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桂新傳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父子決裂 上
    袁崇煥今年四十二歲,長得並不像三桂原先想像般的高大魁梧,面貌甚至還有些醜陋,還好他翩翩儒雅的氣質和狂熱奔放的眼神彌補了他相貌上的不足。堂堂大將軍說起話來溫文爾雅,一點不似軍旅中的悍將,反倒似一個文質彬彬的書生。看到這裡,三桂才突然想起他原本就是萬曆四十七年的進士,在天啟二年才棄文從武。

    袁崇煥接過由天啟帝親筆題寫的任命詔書,看過之後對三桂笑道:「早就聽聞遼東軍中盛傳,祖大壽的外甥吳三桂年僅九歲就敢在千軍萬馬之中揮刀殺人。當時我就料到如此少年必不是平凡之輩,沒想到你不但膽略超人,現如今更是勇猛無敵,竟以十三歲之齡勇奪武舉狀元!而且還獲得當今聖上的親筆任命詔書!現在看到了本人,見你身形如山,雙目如神,面對本將軍更是舉止從容,不卑不亢,頗有大將風度,著實難得。」頓了頓感歎道:「如此年紀就已取得這般常人難以企及的成就,將來那還了得!」說罷連連搖頭。

    三桂見袁崇煥完全沒有高級將領般的架子,不僅如此,還對自己如此的推崇備至,登時對他好感大增,連忙不迭的表示謙虛。

    當晚,袁崇煥親自擺下酒席為三桂接風。這些被袁崇煥邀請來的賓客自然都是游擊以上的將領,可是他們對於三桂這個新到任的千戶卻沒有一個敢輕視!別的不說,光是他九歲殺人的事跡就已人人知曉,都知道這小娃娃可不是善與之輩,因此對他都很客氣,這樣使得三桂頓時感覺十分風光。

    席間,三桂適時向袁崇煥介紹了郭師剛、汪崑崙兩人。袁崇煥經過仔細打量後,知道兩人身手都不錯,又曉得都曾在中後所城任過閒職,遂表示同意接收兩人留在軍中陪在三桂身邊。兩人連忙起身敬酒表達謝意。但三桂心中清楚袁崇煥肯給自己面子,這也是沾舅舅的光。

    最後三桂向袁崇煥提出要告假幾日回去看望父親。袁崇煥十分的通情達理,當即給了三桂五日的假期。三桂大喜道謝。

    次日三桂辭別舅舅祖大壽,帶著郭師剛、汪崑崙離開寧遠城。

    一路上馬不停蹄,三人很快就趕到了距離自己中後所城的家不遠的廣寧前屯衛。

    到了城門處,三桂向守城的兵士打聽起父親,並說明了自己的身份。那兵士一聽來者竟是游擊將軍吳襄的二公子,連忙跑上城樓通傳。

    良久之後,那兵士才帶著一個軍官姍姍下來。這軍官來到三桂等的面前,看了看,點了一下頭道:「請問您就是吳三桂二公子麼?在下洪天樓,在這裡擔任千戶一職。」

    三桂也點了點頭,道:「我此來是找我父親的,請問他在何處?」

    洪天樓道:「真不巧,吳將軍今日一早就去山海關辦理軍餉糧草事宜了。」

    三桂歎了口氣,問道:「那他什麼時候能回來?」

    洪天樓笑了笑道:「那我真說不準,軍餉糧草一向都是特別難辦之物,手續尤其複雜,估計最快也要十天半月方能辦妥。」

    三桂聽了不由皺起眉頭,心道怎麼會這麼巧!自己一來父親就剛好走!這可怎麼辦?在這裡等他嗎?可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回來,而自己卻只有五天假啊!不然再去找袁崇煥續幾天假?不行!自己初次上任就連續多次的告假怕是影響不好!但總不能去山海關找他吧!更不行!父親可是去執行軍務,不是遊山玩水。若自己只是為了一己私事貿然前去,恐怕更會招來父親的厭惡,這樣做對緩解父子關係不利。

    思來想去,三桂實在找不出一個合適的法子。唯一的辦法只能是先回寧遠城中覆命,等過一段時間再來了。

    三桂很無奈,隨即向洪天樓拱了拱手,道:「那好吧!既然我父親不在,那我們就先回去了。等他回來以後我再來看他!」

    洪天樓也不挽留,抱拳道:「那我們後會有期!」

    三桂一還禮,跨上馬扭頭向來路奔去,郭師剛、汪崑崙見狀連忙上馬跟隨。

    三人慢慢的走出城外,三桂心中悲傷。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與父親相見,更別提修復彼此之間的關係了。想到這裡,三桂依依不捨的回頭向城樓上看了看。

    忽然,三桂眼前一亮,只見遠處城樓上似乎有人影一閃,依稀似是父親。三桂心中一動,連忙運足目力看去,但此時那人影已閃入城樓的陰暗處。三桂的目光是多麼犀利,方才看到的人影就是父親無疑。可是他為何要騙自己說去山海關了呢?看來肯定是還不肯原諒自己!

