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昭見字大喜,一連串謎團至此宣告破解。這時,晚餐已好,眾女扯著嗓門喊他回去吃飯。
谷昭邊吃邊對眾人道:「現在真相已然大白,這所廟宇便是那折盧所建,當年折盧兵敗退進老黑山,他發現迷子林後的九幽謎谷地勢暗合九宮之勢,大有可造之處。為了轉敗為勝消滅哈格,便率眾忍饑挨餓,利用山勢,費時數年才布成這九宮八卦陣。並把那『白雪妖狼』的洞窟假設為九宮生門,又設巨石遮擋洞口。誘使哈格大軍進入,使哈格困不得出,最後妄入那洞窟而全軍覆沒。折盧雖然成功利用陣勢轉敗為勝,消滅了哈格。然而,這麼大的工程,數年辛苦。其間,手下士卒累死、病死、餓死者不計其數。當地道挖成逃到此地時,已所剩寥廖無幾。折盧自知罪孽深重。因此,在此活門出口建廟。利用餘生,超度亡靈。那剩下的將士不願離去,便都跟他在此出家。數十年後,這些人都死光了。此地也就成了謎。」
紅泠問:「這麼說,那些惡狼不是折盧大軍所化?」
谷昭一敲她腦殼說:「哪有那麼玄虛,當時即便有餓狼也只能被折盧大軍果腹。不過,折盧兵將的屍體到是也成全了餓狼。」
紅泠說:「這麼說,餓狼雖不是折盧兵將所化,卻至少養活了許多餓狼,狼谷應該就是自折盧以後才有的吧。」
竹葉兒歎道:「想不到,老黑山裡面竟然埋葬了近十萬亡魂,怨不得一進九幽謎谷,便覺得怨氣沖天、壓抑至極。」
綠笛兒道:「最可憐的是胡家兄弟,在生門上坐以待斃。胡老大傷心過度,哭瞎眼睛,不為陣法迷惑,反倒誤打誤撞走出迷林。因此,留下遺言『奪路無門,畏死無生。』我們俱被『畏死無生』這話蒙蔽,以為走最危險的路便可脫困。實際上,我們都忽略了胡老大是個瞎子。」
谷昭點頭道:「綠笛兒姑娘說的是,在下一開始便被『畏死無生』四字迷惑。帶大家走了不少險路,要不是這場大火,我們恐怕還在狼谷徘徊呢?」
紅泠胸脯一挺。美滋滋地道:「咱們會合時便多虧我的狼煙彈,至於這大火嗎,又跟本姑娘有那麼點關係,你們說說,該怎麼獎賞我?」
眾人不敢開罪這小老虎,連連恭維,這次便是楚雲傲亦不敢稍露不敬。吃完晚餐,明月當空,天色已近二更,眾人紛紛回屋休息。
谷昭和楚家兄弟同居一室,想到明日便要脫困,興奮之餘,愈發睡不著。遂一同起身攀上樹冠,藉著月光眺望前路。遙見遠處星星點點,似有篝火。楚雲霄道:「反正也睡不著,不妨過去看看,是不是參農。」
谷昭道:「看來,這林子裡還有不少迷路的人。」
「不錯,迷路的人果然不少。」話落,谷昭立覺背後風起。回頭一看,原來是白頭關上有過一面之緣的那名參奴,正揮掌向他劈來。谷昭急忙抬掌相抗,那參奴一招偷襲落空,無心戀戰。一擊就退,飄然遠去。谷昭心道:不戰而退,必有古怪。正要發聲提醒,楚雲傲已然一個縱身追去。谷昭深知參奴厲害,緊忙和楚雲霄一同跟上。那參奴輕功了得,三人苦苦追了半個時辰,見那人身影越來越遠,最後完全沒入黑暗中,不見去向。三人圍坐小憩片刻,谷昭突道:「會不會是調虎離山之計?」三人趕忙起身往破廟趕去。
荒廟破門爛窗,而此時月圓如洗,一縷明亮的月光透過窗稜縫隙,照到紅泠、竹葉兒身上。二女只覺被只溫柔大手撫摸,渾身上下舒服至極,睡意消減,雅興頓起。攜手躍上廟頂,坐在上面賞月。
紅泠歎道:「唉,沒來時,迫不及待地要進來挖參王。沒想到一進來,就滿腦子琢磨怎樣逃出去。」
竹葉兒也有同感,說:「是呀,入了寶山卻空手而歸,真是不甘心呀。」
正聊著,卻見參農阮老五也走到院中閒遛達。定是因為月餘疲於奔命,九死一生,今日逃出生天,滿腦子興奮睡不著。便一鞭子拽上來,纏著他講參王的故事。
阮老五將那夜參王化成小道士現身一事告訴二女,少不得添枝加葉,以逗二女開心。紅泠問道:「據說你最先見到參王,並做了記號,怎地此番進山卻找不到了。」
阮老五愁眉道:「姑娘有所不知,這人參超過五百年便是參精,能滿林子亂跑。小老兒雖然做了記號,找到後卻什麼也沒了,反倒又將自己迷失於林中。你們要是有機會看到參王所化的小道士人形便知道啦,太厲害啦,能踩著樹梢行走,一步能邁三丈開外,只幾步便無影無蹤。最邪門的是他身邊還有個黑衣女山魃,似乎能操縱參王精。當日,我們和那歐陽大小姐都看見了。後來大小姐夫婦被山魃引入九幽謎谷,我等多虧跑得慢沒跟上,要不早葬身狼腹啦。」
「你說的山魃是什麼啊?」竹葉兒沒聽說過。
「就是山精。」
「那什麼是山精呢?」
