣了黑暗,他跳下馬,順著血腥氣傳來的方向慢慢走去。一片昏暗的林間空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許多屍體,有幾隻銀鬃魔狼正在啃食地上的屍體。艾倫皺了皺眉頭,揮手發出一個火球,打在其中一隻狼的身上,爆出一團絢麗的火光。受傷的魔狼嚎叫一聲,轉身逃走了。其餘的幾隻狼停止進食,盯住艾倫作勢欲撲,喉間發出低沉的聲音。
「我不想殺死你們,你們走吧。」艾倫向那幾隻狼揮了揮手。他的確不想殺死這些魔狼,儘管以他現在的能力,這不過是舉手之勞。自從他習慣了在黑暗結界中為了生存而殺戮之後,就不願意在現實的世界中輕易殺死任何的生命。何況眼前這些人也不是這幾頭魔狼咬死的,它們只不過是來填填肚子而已。魔狼不甘心放棄眼前的美食,紛紛向艾倫逼近了幾步,脖子上那一圈銀色的鬃毛像鋼針一樣的直立了起來。
艾倫的雙眼中突然閃過一絲金色的光芒,強大的精神力從他的身上衝出來,瞬間籠罩了整個的空地。那幾頭魔狼像是突然受到了猛烈的衝擊,紛紛哀嚎起來。它們顧不得眼前的美食,轉身夾著尾巴遠遠地逃了開去。
看著倉皇逃走的魔狼,艾倫微微一笑,解除了體內的精神力量提升的狀態,那股無形的威勢也隨之消失。他走到空地當中,仔細地觀察周圍的情況,身上那一層淡淡的光暈時隱時現,將雨水無聲地擋在了外面。
這顯然是一邊倒的屠殺,因為所有的屍體上都只有一個傷口。艾倫突然覺得很詫異,他認出來這些被殺死的人就是早些時候經過他身旁的那一小隊騎士。「什麼人敢襲擊帝國的騎士呢?」艾倫想不明白這一點。
「三個人被一箭穿胸,還有兩個人被劈成了兩半!這兩個是被短刀割斷了喉嚨!嗯,這邊還有三具燒焦的屍體,從位置上看,像是受到了鏈球閃電一類的法術攻擊。襲擊者有武士、有盜賊,還有魔法師,難道是一個冒險傭兵隊伍干的?可是為什麼只有十具屍體呢?」艾倫一邊查看一邊在心中分析著情況。「顯然襲擊這個騎兵小隊的人都是高手,所以這些騎兵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突然艾倫聽到遠處傳來一個聲音,雖然微弱,卻可以斷定是人的叫聲。他立即朝聲音發出的地方走去,也不見他的動作如何的迅速,卻是一步就能跨出十幾碼的距離,迅速沒入了黑暗的樹林深處。
在一棵大樹的樹根處靠坐著一個人,一動不動。艾倫走到他身邊,感覺到這個人還有微弱的呼吸,同時認出來他就是那個問路的騎兵隊長。他的右手抓住了胸口上的一支箭,顯然是想把箭拔出來,而劇烈的疼痛讓他慘叫了一聲之後就暈過去了。也正是那一聲慘叫才將艾倫引到了這裡。
艾倫蹲下身體,伸手到騎兵隊長的背後,握住那支箭的箭簇,迅速地把箭拔了出來。騎兵隊長猛地一聲慘叫,鮮血汩汩地從胸口的創口流了下來。艾倫口中輕輕念出一個咒語,一道乳白色的光芒在他的手上出現。他將發光的右手放在騎兵隊長的胸口,那個乳白色的光芒迅速沒了進去,血立即止住了。騎兵隊長咳嗽了幾聲,慢慢甦醒了過來。
「你可真是幸運啊!這支箭稍微偏了一點,所以你才活到了現在。」艾倫對瞪著一雙迷茫的眼睛看著他的騎兵隊長說著,聲音顯得十分的平靜。「不過,你失血過多,我也沒法救你了。你大概只有幾分鐘的生命了,有什麼事情我能幫你的嗎?」
騎兵隊長艱難地開口說:「謝——謝!」他伸手向胸甲摸去,像是要去掏什麼東西,卻無力完成這個動作。他看著艾倫,眼睛裡流露出請求幫助的神色。艾倫伸手去他的皮製胸甲下面,掏出了一封書信。信的封口上有魔法的波動,是一個防止信件被偷拆的魔法封印。騎兵隊長面露喜色說:「請——幫我——把——把它——送——送到——裡——裡德斯……」一陣劇烈的咳嗽,使得他無法把話說完。
「你要我把這封信送到德斯郡去是嗎?」艾倫問他。騎兵隊長說不出話,只能輕輕地點了一下頭。「給誰送去呢?」艾倫翻看了一下信封,上面一個字也沒有,只有魔法封印的射出淡淡的光芒。
「請——交給——埃——埃利根——侯爵——大人」騎兵隊長艱難地說完這句話,一個勁地喘息。艾倫微微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這封信居然是送給自己的父親的。「好吧,我會幫你把這封信送給埃利根侯爵的。」他看了騎兵隊長一眼,順手把信放進自己的衣袋。「難道你不想告訴我是誰襲擊了你們嗎?」艾倫問他。
「魔鬼——之——之……」騎兵隊長又是一陣咳嗽,鮮血從嘴角溢了出來。「魔鬼之觸傭兵團?」艾倫問他。騎兵隊長點了點頭。「難怪下手這麼狠!」艾倫自言自語了一句。他曾聽耶薩老師說起過,魔鬼之觸傭兵團向來是大陸上令人談虎色變的一個名字。這個傭兵團的人雖然不是很多,但無論是戰士、法師還是盜賊,個個都是高手。這些人下手極為狠辣,並且行事隨心所欲、毫無顧忌,最是讓人頭疼。可是即便如此,公然襲擊一個帝國的正規騎兵,這實在是要冒很大的風險的。畢竟再強大的擁兵團,也不可能跟一個國家的軍隊對抗。
