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東顧 第三部 立國戰爭 第二章 傳教士(上)
    第三部立國戰爭第二章傳教士(上)

    費勒.安東尼奧是拜占庭教會的傳教士,希臘塞薩洛尼基人。他今年剛好二十四歲,剛從希臘的普多勒安斯修道院修學完畢。在君士坦丁堡接受了大主教的彌撒成為正式傳教士才三個月,就接到通知,和百餘名教士一起隨同萬餘名軍人前往北方的可薩國。

    可薩國是一個突厥國家,與拜占庭僅隔黑海。雖然他們不是天主教徒,但他們與拜占庭交好多年,他們的國王與偉大的君士坦丁五世(Copronymus)聯姻。在不久前,他們派人來說,從東方來了一支強大的軍隊,把善戰的可薩人打得找不到北了。

    君世坦丁五世非常震驚,他拉攏可薩人,一方面是要找一個盟友壓制多瑙河的保加爾人和南邊的大食人,另一方面是因為可薩人有突厥人的驍勇善戰傳統。以前可薩人多次派出僱傭軍過來協同羅馬(拜占庭一直以羅馬帝國正統自居)軍隊作戰,其作戰能力深受羅馬將士的讚歎。現在可薩人居然向他求援。

    還沒等君世坦丁五世準備好援軍,又傳來一個噩耗。可薩國國王及數百貴族和數萬士兵一起戰死。剩下的可薩人躲到了設拉梯、沙克爾,伊提爾三城,束手無策。

    君世坦丁五世調集好了萬餘名軍隊,而教會也調集了百餘名教士,隨軍出發。一面為軍隊打氣,一面趁機在可薩國傳播上帝的福音。

    船隊從君士坦丁堡出發,經過十幾天的航行,穿過刻赤海峽,來到了傳說中的黑海北方明珠-沙克爾。沙克爾港雖然沒有君士坦丁堡港大和繁忙,但也停泊了數百艘船。碼頭上各色貨物在繁忙地上下,熙熙攘攘地人來人往,各色人都有,可薩人,保加爾人,喀扎兒人,拜占庭人,斯拉夫人。

    大隊人馬在另一個碼頭下船了。而教會的傳教士們在正碼頭下船,跟在舉著十字架的四名教士和領隊主教撒貝謝克.恩多利爾後面,排成兩行向沙克爾城走去。費勒跟在隊伍的後面,他看著兩邊避讓的人群。他們有的向十字架虔誠地跪拜,有的只是鞠躬,更多的人則用各種複雜的眼光看著他們。

    走進沙克爾城,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很繁華的城鎮,牆高城堅,建築和拜占庭差不多。在北方野蠻的地方,它更像一座文明的標記。難怪拜占庭都親切地叫它黑海北明珠。

    他們在城裡最大的教堂-胡瓦多克教堂下榻了。教堂的主教也是希臘人,叫普圖斯特.凱特西斯,多年前就過來了。不知為什麼突厥可薩人對基督不感興趣,凱特西斯在沙克爾傳教多年,信徒仍然不多。在用餐時,費勒給撒貝謝克主教上湯時,聽到普圖斯特神父對主教大人發牢騷道:「這些可薩人,骨子裡還是該死的東方人。他們只信奉荒繆的多神教。對天主一點虔誠都沒有,一點都不想擺脫野蠻,投入到神的文明社會裡來。」

    「普圖斯特神父,作為傳播神的福音的使者。我們要用憐憫的心去引導那些迷途的羔羊。」撒貝謝克主教邊說邊抖動著他那花白的鬍子。「是的,大人。」撒貝謝克主教不僅年紀比普圖斯特神父大,而且職位也高的多了。普圖斯特神父當即回答了一聲,不敢再嘮叨了。

    在沙克爾的日子比在普多勒安斯修道院和君士坦丁堡的日子要刺激的多,也要危險的多。剛來的一段日子裡,領兵來的西奧費.提克安將軍要求出兵打擊來犯的海西軍,甚至要去解救設拉梯。沙克爾大公被嚇的不清。可薩國王手下數萬大軍可都不是菜鳥,他們都是可薩國中最精銳的部隊,現在連他們都全軍覆滅了。指望沙克爾這幫老爺兵去打敗海西軍那些虎狼之師,大公自認為還沒瘋狂到這個地步。但被西奧費纏的沒辦法了,大公只好派出三萬部隊配合拜占庭軍隊出去教訓一下老是來騷擾的海西軍。

