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海逐流 正文 第一章 滄浪吟 卷六 參王爭霸 2
    此去老黑山,萬里迢迢。谷昭在關外生活二十餘年,自小跟師父採參,對人參頗為在行。路途寂寞他常講給綠笛兒聽。

    綠笛兒問道:「常聞關外有三寶,是人參、鹿茸和貂皮,我說的對吧?」

    谷昭點頭道:「說起這人參到是有個典故——很久很久以前,有兩兄弟在深秋時節進山去打獵。進山後,兄弟倆在追捕獵物時,突然天降大雪,山路被封。沒辦法,兩人只好躲進一個山洞,他們除了在山洞裡燒吃野物,還到洞旁邊挖些野生植物來充飢。一天,他們發現一種外形很像人形的東西味道很甜,便挖了許多,當水果吃。不久,他們發覺,這種東西吃了渾身長勁兒,但是多吃會出鼻血。為此,他們每天只吃一點點,不敢多吃。轉眼間冬去春來,冰雪消融,兄弟終於平安返回家中。

    村裡的人見他們還活著,而且變得又白又胖,感到很奇怪,就問他們在山裡吃了些什麼。他們簡單地介紹了自己的經歷,並把帶回來的幾枝植物根塊給大家看。村民們一看,這東西長得像人形,卻不知道它叫什麼名字,有個長者就說,『它長得像人,你們兩兄弟又虧它相助才得以生還,就叫它人生吧!』後來,人們又把『人生』改叫『人參笛兒笑道:「原來人參最早叫人生,怪怪的。呵呵,還是叫人參比較順耳。」

    谷昭道:「人參是價值極高的藥材,它能夠大補元氣,助長精力。年代越是久遠的山參越是稀罕。練武之人服用千年以上的人參可助長內力。自上黨參絕跡後,現下野參多產於關外,採挖多於秋季,當下最為有名的就是高麗參,每年朝貢朝鮮都進獻不少高麗參。」

    綠笛兒道:「我記得小時候,有人曾送給爹爹一支參,叫什麼『紅參』,這是何意?」

    谷昭解釋道:「人參在太陽下曬乾或者於火上烘乾,便是『生曬參』。蒸熟後再晾乾,便是『紅參』。」

    綠笛兒笑道:「簡而言之,就是生參和熟參的區別吧?谷大哥你對這人參這麼在行,想必經常吃咯?」

    「哪裡,我自打記事起便常隨師父去長白山採參,那是為了給師娘治病。師娘這二十年,幾乎全靠吃參才堅持過來。唉,可惜,我們採到的最好的參也不過三百年參齡。要是有個萬年參,師娘的病定可徹底痊癒。」

    「那你說人參多采於秋季,可現下只是春季,怎麼採參王?」

    「秋季採參是最佳時節,不代表其他季節就不能採參。當然,冬季除外。試想,若是偶遇千年或萬年參王,就等於荒地遇寶,如何能等,先抱到手裡為快。」

    「那冬季為何不能采?」

    「一是無法辨尋,參都深埋於地下。二是關外冬季,天寒地凍,灑水成冰,土地極為僵硬,強行採參,容易損壞參體。這參體稍一損壞就不值錢了。」

    兩人途遇集鎮,買了琵琶,一路馬不停蹄,仙樂飄飄直奔老黑山。

    這一日,到了遼北小鎮。再往北走就是扶余之地。此地也是產參之地,谷昭有心打探下情況,倆人下馬找了個酒店。

    酒店不大,卻是此地最好的酒店,共二層。二人挑了個靠窗座位坐下,隨便點了幾個菜。綠笛兒憂心忡忡地道:「不知道大姐他們到哪裡了?」

    谷昭道:「他們只比咱們早走半天,但是他們人多,行動不會比咱們快。」隨即又道:「如果,到時發生衝突你怎麼辦?」

    是呀,我該怎麼辦?這些日子,這個問題無時無刻不纏繞著綠笛兒,她不願去想。一邊是結拜的大姐,一邊是……到時該幫誰呢?是了,谷昭是拿參救人。而大姐呢,只是為了天下第一的野心。心下打定注意,綠笛兒勇敢地看著谷昭道:「我幫理不幫親。」

