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桂出宮後,快馬加鞭的趕赴高府。因為義父高起潛事前告訴過他在面聖之後要速速趕回,有重要的事情安排。因此三桂不敢怠慢,一路催馬狂奔不止。
進得府中,三桂聽到大廳內傳來一陣陣談笑聲,心知裡面定是來了客人,忙放緩腳步,向大廳的方向走去。
遠遠的,三桂看到廳內坐了兩人,除了義父高起潛之外,對面還坐有一人。一身太監的打扮,但顏色款式均和普通的太監不同。此人鬚髮皆白,看起來比高起潛的歲數還要大。身材中等,不過比起高起潛來要胖出不少。面色白淨無須,雙目細小狹長,望著人的時候目光閃爍,眼珠亂滾,笑起來則雙目瞇成了一條縫,顯是那種奸詐狡猾且陰狠無情之輩。在他的身後還站立了兩名小太監。
雖然三桂對廳內的情況一覽無餘,但此時廳內的幾人卻並沒有三桂那種超凡的視力,依舊毫無所覺的繼續談笑風生。直到三桂步入廳內,幾人這才將目光轉移到門口。
高起潛率先站起,急匆匆走到三桂的面前,拉過他的手高聲道:「哎呀,我兒終於回來啦!快,來跟為父過來!見過你曹伯父!」邊說著邊拉著三桂來到那白髮太監身前站定。
此時那白髮太監也已經緩緩站起,高起潛對他介紹道:「曹兄,這就是我那義子吳三桂!」接著對三桂道:「還不見過你曹伯父?」
三桂見他一身太監的裝扮,且義父又讓自己稱他為曹伯父,心中隱隱已猜到對方的身份。連忙翻身跪倒在地,高呼道:「侄兒吳三桂見過曹伯父!」
那白髮太監伸手拉起三桂,隨後上下仔細的打量了一番。接著點頭讚許道:「嗯,果然是威猛雄壯、英氣勃發啊!」隨後轉頭對高起潛羨慕的道:「高老弟端的是好福氣啊!竟收得如此偉岸的男兒作義子,我曹化醇佩服的五體投地啊!」
此人竟是皇宮的大內總管曹化醇!三桂聽了暗暗點頭,自己果真沒有猜錯。
這時高起潛哈哈笑道:「曹兄你就別太謙虛了,像你這般的身份地位,要想收個此等的義子豈不是手到擒來?」
曹化醇搖頭歎道:「唉,你在宮外,我在宮內,你我所處的環境不同,我沒有你這麼自由,除了外出監軍之外剩下來就是大把的時間。而我還要時刻伴隨在聖上的左右,事情千頭萬緒繁雜無比,就連三更半夜幫聖上辦差那也是常有的事啊。你說我哪裡還有時間和精力去挑選義子呢?」
高起潛聞言也不由感歎道:「唉,是啊,其實就算收個義子又能頂什麼用呢?不過就是在心裡上有個寄托罷了!像我們這種沒有根的人,將來入土為安的時候,能夠有個人年年來墳前看一眼就知足了!」
曹化醇顯是被高起潛鉤起了心事,語氣也低沉下來,緩緩道:「其實我們能混到今時今日這個地步也足以該自豪了!想當年我們同年一起進宮淨身的二十幾個人,在這些年當中死的死,殘的殘,如今只剩下了我們兩個。想想那些人,我們也應該知足了。」
高起潛點頭道:「是啊,想當年我們倆一步步由最底層爬了上來,付出了多大的艱辛與痛苦?忍受了多大的羞辱與折磨?如今也算是功成名就了,每每想起這些,我都會更加珍惜眼前的這一刻。」
兩人光顧著回憶往事,把三桂直接晾在了一邊。而三桂聽了他們二人這番感想,心中也逐漸明白過來為何這兩人的關係如此之近了。原來他們竟是同年入宮淨的身!且和他們一起入宮的都已不在,只剩下這二人,難怪他們會惺惺相惜了。而且對於曹化醇來說,無論他在宮中多麼的得寵,崇禎多麼的信任於他,他都不可能將崇禎視為自己的貼心知己。畢竟兩人的身份擺在那裡,一個是大明的九五之尊,另一個只是失去了下身的太監。相比之下,高起潛的遭遇則和他差不多,兩人都屬於同病相憐之人,且身份地位都相若,因此這兩人成為莫逆之交也就不足為奇了。
這時由外面進來一個下人,來到高起潛身前,道:「老爺,酒菜已經準備好了,請入席吧!」
高起潛猛然醒悟過來,拍了拍自己的腦門道:「咳,算了算了,不提它了,我們吃飯去!」
三人在酒桌上一陣推杯換盞,高起潛問起三桂金殿面聖的經過,三桂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猶豫著四下裡看了看站立在四周伺候的下人及小太監。
高起潛和曹化醇都明白過來,曹化醇搖頭陰沉的道:「賢侄有什麼話但說無妨,我敢保證在這房內的談話絕不會洩露出半句,這個自信我還是有的。除非是他們都活膩味了!」說罷回頭掃了一眼身後站立的兩名小太監。那兩人立即渾身一哆嗦,隨即低下頭去。顯是平日裡嘗盡了這位曹公公的手段。
