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飄這一段時間很是煩惱。
讓她煩惱的根源是竹葉兒。竹葉兒對雨飄一開始還有些疏遠,但很快她就一反常態跟雨飄又親近起來。還搬到雨飄屋裡跟雨飄一同吃住,對她像對紅泠般親密。但雨飄知道竹葉兒不簡單,她已經開始懷疑她了。尤其是雨飄察言觀色,發現竹葉兒暗暗留意著自己。這樣子,雨飄便如同被竹葉監禁一般,渾身不自在。就是去個茅廁,竹葉兒也要跟去,真是不勝其煩。雨飄心中殺竹葉兒的計劃開始醞釀開來。
而另外一個煩惱便是忘愁。自從忘愁視力恢復,雨飄明顯感覺到忘愁對自己有些疏遠,大概出自男女授受不親的本能,以前給忘愁洗澡無拘無束,只需把門一關。現在不成了,忘愁堅決不讓她們給他脫衣服,而且極為害羞,就連餵飯這個最大的樂趣也已然索然無味。以前的忘愁渾然無知,只要聞到香味,便一口咬去。雨飄可以把食物放在手心,忘愁如同小狗,一頭撲上,舔的手心麻癢。餵飯是件快樂的事,三女均有著同樣感受。
而如今忘愁睜著眼睛,自己完全可以進食,雨飄再把食物放在手上,忘愁看了卻不動口,而是伸手去抓。這一日,竹葉兒不在,雨飄一人餵食,她滿心希望忘愁還像以前那樣吃她喂的飯食。然而忘愁低頭不吃,雨飄有些惱火道:「你這樣子真討厭,快吃。」忘愁聽不著,任你怒火沖天。雨飄突然想了個主意,趁竹葉不在,拿條毛巾過來蒙住忘愁的雙眼。忘愁眼睛一被蒙住,又回到昔日的黑暗世界中來,立時大慌,急忙就要伸手去抓毛巾。雨飄纖手一揮,忘愁兩側肩井穴被封,兩隻胳膊不能動了。雨飄又將點心捏到手心,送到忘愁面前。忘愁稍一平靜下來,就明白了雨飄的心意。猶豫片刻,還是一伸頭吞下送到嘴邊的食物。雨飄開心一樂,又捏了塊點心送到忘愁嘴邊,這次拉開一定距離。忘愁嗅覺練的極為靈敏,一伸頭又一口吞下。雨飄心花怒放,放到手心一塊點心任忘愁舔舐,看著忘愁這副無憂無慮的模樣,雨飄既羨慕又憐愛。經過這些年遭遇,人世冷暖,雨飄終於領悟到自己身邊得有個全心全意愛自己的人。而忘愁心地純樸,不諳世事正是最適合自己的人。她領悟到這些時是在小琉球,當時她看到紅泠和竹葉兒全心全意伺候忘愁時逐漸領悟的。剛開始,她是出於嫉妒。她和忘愁認識在先,忘愁那時和她同是天涯淪落人,但當時的雨飄並未覺出忘愁的好處,反而還嫌他累贅。直到看到紅泠和竹葉兒伺候忘愁時,二女不僅毫無怨言,反倒樂在其中。雨飄從疑慮慢慢決定加入到她們當中,也算是報答忘愁對自己的好。鬼使神差的伺候了忘愁一小段時間,雨飄亦從中領悟到一些東西。加上姐姐對她的刻薄,讓她由衷感到自己的孤單。所以,她也希望雁南遷能救活忘愁。並且她為此也出了份力,這一點她沒敢告訴魏孤行。
也許跟人的年齡有關,雨飄只比忘愁大幾個月。雨飄毒害紅泠後,她跟忘愁獨處的時間大大增長,這段時間,雨飄對忘愁的愛戀與日俱增。她不僅違背了魏孤行命令,自己還在籌劃著一個她與忘愁之間的計劃。
紅泠看著忘愁吃光手心的食物,一時春心蕩漾,頭腦發熱,將一塊點心含到嘴裡,探頭到忘愁面前。忘愁聞到食物香味,卻明顯夾雜著女人的體香和脂粉味。一時,嗅動鼻翼有些莫名其妙,一點一點探上頭去。這一幕正好落在竹葉兒眼中。本來,竹葉兒正悄悄透過窗紙看雨飄有何舉動。看到這一幕,頓時醋意大發,猛地一推房門道:「我回來了。」雨飄急忙一扭頭,把食物嚥下,滿臉羞紅,心下窘迫至極。也有些被撞了好事的懊惱。抬眼一瞧竹葉兒,竹葉兒一副怪怪表情,有意無意地道:「咦,你給忘愁眼上蒙了毛巾作甚?」
雨飄急忙一把解下毛巾道:「忘愁不聽話,不吃東西,我給他把眼睛蒙上,他就吃了,你說怪不怪?」
說罷,站起去放下手巾。這時,竹葉兒走過去,拿心,送至忘愁嘴邊,忘愁一口吞下。竹葉兒道:「誰說不吃?」