    谷昭行走江湖十幾年,從未如此近距離和女子對視,眼見這雙秋水般澄澈的眸子,心中泛起圈圈漣漪,一種感動湧上心頭。人言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朝夕相處數月,任鐵打的漢子心中亦開始有情。

    不一時,小二上來飯菜,兩人簡單填飽肚子,正準備開跋。這時,樓梯板登登登作響,上來幾個女真族大漢。為首的一襲藍袍,頭戴員外帽。大勒勒道:「這孫子不是騙人的吧?萬年參王?扯犢子,別說萬年,就是千年的人參亦是價值連城。用千年參換座城池應該都不成問題,那萬年參還不得連皇位都可坐坐?」說著一行人圍著桌子坐下。

    但聽一個手下人道:「王把頭兒,我一開始也不信,可是眼下這事都傳開了。咱們挨著近的反倒才知道,我老弟飛鴿傳書告訴我,眼下中原武林,甚至大明官府,都蠢蠢欲動。各路高手馬上就要雲集老黑山啦。」

    旁邊一人道:「喬海兄弟說的是,前幾日,我那山海關的把兄弟也托信告訴我,中原武林人士大舉出關,不曉得有何異動,就連數十年不見的老古董也爬出窩來。來咱們關外不知道打什麼野食,看來必是衝著參王來的。」

    王把頭一拍桌子道:「他***,來咱這地頭打野食。哼,沒那麼容易,咱這旮旯是那麼好打的嗎,咱們是吃什麼的?真出了參王,要是叫外人得去,咱們弟兄們都改行算了,還混什麼參幫?」

    谷昭聞言頓時醒悟,這夥人是參黨。原來,關外盛產人參。因此,便誕生了以專門採參為生的採參人。這採參人,一生只要掘出一個好參,這輩子便衣食無憂。因此是個高利的活計。高利必然伴隨高風險,有些強盜便專盯著採參人下手。採參人為自保,遂逐漸三五成群組織成幫派,有事兒時互相好有個照應,這些人統稱為參黨,只有個別藝高人膽大的人士獨自採參,這樣的人與參黨格格不入,互不侵犯,各走各道。

    哪個王把頭似乎便是這伙參黨的幫主,當地稱呼為把頭兒。

    王把頭繼續道:「各位還記得幾年前長白山出現的千年高麗參不,當年高麗國第一高手國師金玄貞親自督陣,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發現的,那金玄貞迷信的也夠可以,堅持說參精驚動必跑,用紅繩定住,非得要等到九月九日開挖,並派了三千甲士日夜守護。結果呢,消息不脛而走,中原武林來了個高手,似乎是跑單幫的參人,幾下子搞定跑了,三千甲士形同虛設。」

