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祖德說過,群雄都道有理,紛紛催促歐陽伯和交人,有的還在笑罵葉衝霄,說他既有膽量闖禍,事到臨頭,卻又不敢出來見人,沒有一點英雄本色,場中鬧成一片,江海天聽了也覺難過。
歐陽伯和仍是一副冷漠的神氣,歐陽仲和卻是面色鐵青,忽地站出來說道:「全幫主,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錯,歐陽婉是我的女兒,她與葉衝霄也已成了親。但我並不同意這門婚事,我已把他們趕出去了。我與葉衝霄翁婿之情已斷,他的事情與我一概無關。」
歐陽仲和的話江海天倒是有幾分相信,但群雄卻哪肯信他?
歐陽伯和這一家人平素凶橫霸道,在江湖上到處樹敵,今日在場的就有很多是他們的仇人,當下,一齊起哄,「哼,你這分明是假撇清!」「分明是怕受牽連,既想庇護女婿,卻又不敢擔當!」嘲笑聲辱罵聲此起彼落!
歐陽伯和勃然大怒,忽地一聲長嘯,將那些喧鬧的聲音壓了下去,冷冷說道:「我弟弟說的乃是實話,你們偏偏不信。好吧,免得給你們說我怕事,哪一位要葉衝霄的儘管衝著我來!」
陽赤符也縱聲大笑,站起來道:「不錯,江湖上勝者為強,本來再沒有什麼道理可講!你們這班人自命英雄豪傑,哼,依我看來,不過是恃多為勝,仗勢欺人而已!當年你們圍攻我的師兄,今日又來欺壓歐陽莊主,我第一個先看不過眼,我倒要會會你們這班英雄。」
原來陽赤符已練成了第九重的修羅陰煞功,東山復出,有意在這次英雄會中顯顯本領,挫折群雄,重霸武林,然後再與歐陽怕和等聯合,去找唐曉瀾算帳。
陽赤符這番話直截向群雄挑戰,說得比歐陽伯和更為凶狠,更為難聽,身為一方主人的雲召怎受得了,當下便也站了起來,緩緩說道:「今日你們到的人也很不少,說不上是誰恃多為勝。
當年令師兄糾集妖邪,為害武林,身敗名裂,那實在也怪不了誰!老朽當年未曾參與千障坪之會。未曾得見令師兄的絕世神功,如今猶有遺憾。好在他的修羅陰煞功尚未失傳,就請陽先生你指教指教吧!」
雲召以牙還牙,直接指明向陽赤符挑戰,陽赤符傲然說道:
「雲老英雄肯賜教,那是最好不過!」正要下場,忽地有個漢子搶在前頭,說道:「這老匹夫口出大言,侍我先來會他。陽先生,你和歐陽莊主是咱們的主將,哪有主將先出場的道理!你也該讓我們這些助拳的朋友盡點心意才對。」他一面說一面已走到場心,眾人看時,認得是江湖上的獨腳大盜賽仁貴蘇湛。
雲召端坐主位,正眼兒也不瞧他一眼,蘇湛獨自一人,站在場中,甚是尷尬,雲瓊走出場來,冷冷說道:「你是什麼東西,敢向我爹爹挑戰?為了兔你難以落台,我未陪你走兩招吧!」
蘇湛大怒道:「黃口小兒,乳臭未乾,敢出狂言,看戟!」雲瓊提起金刀,一招「橫雲斷峰」,橫劈出去,只聽得「噹」的一聲,震耳欲聾,兩人的虎口都震得隱隱作痛。
蘇湛綽號「賽仁貴」,戟法果然有獨到之處,他接了一招,試出雲瓊功力在他之上,心頭一凜,立即變招,長戟揮了一個圓弧,驀地一招「李廣射石」疾刺出去,雲瓊橫刀一封,哪知他的長戟一沉,已是卷地掃來,雲瓊縱跳避過,金刀在他的戟身上又斫了一下。
兩人刀來戟往,廝殺起來,但蘇湛戟長,雲瓊刀短,在兵器上卻是蘇湛佔了便宜。那蘇湛也確是了得,一柄丈多長的方天畫戟,在他的手中舞動起來,就似一根燈草,指東打西,指南打北,如臂使指,運用得純熟之極,絲毫也不著力。
雲瓊的家傳刀法本來也是武林一絕,但一來他年紀太輕,經驗欠缺;二來他自幼勤於練習大力金剛掌,在刀法上卻沒有這麼注重,因而在兵刃的較量上,碰上了這麼一個經驗豐富的江猢巨盜,就難免要稍稍吃虧。
戰到分際,蘇湛驀地一聲喝道:「撤刀!」雲瓊一刀劈去,他的畫戟反彈起來,戟尖已是指到了雲瓊的虎口,只聽得「噹啷」聲響,雲瓊的金刀果然脫手墮地。
歐陽伯和這邊的人見蘇湛旗開得臉,都大喜喝彩,哪知彩聲方起,只聽得雲瓊也是一聲大喝,手腕一翻,已是牢牢地抓著蘇湛的畫戟。那戟尖相差不到半寸便可刺中他的虎口,卻就是刺不過去,也收不回來。
蘇湛氣得滿面通紅,叫道:「你這是什麼打法?你明明輸了,想撒賴麼?」雲瓊冷笑道:「我用空敗你才見功夫,比武要打倒對方才算得勝,你當我不識規矩麼?」蘇湛給他駁得啞口無言,又不想給他奪去畫戟。只好苦苦撐持。
雲瓊運足氣力,驀地又是一聲喝道:「撤手!」在兩股大力爭奪之下,那畫戟「啪」的一聲斷了,雲瓊衝過去一掌拍出,雲家的大力金剛掌天下無對,蘇湛哪裡抵擋得住,只一掌就給雲瓊將他的整個身子打得飛了起來,他這邊的青海三馬慌忙跑出場來,手牽著手,張成網狀,將他接下。蘇湛幸未摔死,但也已受了重傷,面如金紙了。
