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朱紅大門,被冷不防撞開。
臉上滿是戾氣的士兵,像濃黑的潮水一般,湧了進去。
他們的劍,渴望著鮮血。
可是,山莊中的情景,卻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空寂的。
沒有一絲人聲。
只有風,在空中迴旋,吹響了竹林。
所有的人,都離開了。
山道上,駛著幾輛平凡無奇的馬車。
靡音靠在車壁上,眼睛透過簾子看向外面的世界。
山道兩旁的綠色,在快速移動著,成為花花綠綠的一片。
但是。那些。都是不安寧地綠。
安寧地綠。是山莊中地綠色。
可是。已經不在了。
是她。迫使著慕情離開了那種綠。
她。彷彿是個不詳之人。
正當這麼想時。忽然有一隻手。握住了靡音。
溫暖的手。
是慕情。
他什麼也沒說,但是靡音知道,他的動作,是一種安慰。
車在岔路口,停了下來。
簾子被掀開,朦朧的陽光射了進來。
而與此同時,高遠修出現在靡音眼前。
就是高遠修,昨晚連夜趕回,通知他們離開。
是極淨萬提醒他這麼做的。
極淨萬深知大皇子一定會將殷獨賢出兵的事情推到自己身上。
而那時,靡音將成為犧牲。
聞言,高遠修立即快馬加鞭趕來,將消息告訴了慕情與靡音。
慕情沒有任何猶豫,果斷地決定,要捨棄山莊。
他在另一處,有所隱秘的住宅。
那是當年慕家祖先置辦下的,同樣是為了隱居而用。
慕情遣散了眾人。帶著幾個忠心下人同靡音和柳易風離開。
那裡,是慕情從小居住的地方。
而現在,卻因為她,慕情必須離開,靡音感覺到了無奈與愧疚。
「靡音。PaoShu8我必須要回去了,否則,他們是會懷疑的。」高遠修看著靡音,深深的:「放心,等時局安定了,我會來看你地。」
靡音想相信他的話。
但是她無法相信。
這一場離別,再見時,又不知是何年何月。
而在這樣的亂世之中,每個人的生命。都如浮萍,沒有保證。
或許,這就是她和遠修的最後一次見面。
而這樣地想法。也像是籐蔓一般,在高遠修的脖子上纏繞。
不停地纏繞。
悶得他無法呼吸。
每次,都是離別。
他不想離開靡音,他想留在這裡,保護她。
可是,他必須離開。
「靡音,珍重。」高遠修最後看她一眼,將那張臉,深深地埋在心中。
然後。他轉身,離開。
靡音看著那清瘦的背影漸漸遠去,心中,是無盡的淒迷。
馬車重新前進,車輪與地面發出轆轆的聲響。
靡音靠在車壁上,忽然之間感覺到胸口的一陣窒悶。
並且,她有種想要嘔吐的。
靡音緊閉著雙眼,臉色開始蒼白。
慕情自然將這一切看在眼中。
他輕輕地握住了靡音的皓腕,開始為她把脈。
片刻之後。慕情的臉上,有了一種少見地激動。
喜脈。
靡音,有了孩子。
靡音,正孕育著他的孩子。
屬於他們的孩子。
慕情沉浸在一種從來沒有領略過地喜悅中。
他,就要成為一位父親了。
他的心裡,像是灌滿了溫水,融融的。
周圍的一切,都彷彿不再真實。
靡音的聲音傳來:「慕情,我……怎麼了?」
慕情睜眼。對著靡音微微一笑:「靡音。我們有孩子了。」
陽光,一點點地侵入馬車中。覆蓋在他們兩人身上。
那是,最美麗的歡樂。
高遠修一回到耶羅,休息片刻,便來到極淨萬府中。
而極淨萬似乎也正在等待著他:「靡音他們安全了嗎?」
「是的,我親自護送他們出去的。」高遠修道。
「他們,最終將去哪裡?」極淨萬問。
高遠修沉默了。
靡音和慕情信任他,所以將他們今後定居的位置告訴了自己。
那麼,他究竟應不應該相信極淨萬呢?
相信這個對靡音不死心地男人?
但是,如果極淨萬想要加害靡音,那麼,他大可不必通知自己去讓靡音離開。
思量到最後,高遠修只淡淡說道:「我只護送他們到齊立坡上。」
此刻,書房外,有了一個微小的動靜。
彷彿,是月影游移了一分。
極淨萬的眸子,隨著那份動靜,同時閃爍了下。
但最終,他只道:「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別讓人起疑。」
高遠修點點頭,轉身,潛入夜色之中。
極淨萬慢慢地踱到書房窗戶前。
他看見,那裡,有人站過的痕跡。
極淨萬抬頭,仰望星空,最終,他閉上了那雙慵懶的眼睛。
靡音和慕情最後定居的地方,是在一座名叫棲一山的半山腰上的住宅。
雖然比原先的山莊略為簡陋,但靡音已經非常滿足。
因為,這裡也有一大片地竹子。
更因為,這裡,有那個她所愛的竹妖般清雅的男人。
這裡很寧靜,平時並沒有外人。
慕情陪著靡音下棋,為她彈琴。
日子過得很是逍遙。
靡音的肚子,一天天鼓脹起來。
這裡面,有個小小的生命。
只屬於她和慕情的生命。
靡音想,這個孩子,一定會很健康。
他將有慕情的嘴,慕情的眼,慕情的鼻子。
他將和慕情一樣聰慧。
靡音喜歡撫摸自己地肚子,她每天都坐在竹林之下,和孩子說著話。
她愛這個孩子。
從今以後,她地生命將與他相聯繫。
這個孩子,是一道光,穿過了靡音充滿烏雲的生命,照亮了她。
從今以後,她會忘記過去地
從今以後,她將不是靡音,而是慕宛的娘親。
是的,她和慕情已經商量好了。
慕宛。
他們的孩子,就叫慕宛。
遇到天氣好時,靡音每天下午,都會坐在竹林中,為慕宛縫製衣衫。
小小的襪子,小小的肚兜,小小的衣服。
一切,都小得令人心疼。
柳易風每次看見這個情景,都忍不住笑歎道:「才四個月,就已經把孩子長到一歲時的衣服都做好了。」
慕情每次聽見,也是笑著,任由靡音去。
他只希望她開心就好。
看著靡音由內至外的歡樂,柳易風心中會忽然有種哀傷。
倘若青兮還活著。
倘若一切都沒有發生。
那該多好。
但更多時候,柳易風是開心的。
他將靡音腹中的孩子當成一個希望。
那是所有人的希望。
這裡所有的人,都期盼著這個孩子能茁壯成長,能夠幸福平靜地生活下去。
日子,就像水一般緩緩地流動著。
這天,靡音像往常一樣,坐在竹林之下為腹中的孩子縫製衣衫。
她的手,時而撫摸著腹部。
臉上,滿溢著聖潔溫婉的笑。
忽然,靡音的手停住了。
一旁正在閱讀醫書的慕情敏感地覺察到了這點,趕緊走過來察看:「怎麼了?」
靡音呆愣了會,然後,驚喜地將慕情的手拿到自己腹部:「他在動了!」
慕情感覺得到,掌心中,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胎動。
他們的孩子,已經能夠動了。
兩隻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在陽光下,成為晶瑩。