高起潛也跟著道:「我兒儘管放心,這府中之人都是跟隨為父多年的了,忠心方面絕對一點問題沒有!」
三桂連忙給予澄清:「三桂絕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在琢磨著該從哪裡說起。」
高起潛道:「那就從頭至尾說一遍!」
三桂點了點頭,便把入宮面聖的具體經過詳細的講述了一遍。
曹化醇聽後點頭讚道:「賢侄真是英雄了得啊!竟敢在金殿之上掌斃後金韃子藉以威懾眾君臣!嗯,有膽量!有氣魄!我很是欣賞啊!」
高起潛卻眉頭緊鎖,憂慮的道:「雖然聖上沒有過分追究,反而還升了你的職,但由此一來你卻和周延儒結上了仇。如果日後他藉機報復起來怕也是不好應對啊!」
三桂還未說話,曹化醇已接過來道:「放心吧,周延儒此人雖是首輔大臣,但卻並不足懼。畢竟他只是一個文官,還不能將賢侄怎麼樣!只要兵部尚書洪承疇不找麻煩我保管萬事無憂!」
三桂這時道:「我當時也是很奇怪,按理說我並未得罪周延儒啊!為何他偏要和我作對?」
曹化醇冷冷道:「周延儒這個老東西我早就看不順眼了,仗著自己是當朝大學士,又是首輔大臣的身份,除了皇上任何人都不放在眼內。哼,早晚有一日,只要讓我抓住機會,定會讓他後悔終生!」
從他的話語中三桂可以猜測出來,周延儒必定和曹化醇發生過不愉快。
三桂又道:「我還有一事不明,就是聖上又要在明日單獨召見於我,不知是福是禍?」
高起潛也想不明白,不由把目光望向曹化醇。
曹化醇哈哈一笑,道:「賢侄儘管放心,皇上的脾氣我還是十分瞭解的,他既然單獨召見你,就絕不會找你的麻煩。如果你心裡還是沒底,那這樣,待我酒後回宮向皇上旁敲側擊一番,最遲今日晚間我就派人來給你送消息,以解你的憂慮,你看如何?」
三桂點頭道謝,隨後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向曹化醇敬酒。
臨走的時候,三桂向曹化醇的懷中塞入一沓厚厚的銀票,並說這只是當晚輩的一點心意。曹化醇推脫了半天,見實在推辭不下,便只好收下。
上車後,曹化醇對站立在車外的三桂高聲道:「賢侄,日後遇到什麼難辦的事,如果你義父不在家中的話,儘管去宮中找我就是!」
三桂一邊答應著一邊道謝,目送著馬車遠遠離去。而此時身邊的高起潛則對他道:「兒啊,此人你一定要牢牢把握住!雖然他在朝中以及民間的名聲不太好,但此人的能量卻是非常之大。就連為父都有很多地方還要仰仗他呢!只要你和他走得近了,為父保準你日後官運亨通!」
三桂點頭應是,同時心中想到,管他什麼名聲好壞,只要自己能利用上就行。
直到走了一段路,車內的曹化醇這才掏出銀票細細的數了一遍,竟有八萬兩之多!看來這吳三桂不但武藝高強、作戰勇猛,就連頭腦都是圓滑的很,辦事老道幹練,且出手大方,是個幹大事的人。曹化醇重新將銀票塞入懷內,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果然,到了晚間,一個小太監過來高府傳話,明日萬歲爺召見三桂的主要目的就是要他好生安慰他的舅舅祖大壽,以防他生了異心。三桂這才明白,原來崇禎要單獨召見自己是為了這個!看來前面為自己升了一級還是有一部分原因在這裡面的。
次日,三桂來到錦陽宮面見了崇禎。
崇禎望著跪倒在地的三桂問道:「吳三桂,知道朕今日又召你進宮所為何事麼?」
三桂心中答道,昨晚上我就知道了,但當然不敢真這麼說。當下高聲道:「末將不知!」
崇禎先命三桂站起,隨後自己也由椅中站了起來,緩緩邁著方步,口中道:「朕昨日聽了你的一番練兵之語,心中很受啟發。如果我大明軍隊人人都似你所說的那般對付敵人凶狠無情,哪還會有今日之艱難處境?不過你能保證你所率的隊伍時時刻刻都保持這種殺氣麼?雖然你率隊打了一個大勝仗,但這只是一次而已,也可以說它是偶然,這證明不了什麼。朕要的是更多的勝仗!吳三桂,你敢率領你的隊伍去主動的攻擊後金的城池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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