這「青海三馬」乃是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弟,大哥馬良,二哥馬駿,三弟馬馳,每人相差恰好一歲,自幼一同練武,練成了一套三才劍法,每逢出陣,不論對方人數多寡,總是三人同上。他們把蘇湛救了下來,便向雲召這邊挑戰。
雲召知道他們兄弟對敵的規矩,心裡想道:「青海三馬的三才劍陣非同小可,我方雖然盡有比他們高明的人,但要選出三個像他們一樣配合有素的人,那卻難了。」正在躊躇,只聽得韓璇已在說道:「老伴兒,人家是上陣不離親兄弟,咱們也來個夫唱婦隨。」
雲召心裡暗暗好笑:「我想來想去,真是糊塗,早就應該想到他們兩夫妻了。」笑道:「對,二哥二嫂好個夫唱婦隨!」韓二娘「啐」了一口道:「什麼夫唱婦隨,他要打架的時候才想起要找我。」但畢竟還是和丈夫一道出場。
韓璇是鎮遠鏢局的總鏢頭,威名素著,他的妻子也以「鐵鴛鴦」馳譽江湖。「青海三馬」見是他們夫妻出陣,也不禁心中微凜,但他們素來自負,隨即想道:「聽說這兩夫妻連葉衝霄那小子也打不過,只怕是浪得虛名。」
馬良帶頭,撫劍一禮,說道:「得韓總鏢頭伉儷賜招,何幸如之!」韓二娘冷冷說道:「我們的鎮遠鏢局早關門了,你別笑話我這老伴兒啦。帶刺的話兒別多說了,動手吧!」馬良賠笑道:
「韓夫人誤會了。」他的弟弟馬馳火氣最大,卻忍不著罵道:「你的鏢局夫門,要找我們出氣嗎?看劍!」唰的一劍,就向韓二娘刺去。
韓二娘道:「不錯,那只怪我們本領不濟,但我們不能伏虎,驅牛趕馬大約總還能夠。」她口中說話,手底絲毫不緩,鐵拐在地上一點,「叮」的一聲,已到了馬馳身側,避劍還刀,一招「神龍掉首」,刀光如雪,已劈到他的脅下。
驀聽得金刃劈風,馬良、馬駿兩柄長劍同時從兩側攻來,韓璇叫道:「老伴兒,小心了!」一刀架開了馬良的長劍,韓二娘反手一招「蘇秦背印」,也把馬駿的兵刃盪開,刀鋒在反手劈出之時,倏地劃過,把馬馳的衣袖削去了一截。這還是因為她要對付馬駿,要不然馬馳的脅下只怕要被她戳個透明窟窿。
馬馳嚇出了一身冷汗,這才知道韓璇夫妻名下無虛,哪裡還敢輕敵?他們三兄弟單打獨鬥的功夫並不怎樣高強,但三人聯手,施展開那套「三才劍法」,卻是巧妙非常。只見他們互成犄角之勢,三柄長劍交梭穿插,同進同退,配合得妙到毫巔。不但門戶封閉謹嚴,攻勢也極之凌厲。韓璇夫婦背靠著背,一柄長刀一柄短刀,縱橫揮霍,卻也應付得綽綽有餘。
雙方斗了數十回合,兀自不分高下。韓璇這邊佔了六成攻勢,但韓二娘跛了一足,跳躍不靈,要依靠枴杖支撐,便不能放手攻擊,因此雖然略佔優勢,取勝卻難。
「青海三馬」的老大馬良,武功最高,也最陰沉,看出破綻,驀地一聲口哨,打出暗號,馬駿、馬馳兩邊攻來,他則從當中一劍劈下!馬馳架住韓璇的長刀,馬駿架住韓二娘的短刀,他們二人的本領以一敵一,雖然不及韓旋夫婦,但拼了全力,抵擋一招,卻還是抵擋得住,馬良就是要爭這一招的時間,乘虛而入,至少也要打亂他們夫婦的陣腳,迫得他們各自為戰。
馬良這一劍當中劈下,韓璇夫婦抽不出兵刃招架。果然如他所料,只好斜躍避開。韓二娘本來與丈夫背靠著背,靠著丈夫的掩護,這才能發揮攻勢的,一旦與丈夫分開,後心露出破綻,她跳躍不靈,這就給敵人以大好的攻擊機會了。說時遲,那時快,馬良一聲大喝,三兄弟全都向著韓二娘攻來,馬駿、馬馳雙劍攻擊她的兩脅,馬良的長劍則疾刺她的背心大穴。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韓二娘鐵拐一扔,碰開了馬駿、馬馳的兵刃,但她失去枴杖,也立即跌倒地上。馬良大喜,一劍朝她後心刺下,群雄大驚失色,只道韓二娘性命難保。哪知就在這瞬息之間,忽聽得淒厲的叫聲駭人心魄,「青海三馬」竟然同時摔在地上,變了三個滾地葫蘆,身邊都是一灘鮮血。
原來韓二娘是在扔下枴杖的時候,發出她的成名暗器「鐵鴛鴦」,青海三馬本來也知道她的暗器厲害,但見她一手持刀,一千撐著枴杖,諒她騰不出手來,而且他們太過自信他們三才劍陣的厲害,尤其在韓二娘已經跌倒之時,他們就更疏於防備了。
哪知韓二娘手法快如閃電,她摔那一跤,正是要使敵人上當的,她扔杖,摔倒,避劍,還擊,一氣呵成!三枚鐵鴛鴦分打三個不同的方向,每一枚鐵鴛鴦都打個正著,削去了敵人的一邊膝蓋,在場諸人連看都未曾看得清楚,當真是足以震世駭俗的暗器功夫!
