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南音小姐十分嫻熟地關上車門把安全帶拉下來抹一把前額上亮晶晶的汗珠得意地跟我說「哥哥今天我的成績最好。」見我面露不解之色她補充了一句「今天我們大家集體上街給春春拉票我拉的票數最多。其實就是應該攔住三十幾或者是四十幾歲的叔叔說幾句好聽的用他們的手機投票。他們一般都不會拒絕我的。」我在心裡慘叫了一聲這種行為完全就是出賣色相。
「鄭南音一個月以後你就要高三了。」我正襟危坐。
「鄭西決你真的真的是——」鄭南音氣急敗壞地搜索著詞彙難為她這傢伙成績一向不怎麼樣「你別像個舊社會的姨太太好不好?」她突然靈光乍現眼睛也跟著亮了「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扶了正就忘了自己什麼出身了成天罵別人是狐狸精。」
「別管我什麼出身。我現在是鄭老師可是你呢你就是鄭南音有種你就當著教導主任的面把剛才跟我說的話再說一遍。你敢不敢?」說真的若是不能經常看見鄭南音這種氣急敗壞的表情生活的樂趣真的是打了百分之五十的折扣。
鄭南音用力地搖著她美麗的小腦袋說「哥哥你不過才當了一年的老師。可是你看看你這副嘴臉吧好像你生來就是剝削階級。」
為了充分顯示剝削階級的優越性我打開了車裡的音響用來掩蓋鄭南音的抱怨。我讓我的U2醉生夢死地響徹這個小小的空間。開車的時候聽音樂的妙處就在這裡恍惚間我就會覺得音樂聲不是來自車裡而是來自車窗外面那個看似跟你沒有什麼關聯的、熙熙攘攘的城市。我想我是老了打死我我也接受不了那個讓我家鄭南音心醉神迷的李宇春都說她集男人的陽剛和女人的陰柔於一身可是讓我說我除了發現一個女人的長相也可以奇跡般地酷似姚明之外沒看出任何其他的優點。鄭南音的媽媽也就是我的三嬸在聽我說過這個結論之後曾經非常認真地跟我說這話千萬別在鄭南音面前提起否則她會跟我拚命。
三嬸是個好媽媽。我感慨地想。不知道鄭南音自己知道不知道世界上有個人這麼在意她的想法和感覺——哪怕是不理解也要盡力維護這是多大的福氣。
「鄭西決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鄭南音的聲音比先前略微安靜了一點斜著眼睛看我。我明白她想要做媚眼如絲狀但是沒掌握其中要領像個需要矯正斜視的可憐兒童。
「壞的。」我回答。
「就知道你要先聽壞的。」鄭南音歎了口氣「我媽告訴我說大姐頭要從北京回來了不知道什麼時候的車說不定現在已經到家了。」
「鄭東霓。」我想也許有事情發生了。
南音點頭「今天中午我媽告訴我的。其實我也不清楚。聽說她好像要跟一個男的去美國結婚大伯和大媽都不同意——」
然後她就尖叫了起來「你想死啊鄭西決你幹嗎要上南九路?你不知道南九路過了5點不能左拐嗎?」
「大不了我從雲錦巷穿出去你喊什麼。」我說。
「回頭咱們三個人一起去吃飯讓她好好給咱們講講。」
「鄭南音是我們倆出去吃飯沒有你的份。明天你得乖乖地去補習班上課。」我惡毒地更正她「現在說好消息。」
「好消息是」她鄭重其事「我戀愛了。」
我覺得這不是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而是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噩耗。
或者我有必要講講我的家。我的家庭比別人的略微複雜一點。主要人口包括我的三叔、三嬸、鄭南音和我。我沒有父母。我的父母也就是鄭南音的二伯二媽死於我十歲那年。因此十幾年來我在三叔三嬸家長大和鄭南音稀里糊塗地分享著她的爸媽以及這個家庭的一切福利。好在這個傢伙智商低從不跟我計較。除了我們四個之外還有一個常常來蹭飯的小叔小叔和我在同一所教書他教我教物理。爺爺有四個兒子因此老爺子早早地就決定要把「東西南北」四個字嵌進四個孫子輩的名字裡。我小的時候總是聽爺爺說最小的孫子也就是小叔的孩子無論男女都要叫北北。諧音就是「貝貝」。可惜小叔沒有孩子更糟糕的是他是一個離婚多年的老單身漢。我們的爺爺在三年前死於睡夢中有生之年他都沒有看到他的鄭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