「這個……」倒把阮老五給問住了。這些鬼怪故事,本也是聽老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哪裡能夠深究。
突然,阮老五驚慌失措指著東廂屋頂,語不成聲地道:「他……他……快……快……參王……精。」
二女順指望去。但見一個小道士打扮的十六、七歲白皙少年,癡癡站立於東廂房頂。一雙眸子望過來,儼如一汪清泉,明亮清澈,一眼到底。這雙眸子裡說不出的通透與率真,只有從未歷練凡塵、不諳世事的孩童,才會擁有這種毫無雜念的眼神。紅泠、竹葉兒對視一眼幾乎同時大叫:「參王!」這一喊顯然驚住了小道士。小道士瞳孔明顯放大,傻愣愣地瞅著二女。紅泠一個箭步竄上東廂,一把捉住小道士胳膊道:「哇!我抓到了,我抓到了。」竹葉兒此時也躍過來。生怕參王跑掉,擋在參王后面,一手揪住參王耳朵,道:「哇!跟真人一樣的啊。」
紅泠聞言也一把揪起參王另一邊耳朵,讚道:「哎呀,太像了。」
阮老五在下面急喊道:「兩位女俠,參王會遁地,一接泥土就別想逮著他了,千萬不能叫它著地。活該它現身在屋頂之上。」
竹葉兒聽得此話,展開雙臂從後背一把抱緊參王,生怕他一下子溜到地下。二人這一咋呼,把睡夢中的白筱天驚醒。急忙起來,站在屋簷陰影下一看,但見二女緊緊抱著個小道士歡呼雀躍,不禁老臉一紅,心道:這倆丫頭怎地如此不知禮數。正要呵斥,聽到二女口呼喊參王。白筱天亦驚,參王!隨即凝目細看小道士。此時,眾人都沒注意,一個黑紗女翩然掠上西廂房頂。手抱一架琴,面朝三人,信手一揮,琴聲乍起。小道士立時眼露厲色。白筱天正好瞧見,暗道,不好!暴喝一聲:「快放手!」二女猶自沉浸在喜悅之中,哪裡有所防備。但見人影一閃,「啪啪啪」一連串清脆掌聲過後。兩條人影沖天而起,瞬間又對了數十掌。人影乍分,那參王連退七八步,白筱天上身劇烈搖了搖,肩上卻吃了一掌,疼痛欲裂。仗著功力略勝小道士一籌,白筱天經驗豐富,猜測小道士現在氣海必定翻騰不息,一時無法聚力。立時縱身躍起,遙遙一掌按下。紅泠在後急喊:「師父,不要傷了參王。」這時那琴聲驟急,猶如萬馬奔騰,隱隱刀劍之音滾滾湧來。小道士眼睛突然血絲遍佈,月光下如同一雙狼眼。雙掌輕抬,迎著白筱天,一式至為簡單的『舉火燎原』。招式再普通不過,但在白筱天眼中,只覺無數大如蒲扇的掌影漫天襲來。好個白筱天,臨危不亂,雙掌急圈,立時撐起一道氣牆。週身白氣冉冉。
紅泠見師父一掌震退參王,本來極為高興。但見師父面色凝重,白羽罡氣密佈全身,如臨大敵。方知道師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麻煩。怨不得師兄說付天見了這參王一招都不敵,便要束手待斃。參王妖法果然精深!這時,阮老五急道:「女俠,欲擒住此參精,必先制伏女山魃。」紅泠聞言立時醒悟,摘下長鞭。躍上西廂房道:「你這女山魃,受死吧。」一鞭擊去。黑紗女急忙側閃,紅泠將落日神鞭揮舞得滴雨不透,將黑紗女牢牢罩住。黑紗女輕功飄忽,捉摸不定,一時相持不下。卻也沒空彈琴,琴聲一停,白筱天這邊陡覺壓力一輕。小道士猶如怒海狂濤般的內息突然平息許多。二人身形一錯,掌影翻飛,又鬥了數招。白筱天心道:這小道武功從未見過,不可久戰,須以內力取之。想罷,見小道士一掌推來,運起全身之力,不退反迎。二掌相交,小道便覺一股大力傳來,急忙運力相抗。二掌粘連,形成內力相拼。那邊竹葉兒見紅泠久戰不下,也揮舞峨嵋刺衝上去。
就在此時,那個參奴突然從後面躍出。嘎嘎怪笑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也分我一杯羹。」身影一晃,一掌緊貼白筱天後背。白筱天正與小道童內力相抗,此刻避無可避。便被參奴一掌輕易地貼在背上,隨即一股霸道至極的內力傳來,透過自身經脈源源湧向小道士。白筱天急忙撤掌,已然來不及,兩股大力同出,小道士終於抵擋不住,哇地吐了口血,跌飛三丈開外。那參奴震傷小道士,並不撤掌,內力轉摧白筱天。白筱天早料到他這一招,拼卻兩敗俱傷,凝聚全身之力,翻身一掌。參奴不想白筱天應變奇速,這時還能反擊。急急閃避,仍被一掌擊在肩頭,一個趔趄後翻二丈開外。白筱天七經八脈亦被損毀近半,萎靡倒地。紅泠、竹葉兒見到師父受傷,撇下黑紗女奔過來,那黑紗女則跑過去扶起小道士。參奴見二女奔來,凝聚內力正要一掌劈下。陡聽,谷昭遙遙大喝:「豎子敢爾。」三條人影急速飛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