韓二娘拍一拍手,緩緩地爬了起來,拾起枴杖,冷冷說道:
「你們欺負你奶奶腳趾,我就叫你們也嘗嘗肢腳的滋味,看你們以後還敢不敢恥笑殘廢之人!」原來韓二娘最初還不想下這樣辣手的,待到敵人欺她殘廢,乘虛攻擊,竟要取她性命的時候,她這才動了怒氣,發出暗器報復,將三個敵人的膝蓋全都削了。
群雄見韓二娘暗器如此厲害,都不禁駭然,但心裡也都是想道:「她如此厲害,與丈夫聯乎,仍然要被葉衝霄打跛一腿,這時衝霄的武功如何,也就可以想見了。但葉衝霄既有這樣高強的本領,卻又何以下敢出來?」
眾人正在議論,忽聽得一聲叫道:「韓總鏢頭慢走,我來也!」聲音並不怎麼響亮,但卻震得眾人耳鼓嗡嗡作響。韓璇吃了一驚,回頭看時,只見來的是個頭纏白布、手長腿長的回人,雙目精光閃閃,拿著一根也是光閃閃的怪棒,一看就知他內功深厚非常。韓璇道:「閣下有何指教?」
那回人淡談說:「我是葉衝霄的朋友,他今日缺場,我特來替他接這場子,先請韓總鏢頭伉儷指教。」群豪心道:「葉衝霄不來,他的朋友卻替他出頭來了。卻不知此人是誰?」
只聽得韓玻問道:「閣下既替那姓葉的出頭,愚夫婦敢不奉陪。請問閣下高姓大名。」那回人傲然一笑,說道:「未學後進天水金日單!」
金日單一報姓名,有識得他的來歷的都是大吃一驚。原來這金日單乃是回族第一高手,素有「大漠奇人」之稱,當年他也曾應孟神通之約,來赴千障坪之會,在途中曾與唐經天打了一架,唐經天還稍稍吃了點虧,後來金世遺暗助江南:將他摔了一個觔斗,這才將他嚇跑,那次千障坪之會,他也就沒有出場了,因此認識他的人不多,不過他的名頭,場中諸人,十之八九,卻都是知道的。
金日單話似謙虛,實在卻是傲慢得緊,他一說要替葉衝霄接這場子,二說要先向韓璇夫婦領教,言下之意,竟是要把葉衝霄的事情攬到自己身上、請葉衝霄的仇人都沖看他來,他說「先」向韓璇夫妻領教,這一個「先」字就顯得驕傲之極,要知有「先」必有「後」他若不是把韓璇夫妻打敗,那還能向別人「領教」嗎?
韓璇夫妻不由得氣往上衝,齊聲說道:「原來是金先生,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今日何幸相逢,愚夫婦正想見識金先生奇人奇技。請賜招吧!」似韓璇夫妻的身份,本不欲以二敵一,如今他們竟不借自貶身份,夫妻同時出場,可見他們對金日單也甚為尊重,甚為忌憚。
金日單道:「我不知你們與葉衝霄之間的是非曲直,但聽韓總鏢頭所說,似乎是葉衝霄先對你們不住。我替朋友接場,那是為了顧全義氣。但也該為朋友略表歉意,無以為敬,我先讓你們三招吧!」這話表面謙虛,骨子裡更驕傲了。韓二娘按捺不住,喝道:「好,你既要讓,那就讓吧!別囉嗦了!」短刀一劃,一招「風凰展翅」,已是疾削出去。
韓璇夫妻因他是替葉衝霄出頭,比「青海三馬」那場大大不同,因此韓二娘一出手,也就是性命相搏的殺手絕招,那一刀「鳳凰展翅」勢捷力沉,欺身直迫,竟是要一刀就把金日單的手臂卸下。金日單讚了一聲:「好刀法!」他分明是在韓二娘前面,但一刀削過,忽然間卻人影杳然,金日單的聲音已到了她的背後。
韓漩是總鏢頭的身份,夫婦聯手,對付一人,已感面上無光,何況對方還要讓他們三招?因此他打定主意,先讓妻子出手,待三招過後,要是妻子不能取勝,他再上前相助,哪卸金日單身法快得出奇,韓二娘一刀斬去,連他的衣裳還沒沾著,就給他閃到了背後,韓璇見了,不由得大吃一驚!金日單雖然說過先讓三招,但韓璇卻不能不提防敵人臨時變卦,乘機傷了他的妻子,一見不妙,無暇思索,只好改了主意,立即一刀削出。
韓璇的刀法比妻子更為高明,而且他沒有殘廢,身手自然也較為矯捷,這一刀式中套式,削臂切肋,當真是又快又狠。金日單叫道:「糟糕!」身子突然矮了一截,陀螺般的直轉出去,韓璇這一刀恰恰從他的頭頂削過,卻沒有將他斫看。金日單避開這一刀,這才挺起腰來,吁了口氣,笑道:「幸好,沒有斫著!」