    撒貝謝克主教為出征的軍隊做了彌撒加福,像只驕傲公雞的西奧費.提克安將軍領著一萬餘名得意洋洋的拜占庭軍,率先出了沙克爾北門,後面跟著三萬名無精打采的沙克爾可薩軍。費勒站在城門邊的教士隊伍裡,看著這些情景,不由的嘀咕,這還是在高加索與大食人浴血奮戰,橫掃多瑙河,讓保加爾人聞風喪膽的可薩軍人。從外表看,他們還是那麼彪焊,可是卻成了一群沒膽的老虎。

    沒幾日,北城亂哄哄地,原來出征的隊伍回來了。走在前面的還是西奧費.提克安將軍和拜占庭軍。西奧費.提克安將軍臉色鐵青,鎧甲破爛,拜占庭軍士也是滿臉沮喪,很多人都帶傷。

    後面進來的可薩軍更狼狽,他們幾乎沒有不帶傷的。他們互相扶摻著走了進來。看樣子,他們是吃了敗仗了。

    西奧費.提克安將軍在進見撒貝謝克主教時,費勒聽到了他講述的戰鬥經過。

    剛開始,西奧費將軍率領四萬大軍在頓河邊上碰到一股數千人的海西騷擾部隊,立即追了上去。海西軍邊戰邊退,向西退去。在北頓涅茨河邊的盧甘斯克,西奧費將軍率軍三面包圍了這支部隊,他們前面就是北頓涅茨河,已經無路可逃了。

    西奧費將軍認為他們是網中的小鳥了,有翅也難飛了。在這天清晨,西奧費將軍自率拜占庭軍在中間,騎兵在前,步兵在後,可薩軍在兩翼包圍,開始向這支只有數千人的海西軍進攻了。

    而被圍的海西軍不慌不忙,也列好對陣,準備作戰。

    西奧費將軍看著鎮靜的對手,心裡暗暗讚歎他們是一支勇敢的隊伍,在絕境中竟能如此從容,這是一支紀律嚴明,訓練有素的隊伍。

    在拜占庭軍和可薩軍隊形完全展開,離海西軍只有一里多地時,海西軍吹響了號角,他們開始吶喊著對拜占庭軍進行衝鋒了。

    西奧費將軍感到大地在震動,在這一瞬間他感到不對,數千騎兵的馬蹄聲是沒有這種動靜的,只有數萬鐵騎才有這種威力。他四處張望著。周圍的將士們也感覺不對。拜占庭和可薩軍是人多馬少,僅有近二萬匹馬,而且他們都還在緩跑,根本就不可能產生這種群馬疾跑的轟隆聲。

    很快,疑惑解開了。從他們周圍湧出無數的騎兵,像滾滾的海潮勢不可擋地朝他們撲了過來。

    拜占庭沒見過如此龐大的騎兵部隊,都被嚇破了膽,率先脫離了戰場。反倒是西奧費將軍認為無用的可薩軍隊勇敢與飛奔而來的騎兵作殊死搏鬥。但他們的鎧甲對於海西軍手裡的刀和箭,就如同布匹一樣,他們手裡的刀常常被海西軍一刀下來,就像砍木頭一樣給砍斷了。海西軍三四個一群,配合默契地絞殺著可薩軍,勇氣替代不了兵器和戰術的落後,可薩軍很快也崩潰了。

    西奧費將軍帶著六千拜占庭軍和一萬餘可薩軍,終於逃回了沙克爾。

    在充分認識到對手的可怕後,再也沒有人要求出戰了。

    逃到沙克爾來的人也越來越多了。這些可憐的可薩人在城裡到處用木頭搭建簡陋的棚屋,很快,沙克爾城被一片木棚屋給包圍了,近三十萬人在這裡等待著,等待著上帝的裁決。

    費勒看著城裡的難民,不由為他們擔憂。從拜占庭運來的不多的糧食,全被教會發放給難民了,使得教堂周圍人滿為患。許多人來到教堂裡,祈求這裡的神保佑他們,他們用哀求的目光看著這些神的代言人,希望從他們那裡得到神搭救他們的消息。

    局勢越來越亂了。

    最近從北方逃來的人說,被圍困五個月的設拉梯投降了。沒有象沙克爾有港口的設拉梯被圍是一種很悲慘的局面,他們孤立無援的堅持了五個月。儘管大家明白,他的陷落是遲早的事,但大家確實聽到這個消息時,還是都悲痛了一把。從設拉梯跑出來的人講述著裡面的慘象,說得自己和大家都禁不住淚流滿面。