    「那是誰幹的到現在也不知道?」

    「據猜測是中原武林的頂尖高手,就是那個叫秦付天的,只有他才有那兩下子。」

    「對對,我看也是,那金玄貞什麼人啊,叫人家一掌頂得岔了氣,到現在了還落下個咳嗽的毛病。」

    王把頭道:「先別說哪個,喬海你且說說這參王的事怎麼露出來的。老子就是不信,真有參王不自己個兒偷偷趕快挖了,還跑出來傳得滿城風雨是何解?」

    喬海清清喉嚨道:「說起老黑山這萬年參,傳的可邪乎了。大伙都知道,參過五百年始成精,過千年的就成地仙了。過萬年的變成金剛不壞之體,可隨意變化人形,成為真仙。平素只呆在天宮修煉,每三百年歷劫,現身人世一回,每次現身只有半年,這參仙眉心有一顆紅痣,白白淨淨,最喜歡幻化成小道童。今年正好是第三百年,冬天的時候,老黑山參黨阮老五進山打獵。此人夏秋為參人,冬春則靠獵為生。進入老黑山後,追只狍子誤入迷子林,結果迷路出不來了。這個慌啊,足足跑了七天七夜,隨身帶的乾糧吃完了,連冷帶餓人眼看就完了。突然,他看見林中出現一個小道童,一閃就不見了。阮五以為眼花了,這荒山野林遠近幾百里根本沒有道觀,怎麼會有道童?阮五就想起來參王的種種傳說,於是按著那方向追蹤。可那小道行走速度快的匪夷所思,不一時,便追丟了。卻在一土崖下,發現露著一隻須足的人參。光一須足就杯口這麼粗,可想而知參體有多麼大了。阮老五恐怕參王凍壞,趕忙填土掩蓋,掘了半天,凍土太硬好不容易給蓋住了。做了記號,就繼續往前跑。不想,一下子蒙出了迷子林,就等著開春土地酥軟後去採參王。」

    王把頭道:「說笑了不是?一根須足就跟杯口粗,這叫外人聽見,還以為咱們是外行呢,再大也不能跟椅子這麼大呀。頂多也就小胳膊這麼大。」

    旁邊一人道:「他也是多餘,參又不怕凍。」

    王把頭罵道:「你是參嗎?你怎知它不怕凍?凍不死,不代表它就不怕凍。」

    那人急道:「王把頭說的是。」

    「這事傳得這麼廣,還輪得著他阮老五采?聽說咱大金阿圖魯歏善已經派兵圍住老黑山,咱們去也得被趕回來?」

    「到了再說,反正現下也沒事幹,湊湊熱鬧也好。」

    「就是就是。」

    谷昭二人聽完一席話,明白了八九分。對採參事,俱現愁容,覺得這次難度還真不是一般的大。不管如何,既來之,則安之。不管萬年參王是否真實存在,去找上一找,就是碰見個五百年參也算不虛此行。

    出得酒店,谷昭對綠笛兒道:「看來採參之事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眾人雲集老黑山,到時自然免不了一場惡戰,就連金人皇室似乎也參與到此事中來。老黑山屬於金人地界,這兩年金漢越來越不太平。別的暫且不說,單這歏善便不好對付。此人文韜武略,能騎善射,更是能手開五石之弓。且百步穿楊,箭無虛發,號稱「女真箭神」。最厲害的是他手下的黑旗射手。金人善射,這些射手是從數萬金人射手中精選出來的,俱能開四石之弓。要知道能開三石弓的便已是好手。當年,高麗人三萬攻至遼陽。歏善帶著五百黑旗射手。只一盞茶時間,就撂倒了高麗數千人馬。嚇得高麗人狼狽退回,再不敢犯境。

    綠笛兒道:「你認得歏善?」

    谷昭笑道:「你別忘了我雖然在中原為官,卻是生活在關外,當然對金人情況比較瞭解。」

    綠笛兒道:「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們火速趕去,趁他們尚未調度周全,或許能夠混進去。」

    二人上馬疾馳,一路風塵勞苦,不再細言。終於在春暖花開的五月初,趕至老黑山下。遙向老黑山望去,但見群峰矗立,高聳入雲。一條崎嶇山路蜿蜒延伸至兩峰之間。不知名的野花,發出淡淡幽香,摻雜著春天泥土的氣息,使人聞之精神陡增。路邊垂柳,又披一身新綠,鼓著嫩嫩雛芽,微風拂過,盡顯婀娜。仰頭眺望,只見眾峰之巔,青白分界,猶如一老翁頭戴白冠。綠笛兒遙遙一指道:「谷大哥,你瞧那座山峰,是不是白頭峰。」