韓璇夫妻見敵人心存戲弄,氣得七竅生煙,說時遲,那時快,大妻倆早已心意如一,雙刀齊出,同時向金日單斫下。
雙刀合壁,豈比尋常?只見兩道銀虹,夭矯如龍,倏地合成了一道圓圈,當頭罩下,將金日單的前後左右全都封閉,向哪一方閃躲,都已不能!群雄看得緊張之極,幾乎連大氣也不敢透出,忽然間只聽得叮叮兩聲,雙刀分明已砍到金日單身上,卻不知怎的,只見他一甩袖子,已走出圈外,竟然絲毫也沒受傷。原來他雙手籠在袖中,默運玄功,衣袖揚起,卸開了對方的勁力,那叮叮兩聲,卻是他們自己的刀鋒相觸。
這一招金日單雖然沒有避開,但他只是卸去對方的勁力,並未還擊,所以未算違背諾言,仍是不折下扣的讓了對方三招。金日單低頭一看,只見衣袖上現出兩道淡淡的刀痕,心裡也不禁駭然,暗自想道:「倘若他們夫妻一上來就是雙刀合壁,我讓這三招,只怕多少也要受點傷了。」
韓璇夫妻吃驚更甚,他們是成名人物,本來到此地步,已應認輸。但韓二娘性躁氣剛,對方且又是聲明了替葉衝霄出頭的,她又怎能失了這個面子?當下恨恨說道:「老伴兒,咱們豁出去吧!」鐵拐一撐,身形驟起,業已一刀劈下,韓璇當然不能讓妻子一人受敵,只好也跟著一刀,他這一刀卻是向下盤砍來,雙刀一上一下,攻勢更見狠辣!
金日單叫道:「來而不往非禮也,請恕晚輩還招了!」他一手執在棒的中間,一招「指天劃地」上端碰著韓二娘的刀口,下端觸著韓旋的刀葉,說也奇怪,就在這同一時間,韓璇夫妻都感到一股大力將他們的兵刀牽引,忽地兩柄刀都被吸到那怪棒之上,牢牢附著,竟然沒有掉下來。
韓二娘失了單刀,立即重施絕技,只見她鐵拐一撐,一個「鷂子翻身」,倒縱出去,腳尖還未著地,兩對鐵鴛鴦已是疾打出去。這一次她的暗器集中攻擊一個敵人,手法更為奇妙,兩對鐵鴛鴦分開四個方向,向上盤的一對鐵鴛鴦打對方兩肩的琵琶骨,向下盤的一對鐵鴛鴦則削對方雙腿的膝蓋。似這樣的打法,多好的接暗器功夫,也決不能同時接了四個不同方向的暗器,除非他能長出四條手臂。
說也奇怪,金日單只是將那怪棒滴溜溜一轉,怪棒竟似生出一股無形的吸力,韓二娘的兩對鐵鴛鴦竟然改了方向,都向他的怪棒飛來,被吸在怪棒之上,牢牢附著,就似那兩柄單刀一般。
金日單打了個哈哈,將兩柄單刀兩對鐵鴛鴦摘了下來,交還韓璇夫婦,說聲:「承讓了!」韓二娘待要不接,但那刀柄已塞到她的手中,倘再推拒,更不好看,只好接了。心裡一片茫然,不知如何是好。全祖德急忙出場,將他們拉了回去,勸慰他們道:「勝負兵家常事,何足介懷?賢梁孟勝了二場,敗回一場,那也不過是打個平手。」
原來全祖德是怕他們夫妻嚥不下這口氣,一時看不開,便會自尋短見。韓二娘默然不語,韓璇似甚為冷靜,淡淡說道:
「這算不了什麼,我今日到來,本就不準備活著回去了。」全祖德吃了一驚,生怕他再去拚命,但見韓璇仍是跟著他走,並沒有再去拚命的意思,這才放下了心,只道他新敗之餘,故此語無倫次,卻不知韓璇心裡已是暗暗打了一個主意。
金日單仍是站在場中,並未退下,雲召心想:「助拳的朋友雖多,只怕無人是他對手,說不得只好我親自出去與他決個雌雄了。」正自欠身欲起,只聽得那金日單已在朗聲發話:「全幫主說得對,勝敗乃兵家常事,何足介懷?江大俠,當年金某多蒙你的指教,今日幸得在此相逢,不知江大俠可肯再賜教一場麼?」原來金日單在打敗韓璇夫妻之後,本來也就想向雲召挑戰的,但聽了全祖德那句話,只道全祖德是諷刺他當年輸給江南之事,忍不著,便先向江南挑戰了。
江南搔搔頭皮,說道:「咦,你是在向我打招呼麼?」從來沒人稱他做什麼「大俠」,因此他直至聽完了金日單的說話,這才知道說的是他。金日單道:「江大俠,你不屑賜教麼?」
江南苦笑道:「我是冒牌的大俠:你知不知道?但你一定要我獻醜,那、那、那、那……」底下那半句「我也只好奉陪了。」還未說出,江海天已站了起來,說道:「爹,我代你去。」
江南立即改口說道:「那我就只好叫小兒領教你的高招了。
我上了幾歲年紀,已非復當年之勇,我的功夫已全傳了小兒,你只要打敗了他,我也就甘心服輸了!」