    消息一個接著一個。東方來的這支軍隊的統帥親自帶著七萬大軍往沙克爾來了。七萬多人,費勒心裡感慨著,這是多麼強大的軍隊呀。拜占庭傾全國之力也不過十來萬軍隊。

    沙克爾城裡軍民越來越緊張了,但源源不斷為他們提供糧食補給的沙克爾港給了他們安全感。他們不用擔心遭受到設拉梯的慘境。

    這一天,海西大軍離沙克爾不過數十里了。沙克爾全城戒嚴,各門緊閉,軍士都做好了迎戰守城的準備。

    在這天晚上,在沙克爾城背腹和保護下的沙克爾港突然燃起了大火。全城的人們都看著南邊的火光,聽到那裡人喊馬嘶,一片混亂。大家心裡都在祈禱,希望這只是一次騷擾,沙克爾的生命線不能有任何損失呀。

    天亮了。逃回來的軍士告訴大家,沙克爾港失陷了。他們發誓說,來的都是魔鬼,他們從地獄裡鑽了出來,臉上畫著魔鬼的符號,像魔鬼一樣亂殺亂砍,掠收著可薩人的生命。

    大家都相信是魔鬼奪走了他們的沙克爾港。因為只有魔鬼才能越過森嚴的防衛,鑽到沙克爾的腹地去。也只有魔鬼才能把沙克爾港的守軍和援軍殺得魂飛魄散。

    上午時分,放哨的軍士敲響了警報。海西軍開始進攻了。

    費勒跟在撒貝謝克主教後面爬上城牆,在北邊是一片黑壓壓的人群,他們在號角和軍鼓的指揮下,邁著整齊的步伐向沙克爾而來。

    在離沙克爾三百米處,他們停了下來。這時大地一片寂靜,只有城上城下的旗幟被風吹動的聲音。費勒覺得這種寂靜異常可怕,就像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寂靜一樣。

    聽到一個人大聲發令後,海西軍中間擺開了百多部高高的機器,像書上看到的古羅馬的拋石機。還有上千部象床一樣的巨弩。

    聽到辟啪聲響,十餘個石彈從大家的頭上飛過去,砸在了城裡,頓時砸死砸傷了數十人,砸壞了數個木棚。

    不一會,一個東方人和一個可薩人騎著馬走上前。那個東方大聲說了幾句話,旁邊的可薩人連忙用可薩語大聲的翻譯過來。

    懂可薩語的普圖斯特神父用拉丁語翻譯給費勒旁邊的撒貝謝克主教聽。「那是海西軍的一位將軍,他說他們的統帥大將軍奉他們偉大皇帝的命令來征服這片土地,現在我們已經被他們包圍了,他要我們趕快投降。否則會讓我們全城覆滅!」

    聽到這話,大家都沉默了,都看著撒貝謝克主教。「主會保佑他的子民的!」撒貝謝克主教堅定地說道。

    沙克爾城的統治者-沙克爾大公一直沒有回應。等了一陣,東方人又說了一句話,撥馬回去了。

    普圖斯特神父把可薩人翻譯過來的話用拉丁語說了出來:「那我們就用血與火來證明我們是征服者!」

    很快,費勒聽到霹靂巨響,上百個圓罐飛到了北城。一輪接一輪。他們砸的很準,在北門後面方圓數百米的地方都是這種圓罐。圓罐一砸到地就碎了,流出了黑色的濃稠的液體,還散發著一陣怪味。

    在這時,城下的數萬人突然叫喊著,如同一個人喊出來一樣。它就像春雷一樣從天邊滾過來,壓在沙克爾人的心中。

    費勒還沒回過神來,只聽見「蓬「的一聲響,天邊飛過來一片烏雲,發著尖銳的叫聲。什麼東西呀?費勒在尋思著。

    很快,隨著不斷的慘叫聲,費勒知道了,這是箭雨。接著又是奪人心魄的喊聲,箭雨又來了。費勒看看周圍,大家一片混亂,都躲在掩體後面。地上躺了一大片人,身上插滿了箭,血流滿地,其中就有普圖斯特神父。費勒感到想嘔吐,肛門也一陣抽搐,他再也受不了了,趁亂跑了下來,在靠城牆的角落裡,費勒又吐又拉。他聽著外面的震耳的喊聲,恐怖的嘯聲,還有那淒慘的叫聲。

