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答道:「當然是回家了!現在已經駛到溫州了,再過兩日就到家了。」說到這裡見三桂還是一副不明白的神色,又解釋道:「哦,忘了告訴你,我的家就在福建福寧州。本來我們是準備騎馬從陸上趕回去的,不過你的傷勢太嚴重不宜騎馬顛簸,再者為了躲避追殺你的仇家,因此才特意花重金包了一艘客船回家。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三桂輕輕的道:「多謝姐姐搭救之恩,我感覺已經好很多了。」
那女子驚異的感歎道:「你的體質真是異於常人,在傷勢這麼嚴重的情況下,只吃了我餵你的幾副簡單的調養草藥,沒想到竟能由深深的昏迷中醒轉過來,簡直不可思議!」
三桂聞言暗忖這還要多謝師傅楚天行,多虧他教授的獨特內功心法。在自己處於深度昏迷之下依然能夠自動運行,且一點一點的修復著自己受創的五臟六腑。如今自己才能順利的甦醒過來,否則就算大難不死,也必將成為廢人一個。
兩人只說了幾句三桂便感到疲憊乏力,那女子忙讓三桂不要再說話,繼續靜心調養。隨後出去準備熬藥去了。
接下來的兩日,三桂的精神進一步好轉,已能夠開口多說一些話了。但還是不能起床甚至坐起身,當然五臟六腑及肋骨的創傷要需完全復原還尚需較長的一段時間。
在這兩日裡,三桂經過和那女子不斷的談話,兩人對雙方的情況都已經有所瞭解。那女子名叫吳貞菇,也算是三桂的本家了。家是福建福寧州人氏,從小雙親盡喪,一直在表姐家長大。後來遇到一個尼姑,學了幾年功夫。幾年前藝成歸來,得知表姐被官府抓到京師,遂孤身一人前去相救。後來輾轉反側知道了表姐被關押在遼東,這才又去了遼東。最後劫了法場,成功將表姐救出。回到家鄉之後,跟隨表姐闖蕩了幾年,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裡結識了補天鏢局的大當家周朝。兩人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相互間產生了情愫,這才在一個月前結為了夫婦。而此次吳貞茹是帶領鏢局的人到南京送了一趟鏢,回來途經杭州時才遇到了三桂。
而當吳貞茹得知三桂就是那三炮擊斃後金國主努爾哈赤的少年英雄時,不由的又是詫異又是驚喜,連連誇讚他年少有為。不過聽到三桂此次出京師南下組軍練兵的過程中得到一連串的追殺報復時,更是被氣得義憤填膺,連聲叫道這些狗官不得好死。
當船隻終於抵達福寧州沿岸時,三桂已經與吳貞茹親密的以姐弟相稱了。
眾人陸陸續續的牽著馬走下船隻,但此時三桂還不能下地走動。吳貞茹連忙命人找來一副床板,鋪好幾層褥毯,隨後將三桂抬下了船。
吳貞茹所在的鏢局位處福寧州靠南一個叫做黃崎鎮的地方,當眾人抵達補天鏢局的時候,早有人進內通傳。
隨著一陣震耳的笑聲,一個個子不高,身形粗壯,濃眉大眼,滿臉絡腮鬍子的壯漢由鏢局內大踏步的走了出來。
他一直走到吳貞茹的馬前,並親手將她扶下馬,口中道:「沒想到夫人這麼快就回來了,真是辛苦啦!」聲音粗曠震耳。隨後雙手逐一對此次外出送鏢的其餘眾人抱了抱拳。當他的目光掃過躺在床板上的三桂之時,明顯的一愣。吳貞茹見狀忙拉著他來到三桂身旁,笑著介紹道:「弟弟,他就是我的夫婿周朝,我和你提到過的!」隨後又對周朝將三桂的來龍去脈述說了一遍。
周朝聽過之後重新打量起三桂,忽然朗聲道:「我說這位小兄弟怎麼看著這麼面善呢,原來是力斃努爾哈赤的少年英雄啊!失敬失敬!」隨後又拍著胸口道:「雖然小兄弟你目前被人陷害追殺,且有傷勢在身,但你放心,來到我這裡絕對保證你的安全。不是我周朝誇口,百十名朝廷的狗腿子還不被我放在眼內。你就安安心心的在老哥我這裡養傷吧!」說罷招呼手下將三桂抬進去,自己也跟隨著吳貞茹邁步走入鏢局內。
三桂望著走在一起的周朝、吳貞茹這對夫婦,心中不禁暗覺奇怪,像茹姐這麼嬌俏可人的女子怎麼找了這麼一個大老粗的夫家?不過轉念又一想蘿蔔青菜,各有所愛,自己操這份心作甚!
當晚,周朝擺了幾桌酒席為遠道而回的夫人與眾弟兄接風。而三桂由於無法動身,故沒有參加。吳貞茹只命使女送些清淡的到三桂房中。
就這樣,三桂在周朝、吳貞茹的補天鏢局裡安心養起了傷,而三桂為了防止魏忠賢、崔呈秀的人馬繼續追殺到此,事前特意對周朝、吳貞茹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二人萬萬不可將自己在此養傷的消息隨便透露,以免敵人聞知訊息追上門來,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吳貞茹當然點頭應允,周朝雖也答應下來,但語氣卻頗有些不以為然。只是一直叫道:「兄弟你放心,我補天鏢局二百多名弟兄隨時候命,敵人如若敢來,我定叫他們有來無回!」
衛天都此時有一種前所未有的頹喪感,追查了大半個月,都快把整個杭州城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吳三桂的絲毫訊息。放在以前,就算是碰到再棘手的事,也不像眼前這般的沒有半點頭緒。而此時,他手下的三百名錦衣衛已經全部到齊,只等著他一聲令下。而他卻直到現在連吳三桂的影子都沒有摸著,這令他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吳三桂傷勢這麼重又是舉目無親,他孤身一人的能躲到哪裡去呢?除非,除非是有人在暗中幫助他!