雲召是知道江海天的武功遠勝於他老子的,但他還未知道江海天曾服食了天心石之事,兀自放心不下,叮囑江海天道:
「你留神那廝的怪棒,那怪棒甚是邪門!」江南笑道:「不必擔憂,小兒用的是金大俠給他的那把裁雲寶劍,在兵器上絕不會吃虧。」
金日單見江南差遣兒子出場,只當是江南輕視於他,心裡甚為惱怒,但他也是個仔細的人,隨即想道:「天下沒有不愛惜兒子的父親,江南又不是不知我的厲害,若不是這小子當真有幾分本事,他怎肯叫兒子前來送命?」他本來是不把江海天放在眼內的,這麼一想,也就不敢怎麼輕視了。
待到他與江海天打了一個照面,見江海天英華內斂,雙目炯炯有神,不禁心頭微凜,想道:「這小子年紀輕輕,怎的就練成了上乘的內功?」再一看時,又見他腰間的寶劍,隱隱透出青光,金日單認得是金世遺從前用過的那把裁雲寶劍,更是吃驚,同道:「你是金世遺的什麼人,他的寶劍怎麼到了你的身上?」江海天施了一禮,恭恭敬敬地說道:「金大俠正是家師。」
金日單心頭嘀咕:「原來是金世遺的弟子,怪不得江南放心讓他出場。我這吸星棒今日可要遇上剋星了。」原來他這根怪棒乃是隕石打成,蘊藏有極強的磁性,能吸金屬。但江海天的裁雲寶劍並非金屬,乃是海底寒玉所鑄,薄如蟬翼而又鋒利非常,「吸星棒」碰上了它,那是毫無作用的了。
金日單雖有幾分忌憚,但他是前輩身份,豈能示弱,當下便道:「原來是金大俠的高足。久仰這把寶劍乃是天下無雙的神物利器,今日難得相逢,便請江小俠亮劍,讓我長長見識吧。」江海天仍是恭恭敬敬他說道:「晚輩是為討教而來,怎敢在前輩面前動用兵刃?」當下意態悠閒,在下首立定,那是以晚輩自居的禮節。
原來江海天這次出場,除了要為父親爭個面子之外,還有一層用意。他聽師父說過,這金日單是個武學奇人,在內功上頗有獨特的造詣,行事在正邪之間,卻是個有血性的漢子。後來又聽得金日單是葉衝霄的朋友,對他又多了幾分好感,因此江海天是有心對他手下留情,不肯讓雲召與他拚個兩敗俱傷,這才爭看出場的。
金日單吃了一驚,心道:「好個膽大包天的小子,竟敢空手對付我的神棒?」但江海天不肯用劍,也正合乎他的心意,當下哈哈一笑。說道:「果然是名家弟子,氣魄不凡。好,好,好!
我也就空手和你試試幾招吧。」當下把那怪棒插在背後,等待江海天進招,哪知江海天仍是紋絲不動,淡淡說道:「晚輩不敢無禮,請前輩先發三招!」
金日單愕然說道:「你也讓我三招?」江南在座上笑道:「小兒是學你的榜樣。」金日單讚道:「好;當真是虎父無犬子,名師出高徒!我就成全你的志向吧。」左掌劃了一道圓弧,緩緩向江海天推去,江南聽金日單話語中將他贊為「虎父」,極為受用,正自得意,忽見江海天一個踉蹌,幾乎跌倒。
原來金日單這一掌雖然去勢緩慢,但卻藏著一股強大的吸力。江海天想不到他的掌力如此怪異,事先未曾防備,幾乎被那股吸引力牽動。倒退轉來,但終於還是掙脫,一步跨出去了。
金日單吃了一驚,心道:「奇怪,他年紀輕輕,怎的便有如此功力?」原來在此之前,他雖然看出江海天身具上乘內功,但總以為江海天年紀太輕,功力再高,也決不能在自己之上,他一來為了惜才,二來為了不想結怨於金世遺,這一掌不過用了七分力道,心中還頗有顧忌,怕傷了江海天呢,哪知江海天在身體已失了重心的情形之下。仍然能從容掙脫他的掌力。金日單這才知道江海天的功力只有在他之上,決不在他之下。
金日單既已試出江海天的功力,第二掌、第三掌便全力腦為,指東打西,指南打北,兩掌首尾相銜,訊若奔雷。江海天這時已有準備,運起護體神功,踏出天羅步法,眼看這兩掌堪堪就要打到他的身上,他卻在間不容髮之際,只是一飄一閃,就從金日單的身邊跨過去了。
金日單道:「好,名家子弟,果是不凡,輕功內功,兩臻佳妙。金某本當認輸,但機會難逢,金某還想見識見識金大俠所傳的絕學神功。」江海天道:「前輩客氣了。」心想:「你既苦苦相迫,我也只好讓你知難而退了。」當下反手拍出一掌,硬接金日單的掌力。