雨飄杏目一瞪,恨恨地看著忘愁,忘愁嚇的急忙閉口,搖頭躲開竹葉兒的食物。竹葉兒放下手裡食物,轉身道:「聽說金盟主回來了,還受了重傷呢,你不去瞧瞧嗎?他現在可是義軍的紅人。據說,馬上就要當義軍的首領了呢,咱們現在得好好巴結他,到時候還得指望他多多照顧咱們。」
雨飄哦了聲,為了遮掩窘迫,正好藉機下台。聞言道:「那妹妹這就去看看,葉子姐你繼續餵他。」說罷,轉身出了屋子。
雨飄一時慌亂犯了個大錯誤,她方才點了忘愁的穴道。竹葉兒見忘愁不吃食物,便給忘愁遞了筷子,這才發現忘愁的胳膊被點了穴道。竹葉兒對窗外冷笑一聲:「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她也不給忘愁解穴,但忘愁睜著眼不吃喂來的食物。竹葉兒無計可施乾脆又拿毛巾把眼睛蒙了,繼續餵食。
雨飄來到金善揚房間,只見金善揚半死不活地躺在哪裡,一副氣息奄奄的模樣,雨飄知道他裝睡。冷笑道:「金盟主,別裝了?」
金善揚聞言呵呵一樂,翻身坐起,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咱們同道中人,自然沒必要客套。」
雨飄道:「誰跟你是一路中人?誰又跟你客套了?」
金善揚道:「歐陽大千金怎地屈就來看金某,小舍蓬蓽生輝,榮幸之至。」
雨飄道:「聽說你連立兩大功勞,短短時間內全營的人都要公推你為義軍首領,小女子佩服之餘,卻也好生奇怪你是怎麼做到的?」
金善揚看了看窗戶,確定嚴絲合縫沒人偷聽,悄聲道:「這還用問,我是什麼人?天底下論武功我金善揚可能不是第一,但智謀我若第二,誰人敢稱第一?」
雨飄鄙夷道:「吹吧,有督主你,多少糧草和彈藥你搞不來?這一切若沒有督主籌劃你算什麼?」
金善揚見雨飄滿臉鄙薄神色,不由暗自惱火,道:「嘿嘿,歐陽二小姐,督主叫我問你聲,他給你的命令你到底何時執行?還執不執行了?」
雨飄道:「你見到督主了?」雨飄何等聰明從金善揚不懷好意的表情一看,知道金善揚故意難為。道:「我執不執行跟你沒關係,別以為我不知道,督主計劃的核心部分便是在你當了義軍首領後,跟你立應外合……」
話沒說完,金善揚喝道:「住口,你膽敢洩露督主計劃,就算你是督主眼前的紅人,督主知道後也不會饒你。」
雨飄冷哼一聲,轉身出門。金善揚望著雨飄背影,低聲罵道:「賤人,督主答應事成後把你賞給老子。到時,定叫你知道老子的厲害。」
雨飄一出屋子,雖然南方已是早春時節,但春寒料峭。被冷風一激,腦子清明許多,驀地想起忘愁點穴的事來,驚出一身冷汗。急忙往回趕,一進門,卻見忘愁蒙著眼,嘴裡大嚼。竹葉兒道:「忘愁還真是不蒙眼不吃東西,我只好學你的樣子餵他。奇怪了,平日他能自己拿筷子吃的,莫非他胳膊脫臼了?」
雨飄假意點頭,一面注意竹葉兒的變化,過去抬起忘愁胳膊,道:「今一早,我就覺著忘愁胳膊不對勁,妹妹不懂這個……」
竹葉兒道:「你在這兒,我去找個懂行的人來瞧瞧。」說罷,出門而去。雨飄見她去遠,急忙點開忘愁的穴道。稍一猶豫對忘愁道:「你不要怪我,都是該死的竹葉兒。」說罷,一狠心,將忘愁胳膊脫臼。
不一時,竹葉兒帶著丁勝休進來。雨飄施禮道:「丁大俠您好。」
丁勝休道:「忘愁是怎的了?老朽來看看。」說罷,走過去只見忘愁滿臉痛苦憋屈的表情,但他說不出來。竹葉兒一瞧就明白了,心下也是極為心疼和憤怒。後悔自己不該多事,裝傻就好了。
這些尋常的跌打損傷,脫臼崴腳,都是武夫經常遇到的問題,當然難不倒丁勝休。丁勝休輕輕幾下子就將忘愁胳膊正位,忘愁從此打心裡對雨飄更加懼怕,心理上的隔閡多了一層。雨飄卻渾然不覺,有意無意識的看了眼竹葉兒。
正好竹葉兒也看過來,二女目光一接,竹葉兒對雨飄傷忘愁心存怨憤,難以掩飾。雨飄看到這表情心裡咯登一下,心道:小葉子,既然你明白了,那你也該死了。一個殺掉竹葉兒的計劃在腦海浮現。只是營內人多,需找個合適的時間地點才能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