    突然,城外沒有了喊聲了,除了城牆上的慘叫聲,整個沙克爾出奇地安靜下來了。費勒慢慢地走了出來,這時他隱隱約約聽到城外有人在大聲說什麼,過了一會,又是霹靂聲,上百個火球飛了進來,接著是數萬支火箭飛了進來。它們一落到那黑油上,頓時就是騰天大火,費勒看地目瞪口呆。很快北城一片火海,而且這時的北風大助火勢,迅速將沙克爾城裡遍佈的木棚點燃了,沙克爾變得的通紅的了。

    街上的人在哭喊著親人,逃避著火勢,四處逃竄著。在費勒的眼裡,沙克爾變成了煉獄。

    突然費勒看見撒貝謝克主教和十幾個教士往城南的教堂跑去,「主教大人,主教大人!」費勒這才明白自己還是一個教士,連忙跟在撒貝謝克主教的後面。

    遠遠地,費勒看見教堂已經起火了,撒貝謝克主教等人毅然衝了進去,待費勒也準備衝進去時,大火已經將教堂大門吞噬了。「主教大人!」費勒圍著教堂叫著,他發現教堂四周都被火包圍了,誰也進不去,誰也出不來。

    費勒看見撒貝謝克主教出現在高高的鐘樓裡,他的身邊已經沒有幾個人了。撒貝謝克主教舉著從君士坦丁堡帶來的十字架,向著天空喊著什麼,而此時的鐘樓的鍾被敲響了。在鐘聲裡,舉著十字架的撒貝謝克主教被熊熊大火吞噬了。「天主呀!」費勒跪在地上

    費勒躺在路邊,呆呆癡癡的,海西軍進來時他都無動於衷。

    在俘虜營裡,費勒發現自己和上萬名拜占庭人關在沙克爾西邊的一個山谷裡。大家都不安,不知那這些東方來的征服者會對他們幹什麼?

    這天,費勒聽到有人在說熟悉的鄉音,他發誓,這是非常純正的塞薩洛尼基口音。他連忙看去,在數十名東方軍士的保護下,一個中年人在四處查問些什麼。他是一個純正的拜占庭人,但不知為什麼卻很受那些軍士的尊重。

    費勒趕緊擠了過去,用地道的塞薩洛尼基口音說道:「尊敬的先生,你能幫助我嗎?」那人果然驚奇地問道:「天啦,你是塞薩洛尼基人嗎?」「是的,我是塞薩洛尼基下克洛尼鎮人。」「天啊,我也是下克洛尼鎮人,你叫什麼名字?」「費勒.安東尼奧」「天啊,難道你是教會學校安東尼奧老師的家人?」「是的,卡洛尼加.安東尼奧是我的祖父。」

    那人再也忍不住了,抓住費勒的手,「感謝主,讓我碰到了安東尼奧老師的孫子,我叫菲多利亞.凱利.卡爾思。」

    「卡爾思,你是我祖父嘴裡說過的他最出色的學生,你怎麼到這了?」

    卡爾思感歎道「這說來話長了,我從安東尼奧老師那出來後就四處求學,在小亞細亞我被大食異教徒俘獲了,押到了巴格達,後來因為救活了大食一位王公而獲得自由,並在那成家,生活了十年。我聽大食商人說起東方大唐的富強和文明,非常羨慕,想去看看。我帶著家人到了康居國,康居王知道我是巴格達有名的學者,就硬把我留了下來。我在康居國居住了三年,直到大將軍打敗了康居王。而我卻成了大將軍的官員。」「大將軍?」「是的,就是這支軍隊的統帥,好了,好了,你先跟我回去吧。」

    看來卡爾思很有權勢,他毫不費力地把費勒從俘虜營裡帶到了自己的大帳。

    在大帳裡,吃飽了的費勒講述著自己的經歷,當他說到撒貝謝克主教殉道時,不由淚流滿面。卡爾思不由也黯然了。

    過了一會,他對費勒說:「大將軍也聽說了撒貝謝克主教的事情,他還親自去教堂看了。當他看完沙克爾和教堂的慘象後,對大家說了一句話,」費勒立即豎起了耳朵,「神祇會保佑勝利者。」卡爾思說道,但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跟費勒轉述,那就是「一個民族的崛起是以其它民族的血淚為基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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