雙掌一交,雙方都是吃驚不小。江海天只覺對方的掌心熱呼呼的,他的內力竟似約束不住,要被對方吸去,心想:「怪不得師父說他的內功怪異,果然是正邪備派所無。」金日單更是驚疑不定,他已經把內力一重重加強,但江海天始終不為所撼,他練的獨門「吸星掌」在江海天身上竟似失了作用,但也不見江海天運力反擊,竟是試不出江海天的深淺。
原來江海天經過了一個多月的苦練,由於服食天心石所增進的功力已與他本身原具的功力合為一體,可順用自如了。他不想傷害金日單,便隨著對方掌力的強弱而變化,用得恰到好處,既不讓對方侵進來,他也不攻過去。
這樣相待片刻,金日單的臉色由青轉紅,由紅轉紫,頭筋暴起,形狀已是狼狽不堪,江海天則仍是神色自如,紋絲未動。
場中武學高明之士,早已看得出來,江海天是勝過金日碑不止一籌了。
金日單所練的「吸星掌」本來極為古怪,一觸著對方的身體,就可以將對方的內力吸收,增強自己,其厲害之處,實不亞於孟神通的「修羅陰煞功」。他苦練了二十年,最近方始大功告成。今日到來,有意找幾個成名人物,例如雲召、全祖德、華天風等人試試他這門功大。對江海夭他最初還是不想使用的,後來見江海天功力不凡,這才拿出來試試,哪知一試再試,江海天的內力非恆沒有給他吸去,他自己的內力反而約束不住,湧將出來,竟似是被對方吸去一般。
金日單這一驚非同小可,心想:「難道這小子也練成了吸星掌?但這門功夫,非有二十年以上的苦練,訣計不能練成,這小子看來,卻最多不過十八九歲!」
金日單的內力源源湧出,儼如泥牛入海,一去無蹤,但奇怪的是,絲毫也不感到對方攻擊的力道。金日單大為著急,要收掌回來,但卻又被對方牢牢吸著,擺脫不開,越用力掙扎,則吸得越牢。弄得金日單狼狽不堪。
幸虧金日單畢竟是個武學大行家,片刻的驚慌過後,便悟出其中道理,原來江海天並非練成吸星掌,也並非有意吸取他的內力,只因江海天的功力遠遠在他之上,只是隨著他所用的力道強弱而變化,他全力施為,江海天的反應也愈強烈,這就是他用力掙脫,反而掙脫不開的道理。金日單一想通了這個道理,把內力漸漸減弱,終至於無,果然輕輕一收,便擺脫了江海天的手掌。但他本身的內力卻已消耗了三分之一了!
金日單神色沮喪,苦笑說道:「多謝江少俠手下留情,金某口服心服。這兒的事,金某是無顫再管了。」說罷,便即出場,頭也不回地走了。江海天無意中耗損了他三分之一的功力,心裡甚是抱歉,但在眾目睽睽之下,他若追上去道歉,那只有更損傷金日單的顏面,只好由他自去。江海天本來還想向他探詢葉衝霄的消息的,他這麼匆匆便去,江海天也沒有機會向他發問了。
陽赤符此次出出,意圖重霸武林,本是把金日單倚為左右手的。哪知金日單竟挫敗在江海天之手,認輸離場,陽赤符又是失望又是吃驚,心裡想道:「金日單的武功和我乃是伯仲之間,這小子既能挫敗金日單,我也未必是他對手,別的人更不用說了。這可如何是好?」他不願認輸,眉頭一皺,計上心來,立即出場說道:「時候不早,咱們今日之會,乃是為了歐陽莊主和雲莊主兩家的梁子,並非以武會友。一場場的比下去,那也沒有什麼意思。不如由首腦人物,一決雌雄,更為爽快。陽某不自量力,意圖就請雲莊主出場指教!」
陽赤符是為了要把江海天撇開,這才直接向雲召挑戰的。但以他的身份、武功,在場諸人,也只有雲召才配得上是他對手,旁人決不會懷疑他是對江海天避戰,只認為他是不屑和江海天交手。江海天也不願太露鋒芒,既然對方聲明要會「主腦人物」,他當然也不便出戰了。
雲召朗聲說道:「好,我正要見識見識陽先生號稱武林絕學的修羅陰煞功!」他站了起來,忽地又遲疑片刻,回頭吩吩女兒道:「壁兒,你出去幫忙字文師兄招呼遲來的客人。」原來他預料這場決鬥,定然十分慘烈,多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恐怕女兒脆弱,倘若見他受傷,只怕要受不起刺激,所以藉故遣她出場。雲壁雖不願意,但不敢違背父命,只好快快離場。