    谷昭早已看到,笑道:「這白頭山峰至少也有六、七座,到底哪座是,還得去問個當地人。」

    二人策馬繼續前進。不一時,山勢見高,坐騎亦是氣喘吁吁。二人棄馬登山,沿途但見白骨纍纍,綠笛兒內心驚懼。谷昭上前勘察道:「只是馬骨,看來已經有不少人提前到來,馬匹無法登山,便殺了剝下馬肉做乾娘用。

    綠笛兒憤憤道:「真是卸磨殺驢,兔死狗烹。這些馬兒真是太可憐了。」

    二人心急如焚,施展輕功,在山路上疾馳。大約一個時辰左右。離前兩座山峰越來越近,到得近處,影影綽綽近千人雲集在峰前,或坐或站,三五成群,議論紛紛。二人跳腳向前一看,但見雄關屹立,巍峨險峻,擋住去路。關高二十餘丈,陡峭異常。長約百丈,東西兩頭連貫兩座雄峰。關上書碩大的三個白字「白頭關」,最奇的是並無城門。就像天外飛來一條形巨石將入山道路堵個嚴嚴實實。細看牆壁水印滲出,似乎新蓋不久。關上城垛旁,每間隔一米站立一名頭戴黑盔、盔插黑羽、身披黑甲、手持黑弓、背負黑箭,殺氣騰騰的弓箭手。

    谷昭自言自語道:「想必是那大名鼎鼎的黑旗射手,果然氣勢不凡。」

    旁邊一個佝僂老者搭話道:「小兄弟說得沒錯,看來不是外人,也知道那黑旗射手。」

    谷昭正要打聽情況,一抱拳道:「這位老伯,在下乃是遼東人士,靠採參為生,此次得聞老黑山出了參王,便也趕來湊個熱鬧。」

    老頭道:「呵呵,小老兒也是如此。朋友既是遼東人士,該是長白山參黨了?」

    谷昭道:「在下未入參黨,自己跑單幫。」

    老者聞言,不由注目上下打量谷昭,只見谷昭雖一身滿人的穿著,聽聲音也是北方人,但言談舉止卻大大不似,知道此人不簡單。再者說,這年月敢跑單幫的參民都是些藝高人膽大的,敬佩之情陡增。點頭道:「你我既是同行,敢問尊姓大名?」

    「在下姓趙,單名一個谷字。敢問老伯貴姓?」谷昭不便透露姓名,只好倒著念。

    「呵呵,趙老弟啊,老朽姓金,乃是這扶余之地的參民,在此採參四十餘年了。」

    「金老伯,這關卡是怎麼回事?看這青磚似乎新砌,卻並無城門,如何通過?」

    「唉,說起來真是氣人,這白頭關乃是月前新砌。自打迷子林出現萬年參王一事後,傳到皇宮,達官顯貴俱想佔為己有。都說這參王吃了可延壽百年,武林高手吃之,更是內力增加一倍不止。大汗得聞亦勢在必得,於是,便在此進山必經之路設立關卡。這關是從裡面建造的,只用了三個月時間就建成,裡面駐有一萬軍隊,儲存了一年的糧食。更是派了我女真族第一勇將歏善把守。建好後外人無法進入,裡面人亦無法出來。大汗的意思就是,軍隊什麼時候挖到參,什麼時候便可破關出來。但是,老黑山自古便是平民採參之地,歷朝歷代的大王從未干涉過。當今大汗為了不破舊制,被天下人嘲笑。再加上採參是門學問,軍隊又如何懂得採參哪?所以,特下令只允許真正的參民進入。但採到後,必須上交皇宮,可得黃金千兩,否則格殺勿論。」

    谷昭眼前一亮,道:「那如何來驗證誰是真正的參民?」

    「那不,宰相珂鐸出題三道,答對者便可進入,答錯者罰五十『嗜骨鞭』。此招甚靈,只有真正的參民才敢去闖關。有效地防止了一些綠林強盜濫竽充數,矇混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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