艾倫又抬頭問他:「那麼他們為什麼要襲擊你們呢?」騎兵隊長吃力地說:「搶——搶馬!」艾倫心中猛然升起一股怒意,他對於這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做法向來是非常厭惡的。僅僅是為了得到幾匹馬,就不惜殺害十一個人,看來魔鬼之觸用兵團的確是無法無天、囂張至極了。
「好吧,我會找到他們,然後替你們報仇。」他心念一動,想起了剛才看見的情景,又問那個騎兵隊長說:「他們有四個人,是嗎?」騎兵隊長搖搖頭說:「五——五個!」艾倫側頭想了想說:「你確定是五個嗎?」騎兵隊長點了點頭。艾倫頷首說:「那好吧,大概是有一個人沒有出手。」他看著騎兵隊長的眼睛,堅定地說:「我會讓那四個人付出代價的!至於第五個人,如果他跟這件事情沒有關係,我就放過他。」
騎兵隊長突然抓住艾倫的手,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他,急切地說:「不!送——送信!」一口鮮血從他的嘴裡噴出來,就此死去。艾倫歎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拖著騎兵隊長的屍體回到了剛才的那片空地。他將所有屍體並排放在一個長長的大坑中,用魔法搬來附近的泥土,將他們埋葬了。
接近午夜的時候,艾倫來到了前面的小鎮上。暴雨依舊鋪天蓋地的下著,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小鎮上的居民早已入睡,只有那個小旅館中隱約傳來喧鬧聲。在旅館旁邊的馬廄裡,拴著十幾匹馬。艾倫走過去把自己的馬也拴好,看見那些馬的馬鞍上赫然印著帝國騎兵團的標記,他的嘴角浮起一絲微笑。
推開小旅館的門,艾倫慢慢地走了進去。小旅館一樓是一個酒館,樓上才是供客人們住宿的地方。此時酒館裡的十來張桌子上坐滿了人,正在海闊天空地閒聊。看他們的裝束,幾乎都是到處流浪的冒險者和傭兵。大多數人並不關心門口進來的是誰,只有靠近門口的兩張桌子上,有人抬頭看了艾倫一眼,接著又繼續聊天。
「年輕人,你來得可真不巧!已經沒有空的床鋪了。」小旅館的老闆熱情地招呼艾倫,「不過,如果你只是打算在這裡休息一下避避雨的話,問題倒是不大。」艾倫看著老闆禮貌地一笑說:「正如您所說,我只是進來休息一下的。」他坐到櫃檯前面的一個高腳凳子上說:「能給我來一杯新釀的麥酒嗎?」老闆笑呵呵地答應,一邊麻利地遞過來一個大杯子。
艾倫掏出幾個銅幣遞過去,接過酒杯喝了一口,慢慢地品嚐了一下,這才說:「真不錯!好久沒有喝到味道這麼純正的麥酒了!」老闆高興得呵呵直笑說:「年輕人,不是我吹牛,我釀的麥酒,就是最好的矮人釀酒師也趕不上。你慢慢喝著,我去招呼一下別的客人。」艾倫微笑著點了一下頭,轉過去打量角落裡的一張桌子邊上坐著的幾個人。
在艾倫和旅館老闆聊天的時候,他已經查清楚了屋子裡所有人的實力。酒館裡的大部分人都是6級鬥氣以下的武士、盜賊,只有坐在角落裡的那張桌子上的幾個人身上的鬥氣達到了10級以上。艾倫立即就斷定是這幾個人殺害了那一小隊帝國騎士團的騎兵了。
那張桌子上坐了五個人,背對著艾倫的是一個12級的武士,裸露在外的胳膊上肌肉虯結,一看就知道力量不弱,他旁邊的凳子上擱著一把巨大的雙手劍,大概就是他將那兩個騎士劈成了兩半吧。武士的右手邊坐著一個11級的黑衣人,身上背了一張弓,此時正低聲地跟同伴說著什麼。在武士的左手邊坐了兩個人,其中的一個正好被那個武士擋住,看不見是什麼模樣,但是艾倫清楚地感應到他是一個12級的盜賊。在那個盜賊的身邊,坐著一個穿灰色衣服的人,身上的鬥氣卻只有來他們有一個人還不夠份量,難怪當時沒有出手!」艾倫在心裡對自己說。黑衣人的右手邊坐了一個面目陰鷙的中年人,此時正閉著眼睛端坐在凳子上。艾倫知道他就是那個法師,現在在鬧中取靜地冥想,從他身上的魔法氣息來看,他已經是一個14級的法師了。
那個面對著艾倫的法師像是感覺到了點什麼,睜開眼睛盯著看了艾倫一眼。艾倫不想打草驚蛇,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後將目光轉向了別處,只用眼角的餘光觀察那幾個人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