雲召待到女兒走了出去,這才踏進場心,抱拳說道:「陽先生請賜招吧!」陽赤符哈哈笑道:「你是武林領袖,區區也薄有微名。誰都不必讓誰,同時發招吧!」傲氣見於辭色。玉召道:
「好!」雙方一個盤旋,忽地彼此都是一聲大喝,揮掌拍出,果然是同時發招,難分前後。
陽赤符的「修羅陰煞功」已練到最後一重,一掌拍出,寒飆捲地,兩邊棚子裡的人離場甚遠,都感到冷意沁肌,功力稍弱的,牙關都格格作響。雲召首當其衝,全身被陰煞之氣所包,更是感到血液都似乎要凍結起來,但他練的是純陽內功,卻也還禁受得起。
雲召的「大力金剛掌」天下無雙,若單論掌力之威猛,孟神通復生,也未必及得上他。陽赤符雖然亦己練到了第九重的修羅陰煞功,總還是不及他當年的師兄。雙掌相交,「蓬」的一聲巨震,雲召紋絲未動,陽赤符卻已「登、登、登」的退了三步。
場中彩聲如雷,江南更是手舞足蹈地叫道:「果然薑是老的辣!」陽赤符面色鐵青,一聲不響,反手又是一掌。雲召揮掌相迎,這一回,陽赤符只退了兩步,
雙方各以平生絕學搏鬥,每一次掌心一碰,便發出悶雷也似的聲音。片刻之間,雙方已硬拚了七數掌,只見在他們周圍數丈方圓之內,籠罩著一層白濛濛的霧氣,那當然是因為周圍的空氣驟然變冷所致,陽赤符修羅陰煞功的厲害,於茲可見。群雄都看得瞠目結舌,連喝彩也忘記了。
再拼數掌,只見雲召大汗淋漓,雖然還未露出敗象,但每次雙掌相交,已是不能再把陽赤符迫退了。原來雲召的功力雖是稍勝一籌,但他要同時運功抵禦侵入體內的寒氣,時間一長,此消彼長,主客之勢,便已給陽赤符扭轉過來。
這時場中武學高明之士都已看得出來,陽赤符已是穩操勝券,只差遲早罷了。歐陽伯和哈哈笑道:「陽先生的修羅陰煞功果是武林絕學,名不虛傳!」
江南聽了,氣憤不過,說道:「海兒,你去把雲莊主替下來,叫那老魔頭知道厲害。」卻不見江海天回答,他本來是在父親身旁的,卻不知什麼時候溜到場邊,混在人叢之中觀戰了。
就在歐陽伯和喝彩聲中,陽赤符有意賣弄神通,運足了第九重的「修羅陰煞功」,雙掌一齊拍出,登時捲起了一股冰冷刺骨的旋風,但見白霧迷漫,黃沙滾滾,兩人的身形,都已罩沒在風沙之內,旁觀的人,只見一片模糊的人影,也分不出誰是陽赤符,誰是雲召了。
雲召被那股冰冷的旋風壓得透不過氣來,心頭亦已是一片冰涼,心道:「想不到我今日竟喪在陽赤符之手!」拼了個與敵偕亡的念頭,也運足功力,一掌拍將出去。
這一掌還未曾打到陽赤符身上,忽聽得陽赤符一聲大叫,整個身軀似皮球般地拋了起來,跌出了數丈開外,登時風平沙靜,陽赤符哇的一聲慘叫,吐出了一大口鮮血,掙扎起來,頭也不回地跑了。
這一下大出眾人意外,歐陽伯和這邊的人駭然失色,呆著木雞。雲召這邊的人也都呆了一呆,這才爆發出春雷一般的喝彩。
不但眾人感到意外,雲召在彩聲之中,也自覺得一片茫然!
他剛才雖說是拼了與敵偕亡的念頭,其實自己也並無把握,因為那時他的功力已是大大減弱,不及對方了。而且那一掌也未曾打到陽赤符身上,若說只憑劈空掌力,就能將陽赤符震得重傷,那是雲召也不敢相信的。
原來這是江海夭在場邊暗助了雲召一「指」之力。他趁著風沙迷著眾人視線之際,偷偷以「隔空點穴」的絕頂神功,向陽赤符遙戳一指。江海天的無形罡氣早已練成,這時業已可以運用自如,一指戳出,一條細如游絲的無形罡氣閃電般刺進了陽赤符掌心的「勞宮穴」。陽赤符凝聚在掌心的陰煞之氣登時散了,一點也發揮不出。
不過,陽赤符卻的確是被雲召的金剛掌力拋起而且震傷的,因為湊巧在鄧一剎那,他的修羅陰煞功已被江海天所破,十成功力只剩下一成,當然就抵禦不住雲召的金剛掌力了。旁觀的人都注目場中的惡鬥,莫說根本就沒人發現江海天的動作,即算有人看見他遙戳一指,也只當他是一種無意識的動作,決計不會想像到有這等神奇奧妙的功夫。場中將近千人,只有雲召一人起了思疑,隱隱想到是有高手在旁相助。
陽赤符與金日單是歐陽伯和這邊頂兒尖兒的人物,他們二人相繼敗走,自是人人惶恐,還有誰敢出頭?