    既然認定了父親還在城中,三桂當然不想就這麼一走了之了。他腦筋急劇的轉了轉,想出了一個主意。但依然沒有停下腳步,反而加快速度繼續前進,直到完全遠離了城樓上的視線為止。

    臨近黃昏,就在城門快要關閉之際,三桂、郭師剛和汪崑崙三人又重新換了一身裝扮,返回城內。

    此時守城的兵士早已輪值,原先那名認識三桂的兵士業已離開。因此三桂等無驚無險的進了城內。

    走到城內的大街上,三桂等先找了一家飯館用了晚飯,隨後又找到了一家客棧住了進去。

    進房後三桂從懷內掏出一個腰牌,遞給郭師剛。道:「郭叔叔,你拿著這面腰牌去城守府中,就說是奉寧遠城都司祖大壽之命前來為游擊吳襄送信的。他們的看守看了腰牌定會相信不疑,然後你再設法從他們口中打聽到我父親的住處,再找借口告訴他們明日再來,這樣我就能知道我父親的住所了。」

    郭師剛點點頭,接過腰牌去了。留下三桂、汪崑崙兩人等候消息。

    時候不大,郭師剛回來了,將腰牌還與三桂道:「公子所料不錯,那守門兵丁見了腰牌果然深信不疑,被我幾句話便套出了吳將軍的住處。」隨後便對三桂說出了吳襄的住處。

    三桂點了點頭,道:「今晚你們就在這裡歇息,過一會兒我一個人去見我父親。」

    汪崑崙急道:「公子,把我們扔在這算怎麼回事?我也和你去!」

    三桂不由皺了皺眉頭,道:「憑我的功夫一個人足矣,都去的話反而容易打草驚蛇。再說我是去見父親,又不是敵人,不會有什麼危險。你們就耐心在此等候吧!」

    汪崑崙還想再說什麼,被郭師剛用力一拉制止了。

    當天色有些夜深的時候,三桂換上了一身夜行衣,輕快的踏出了房門。

    三桂走後,郭師剛對汪崑崙斥責道:「你以後要多動動腦子,別再這麼衝動了。這是他們父子之間的事,你跟著去瞎摻和什麼?」

    汪崑崙嘟嘟囔囔的上床躺下,不理會郭師剛。郭師剛不由搖頭苦笑,也倒頭睡下。

    三桂按照郭師剛所指出的路線,一路上忽高忽低,行進迅速。倚仗著深厚的內力及迅捷詭異的身法,輕而易舉的躲過了一批又一批的巡邏兵士。片刻之間就來到父親吳襄住所的牆外。

    三桂四處一望,見四下裡無人,便輕輕一提氣,身子呼的一下竄上了一丈來高的圍牆。隨後趴在上面,警覺的盯著圍牆裡面的動靜。只見圍牆裡面比外面還要清靜的多,沒有一個巡邏的兵士。正是外緊內松。三桂見此情景,毫不猶豫的縱身躍下。

    四下裡仔細尋找,不大一會兒就被三桂找到了父親所住的房間。那是一個在廊子裡不算很大的屋子,裡面還亮著油燈。

    三桂迅速且不帶一絲聲響的來到走廊上,緊貼在牆壁的暗處。見四處依然安靜如初才輕輕的移動身子,趴在亮燈的窗戶前。無聲無息的捅破窗戶紙,向裡看去。

    只見在略有些昏暗的燈光照耀下,父親吳襄正端坐在一張椅子上,獨自捧著一本書在觀看。屋子不是很大,只擺了一張窄床,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其餘再無他物。

    父親聚精會神的看著手中的書本,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就在窗外。兩年多不見,吳襄的臉上明顯呈現出一種老態,皺紋堆起,兩鬢間的白髮有如一根根的銀絲一般。他整個人坐在那裡,配合著空曠的屋子和昏暗的燈光,更顯示出吳襄有一種孤獨的滄桑感。

    看到這裡,三桂的心不禁有些微微的蕩漾。他無聲的走到門前,抬起手輕輕的敲打著房門。

    吳襄的聲音傳出道:「是誰?」

    三桂聲音有些哽咽,輕柔的道:「父親,是我,三桂!」

    吳襄聞言一震,隨後緊緊盯著房門,半響沒有說話。

    父子二人就這樣一個在裡面,一個在外面,一個坐著,一個站著,誰也沒有動一動,也沒有人再開口說話,竟是那樣謐靜,彷彿時間就此停止了,空氣中瀰漫著一種異乎尋常的氣氛。

    終於,三桂忍耐不住,伸出雙手,推開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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