想到這裡,衛天都終於確信絕對是有人給吳三桂幫忙,否則他不可能這麼無聲無息的憑空消失。不過這樣一來目標可就大了,誰知道吳三桂此時還在不在杭州?若不在杭州,他又能被轉移到哪兒去呢?這小子什麼線索都沒留下,天地寬廣,又該從何處著手呢?衛天都辦事一向都很順利,從來未曾遇到過這種情況,所以他現在真是一點兒頭緒都沒有,懊惱的搖了搖頭,暗道:早知如此費事,還不如當時一掌將他殺了了事。事後崔呈秀責怪下來,就說情勢所逼,迫不得已,他也只能就此作罷。可現在再說什麼都已經晚了,眼下最要緊還是盡快查到吳三桂的去向。否則九千歲一旦怪罪下來,自己可擔待不起。
衛天都對手下下令,重點查問城門口守城的士兵以及各處的碼頭、船隻,其中尤以碼頭、船隻為最重點。他始終不肯相信吳三桂這麼重的傷勢會從陸路逃走,唯一的逃脫路線就是水路。因此他將三百名手下全部派到碼頭上,對來往船隻進行拉網式排查。同時飛鴿傳書命令全國各處的錦衣衛眼線,密切注視各地所在的情況,一經發現,立即上報。
但在杭州城每日裡來往穿梭於京杭大運河的各色船隻沒有上千也有幾百艘,要想在短時期內從中找出可能搭載過吳三桂的那條船隻來談何容易!
自從三桂留在補天鏢局療傷開始,周朝與吳貞茹夫婦真是對他百般照顧,事無鉅細,如此的關懷備至使得三桂受寵若驚,心中感激不已,這才安下心來。雖然三桂的體質的確異於常人,修煉的真氣也與尋常的練氣法門大有不同。但他此次受到的傷害實在太過劇烈,俗話說傷筋動骨還要一百天呢,何況他五臟六腑都同時受到重創,肋骨還斷了好幾根。靜養起來所需的時日就更多,因此三桂在補天鏢局慢慢的將養了足有半年,才終於可以緩緩的下床行走。但要想完全復原,至少還需要調養兩、三個月的時間。
在這半年的時光裡,三桂與周朝、吳貞茹夫婦二人的關係逐漸的發展到親密無間、無話不談的地步。周朝、吳貞茹都非常喜歡這個少年老成、聰明風趣的小弟弟,雖然聽說他功夫也不錯,但畢竟始終躺在床上,沒有親眼看到過。而從與他的談話中瞭解到這個小弟弟好似世上什麼事都知道似的,他頭腦中的東西比他們夫婦倆這個經常大江南北闖蕩的人裝的還要多。在暗中驚奇的同時,也對他所展露出來的學識及奇思妙想深感欽佩。
而三桂經過半年時間與兩人的接觸,也對他們產生了深厚的感情。吳貞茹待他無微不至的深切關懷以及如同親弟弟般的疼愛照顧,都使他有一種找到親人的感覺。周朝雖然是一個行事粗魯、性格急躁的大老粗,但他對待三桂所展現出來的熱情無私及真誠淳樸也深深感動了三桂。心中時常想到,將來如果有朝一日我得了勢,定會竭盡全力的報答對自己如親人般的夫婦倆。
這一日上午,陽光明媚,萬里無雲。吳貞茹扶著三桂慢慢的走出屋子,來到後進的一座小花園內溜躂。三桂輕輕推開吳貞茹扶著的手,道:「茹姐,不用你扶著了,我自己已經可以隨便走了。」
吳貞茹慢慢挪開手臂,關切的道:「千萬要小心些,不要太逞強了,否則摔倒就麻煩了!」
三桂笑道:「茹姐你就放心吧!這兩日我運氣之時已經感覺不到胸腹間那種難受的痛覺,而斷了的肋骨也早就完好如初了,估計過幾日我就可以練練武活動活動手腳了。」
吳貞茹聽了忙制止道:「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你的身體雖然恢復的很快,但此時更需要好生調養,絕不能活動力度過大。難道你不明白過猶不及麼?」
三桂無奈的點了點頭,隨後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
忽然三桂像想起來什麼東西,面容凝重的對吳貞茹道:「茹姐,我問你一件事,你務必要據實告訴我。」
吳貞茹不知三桂有什麼事情,但見他如此鄭重的樣子也不由板起了臉,點頭道:「你問吧弟弟!姐姐一定據實告訴你。」
三桂一副回憶的神情問道:「當初你將我救到船上,那時我還處於昏迷之中。後來我醒過來的時候你告訴我在昏迷中說了好多胡話,現在你還記得當時我都說了些什麼話麼?」
吳貞茹不明白三桂為何突然問起這個,但還是仔細的思索了好一會兒,這才答道:「已經過去半年多了,我早就忘了你說過什麼了。只隱隱約約的記得你大概說過什麼前世今生的話,不過人昏迷後說些胡話是很正常的,你為何還將它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