丐幫的副幫主全祖德說:「歐陽莊主,事到如今,你還要包庇那姓葉的小賊麼?」雲召道:「歐陽莊主,只要你把姓葉的小賊交出來,就沒你們的事。」
歐陽伯和面色鐵青,出場說道:「雲莊主,多謝你網開一面。
但要人麼,可是沒有!你動手吧!」歐陽仲和叫道:「大哥,衝霄是我的女婿,他惹出的禍,理該由我擔承。雲召,我夫婦倆領教你的高招!」歐陽伯和道:「二弟,你與弟婦退開,我是一家之主,事情還輪不到你管!」
伯和仲和兩兄弟爭著出頭,為的都是想保全對方。陽赤符這等武功,都敗在雲召掌下,他們兄弟明知,即算合三人之力,與雲召動手,也難保得性命,故此他們都爭著把事情攬到自己的身上,免得牽連了兄弟。
華天風忽地出場說道:「歐陽老二,咱們還有一段過節呢!」原來華天風見此情形,心裡想道:「他們雖是邪派魔頭,兄弟之間,倒很有義氣。罷,罷,就看在他們這點可取之處,我倒要設法保全他們了。」他已打定主意,動手之時,暗暗留情,不傷他們性命。
歐陽仲和夫婦卻不知華天風的心意,他們曾是華天風手下敗將,情知討不了好,但華天風既已出言挑戰,他們自是不能避開。當下歐陽仲和慘然一笑,說道:「大哥,做兄弟的先走一步了。華天風,來,來,來!咱們就先鬥一場。」
眼看劍拔弩張,即將動手,忽聽得一聲長嘯,宛若龍吟,一條人影,疾馳而來,在華天風與歐陽仲和之間停下,朗聲說道:
「且慢動手,俺葉衝霄來了!」
登時全場聳動,韓璇夫妻一看,認得果然是葉衝霄,雙雙出場,截住他的後路。叫道:「好呀,算你有種,竟敢出頭,鎮遠鏢局的帳,先與你算算。」江海天心裡忐忑不安,不知如何收拾。想道:「歐陽婉卻怎麼不見?」
歐陽二娘面色一變,斥道:「葉衝霄,你還要不要臉,我已將你趕出去了。你還回來作甚?快滾,快滾!」
葉衝霄笑道:「我早料到有今日之事了。你不認我作女婿,也無非是為了今日之事。但大丈夫,男子漢,一人做事一人當,豈能連累局外之人。媽,你退下去吧!」
雲召說道:「好。你說得有志氣。老夫就成全你吧!來,來,來,只要你在我掌底過得三招,你傷了我兒女之仇,就算了結!」原來雲召是怕韓璇夫妻不敵,故此要先出場。
江海天尋思:「雲老英雄的大力金剛掌天下無敵,但葉大哥對他三掌,料想還不至於有何大礙?嗯,我明白了,雲老英雄大約是想令他受一點傷,出口怨氣,也就算了。」
雲召德高望重,韓璇大妻一向服他,但這次他們卻不肯退讓。韓二娘首先發話:「雲莊主,別的事我聽你的,這一回你可得先讓我們,我這雙腿被這小賊害得殘廢,我拼著再把性命交付與他,也得與他先拼一場!」韓璇也道:「大哥,我鎮遠鏢局的三十六條命債,這冤仇可比你的大得多,你就先讓我們一場吧!」
江海天吃了一驚,心中想道:「韓璇夫妻意欲與葉大哥性命相博,這可如何是好?」要知韓璇夫妻的武功雖然遠遜葉衝霄一籌,但他們的鐵鴦鴛晴器十分厲害,認真性命相搏,只怕要兩敗俱傷。而且論道理乃是葉衝霄對他們不住,江海大決不能在他們性命相搏之中暗助葉衝霄。
雲召躊躇未決,江海天也正在忑忐不安,葉衝霄當中一站,忽他說道:「你們兩位不必爭論了,我不與你們動手。」雲召怔了一怔,道:「你不與我們動手,那你來作什麼?」
葉衝霄挺起胸脯,仰天一笑,這一笑有幾分淒涼也帶著幾分傲氣,隨即緩緩說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種下惡因,當受惡報,今日到此,乃是為還債而來、任憑你們如何報復,千刀萬剮,我葉衝霄也決不抗拒!」
此言一出,全場靜默無聲,本來大家都以為葉衝霄一來,定將有一場惡鬥,哪知他竟是俯首貼耳,甘願受戮,人人都感到出乎意料之外。少林寺十八羅漢之首的大悲禪師合什念道:「善哉,善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雲召神色黯然,退後幾步,韓璇夫妻卻一躍而前,一人一邊,執著葉衝霄的雙臂,韓璇將葉衝霄椎上兩步,面向群雄,朗聲說道:「葉衝霄,你不愧是英雄本色,韓某今日交了你這位朋友了!」
江海天正在歡喜,哪知韓璇接著說道:「但我與你血海深仇,鎮遠鎮局的三十六條性命,我若不索還,難以對我這班兄弟的冤魂於地下,葉朋友,你先走一步,韓某也跟著陪你,這總對得住你了吧!老伴兒,你說怎樣?」韓二狼冷冷說道:「不錯,是該這樣。報仇之後,百事俱了,還留在人世做什麼?葉朋友,我和當家的都陪你,你也可以死而無怨了。」原來韓璇夫妻早已打定主意,在殺了葉衝霄之後,即以身相殉。因為葉衝霄既然慷慨就戮,他們也不肯失了好漢本色。
只見一柄長刀,一柄短刀,高高舉起,雲召叫道:「韓二哥,不可!」韓璇的長刀在半空中停了一下,但韓二娘的短刀卻仍然對準葉衝霄的胸膛插了下去!雲召要想阻攔,也來不及了!正是。
血債血償無可恕,哪知內裡有因由。
欲知後事如問?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