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毓飛被一眾人擁著回到容府。
他先去了老太君屋裡,進門也不說話,直接就跪在那裡。
老太君見了他,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抄起枴杖就往他屁股上招呼了兩下子。
這是習慣,他小時候犯錯,老太君就愛打他屁股,到現在也沒改。
他也不躲不閃,直直地跪著,受了幾下子。
「還不快去看看你媳婦兒?小昭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打爛你的屁股!」老太太捨不得說要了你的命,只好還是說屁股。她想趕緊打發孫子去了江月昭那裡,好躲了兒子的一頓打。
可是來不及了,容老爺聽說兒子回來了,也不等他去前堂見他了,直接就衝到老太君屋裡,先向老太君告了罪:「娘你可別怪兒子,今天我要是不好好教教這個畜牲,我以後也沒臉去見祖宗了。」
老太君一聽這話,就知道這頓教訓輕不了。可是老子教兒子,天經地義的事情,她也不好說什麼。
容老爺氣得聲音都是抖的:「你也不必去看小昭了,讓她見了你,七分的病也變成十分了!你給我滾到前堂去!別在這裡嚇著老太太!」
這時候容夫人也跟來了,見兒子要挨打,又是惱他又是心疼,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顧嚶嚶地哭。容老爺也不知道該往哪兒撒氣好了,衝著容夫人就吼:「你給我閉嘴!你教的好兒子,還有臉兒哭!」
容夫人被一吼,聲音是住了,眼淚流得更凶了。
容毓飛瞧著這團混亂,愧疚得無以復加。他倒是不怕挨打,他只是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讓奶奶和爹娘這樣傷心。他們從小就把他當珍寶一樣愛,事事以他為先。可如今,為了一段婚姻,一個女人,他就這樣傷害這些最愛他的人。他在心裡問自己:難道我真的是糊塗了?
他默然起身,向前堂走去。縱然他有蓋世武功,老爹要打他,他還是得受著的。
前頭家法早就準備好了,就等著他回來呢。他很自覺得往案子上一趴,等著家法伺候。
家丁問後來的容尚天:「老爺,打幾下?」
容尚天憤怒地瞪著兒子。大概現在沒人能理解他的心情,他現在感覺不是兒子欺負了兒媳婦,而是女兒被女婿欺負了。他心想我多麼美好的一個夢想,被你輕而易舉地就毀了。所以他的憤怒裡,是帶著自私的成分的。可是現在哪裡能分清這些?
他抄起家法,也不理那些家丁,也不分是腿還是屁股還是後背,劈頭蓋臉地就打了下去。
家丁們大吃一驚,心想老爺這下可真是氣瘋了。大少爺雖然是習武之人,打幾下沒事,可是這種不分青紅皂白的打法,打了腦袋可怎麼好?
就有機靈的家丁悄悄退了出去。跑去稟報老太君。
老太君一聽也吃了一驚,心想你教兒子我不管你,可你不能打死呀。你這是什麼教法?想要了我孫子的命嗎?她抬腿就往前堂去。這時候的容夫人已經顧不得什麼規矩了,把老太君甩在身後,跑著就奔前堂去了。她到了前堂,見容尚天還在沒頭沒腦地打,尖叫著就撲到容毓飛身上去了:「老爺你打我吧,我沒教好兒子,是我的罪過,你打死我,饒了飛兒吧,反正你把他打死了,我也不能活了!」
容尚天被她這麼一鬧,就停了手,他還有一絲理智在,不能真的打夫人。
老太君到的時候,就看到容尚天握著家法,手還在發抖。容夫人抱著兒子傷心地大哭。倒是容毓飛,雖然被打得衣衫零亂,腿上和屁股上有幾處血痕,可是人看著還挺精神。
「你去祠堂給我跪著去!小昭不好你就別出來!」容尚天沖兒子吼道。又衝著容夫人:「每天只許給他送清水窩頭,不許給他吃別的!我看他是日子過得太好了,不記得自己是誰家子孫了!吃花酒吃得都忘了老子娘了!」
容夫人抽嚥著趕緊答應了。只要不打,怎麼都好辦,她現在可不想惹惱這位雷公。
容毓飛聽了,扶起他娘,理了理衣服,就自己奔祠堂去了。
此時江月昭正躺在床上,費力地嚥了一口唾沫。她這次是真的病得不輕,自從那塊玉丟了,舊愁新憂一起壓下來,她就如山倒般地病了。從現代到古代,她還沒病成這樣過。玉啊玉啊,你現在在哪裡?趕緊回來保佑我吧,我太難受了!
