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聊。」鄭南音沮喪地伸了個懶腰。
東霓默默地托著腮看著窗外。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似乎對滿車人的興奮一點都不關心。那個時候我不敢正視她的臉。我想起她跟我過的大伯車間裡面的高爐一鍋液體的太陽一個殺氣騰騰熱情四溢的火樹銀花。一個人若是掉進鐵水裡面會化成無會化成奔放的血液。這樣的一個背景多適合上演狂暴的愛情。性情暴戾的男人妖嬈多情的女人一個用來襯托他們偉大**的情敵鋼鐵高溫晚霞一般的火焰勞動的男人健壯性感的赤膊全齊了。還有什麼能比一鍋魔法一般溶解一切的鐵水更適合做情敵的葬身之地呢?沒有了化為烏有無影無蹤是浪漫的戲碼裡對反面角色來說最仁慈的墓誌銘。他沒掉進去是上天可憐他。可是觀眾們你們不會知道你們也不關心。那種推動著這對男女上演這幕精彩大戲的力量同樣在落幕之後毀滅了這兩個人的生活。只因為他們兩個人都固執地不肯卸妝。或者說他們早已喪失了卸妝的勇氣和能力。
然後他們的女兒把從他們繼承來的義無反顧用在了別的地方。比方說旁若無人的冷酷還有不擇手段地活下去。
首都機場裡人多得像是沃爾瑪超市的特惠日。
「到了機場萬一看不到他來接你你就找地方打電話哦。對了你的英語行嗎要是得找人問路什麼的——」三嬸不厭其煩地擔著心。
「你糊塗了。」三叔打斷她「也不用用腦子東霓在新加坡待過那麼多年那邊也是要說英語的呀東霓怎麼可能連這點事情都辦不了。」
「好了三叔三嬸。我自己會當心的。」鄭東霓笑吟吟地說然後她遲疑了一下走上去緊緊地擁抱了三叔一把。她由衷地說「三叔謝謝。」
三叔臉上多少有點不自然可能他不大習慣這麼百分之百的擁抱他用力地捏了一下鄭東霓的胳膊準確地說是捏了一下她的大衣的袖子他說「只要不習慣就回家來。別勉強別硬撐著不管遇上什麼事兒——」
「哎呀你怎麼說來說去只會說這兩句。」三嬸搶白他。
「你會說話你來講。」三叔的表情幾乎是羞澀的。
「三嬸。」鄭東霓轉過身緊緊地抱住了三嬸「要是你是我媽媽那該多好。」她平靜地說完這句話可是催出了三嬸的眼淚。三嬸說「你看你亂講話你媽媽這些天身體不舒服不然她怎麼可能不來送你呢。」當然了沒有人覺得這句話有什麼說服力包括三嬸自己。
「小叔。」她仰起臉笑靨如花「我愛你。」
小叔拍拍她的肩膀「不要委屈自己東霓大不了離婚家裡永遠你的。」
「有你這麼說話的嘛——」三嬸尖叫。
「還有我還有我!」鄭南音跳了起來衝上去和鄭東霓嫻熟地和了一會面「姐姐我好想去美國玩。你到時候一定要給我發邀請信哦還有順便幫我把機票也買了——」
她最後站在我的面前。
我笑著說「你我就免了吧你知道我最不會應付的就是這種場面。」
她不由分說地走上來抱緊我。她在我耳邊說「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這句話應該我說才對。」我輕輕地對她說「對熱帶植物好一點。不要總是紅杏出牆。」
「不會的。」她笑「『偶爾』還是有可能的不會『總是』。」然後她正色真摯地說「西決你要對你自己好一點知道嗎?」
一直到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中的時候她都是微笑[福哇txt小說下載]著的。
從機場回龍城的路上車裡一直都很安靜。因為鄭南音小姐在後座上寂寞地睡著了。五個小時的路程比來的時候漫長。我接替三叔坐上了駕駛座天色已經暗了高速公路上的車越來越多所有的車燈都點亮的時候汽車就在那一剎那間擁有了生命像是緩緩在黑色幽暗的深水底游動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