小秋端著藥進來了:「小姐,喝藥了!」
又喝藥!還是現代好,生了病,一小片藥或一小丸藥,再喝口水,出溜就下去了。不像她現在,端著一大碗黑乎乎的東西,聞著就想吐,更別提喝了。唉!忍了吧!那句話怎麼說來著:「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她現在完全是遵循一個相反的原則:「愛情誠可貴,生命價更高!」不管誰欺負了我,我總得先把命保下來,才能繼續戰鬥不是?
她苦著一張臉,一口氣喝光了碗裡的藥。小秋趕緊端來蜂蜜水,她又一口氣喝光,才出了一口氣,感覺好受些。水倒是沒少喝,汗都出來了,有利於美容了。
小秋扶著她躺下,給她蓋好被子。江月昭就發現小秋有點兒魂不守舍的,只見她坐在床邊,拿起繡架,又放了下來,走過去端起茶盤,到了門口,又回來了,也不知道她想幹什麼。
「小秋,你怎麼了?」江月昭問。
「沒事,小姐,就是您這樣病著我著急。」小秋敷衍道。
江月昭知道這不是正確答案,但也沒追問,她還是保留了一點兒現代人的習慣,誰沒有點兒隱私呢?
一會兒小冬回來了,也是這樣心事重重的,好像要說什麼還不敢說。她就知道這不是小秋的隱私問題了。
她剛想問問兩個丫頭,答案就來了。
容可雪擺著她的小胖腿兒,急三火四地衝了進來,一邊跑一邊哭:「大娘,不好了!爹爹被打了!還被關起來了!」
江月昭先是一驚,然後拿眼睛看著小秋和小冬,心想我現在說話費勁,別讓我張口問。
小秋一看沒辦法了,已經露餡了,不說小姐反而會更擔心。就把在前堂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跟江月昭說了。江月昭沉默地聽完,躺在那裡半晌無語。
容老爺氣成這樣,八成是看我病得不輕,覺得對不起我娘。但容夫人和老太君可沒有這樣的心思。自己這病雖然兇猛,但不是絕症,可以治的。容老爺這樣打兒子,怎麼看都過了點兒。容夫人和老太君又都是聰明人,一想就能明白緣由,別再因為這個以後跟自己起了隔閡。
聽小秋說容毓飛乖乖地從萬翠樓回來了,一句也不說,任打任罰,絲毫不反抗,心下感歎他到底是個孝子。他這樣的表現,可能有對自己生病的愧疚,但大部分恐怕是因為氣壞了老太君和容夫人,他心裡過意不去。這樣的人,還不能說是壞人吧?
自己聽到他挨打,居然有點兒心痛,難道自己喜歡他嗎?當初是帶著對崔天民的一股怨氣來到這一世的,一門心思地要嫁給容毓飛,想辦法拆散他和趙靈兒,也沒想太多。現在看來原來自己心裡對愛情還是有渴望的。只不過這點兒心痛是來自馬天嬌,還是來自江月昭呢?自己也分不清,可是這好像不重要,因為這種心痛不管來自誰的靈魂,承擔地都是現在這具身體,還分那麼清幹什麼?
這一想,江月昭心裡突然一片清明:是啊,自己以前就是過於糾纏江月昭的前生和馬天嬌的來世,每做一件事都想搞清,指使這具軀體做這件事的,到底馬天嬌還是江月昭。其實這兩個靈魂早就合二為一了,現在是一個新的江月昭,一個完整的個體,沒有必要再一分為二了。要做什麼,聽自己的心聲指揮就可以,也不必再前世今生地分析個沒完。
於是她對自己說,江月昭,既然你想明白了,那就快點兒治病,快點兒好起來吧。要不然那個人怎麼從祠堂出來?
晚上容夫人和老太君來探病,江月昭就見容夫人紅腫著眼睛,老太君也是沉著臉。只有容老爺,依然是那樣心疼地看著她,眼睛都能柔出水來,只是不能像她爹江承安那樣衝上來拉她的手就是了。
江月昭不動聲色,心裡卻在想,老爺子你愛我娘我不怪你,可是你表現地太過了,對我就不好了。等我好了,我得想辦法改造改造你的思想。
第二天,江月昭照樣乖乖躺在床上喝藥養病,只是打發小秋和小冬出去打探了一下消息,回來說容毓飛是真的一直跪在祠堂裡,沒有起來過。送去的伙食也真的是窩頭清水,看來容夫人是認真地在執行容老爺的命令,怕出了差錯,再加重責罰。
江月昭心想,好吧,那就我出面吧。
她讓小秋去把容可雪找來了,在容可雪耳邊嘀咕了半晌,小傢伙聽了,高興地點著頭,就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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